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已沉,我们在漆黑的暗夜中惴惴不安地爬上了床。
恐惧犹如一张柔软的被子,铺在我们身上。
待困意消磨了恐惧之后,我们渐渐进入梦乡。小胖恐怕是第一个睡着的,他的呼噜声回荡在这个暗寂的宿舍里。我眼看就要睡着了,突然,我的睡意被一些突如其来的声音驱逐到九霄云外。
那些声音十分诡秘。先是宿舍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像是有人走了进来。这种时候,不可能还有老师来查房,那么,会不会是哪个去厕所的小伙伴又回来了呢?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出声问一句就可以真相大白。
但是,如果不是……不是人呢?
数数日子,我几乎要尖叫出来。妈呀!今天是常健康死后的第七天,也就是所谓的头七!我记得大人们说过,死人的灵魂在头七这天夜里会回来的!
全身刹那间变得冰冷。我拉紧了被子,这并不使我觉得温暖,我缩成一团,强忍着颤抖。我闭上眼睛,双手也紧紧捂住耳朵。恐惧越发清晰,堵住了我的眼耳口鼻。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心里直念叨着这个恐怖的时刻赶紧过去。
那天下午在空地上听到怪声的事情又浮现在我脑海。
——谢谢你。
充满感激之情的话语来自极远的云外,另一个时空,我感到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毕竟,这是鬼音——鬼的声音!我想我可以确定即使是常健康的鬼魂,也是不带敌意的,生前的他就是那么善良的小孩。
可是,我依然不敢睁开眼睛,身体还在战栗。常健康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和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他是冤死的,他的灵魂充斥着生冷阴郁的仇恨和痛苦。他将游荡在人间千百万年,无法进入人道轮回,最终成为噬血的魔鬼。
但,目前为止,他还是善良的鬼魂。不是人,是鬼!
捂住了耳朵,我很难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它”可能离开了。我怀着这个想法,轻轻松开了双手,耳朵的听觉马上又变得清晰,所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涌进我的耳朵。
黑丝绸一样的死寂中,有轻微的脚步声,我幻想出那是一双光脚在慢慢地行走,同时还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那……也许是“它”脸上流淌的鲜血吧。这些已经令我不寒而栗,但更使我陷入恐惧深渊的是,我听到床架摇动的声音。
“它”一定是在扶着床架行走!
常健康生前就是这样,由于身体残疾,他行走不便,所以每次他要回到自己的床位,或有人扶着,或自己扶着别人的床架艰难地向前走。每一次,那些床架??会发出与现在同样的摇动声。
由远及近,那些摇动声越来越清晰。
“它”慢慢地走过一张又一张床。
我吓得想哭出来,可是喉咙干得很,一点儿水分也没有。身上也是一阵冷,一阵热。
要知道,常健康的床位就离我不远。“它”肯定会经过我这里!
“嘘!别发抖!不然会被‘它’发现的!”
睡在我对面的小宝突然从被窝里露出半个脑袋,对我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东西”。和我不同的是,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恐惧,我一直没注意到他原来醒着,而我却哆嗦得厉害,连被子也在发抖。
“别再动了!‘它’会发现的!”
“它”在接近!小宝说完后,赶紧又缩回了头,装作睡觉。
我咬紧嘴唇,拼命警告自己别再发抖。可这太困难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控制住颤抖的身体,但是,我听到小宝的床架响过之后,“它”终于来到了我的床边。
那只手扶上了我的床架。
床架的晃动令我倒抽一口冷气,全身血液刷刷倒流,我觉得胸口被什么死死箍住了,我深吸进肺里的空气,想要呼出却呼不出来。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它们来得强烈,来得汹涌,就像一根冰冷的针尖大力地刺入了我的脊椎骨。
拜托!快点儿过去吧!
我默念着。但时间好像与我作对,过得特别慢。一分钟,两分钟……还是过去一个小时了?我的时间概念完全失准了,每分每秒都无限扩大成永远。
反正,“它”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前走。
该死!不会发现我没有睡着吧?一定是这样,被子的抖动使我暴露了!
