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6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芙蓉-2005年第6期-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神不知鬼不觉的,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刘威说,我饿了,你们有没有跟我相同的感觉?听到刘威的提问,其余人停下脚步,想了想,都忍不住点起了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只要刘威说饿了,他们马上就会产生想吃东西的欲望。刘威仿佛是大家的胃口的主宰。他们去了名叫博山餐馆的夫妻店,让老板郑永生做几个可口的菜吃吃。刘威叮嘱郑永生说,这次千万别再给我们掺剩菜了。郑永生说,一定,一定,一定。他连说了三个一定,好像在对刘威表示自己的决心很大。刘威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刘威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在他面前重复一个词三遍或者三遍以上,这会让他想到结巴。他上小学时有口吃的毛病,给他留下了几年不堪回首的记忆。老板郑永生转身准备进厨房,刘威又把他喊住了。 
  刘威说,老板,给我们弄个西红柿炒鸡蛋吃吃。 
  郑永生按自己的习惯刚要回答一定一定一定,但是立刻就打住了,只说一“好”字,便撩起厨房帘子弯腰钻了进去。很快,包括刘威在内的店内就餐人员便闻到了新鲜鸡蛋炒新鲜西红柿的味道。刘威怀着惬意的心情跟朋友们聊起了天。 
  吃完饭,曹子萧打着饱嗝建议去另一个朋友开的“卡拉OK”去唱歌。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见。只要吃饱了饭,干什么他们都没有意见。只有孙子都说自己想回去睡觉。曹子萧挽留他,但孙子都态度比较坚决,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刘威说,就让子都回去睡吧,他连话都懒得说,哪还有心情唱鸟歌。 
  孙子都回到睡觉的房子里,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些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睡也睡不着。干瞪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找本书看。他的房子里没有书,他已经有些年头没跟书打交道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胳膊肘撑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抽了两支烟,出门去两公里外的姐姐家,向读初中的外甥借了一本上学期的语文书回来读。 
  课本上的东西如今读起来与上学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不知不觉,他居然把那本语文书读完了。他有了一种想要读到无穷尽的书的冲动。睡觉之前,他决定第二天到新华书店去转转。 
  第二天一起床,孙子都就来到了新华书店。负责卖小说和语文辅导材料的女店员以前跟孙子都交往过,孙子都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几道伤痕后,她就结了婚。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想到过孙子都这个人了,但是当孙子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心还是一阵狂跳。孙子都从来没来过书店,也不知道她在这里上班,所以也愣了一下。女店员很快便使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了下来。婚后,她的生活阅历丰富了很多,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驾驭自己的心情。她认为孙子都一定是昨天晚上梦到了自己,以致醒来后回想起当年自己对她的好处来难以释怀,所以才来找她的。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婉拒一番,然后再答应他,不然就显得自己太不值钱了。可是孙子都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些东西上面,目光在几排书架上兜了几圈之后,抽出一本高尔基的《童年》要求付款。女店员向他推荐了另一本书——XXX的《XXX》。孙子都把两本书都买下了。 
  孙子都把这两本书夹在腋下,神情肃穆地走在去博山餐馆的路上,经过一家文具店时,他买了一支钢笔和一个笔记本,心想如果书读得高兴,不妨写些心得。 
  孙子都独自坐在博山餐馆靠近门的餐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轮番浏览那两本书。吃完了饭,他不知不觉遛达到了昨天遇到那位年轻母亲的马路上,他非常希望能在这里再次看见她。不过同时他又深知,一位年轻母亲是很少出现在同一地点的。虽说如此,孙子都仍然在马路边的长条椅上坐下来希望人们常说的奇迹能够在附近出现。 
  很快,他就被XXX的叙述吸引住了,在《XXX》的线索和气氛中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过了很久,他才注意到长条椅上多了个人。孙子都一怔:这不就是她吗?她本来一直饶有兴味地观察阅读中的孙子都,见他抬起头来,便将目光转移了,望着斜上方的一块天空,就像是观察那一带的气象。孙子都发怔的时间比较长,那位年轻母亲不得不收回目光挑衅似的与孙子都对望起来。他们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好一阵子。 
  我们昨天见过不是吗?年轻母亲问。 
  孙子都很认真地说,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年轻母亲微微冷笑一声,碰碰罗圈腿上的两个膝盖,打算走开。 
  孙子都拉住她的衣袖说,慢着,我想起来了。 
  年轻母亲放下抬起一半的屁股,很生硬地问,你究竟哪个单位的,为什么总盯着我。 
  孙子都扬扬手中的书说,我是大学生,我是学文学的。 
  年轻母亲又是一声冷笑,看起来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厌倦极了。她说,你要是大学生,那我就是博士。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孙子都又问,你儿子呢?年轻母亲说,在他奶奶家。孙子都想了想说,你要是没事,咱们一起到我家坐坐吧?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坐,去你家坐有什么好处吗?年轻母亲挑起杂毛横生的眉毛质问道。 
  我只是个建议,你要是没兴趣我也不会勉强。 
  你家远吗? 
