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剑南服下。
冯瑗扶着范剑南回房间休息去了。
夜空之中,烟花绽放。
年轻的主事者,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天空的烟花似乎有些痴痴地出神。他淡淡地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人们要燃放烟花,似乎他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有着和我不同的理解。不是么?如此绚烂多彩,却转瞬即逝。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绽放,美丽却难永恒。”
巫崖站在他的身后,淡淡地道,“今天是农历的除夕夜,这是在中国,这是一种习俗。”
“是么?我差点已经忘了。”主事者淡淡一笑转身道,“你似乎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乌鸦,你知道兄弟会的规则。我们是一群行走在夜间的人。而你今天,却把一些不该透露的事情,透露给了一个外人。我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巫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他随即便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想解释,而且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主事者平静地看着他道,“自从你追随我进入圣章兄弟会之后,你一直是一个恪守原则的人。我并不是一定要你解释,而是想知道我是否依然能够信任你。你知道对一个人的信任建立起来是很难的,但是毁掉这份信任却很容易。你可以沉默地选择接受惩罚,我也可以不闻不问,但是为了我们都心安,你还是有必要向我说明原因。”
巫崖看着这个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他威胁我,要把我交给巫家。在这种状况之下,我没有任何选择。我即便是死,也不愿再见巫家的任何人。关于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羁绊。生于世间,必受世情所扰。”主事者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理解。但是你知道为了这个,你要承受什么样的苦?”
“我知道。”巫崖平静地道,“而且我愿意接受,请动手吧。”他恭敬地鞠躬,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大衣,转身跪下。寒风之中,巫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已经不再年轻,身体也并不是很好。
主事者却没有动,而是呆呆地看着天边的绚烂烟花,似乎已经看的痴了。良久之后,他转过身来,平静地道,“我宽恕你了。”
巫崖身体微微一震,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主事者,似乎不明白他所谓的宽恕是什么意思。
主事者却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对,今天是除夕夜,而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错误和惩罚,其实都像这转瞬即逝的烟花。没有人会永远犯错,也没有人会永远受惩罚。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在意一些规矩。而且,你让我认识了范剑南。所以,我决定宽恕你。起来吧,或许是这夜空之中的烟花救了你,它们居然让我感到是活在真正的人间。”
第1053章形似
第二天,范剑南的天机馆里吵得让他头痛。
他知道女人很麻烦,但是却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令狐芸那样能吵的。她已经围着他叫嚷了半天了,范剑南很想把她的嘴缝上,然后把她从窗户口扔出去。可惜的是,这件事他理亏了。理亏的人做事说话,总是没有太多的底气。
所以他还是无奈地对令狐芸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是我把他藏起来了。真的是昨天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把巫崖给接走了。我这里不是金屋,巫崖也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半大老头一个,我藏他干什么?不信你问龙医生,或者冯瑗。”
“不可能,昨天我分明看到巫崖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了,他怎么可能逃走。再说,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厉害的高手,还能从你们几个人的手里救走人?你和龙大胆都是一伙的,肯定是你们商量好了,一起糊弄我!实际上却把巫崖藏了起来,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人!”令狐芸恼怒地道。
范剑南耸耸肩道,“那你最好别再找我吵了,抓紧去刊登个寻人启事比较实在。”
“你……范剑南,龙大胆,你们欺负人!!”令狐芸指着他们,居然眼眶红了。
范剑南哀叹了一声,“我说大姐,你再我这里烦我半天,也冤枉我半天了。弄得我比窦娥还冤,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我说了,巫崖真的不在这里了,昨天确实有如带走他了。而且那个人很厉害,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但是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交代的。”令狐芸怒道。
范剑南单手扶额,不厌其烦地道,“那我就再说一遍,巫崖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你们家族谱上的巫文不是别人改的,是你姑姑令狐白改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他和圣章兄弟会确实阻止了那次巫术,那是因为那个巫术产生问题了。这个巫术本身就能使人变的早衰。你姑姑深受其害之后,为了避免令狐家的人,再步她的后尘,所以自己改掉了那组巫文关键的几个部分。”
“胡说,那为什么我姑姑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些事。”令狐芸不服道。
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她的伤心事,她能对谁说,再说她回去不久之后就开始急剧衰老,没过几年就老年痴呆了。这下,即便是想说也说不清楚了。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这么糊涂了下来。其实你只要想想,那组巫文关系重大,所以你姑姑从来不肯把那本家谱交给别人。那本家谱即便是冯枫教授也当时也只是有限地接触过几次,每一次还都有你姑姑在场。谁又有充分的能力和时间来篡改?除了保管那本家谱的人,也就是你姑姑自己。”
令狐芸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你说的话,我听人说过,范剑南是一个很鬼的人,稍不小心就会上你的当。你别想花言巧语骗我。”
范剑南哭笑不得地道,“这是谁这么说的。造谣,这绝对是造谣污蔑。我这个人……好吧,我确实骗过一些人,但是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楼上看看。”
“看什么?你把巫崖藏起来了,还带我去看什么?”令狐芸瞪着大眼睛道。
范剑南无语了,碰上这个姑娘,他突然有种有劲使不上的无力感。他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关着巫崖的房间里,我和那个救走他的人动过手,他在房间的墙上留下了某种巫术图形。你不是不相信么,不妨跟着我去看看。你知道,我们都是巫术的门外汉。这种巫术痕迹不会是我们作假的,再说了你是行家,我们在你面前作假也做不像,不是么?”
