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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门开了，夏立权走了出来，看到裴炜正一个人在抽烟，愣了一下后打招呼说：“裴总。”
“夏教练，是你啊。”
裴炜抬起头来，递过去一支烟。
夏立权接过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然后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今天的裁判……吹得确实有点偏啊。”
“还好了。”裴炜将烟头一脚踩熄：“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得多了……最少，没有什么对我们非常不利的判罚出现。”
“对了，裴总，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夏立权看着裴炜说：“北京大丰的老总昨天在一间三星级的酒店里面请人吃饭……我有一个朋友正好路过那里，他请的是……今天的三名裁判。”
“我猜到了。”裴炜深吸一口气：“光是那一点点主场优势我们还不至于这么吃亏……不过相信只是吃饭而已，这几个裁判还不是那么卖力。”
夏立权诧异的看了裴炜一眼，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老板了，说他是个搞足球的新人吧，足球界里的一些弯弯绕绕他又全部门清，好多自己都不甚了然的事情他比自己还要清楚，说他什么都知道吧，可是他为什么就想不到在比赛前去做一下裁判的工作？就算不让裁判偏向自己，弄个不偏不倚总还是好的吧？
他忍了一忍，可是还是没能忍住：“裴总，那你为什么……”
看着欲言又止的夏立权，裴炜笑了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做做裁判的工作吗？毕竟今天主吹比赛的裁判我们早就知道了，连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都知道。”
夏立权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搞不懂，要知道，北京方面只是请裁判们吃了个饭而已，裴炜就算是将赢球奖金里拿出一点点出来就足够让裁判们将天平倾向本方这边——这点钱和裴炜全年的投入比起来只算是九牛一毛而已！
“我的确很有钱，也许只需要拿几千块钱出来就可以让裁判偏向我们……毕竟他们吹一场比赛的收入只有几百块钱而已。”裴炜苦涩的笑了笑：“但是如果这样，我们打比赛还有什么意义？球员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夏立权愣住了，他不明白裴炜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搞足球不是为了钱。”裴炜又点燃了一根烟：“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公司可以利用俱乐部的名气来赚钱了，我纯粹是为了足球本身而已。”
在慢慢吐出一口烟雾后，裴炜凝神想了一会，突然问夏立权：“你告诉我，足球的本质是什么？”
这一句话把夏立权给问愣住了，足球的本质是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踢球的时候，足球能够带给他荣誉，当他进球或者与球队一起获得胜利的时候，球迷发出的欢呼声足以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在被迫退役之后，足球能够让他养家糊口，当教练的那份不算丰厚也不算微薄的收入能够让他全家衣食不愁……除此之外，足球还有什么？
夏立权想了又想，裴炜的这句问话让他发现，虽然迄今为止他的生活一直和足球有着紧密的联系，但是他却不知道足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想了半天，夏立权摇了摇头，他不是什么哲人，不想考虑这样的问题。
“足球最纯粹的本质，是游戏。”裴炜给出了一个让他吃惊的答案：“从诞生足球这项运动的那一天开始，足球就是一种消磨时间的运动……赛跑、游泳、跳水……这些运动都是由人类的某些本能转化而来的，赛跑是因为在古代人们逃避猛兽的追击需要跑得快，到河里去抓鱼虾需要懂水性，而象足球、篮球等球类运动，则完全是人类为了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才被创造出来的，所以足球的本质，是一种游戏。”
夏立权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球类运动都是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产物，和赛跑、游泳等本能运动是不同的。
“足球比赛可以愉悦自己，同时可以愉悦看球的观众……但是在足球进入到职业化之后，观众获得的依然是快乐，而对于球员来说，则不仅仅是快乐那么简单。”
“那是他们的工作，和其他的工作没有任何的不同，都是出卖自己的技能而获取收入……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一间工厂的工人，你的收入是根据你每天制造物品的数量、质量来决定的，而你的同事制造物品的数量、质量都不如你，但是他却通过贿赂的手段买通了检查人员，最后生产产品质量和数量都比不上你的人收入反而比你高……你会怎么样？”裴炜突然问了一句。
“那我当然会不服气。”夏立权下意识的说。
“没错，这时候你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向老板告发，让他换一个更公正的检查人员来，另外一个就是和你的同事一样，利用贿赂的手段让检查人员满意，同时使得你的收入增加……你选择哪一个？”
“如果告发有用的话，我会选择告发。”夏立权仔细的想了想：“但是如果告发没有用反而会受到打压的话……那么说不定我也会选择贿赂了。”
夏立权苦笑着，他已经明白了裴炜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用自己的话隐晦的点了裴炜一下，如果你告发，那么说不定你在足球这个***里面会混不下去的。