  说着,年轻母亲就准备动身。 
  不远,等抽完这半支烟我们就走。 
  路上他们交换了姓名,这样一来,交谈起来就方便多了。 
  丁璐说,孙子都,你知道吗,你这个人真有点莫名其妙,刚认识人家,就让人家去你家,跟我说实话,你的脸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厚的? 
  孙子都说,丁璐,咱们不谈这个,咱们说点让人高兴的事情。 
  丁璐和孙子都就这样轻松愉快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孙子都的住处。孙子都拿出钥匙开门,丁璐义正辞严地告诫他,孙子都,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坐坐是可以的,但你不要打坏主意,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孙子都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带陌生女人到过这里了,他居然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久违的拘谨。他对丁璐说,小丁,喝水吧。他给丁璐找了个杯子,但是暖壶是空的。丁璐说,别忙了,我一点都不渴,真热呀。她环顾孙子都的房间,并将衬衣纽扣松开两粒,露出一块比较白嫩的胸脯,然后挑着领口用左手往里面扇风。她问孙子都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热吗,孙子都突然想起来似的说,热,热。说着就把皮夹克脱下来扔到床上,并且抱住了丁璐。丁璐哈嗤哈嗤地大笑起来。丁璐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被孙子都推倒在床上了。孙子都热情而又不失文雅地解着丁璐衬衫上的另外几粒纽扣。丁璐相当配合。孙子都脱下丁璐的蓝花白底衬衫之后,以更加文雅的举止解起了丁璐下身的衣服。丁璐拿开孙子都的手说,我自己来。孙子都想,也好,于是就让丁璐自己动手。丁璐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干净了。她对孙子都说,你愣着干吗,我从来不给男人脱衣服的。 
  一分钟之后,孙子都把那条自己最爱穿的牛仔裤搭到椅背上,赤裸的胳膊从丁璐的肋下穿过去,搂住她的腰,随即整个身体全部紧贴上去。丁璐“啊”了一声,就像为此刻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写诗似的。她先是闭着眼睛,后来睁开,把抓着孙子都后背的左手伸到前面,百感交集地望着孙子都,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脸颊。孙子都想,古人说有时候人的眼睛会说话,这是千真万确的。孙子都注意到丁璐抚摸自己的那只左手有些异样。他轻轻抓住丁璐的手腕,将它拿到眼前。 
  那是一只有六根手指的手,在小指的外侧还有一根小指,就像个随从。孙子都情不自禁地埋头将那根小随从放到嘴里。舌头在它上面绕了一圈。丁璐害羞似的把手抽出来,在孙子都背上捶了一拳,然后用双手把他抱住。孙子都像滑了一跤似的,眼前一黑,跌进了丁璐的深渊之中。黑暗的感觉是短暂的,随即而至的是井井有条的明亮的舒适感。孙子都好像第一次来到这种广袤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令他心旷神怡。孙子都想,啊,这不就是人们常常提起的大自然吗。孙子都在大自然里甩开了大步。丁璐的腿贴切地扣住孙子都的身体,加强了他动作中的张力。她那双罗圈腿似乎是天生为孙子都和目前这一姿势准备的。丁璐非常愉快,她因无法表达自己的愉快苦恼地呻吟着,中间穿插几个激越的“啊”字。这是最好的自白,比任何一首诗都说明问题。每当身体被孙子都准确地打动时,丁璐都会不自觉地抓一下他的背。孙子都敞开心扉感受着,一想到落在背上的是六根手指,而不是五根,就特别有动力。