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出来,猛敲瞿思齐和朱翊凯的房门,奇怪的是,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她心头有些发凉,下楼去找旅馆老板,女老板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地给她开了门。两间屋都空荡荡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有人住过。
“我朋友哪里去了?”她焦急地问老板,老板白了她一眼:“我哪里知道?我说姑娘啊,长得越帅的男人越靠不住啊,你被那俩小子给耍了吧?”
白小舟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你一直在前台,就没看见他们离开?”
女老板打了个哈欠:“可能他们趁我上厕所的时候走了吧。我这开的是旅馆,又不是开的监狱,还能管得着人家什么时候走?”
白小舟气得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走,女老板拉住她:“等等,你还没给钱呢。”
“今晚还要住,给什么钱!后天中午结账!”白小舟丢给她一句,拿出小学短跑银奖的本事,快速跑出旅馆,朝马路对面的公馆跑去。
推开公馆大门,月光缓慢地洒进屋内,给那一块块遮盖家具的白布敷上一层淡淡的霜,一眼望去像太平间。
“思齐!凯子!”她大声喊,没有人回答,但楼上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有人正从走廊上缓步走过。
她出门捡了根带钉子的木棍,没有手电筒,只好点燃了门边的煤油灯,提着上了二楼。楼道里空空荡荡,弥漫着灰尘和血腥味,令人作呕。她吞了口唾沫,低声说:“思齐,凯子,是你们吗?”
走廊旁的一扇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白小舟记得很清楚,之前他们检查过,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锁死的。
她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门口,沉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这似乎是女孩的闺房,家具什么的都没了,只有一张架子床和一面穿衣镜,镜子上贴了一层纸,似乎在遮盖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风鼓起架子床上的纱帐,如同吊死鬼上吊用的白绫。那层纱帐之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一想到瞿思齐和朱翊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匆匆进去,门在身后轰然合上,她也不在意。一把掀开纱帐,床上竟然躺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裙子、红鞋,戴着红色蝴蝶发卡的女人。
她手一抖,差点儿没握住煤油灯,女人的眼睛就在火光抖动中睁开了。她脑袋一热,不仅没跑,反而朝那女人扑过去,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上一片冰凉,女人的脖子滑腻腻的,像是某种塑料布。
女人猛地坐了起来,手中拿着一只电棍,往她肚子上一杵,她低呼一声,跌倒在地。
意识渐渐模糊,她强睁着眼睛,蒙眬间见那红衣女人冷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她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鬼,会是那些变态派来的杀手吗?
她太大意了。
她忽然发现立在一旁的穿衣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撕了封纸,镜面清澈明亮,映出满屋子的灰暗,还有,一点猩红。
她忽然意识到,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并不是面前这个拿着绳子,想要勒死自己的女人,而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十一二岁,红裙、红鞋、红色发卡,面目模糊,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鬼魅一般从门边飘过来。
黑暗弥漫,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摇醒,一睁开眼便看见瞿思齐和朱翊凯焦急的脸:“思齐,凯子,你们没事吗?”她睡意全无,捏了捏他们的胳膊,确定他们是真人,“昨晚你们到哪里去了?”
“昨晚我们一起在房间里睡觉,哪里都没去。”朱翊凯皱着眉头说,“倒是你,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白小舟茫然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她正躺在昨晚那个恐怖的卧房中,天已经亮了,那面穿衣镜上的纸贴得好好的,一点儿都没有撕过的痕迹。
“怎么会……”她觉得头有些痛,揉着太阳穴,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小舟,我们所住的那家旅馆只有一个男老板,哪里有女老板?”
白小舟倒抽了口冷气,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两个少年的目光都落在她的手上,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抓着一张红色的布条,像是从衣物上撕下来的。
“这是……”她记得昨晚那个女人要勒死自己,她慌乱中抓住了她的裙子,然后就晕过去了。
“这里也有。”朱翊凯捡起门边一片小布条。侧身出去,见书房的门底下也夹着一片,遂走过去将门推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看到一摊血迹。
那张又大又重的办公桌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殷红的血迹在地板上绽放如罂粟花。
瞿思齐和白小舟跟过来,脸色都有些变。朱翊凯一言不发,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内部,这只大木桌与普通的办公桌不同,比普通的要大要厚,而且是钉在地上的,无法移动。他在桌底下摸索一阵,摸到了一个锁孔。
他说:“这张桌子利用了人的视觉错觉,隐藏了一部分空间,其实,这只大抽屉下面,还有一个暗格。”他伸手在锁孔处一抹,只听“咔哒”一声,桌底的木板猛然打开,两团庞然大物滚了出来。
血腥味和腐败的气味如同臭弹一般在屋子里爆炸,朱翊凯捂着鼻子迅速后退,一脸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是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副骨架和一具新鲜女尸。
她们都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和红鞋子,头上都戴着红色的发卡。
“这就是昨晚袭击你的那个女人?”瞿思齐问。
“昨晚太暗了,那个女人的脸我没怎么看清楚。”白小舟脸色发白,“不过,这个女人我认识,就是昨晚给我开门的那个女老板。”
两个少年互望一眼,没有说话。
白小舟仔细检查那具新鲜女尸,红裙子被撕得破破烂烂,裙子里面还穿了一件材质特别的紧身衣,把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想必是为了防范她右手上的毒。白小舟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胸口:“是锐器刺穿身体而死。”
“什么锐器?刀?剑?”