正想着,突然——
有一只手蓦地抓住了我的脚。突然爆发的恐惧一瞬间涌上脑门,我差点儿把嘴唇咬破了。但是,万幸的是,我没有尖叫,也没有缩脚。这一刻,我反而不再发抖了。准确地说,我早就吓得全身僵硬如石,神经都停止了跳动。
那只手仍捉着我的脚不放。那是一只小孩的手。我从未感受过这么冰凉的手,炎热的夏夜里,它所散发的酷寒无比清晰,直穿透我的皮肤、毛发,侵入我的骨头。
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骨头仿佛都在产生哀戚的共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小手终于松开了我的脚。
床架的晃动停止了。“它”朝下一张床走了过去。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以后,我才敢重新进入梦乡。第二天跟小宝谈及这事的时候我仍然心有余悸。
我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常健康的鬼魂,抑或只是另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小朋友。我们没有跟其他人谈起过这件事,所以,别人有没有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便无从得知了。
至今,我仍相信那就是常健康的鬼魂。
常健康回来了。
因为常健康死得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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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010年──香云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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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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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真美。经历了好多天的阴霾后,一天迤逦的晚霞在空旷的天际极丰富地展开。
就像天堂着了火。
红色的火光映耀着整座城市,建筑物的轮廓在与会中变得模糊,边缘泛着柔和的金光。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俨然已成为整个世界的所有。五彩的云块,摇曳着美丽的影子掠过城际。
如此美景,缺不是好好观赏的时刻。
全部的人都站在红线边,探头探脑的,脸上跳动着恐惧。
展现在大家面前是地上一个巨型的黑洞,它刚刚把警车和老细吞噬进去,他就想无敌深渊,深不见底。张子朗捡起一颗石头,扔进去。过了很久,大家才听到落地声。
妈呀!谁要是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梁sir开始往后退,他招呼大家:“别靠经,小心掉进去!我们先撤回教师再说吧。”
事到如今,大家再次见识到了红线的恐怖之处。
不准越过红线的禁忌越发确定无疑的浮现在人们的脑海里,它进入大家的内心,潜伏成一头面目狰狞的黑色怪物。一旦谁要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它马上 会凶恶地对你龇牙咧嘴。
而这股神秘的力量很难与人为相联系。试想,怎么可能有人在地上瓦下一个超级大洞呢?人们更加相信,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东西,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而它仅仅满足于将这十几号人戏弄在一座校园里吗?外面的世界,是否也正处于在它的魔掌之下?
大家又回到了三年(1)班的教室,进入教室时,有些人疑神疑鬼地看向电视。尽管电视呈现黑屏状态,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突然亮起来。
大家坐回原来的座位上。饥肠辘辘,他们尽显疲态。
他们已经不再奢望明天会有学生会来上学。这种认知毫无理由,也不来源于任何证据,只是内心最黑暗的绝望直接催生。不会有人来上课。校园外可能也正遭受着世纪浩劫。
梁sir掏出手机,发现无法接收先好后,又关上。随后,他看见张子朗走了过来。
“梁sir,你知道现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嗯?外面?不知道呀!”
梁sir摇了摇头。
“你不是从外面进来吗?外面的情况你不知道啊?”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梁sir挤出一丝苦笑,“我不是这座城市的警察,为了押送一个犯人,昨天晚上我第一次经过这里,还没进城,犯人就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跑了。”
“什么?犯人跑掉了!”
张子朗突然提高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疲惫的大伙们都望了过来。他们很累,还在为食物和水的问题烦恼,可不想再管什么犯人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与大家的生死密切相关。
梁sir环顾了一下大家,经过几秒的犹豫后,他决定说出来。
“那个人是杀人犯,我怀疑他已经躲进了这所学校。
“啊————”
梁sir的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大家被吓得大惊失色。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就算红线外的神秘力量恐怖骇人。但至少它尚且不能越过红线,而杀人犯则不同,他可以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下。当然,对他们有利的是,这个对手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且,还有配枪的警察在场。
“哦!我知道了!”林淼淼像想到什么似的高声喊道。这又吓坏了在场的人。一道道紧张的目光看得林淼淼有点儿尴尬。“对不起,我是想到······我们的食物弄不好是那个杀人犯偷去的。”
“你们的的食物被偷了?”梁sir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还有待了解。待林淼淼详细解释后,他同意她的分析。
“很有可能。阿虫被我们抓捕的时候,饿了好几天。”
阿虫,就是那个杀人犯得名字吧?就连名字也取得贼摸贼样啊。
“那麽,阿······阿虫杀了几个人啊?“端木村无厘头地问道。
梁sir伸手比画了一下。这把大伙吓得脸色更苍白了。
“十二个?!”
这可不是一般的杀人犯,简直就是变态杀人法!
“他,为什么要杀人啊?”楚瑜关切的地问道。她是善良的女生,即使是街上的流浪猫狗她都十分爱护,所以,她无法理解有些人何以会残忍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那个人,阿虫,是不是仇恨社会呀?”常有报道的,这类人心细扭曲了,对整个社会有莫大的厌恨。
“不是。”梁sir再次摇摇头,“阿虫并不仇恨别人或者这个社会,他只是……只是以杀人为乐。他有一种奇怪的嗜好,不,可以说变态!他会将受害人的五脏六腑全挖出来,然后钉在现场的墙上或者纸上。我们抓到他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竟然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梁sir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为了不让这些可量的人们再次饱受惊吓,他话头一转:“算了,算了,不说了,总之,大家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可是十分凶残的。”
“那麽,他,阿虫是怎么逃掉的呀?”