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着,渴望自己能够像“神州五号”一样发动起来,摆脱地球引力,发射到丁璐体内那个活生生的宇宙中去飘荡、运转。渐渐的,孙子都感到就要超越自我,到第三人称中去生活了,但是,丁璐的胯部突然一较劲,把孙子都挤兑了出来。丁璐说,同志,你不怕我怀孕吗?孙子都说,我去找个套。丁璐说,不用,我已经做过绝育手术了。孙子都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停下来?丁璐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问一句,这是个起码的礼貌问题。经过这次打断,孙子都才觉得累了,就像刚上了一个夜班。孙子都从来没有上过夜班,但他认为那些人一定是很累的。他点上一支烟想歇一歇。丁璐把脑袋枕在孙子都的胸口,用第六根手指绕起孙子都的一束胸毛一上一下地提溜,仿佛在掂量孙子都的毛重。孙子都任由她干着,只是用那只不拿烟的手摩挲丁璐的肩膀。丁璐的皮肤比较粗糙,特别是肩膀附近,就像长了一层经久不散的鸡皮疙瘩。那种质感特别令孙子都动心。他觉得在抚摸丁璐的过程中,自己的心也被打磨得越来越细腻了。 
  抽完那支烟,孙子都准备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进行下去。丁璐非常支持他这样做。他们接二连三地重复着,几乎变成了一组永动装置。后来,丁璐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做饭了。孙子都竭力挽留,但丁璐的态度是坚决的。丁璐以极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扣衬衫上的最后一粒纽扣时,丁璐盯着孙子都新买的钢笔说,这支钢笔你要是用不着我想拿回去送给我儿子,你知道吗,他最喜欢这种黑颜色的钢笔了。孙子都说这东西对自己的确没什么用处,如果她感兴趣带走就是。丁璐把钢笔装进兜里,又翻翻那两本书,问孙子都,好看吗?孙子都说,我还没看完,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带走。丁璐撇撇嘴说,没有插图,没有插图的书我儿子一向不看。她把书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说,算了,我走了。然后,说走就走了。 
  丁璐先去菜市场买了够两个人吃一顿的菜和主食,然后去婆婆家接儿子。儿子正在婆婆的教导下学习认字。丁璐的婆婆是小学教师,退休前曾获过省级优秀教师的荣誉称号。她让孙子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拿擀面杖代替教秆指着挂在墙上的一排看图识字册页说:人,口,手。她每念一个就要求孙子重复一遍。等这三个字统统读完,她将擀面杖倒回去,指着“人”字,默不做声地暗示孙子把它读出来。孙子两只小手倒背着正襟危坐,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字的正确读法。他不敢乱说,因为奶奶是个严厉的人。这时丁璐进门了,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丁璐说,妈,你知道吗,你让你孙子为难了。正在为难的孙子看见丁璐就像看见救世主一样,萎靡不振的小脸顿时变得神采奕奕,飞也似的站起身,将脑袋置入妈妈两腿之间的空洞中。奶奶颓丧地垂下擀面杖,对丁璐说,小孩子不严格要求怎么能够成才呢?丁璐一边调整儿子的脑袋在她两腿之间的位置一边冷笑着告诉婆婆,是呀,你儿子就是严格要求下的结果。丁璐的婆婆气得打了个哆嗦,但她不愿意让儿媳妇看出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过完的大半生中有两大不幸:一、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二、一时糊涂让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这两大不幸使她一想到晚年就心灰意冷。她本打算在孙子身上获得些许安慰,可事实越来越明确地告诉她这恐怕只是个奢望。人们总说人之初,性本善;童年是美好的等等之类,她的孙子就像是专门为了反驳诸如此类的观念而生。他不但集中了父母心灵上的所有恶劣品质,连相貌上的缺陷和污点也一应俱全,完全可以充当獐头鼠目这一成语的代言人。若不是生为女人和从事了多年基层教育工作,有时候她真想对儿子的一家三口下毒手。 