白小舟沉默片刻,拿起那具白骨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放到女尸身上对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是被这只手刺穿的。”
第二部 第八章 阁楼孤魂
气氛刹那间变得很诡异,沉默了一阵,朱翊凯说:“你再看看这具白骨。”
“只剩下骨头了,很难确定死亡时间和死因,不过可以肯定这是个小女孩,最多十一二岁,不超过十四岁。传说中李娜娜是割腕自杀,不过她的两只手骨上都没有刀痕。”
“会不会是因为年纪小,力气太小,没能切到骨头?”
骸骨所穿的红裙子是高领的,有利器割破的痕迹,白小舟解开扣子,看见颈骨上有一道伤痕:“她是被人割喉而死!”
“割喉?”
白小舟想起昨天进书房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个幻觉,女孩的喉咙像被刀割断一般撕裂了。“那个传说是假的,李娜娜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凶手割断了她的喉咙,将她藏在这张桌子里。”
“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对这么一个小女孩下这样的毒手?”瞿思齐义愤填膺。
“李氏公馆能传出这样的传言,就是为了遮盖这起谋杀。而桌子下的暗格,必然只有家中极为重要的人物才知道。”朱翊凯沉着脸说。
“你的意思是,她是被自己的亲人所杀?”
“她是被谁所杀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白小舟侧过脸去看旁边那具新鲜女尸。
“你不相信她是被鬼所杀?”
“你相信吗?”白小舟反问,两个少年沉默。
手机铃声又适时地响了起来,朱翊凯拿过电话,那机械的声音说:“恭喜你们通过第二关。”
“废话少说,第三关是什么?”
“出大门往左走三十米,会有一个乞讨的老人,他会告诉你第三关。”
挂掉电话,白小舟问他:“这两具尸体怎么办?”
报警是不可能的,朱翊凯想了想说:“搬到卧室去吧,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处理。”
三人将尸体抬到卧室,找来白布小心地盖好,出门去寻找那个乞丐。小孩子们围在一起玩拍纸片,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纸片刮得到处都是。小孩子们到处捡纸片,其中一个扑到白小舟面前,白小舟扶住他:“小心点儿,别摔了。”
小男孩是个大光头,抬起头来冲她嘿嘿笑,一口白牙光洁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白小舟觉得毛骨悚然。
匆匆绕过那小孩往前走,朱翊凯拉住她:“你看。”
她回过头,看见一条极窄的小巷子里坐了一个老乞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毛衣,脏得看不出颜色,似乎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头发胡子腻成一团,脸上黑糊糊的,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第三关是什么?”白小舟径直过去,低声问。
乞丐颤巍巍地伸出手,端起面前的碗,用沙哑的嗓音说:“小姐,给点儿吧,好人有好报啊。”
白小舟用手肘碰了朱翊凯一下,朱翊凯乖乖拿钱,乞丐满意地将碗放回去,闭目养神。白小舟急了,刚想开口,朱翊凯忽然按了按她的肩膀,俯身从碗里捡起一张五毛的纸币,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半个小时内找出女孩儿所穿的红衣、红鞋、发卡。
三人呆了半分钟,突然兜里的手机发出“哔”的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一个秒表样的倒计时。三人转身就往回跑,当他们冲进卧室的时候,全都愣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地板上还留着尸体放置的痕迹,那两具尸体却不见了。
“我早就该想到,那些变态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朱翊凯沉声道,“现在我们还有二十五分钟,找出尸体所穿过的衣物。”
“屋子这么大,怎么找?”瞿思齐怒道。
两个人四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
“你,你们要干什么?”
朱翊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
瞿思齐能够看见过去未来,如果他能够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找出那些衣物自然就不在话下。
瞿思齐额头上直冒冷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要不然明天的彩票……”
“别管彩票了。”白小舟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床上坐下,“你平时都什么时候有灵感?”
“呃……”瞿思齐冥思苦想半天,“危险的时候吧?”
“很好。”白小舟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窗户边,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什么?”
“思齐,得罪了。”白小舟将他往窗外一推,瞿思齐吓得大叫:“喂喂,有话好好说啊,救命啊!”
“小舟。”朱翊凯走过来。白小舟侧过脸去看他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种体力活儿该让我来。”说罢抓住瞿思齐的双腿,让他倒吊在窗外。瞿思齐吓得嗷嗷直叫:“朱翊凯,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宰了你!”