叶烁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可这显然不是梁sir愿意回答的,他只搪塞了几句。
“出了点儿小意外……本来我们要活抓他,不然就会被上级发现我们的过失。不过,现在看来,有必要就将就他就地正法。反正,小黄死了,我也很难向上级交代。”他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窗外,黑夜悄然而至。
渐次深浓的夜色里深藏着四伏的危机。如今,就连红线之内也不安全了。
黑夜中的画面像被人八区了通电的插头,一片死寂。
教室里的灯依然散发出刺眼的白光。这所学校的供电并没有中断,这让人们不至于在一片漆黑中惶恐不安的地等待明天。一天未曾进食的人们相互依偎着,茫然地进入梦乡。
梁sir站在门口抽烟。为了保护这些人不受阿虫的偷袭,他打算彻夜不眠。
香烟的烟幕熏疼了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注意力仍然高度集中在幽暗的走廊两端。插在腰间的手枪上了膛,只要阿虫胆敢出现,一定逃不出他的追捕。梁sir又抽了最后一口烟,辛辣的尼古丁气味灌满肺部,喉咙的水分正迅速的流失。
认识到这一点,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漫漫长夜,他不能以此打发时间,吸烟有害健康不说,更消耗水分,使人觉得口渴。在这种绝水绝粮的境地,他应该保存体力和能量。梁sir回头看了一眼已然伏在课桌上入睡的大伙儿,不由得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被一条红线困在这里,他们一定很害怕吧。
他又何尝不是呢?
目睹那么夸张而恐怖的场景后,本来还持有怀疑态度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那股神秘的邪恶里力量就存在于红线外。是它杀了他的一位同事还有老细。同事临出事说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来──“有只大手!地底下冒出一只大手……
仅凭寥寥数语,实在难以想象那头怪物的恐怖面目。当时大家都在现场,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
它或许是无形的,却能无声无息潜伏在你身边。它拥有凡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它邪恶、凶残,人类对它来说只能算是低等动物,正如鸡鸭之于人类。我们不能责怪它的血腥残暴,因为我们,人类,此时此刻也在用同样的血腥的手段对付地球上那些比我们低等的动物。高等动物对低等物种的屠杀,往往被看成理所当然。这是人类的悲哀,只因在地球上,人类处于最高等。但在浩渺无边的宇宙中,我们的文明亦不过如此。
身后的细碎声响引起了梁Sir的注意。
“阿sir,我们想去厕所”原来是楚瑜和戴菲菲。
“现在去厕所吗?”
夜深时分,梁sir不能不表示担心。而其他人还在熟睡,如果他陪这两个女生去厕所,这间教室就成了不设防的区域。但是,如果不陪这两个女生去,手无寸铁的她们假如遇上杀人犯阿虫,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左右为难之际,林淼淼不知何时也醒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正好。林老师,你陪她们去厕所吧。”
林淼淼点了点头。她和两个女生刚走出几步,梁sir又在后面提醒道:“小心,有情况要大喊,知道吗?”
再次点头后,她们走进了空档阴冷的走廊。
夜风冷冷地吹遍了这狭窄的空间,午夜虚无的引起填满了四周的罅隙。看不清脚下的地板,鞋子露出的脚趾冰冷急了,像数条湿答答的舌头在舔着脚丫。她们忐忑不安地转过拐角,离开了梁SIR的视线范围,她们的恐惧瞬间加倍。水波一样的恐怖气息,沿着夜色的轨迹一路漾开。
她们无法不去想那个可怕的变态杀人犯。
他杀死了十二个人,并且把受害者的五脏六腑全定在墙上!即使没亲眼见过那种血淋淋的恐怖场面,但是,一幅幅惊悚骇然的画面还是在他们充满想象力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心脏、肺、肾、肝、烂掉的神经和血管、汩汩而流的鲜血……这些想象令人惊恐,尖锐的恐惧在体腔里上窜下跳,无法平息。
好不容易,她们赶到了女厕。
林淼淼在门外守候着。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里是二楼,只要跑过拐角就能看到三年(1)班的教室。大喊一声的话,梁Sir在几十秒的时间内就能感到。这样思来想去,林淼淼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她眯起眼睛认真注视着那些阴暗的地方。
黑夜太巨大,教学楼的月光将树影拉的斜长,覆盖了他的半张侧脸。
很快,楚瑜和戴菲菲从厕所里出来了。
她们刚动身返回,突然,一个黑影从楼梯走了下来。双方对彼此的出现颇感意外,一时间缄默过后,那黑影喉咙里发出凶恶的声音,作势要扑过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们明白,这家伙正是杀人犯阿虫!
他果然多在学校里。
一瞬间掠过女生们脑袋里面的除了幻想出来的血腥场面,便是死亡的警告。
“救命啊!梁SIR!”
万幸,她们还没有忘记基本的求生本能。
震耳欲聋的呼救声肯定已经引起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