“你也贿赂，他也贿赂。”裴炜讥讽的笑了笑：“那么所有的工人将会不再将心思放在如何把产品做好上，而是将心思放在如何讨好检察人员上……最后的结果，也许工人和检察人员在一时能够讨得了好处，但是产品的质量只会越来越差，没有人卖，然后整个厂子垮台……大家都没饭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裴炜对夏立权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不想大家都没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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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994
第三十四章 任意球配合
当夏立权还在细细品位裴炜的话时，乙级联赛组委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了，他是来提醒天宇队下半场比赛就要开始了的。
夏立权答应了一声，然后走进更衣室内，带着球员们走出了球员通道。
华国军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并没有跟着球员们走出去，而是在裴炜身边停了下来。
“人在局中的时候，并不是眼光都能看得那么长远的。”华国军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做了就能带来立杆见影的好处，这样的诱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得住的，就算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还是会去做，能够看得这么长远，并且有勇气和原则经得住这样的考验，裴总，我觉得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裴炜“扑哧”一笑：“知道为什么别的人会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吗？因为俱乐部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只需要在他们在位的时候做出成绩来罢了，所以他们才不会管什么短期行为不短期行为……而我不同，俱乐部是我的，我的全部财产都在俱乐部，为了让我的财富更多，我只能尽全力去搞好我的俱乐部，所以我更加不会做出饮鸩止渴的事情……因为如果足球这个工厂垮了，其他的老总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却不行。”
“但是，今天这场球要是输了的话，今年你投入的接近一千万就等于打了水漂……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你还能格守这样的原则，这恐怕一般人也很难做到吧。”华国军说。
“谁说的？谁说这场球输掉我这一千万就打了水漂？”裴炜笑眯眯的看着他：“我付给球员们的薪水、奖金加起来不过一百多万，其他的八百多万全部投入了基本建设上，体育场、健身房、训练中心……还有这些球员，这不都是固定资产吗？就算冲甲不成功，我损失的也只不过是一百多万而已，仅仅是这一百多万，还不足以让我放弃原则。”
华国军抚额仰天作无语状，我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大商人谈生意经的？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走吧！我的华教练！”裴炜拉了他一把：“下半场比赛就要开始了！虽然我不在乎这一百多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输了这场比赛我也会无所谓！我实在不能忍受我的球队在没有主场球迷支持下比赛了，想想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一年我会发疯的。”
华国军觉得这个老板真的有意思，居然把球迷放在这样高的一个位置上……比赛不是要靠球员们在场上踢的么？球迷在场边不管呐喊得多么卖力，也不能代替球员去比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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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裴炜和华国军在教练席上坐下的时候，下半场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经过中场休息之后，北京大丰的队员们表现得更加的勇猛，冲撞、飞铲等动作在场上屡见不鲜，而裁判在关键时刻的某些判罚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虽然天宇的队员们也展开了强硬的反击，但是每当双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裁判都会给大丰一定的好处，楚彪曾经有一次突入禁区被绊倒，近在咫尺的主裁判偏偏判了个前场任意球——华国军愤愤的咒骂了一声，楚彪明明一支脚已经踏入了禁区，应该是一个准确无误的点球啊。
黄渊站在了罚球点前，但是他却没有什么把握，罚球的地点正在大禁区线上，离球门太近了，这种距离的任意球反而是最难打的。
显然北京大丰的队员们也清楚黄渊的任意球脚法，足足六个人扎成了严严实实的人墙，将这半边球门遮挡得一丝缝都没有。
黄渊抬头看了看禁区内的情况，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将球传进去的想法，北京大丰的球员身材都比较高大，尤其那两个中后卫的身高更是出众，论头球天宇很难占到优势。
聂飞抹着汗走了过来，站在黄渊的旁边，然后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黄渊点了一下头，然后退后几步，聂飞又伸手叫过了艾林，再和他说了几句。
黄渊的退开让北京大丰的队员们都愣了一下，难道这个天宇队里任意球脚法最好的家伙会放弃这个罚球的机会？
然后他们看到了聂飞站在了球前，排人墙的大丰队员也起了戒心，虽然聂飞在之前的比赛中并没有主罚过任意球，但是光看他那精妙的过人技术，这家伙的任意球水平也差不了多少！