“有灵感没有?”
“没有啊。”
朱翊凯放开一只脚,瞿思齐脸色都白了,巨大的恐惧如同洪水一般朝他扑过来,眼前有几个画面快速闪过,几个打扮得像普通市民的人进了屋,沉默而迅捷地将尸体搬出去,然后便是几个简单而破碎的景象。
“快拉我上去,我看到了!”
朱翊凯不慌不忙地将他拉上去,他双腿发软,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在心里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白小舟急不可耐地问。
“我只看到三个画面,一个是壁炉,一个是阁楼,一个是地下室。”
“很好。”朱翊凯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是有点儿用。”
瞿思齐终于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拳。白小舟冲过去护住他:“好了,好了,等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赔罪好不好?”
“是啊。”朱翊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男人要大度一点儿,别在女孩子面前丢脸。”
瞿思齐欲哭无泪啊,摊上这样的朋友,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底楼客厅里有一座壁炉,里面空荡荡的,布满了灰尘。白小舟正想进去看看,被瞿思齐按住了:“且慢。”
“怎么了?”
瞿思齐示意两人站远,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壁炉内忽然暴起一团火焰,灼热的气浪逼得他连连后退。
“真狠啊。”火焰熄灭后,瞿思齐挥手驱散面前的浓烟,在壁炉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只石棉布包,包里静静躺着一只红色发卡。
“有个‘先知’还真方便。”白小舟心有余悸,只差一步,她就变成烤乳猪了。
从李氏公馆的外部结构看,是有阁楼的,可是三人找了很久也找不到通往阁楼的阶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朱翊凯决定从外面进入。他打开二楼走廊的窗户,抓住窗棂,身子一跃,灵巧地跳了上去。白小舟将脑袋伸出去,看他站在阁楼窗户外,踏脚的地方极窄,她担心地说:“小心点儿。”
瞿思齐翻了个白眼,摔死最好。
窗户插着插销,朱翊凯目光集中在插销上,插销“咔哒”一声开了,他快速跳进去,身形矫健。这座阁楼也不知关闭了多少年,到处都充斥着陈腐味儿,虽然窄小,看起来倒像是个的卧室,与公馆里的其他房间不同,这里的家具都是劣质的,样式也很简单,好多都朽坏了。
难道这里是用人的房间?但这里明明只有一张床,床的大小只睡得下一个人,哪个用人这么有面子,能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屋中堆积着不少杂物,找起来很费劲儿,朱翊凯拿出手机,这几天为了避免追踪,他拔掉了电池,现在也无所谓了。
“思齐,东西在哪儿?”
“阁楼里有没有花?”
“花?假花吗?”
“不,真花。”
朱翊凯觉得不可思议,这座阁楼被封闭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真花?难道是那些人留下的吗?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床上的被子上。那被子是散开的,有的地方很脏,有的地方却很干净。看来,这被子不久之前还是叠起来的。他径直过去,掀开被子,里面果然躺着一枝新鲜的黄色郁金香。
“我找到了一枝郁金香。”他对电话那头的瞿思齐说,“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在我所看到的画面里,只有这枝郁金香。”
没用。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对方留下这枝郁金香是什么意思?郁金香的花语是无望的爱,难道和爱情有关?
他将床铺仔细找了一遍。当他俯下身,检查床底的时候,看到一双小脚穿着一双红色皮鞋,从床对面快速走过。
他悚然一惊,抬起头,屋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谁?”他低声喝问,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舔了舔食指,举到空中。这是狙击手测试风向的方法,他侧过脸去看了看里面的那面墙壁,将放着无数杂物的桌子移开,正想握住门把,门把却自己转动起来。
他一惊,后退两步,拔出弯刀,死死地盯着那门把。
门把转得很慢很慢,这短短的几秒,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咔哒”一声,门缓缓地、缓缓地开了,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听得牙齿发酸。
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间普通的杂物房,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杂物,锅碗瓢盆都有。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并无一人。他的弯刀渐渐垂下去,却听见瞿思齐大喊:“小心!”
他蓦然回头,看见墙壁上贴着一个古怪的人,手中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锥子,朝他扑过来。
他已无可躲避。
一道白光忽然横在他面前,锥子正好刺在那白光上,杀手觉得一股强大的推力朝自己扑来,他慌忙后退,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吊在吊灯上。瞿思齐手中拿着一把断剑,从断裂处伸出一道白光,将它补成了一把完整的剑,杀手能够感觉到那把剑所溢出来的凛冽杀意。
朱翊凯奇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剑?”
“龙老师给的。”他一跃而起,剑光刺向杀手。杀手抓住吊灯的电线,身子一绕,如同一条毒蛇,手中的锥子如蛇信一般刺向瞿思齐。那把剑仿佛有灵魂,瞿思齐原本只会花拳绣腿,此时却异常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