“什么巫术图形?”令狐芸吃惊地道。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了,还能让人把巫崖救走么?”范剑南无奈地道,“算了,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范剑南把令狐芸带进了昨天关着巫崖的房间,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里面几乎一片混乱。
房间里的那张椅子下,范剑南原本设置了一个阵术,现在已经彻底被毁坏了。上好的木质地板,现在却像是变成了豆腐渣一样的碎块。令狐芸用手一捻,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皱起了眉,转身对范剑南道,“这就是昨天来救他的人干的?”
“是的,一个非常厉害的巫术者。”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这地板用的是红色的地板漆。我为了不被注意刻意用朱砂绘制了一个阵图,控制住巫崖。但是那个人却一抬手就毁掉了我的阵术,甚至把这一片地板都毁了。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巫术,但是想当厉害。不但是这里,那里墙上还有一处。”
范剑南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一个古怪图形道,“就是这个,像是古代欧洲的巫术,类似于魔法阵之类的。但是我却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图形之中包含着好几种不同的巫术,但是却非常罕见地融合在了一起,而且相得益彰。”
令狐芸皱着眉看了看,然后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墙上的那个图形,但是她的手指一接触那个图形便像是触电般的缩了回来。令狐芸脸色一变道,“好厉害的巫术。这里面不但有南疆的巫术的影子,还有西北方的萨满巫术。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做到把这些全都融为一体的?”
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明白了?不是我说谎,只是对方确实厉害。咦,你能看懂这些图形?”
令狐芸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古怪图形,低声道,“不能全懂,但是基本能够看个大概。不过要想我照着这个图形使用巫术,我恐怕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对,这是一个反制类型的巫术。受到这样的巫术攻击,你居然一点没事?”
范剑南苦笑道,“你没闻到我身上的中药味么?龙大胆给我的,要说我一点没事,也绝对是吹牛的。不过不是很严重,只是内腑受到巫术冲击,受了一点术伤罢了。”
“这……怎么会这样?!”令狐芸紧张地道。
“我没事,我没事。再说也不劳你关心,我有龙医生在呢。”范剑南微笑着摆手道。
令狐芸却回头道,“谁说你了?你伤不伤,关我屁事。我是说这个图!”
范剑南喃喃地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受伤,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才表示一下关心……”
令狐芸跺脚道,“少臭美了。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个图。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她指着墙上的几处古怪的符号,皱眉道,“怎么会是这样?”
范剑南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实在是看不懂,那些古怪的花纹还是图形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殊。所以他挠挠头道,“怎么了,这些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令狐芸双眉紧蹙,看着墙上的图案,低声道,“这几个符号和我们家谱上的符号很相似。尤其是这两个几乎是完全一样。”
范剑南摸摸鼻子,皱眉道,“当年的那组巫文,就是被他们拿去的,所以他懂得这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什么叫没有什么不妥,那组巫文是令狐家世代相传,连我们自己都不了解其中的含义。而那个人竟然已经可以使用这些巫文,这就足以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明白了那些巫文的真正含义。”令狐芸脸色有些发白道。
“这……应该是这样吧。”范剑南点点头道,“巫崖曾经和我说过,你们家祖传的那组巫文其实并不完整,而是一个大型巫术的某个残缺部分。看来,他们确实已经明白了这些巫文的含义。”
“那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找到那个人,就能从他那里要回原本被他们得到的那组巫文了?”令狐芸目光一转道。
“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范剑南苦笑道,“不是我打击你,这个想法你最好别再有。你绝对不会想遇到那个人。凭你的能力要想从他那里得到原本属于你们家的巫文,根本没有什么可能。你和他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和他相比,你的巫印只是一种小孩的玩意儿。”
“但那组巫文属于我们令狐家族,我必须找回来。无论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甚至可能是残缺的,但是那是我们令狐家的。”令狐芸愤然道。
“好吧,东西是你们家的,你自然有资格说这话。不过……”范剑南耸耸肩道,“这个忙我是帮不上了。我已经帮你查清了当年那个工作组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全部都告诉你了。这是一个危险的巫术,而掌握它的人甚至比这个巫术更危险。”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至于你想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了。”
“范剑南,只要你帮我找到那个人,我可以给你钱。”令狐芸表情严肃地道。
“这不是钱的事。”范剑南摇头道,“钱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在谈论的这个人,是我生平所见过最厉害的人之一。而且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古老而庞大组织——圣章兄弟会。你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巫崖,如果不是我设计引他上钩,我们也很难抓住他。更别提这个圣章兄弟会的主事者了。”
第1054章陈旧日志
“他们真的这么厉害?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帮我?”令狐芸盯着范剑南道。
“他们真的很厉害,而且我也不想帮你。”范剑南平静地道。
令狐芸咬着牙道,“范剑南,你怕了!”