  丁璐根本不把这个渴望对她下毒手的退休女教师放在眼里。她把儿子的脑袋从腿缝里掰出来,说,豆豆,猜猜妈妈今天会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豆豆抬起那张委琐的小脸,皱着眉头回答道,是鱼吗?丁璐摇了摇头。丁璐说,再猜。豆豆的小脸显得更委琐了。是菠菜吗?别看豆豆人品不咋地,对菠菜却情有独钟。丁璐又摇了摇头。丁璐说,再猜。豆豆不耐烦地在妈妈大腿上拧了一把,说,我不猜了。丁璐笑着说,哈,想不到像我们豆豆这么聪明的孩子也有被难住的时候,还是妈妈告诉你吧,是菠菜炒鱼。豆豆拨开妈妈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果然在那里发现了鱼和菠菜。 
  豆豆的奶奶怀着满腔怒火听着这对母子愚蠢的对话,心里一阵阵地冷笑。菠菜炒鱼,她悲哀地想,天下恐怕只有儿子的全家会对这样的菜肴感兴趣。而且看儿媳妇说出这道菜名时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肯定让儿子和孙子不止一次地吃过这种东西。 
  回到家,丁璐把孙子都的钢笔送给豆豆,并手把手教会他如何注墨水,然后便去厨房熟练地将鱼和菠菜洗净、烹饪。吃完饭,丁璐跟豆豆轮流用钢笔和彩色水笔画画来消磨时间。因为丁璐总夸奖豆豆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家,所以豆豆干起这件事情来非常卖力气。九点钟的时候,丁璐的丈夫回来了。不出所料,他又喝醉了,嘴角挂着几块呕吐后留下的涎水。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一屁股蹲到沙发上之后没有沉沉睡去,而是问丁璐有没有吃的东西。丁璐事先没有准备他的饭,让他忍一忍,赶紧睡觉,睡着了人就感觉不到饿了。但是丈夫吃饭的要求很迫切,唾沫横飞地叫嚣丁璐是个不合格的妻子。丁璐冷静地告诉他,王国栋,如果对我不满意,那你就滚出去连夜再找一个。王国栋不搭腔,笨拙而粗暴地伸出左腿朝丁璐踹过去。丁璐闪闪身,那只脚踹在了茶几上,茶几滑出去将近一米,把坐在另一边的豆豆撞了个跟头。豆豆被丁璐扶起来之后,呆呆地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开始放声大哭。 
  王国栋骂了一句都是他妈的婊子养的,随即躺到沙发上睡着了。睡着之前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把扔在沙发上的一条毯子拉到身上。不过等丁璐安抚下豆豆,跟他去卧室的时候,又把那条毯子从丈夫身上扯下来,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王国栋翻了个身,双手抱在胸前,腿蜷起来抵到小腹上,就像等待出生的婴儿似的。只是他的周围没有羊水也没有子宫,所以他睡得很不安详,在梦里也摆出一副骂骂咧咧的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王国栋就醒了,由于着凉,他浑身到处都是感冒的症状。他揉着脑袋打个哈欠,立刻闻到一股从自己嘴里涌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王国栋蹑手蹑脚去卫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