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非常难听。
绿绿:“阿姨,说来话长,我和我的男朋友在这里办事,我们是在大街上碰到她的。你们还得来一趟,把她领回去,我们近期回不了京都。”
曲添竹的母亲:“我们明天就到。你别关机啊,我们要随时跟你保持联系。”
绿绿:“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过了不长时间,曲添竹就穿着睡衣走出来了,她一边擦头发一边问:“给谁打电话呀?”
绿绿一下紧张起来:“给我男朋友。”
曲添竹:“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挺帅的……就是瘦了点,没肌肉。”
绿绿:“嗯,他不爱锻炼。”
曲添竹:“你去吧,你去跟他睡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绿绿:“不,我想跟你聊聊天呢。”
曲添竹:“好啊,只要你男朋友不恨我,呵呵。”
曲添竹变得十分健谈,两个人躺下之后,她又说起了帽子,她还牢牢地记着绿绿给她快递的那顶红帽子,听得绿绿心里有些酸。她从帽子说到鞋子,夜就渐渐深了。
绿绿:“你继续说啊,我把灯关上。”
曲添竹:“关吧。”
绿绿就把灯关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绿绿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借着外面的灯光,她隐约能看见曲添竹脸上的轮廓。
曲添竹从鞋子又说到了赵靖:“唉,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
绿绿跑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她闭着眼睛听。
曲添竹:“他总是这样,该回家的时候不回家!过去,他不回来还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现在连电话也不打了,短信也不发了……结了婚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家庭责任感!”
绿绿闭着眼睛问:“你们……结婚了?”
曲添竹:“结婚了。”
绿绿:“什么时候?”
曲添竹:“11月28号。”
绿绿一惊,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曲添竹和赵靖原定的婚期是12月11号,为什么变成了11月28号?她是个疯子,也许是在胡说八道,可她的口气十分肯定。11月28号……绿绿在心里算了算,她和赵靖是11月27号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就是11月28号,星期天,他们肯定住进了“多明镇”的那个宾馆——然后发生了什么?
绿绿试探地问:“你们怎么……结的婚呀?”
曲添竹不再抱怨了,语气变得很幸福:“是一个东北男人给操持的,属于复古风格的婚礼,没请任何亲友。你都没看到,我穿那身新娘装太漂亮了!黑色的对襟衣,宽袖的,黑色的长裙,手工绣的花边,还有那头饰,就像古装戏里王宝钏戴的那种,还有尖尖的绣花鞋……”
绿绿听得头皮一炸一炸的。她不说话,听曲添竹继续说下去。
曲添竹:“赵靖的新郎装也很帅,他戴着礼帽,穿着长袍马褂,下面穿着一双马靴!”
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在曲添竹喜气洋洋的讲述中,绿绿快要吓死了。她说的不正是冥婚的场景吗!
曲添竹:“那个东北男人还给我们拍了照片呢!不过,那天赵靖太高兴了,他喝多了,都站不起来了,拍照的时候,那个东北男人把他绑在了木架子上才立起来……呵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极为恐怖,绿绿又有了那种要昏厥的预兆。
她突然大声说:“添竹!睡觉!”
曲添竹轻轻“呃”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
过了很长时间,绿绿才缓过来一点,不过她的心还在“怦怦怦”狂跳。她睡不着,慢慢地梳理思路,她不知道,她正不知不觉地逼近真相——难道曲添竹把赵靖杀了?长城把狐小君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绿终于迷糊了,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曲添竹好像嘟囔了一句:“噢,我怎么忘了,我和他是半夜分手的……”
绿绿没在意这句话,渐渐沉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自从经历了“多明镇”那一夜之后,她总是在这个时间突然醒过来。对面的床安安静静,曲添竹应该睡着了。绿绿翻个身想继续睡,又感觉不对劲儿,那张床太安静了……她探起身子来,眯缝着眼睛朝对面看了看,一下就傻了——曲添竹不见了!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平平展展,好像从来不曾睡过人!
她抓起电话,拨通了周冲那个房间的号码:“周冲,曲添竹不见了!”