“是的,我很怕麻烦。他们就是一个大麻烦。”范剑南摇摇头道,“欧洲巫术联合会能和国际易术理事会分庭抗礼,但是就在几百年前,他们却被圣章兄弟会的人当做猪狗一样的屠杀,巫术者几乎在欧洲绝迹。而即便是现在,他们依然不知道当年的欧洲猎巫运动是是由谁发起的。如果你所要对抗的就是这样一些人,我劝你还是应该知道怕。”
“范剑南,你个胆小鬼!”令狐芸怒道。
“不是胆小,而是明智。胆大是好事,但是胆大而愚蠢,却未见得是好事了。”范剑南平静地道,“何况在加上一点点冲动,那简直就是作死。”
“范剑南!”令狐芸怒气冲冲地道。
“好了,令狐小姐,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很久了。”冯瑗冷着脸从外面进来,看着她道,“如果不是当年我的父母加入了那支工作组,他们就不会死。我们一家人也许现在还很快乐。所以你最好明白一点,我们不欠你什么。但是你们令狐家却欠我。现在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可以离开了。”
“好啊,你们是要下逐客令了?”令狐芸毫不示弱地道。
“如果你是客人的话,请遵守自己作为客人的本份。喧宾夺主,就不是一个客人应该做的事。”冯瑗冷笑道,“剑南是好脾气,才忍你这么久,我却没有这么客气,你请吧。”
“哼。”令狐芸恨恨地跺了一脚,转身离去。
范剑南看着冯瑗笑了笑道,“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你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我就看不惯她那样,好像当年的事都是别人的责任,其实要不是那个令狐白,也许我父母到现在也还活着。我还没找他们要说法,他们却找上门来了,又是耍威风又是发狠,给谁看啊。”冯瑗的眼眶有些红。
“好了,好了。我们不是说过了么,不提那些伤心的往事。”范剑南揽过冯瑗,低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你父母如果在的话,也不会想看到你这么伤感,对不对?”
冯瑗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迷茫地道,“说真的,其实我父母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但是每次想到他们,我都感觉心里像是一阵疼痛。”
范剑南沉默了,却把冯瑗搂的更紧。
龙大胆走进来道,“怎么,那个小姑娘走了?咦,你们这是,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范剑南笑骂道,“就你还用得着回避?我们根本无视你的存在。刚才需要你的时候不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反而出现了。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龙大胆笑了笑道,“我这不是去了周坤那里一趟嘛。他的巫印虽然解开了,但是身体太虚,我给他在检查了一下,顺便给他开了几副药。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冯瑗的师兄。算起来,也算是你大舅子啊。你这人,存粹就是不识好人心。”
“哦,他的情况怎么样了?”范剑南随口道。
“好多了。哦,对了他还托我带一件东西给冯瑗。”龙大胆像是想起了点什么,转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递给冯瑗。
冯瑗接过来皱眉道,“这是周坤给我的?里面是什么?”
“我又没拆开看,我哪里知道?”龙大胆耸耸肩道,“他上次送了范剑南一盒上好的咖啡豆。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咖啡之类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很郑重。一直叮嘱我要亲手交给你,可能是什么贵重物品。考虑到你和范剑南的关系,你这位师兄不是想给你来一份厚重的嫁妆吧?”
“去,他一个开咖啡馆的有什么呀。要是你要是和林钟秀结婚,林若谷给她准备的嫁妆估计能够你吃半辈子的。你连医生都不用干了。”冯瑗笑着道。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龙大胆一阵讪笑。
玩笑归玩笑,冯瑗还是很小心地拆开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