“小心这个小子，还有黄渊也不能放松，他们两个都可能会罚球，明白了吗？”
站在人墙中间的北京大丰队长低声的对其他队员说，至于艾林则被他抛到了一边，他可不相信在云嘉天宇这样一支乙级队中会有第三个任意球好手。
主裁判吹响了罚球的哨声，拖在最后面的黄渊立即开始助跑！
人墙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黄渊的身上，当然，站在球前的聂飞他们也在注意着。
在跑近皮球之后，黄渊突然向侧面一拐，从皮球旁边跑了过去！
在黄渊跑过去的一刹那，站在皮球前面的聂飞突然抬脚，向皮球踢了过去！
北京大丰的人墙立即同时起跳，他们并没有被黄渊偏过，起跳的时机恰倒好处！
但是聂飞却并没有将球踢过来，而是横着将球向旁边一推！
艾林从后面跑了上来，在跑动中狠狠的将皮球抽了出去！
皮球贴着草坪向前飞去，正好从跳起来的人墙下方飞了过去！
北京大丰的守门员也和人墙一样，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聂飞的身上，当他发现那个皮球从人墙下方飞过来的时候再做出反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皮球狠狠的撞上了球网！
一比零！云嘉天宇在场面被动的情况下反而获得了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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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994
第三十五章 甲B！我们来了！
“耶！”当看到受到撞击的球网向后高高扬起之后，艾林握着拳头就跳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比赛中进任意球哩，他得感谢聂飞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样一个完美的任意球配合。
“当人墙跳起来的时候，你就把球朝着他们脚下抽！越大力越好！我会让你很舒服起脚的。”当聂飞把自己叫过来之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虽然点点头，可是在心里却并不是那么相信，谁知道当射门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居然是如此的轻松！
当艾林准备去找聂飞一起庆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背上一重，聂飞已经飞扑到他的背上，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兴奋的向天空举拳挥舞着，和场下那个经常死气沉沉的聂飞比起来，在足球场上的聂飞才真正的象一个“人”。
“也许只有在踢球的时候，聂飞才会忘却他心中的悲痛吧。”
场下的裴炜一边大力拍着巴掌，一边在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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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队的庆祝足足维持了两分多钟，如果不是北京大丰的球员向主裁判提出抗议认为云嘉天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使得主裁判过来干涉的话，说不定这个庆祝的时间还要延长。
实际上，天宇队员们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尤其是几名老队员更是知道现在着急的绝对是对手，多庆祝一会，说不定就能让对方多失去一份冷静，那么本队获胜的可能性就要大上一分。
果然，在比赛继续开始之后，北京大丰的进攻开始变得越发的猛烈，动作也越发的粗野，主裁判的哨声一如既往的软弱——不过还好的是，主裁判似乎没有用太过分的双重标准来衡量双方，云嘉天宇的动作有时候大一点他也没有判罚。
换了其他的球队，在北京大丰这种猛烈的进攻之下就算不崩溃，恐怕也要乱一下阵脚，但是云嘉天宇虽然组建的时间不算长，但是老底子还在，再加上裴炜从组建球队开始就一直用职业化球队的标准来约束整支球队，别的不说，他们的心理素质和抗打击的能力就算是拿到甲级队中去，也是排得上号的。
这也是整体实力只能算一般的云嘉天宇能够打到这一步来的原因。
对于北京大丰这阵猛烈的进攻，云嘉天宇的球员早就有了准备，楚彪也回到了禁区内帮助防守，他的身高在防高空球上面是很有利的，四名后卫在封刚的指挥下全部都缩到了禁区内进行区域防守，而黄渊则指挥着吴江和另外一名后腰在禁区前布下了第二道防线，前方只留下了艾林和聂飞这两名速度快的前锋进行骚扰，虽然北京大丰的进攻气势汹汹，但是创造的机会却并不是太多。
这时候北京大丰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虽然他们的整体实力比较强，但是却缺乏实力比较出众的人物，虽然进攻线上每个人都有得分的能力，但是当封刚与黄渊利用他们高出其他人一筹的防守能力死死控制住皮球的落点之后，明显在个人能力上不如的北京大丰队员就很难形成有威胁的射门了。
五分钟、十分钟……
在时间逐渐的流逝后，北京队鼓起来的这一股斗志也开始慢慢的消散……
北京队的主教练急得在场边大喊大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队员表现得已经够努力的了，好几个队员都已经开始跑得抽筋，裁判也够给面子，刚才本队那名后卫粗野的飞铲聂飞明明是足够吃到一张红牌的动作，但是裁判手下留情只给了一张黄牌，这使得本队还没能完全失去希望——但是裁判能够做到的也只是这一点而已，再离谱的吹罚裁判不敢做，要知道，就在主席台上，足协派来的监督员正看着呢！
他只能换上两名体力充沛的替补队员，换下两名体力已经明显不支的主力，继续保持场上的火力，希望能够在比赛最后的时刻将比分追回来。
云嘉天宇也打得很苦，如果不是领先时的一股气支撑着，就算他们这段时间在体能上花了很大的功夫训练，恐怕也要到不能支持的边缘了。
全场比赛第八十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