周冲和绿绿一起找遍了每个楼层,都不见曲添竹的踪影。
他们跑出去,街上冷冷清清,更是不见曲添竹的踪影。
绿绿这才想起她昨晚说的最后那句话,也许,她认为她和赵靖是半夜分手的,那么只有半夜出去才能找到他……
57、第三夜
长城如同惊弓之鸟。
周冲和他的女朋友逃走了,他感觉多明镇这个宾馆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离开。于是,他拿上身份证和现金,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出了宾馆。他刚刚来到匕首小街上,就看见那个小胡子司机走过来,笑吟吟地问他:“用车吗?”
他说:“筒晃,去吗?”
小胡子司机:“去。”
长城:“多少钱?”
小胡子司机说:“80。”
长城说:“走。”
接着,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不多的行人各走各的,似乎没人注意他。
小胡子司机走到路边,把他的车发动着了。长城跟过去,拉开后车门正要往里钻,突然停下了,他谨慎地看了看小胡子司机,说:“你会把我送到筒晃吗?”
小胡子司机笑了:“你只出了80,你以为我会把你送到京都吗?”
长城愣了愣,他怎么知道自己从京都来?难道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他又四下看了看,没有一辆出租车。冒次险,上吧!
车开动之后,长城一直紧张地朝窗外张望,他担心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地走掉。
出租车驶过了邮电所、饭庄、茶座、桌球厅、发廊、渔具店……终于出了多明镇。
难道真的就这样走掉了?长城的心“怦怦怦怦”狂跳起来,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小胡子司机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从头顶的后视镜看他一眼。他避开这个司机的眼神,继续看窗外。
一路上没出现任何异常。
曲添竹曾说,不完成任务是不能离开的,否则就会像那只黑猩猩一样不得好死。现在看来,那只是恐吓而已。那么,在他离开之后,他们会不会把他杀死狐小君的录像寄给京都公安呢?
很可能!
就算他们不寄,他也是个杀人犯,狐小君没了,这是铁的事实。
在回到京都之前,他必须想出很多种可能,再相对想出一个个对策。他明白,就算他想出10000个对策,也有可能落网,因为警方找到了第10001个漏洞……
作为杀人犯,他藏在暗处。
实际上,警察藏在更暗处。他根本不了解他们掌握了多少情况,他们正在干什么,他们总共设计了多少个圈套……
现在他能想到的,只是把手机打开,然后把电池抠下来。一会儿到了筒晃,手机就应该有信号了,如果京都有人打通了他的手机,而他又不接,那么他就有了重大嫌疑。他要让他的手机永远不在服务区。
小胡子司机没有食言,他把长城送到了筒晃。
新新旧旧的楼房,高高低低的烟囱——那确实是筒晃。
不过,他没有把长城送到火车站,他说他要交班了。长城没有计较,他付了车费,又换了一辆三轮车,很快就到了筒晃火车站。
火车站很小,旅客不是很多。他买了一张从筒晃到秦市的软卧车票。
他不能在京都下车,否则,警察通过火车站的监控录像,立即会知道他回来了。他要在秦市打一辆出租车回去,就像他和狐小君来的时候一样。
硬座车厢眼睛太多,硬卧车厢眼睛也太多,因此他买了软卧票,上铺。如果火车上有单人包厢,不管多贵他都会买下来。现在,他极其需要安静,现在,他害怕任何一双眼睛。
车厢里另外三个乘客是当地人,两个老头,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他们好像一起出去做药材生意,一路上,他们都在下铺用方言呱唧呱唧地聊天。
长城一直在上铺躺着,从早到晚没吃一点东西,却不觉得饿。
到了晚上11点多钟,那三个乘客还在下铺聊个没完没了,呱唧呱唧呱唧,长城烦透了,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睡觉!”
那三个乘客愣了愣,接着,一个老头站了起来,说:“你再叫喊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你信不信?”
长城“呼”一下坐起来,朝下看了看。这个老头穿着普通,其貌不扬,正专注地看着他。他想说几句狠话,最后还是把这口气咽了回去,“扑通”一声躺下来,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他不敢把事情闹大,闹大之后警察就该来了。
好在那三个乘客也没有继续聊,他们陆续躺下睡了。
第二天,长城依然没吃一点东西,也没上厕所。下午的时候,火车到达了秦市。
下车之后,长城包了一辆出租车,朝京都进发。路过体育馆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张巨大的海报,上面是“九零”的四个成员,演出时间是明晚。他们又来秦市了!长城想骂句脏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出租车到了京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一黑,他就踏实了许多。
接下来去哪儿?肯定不能住宾馆。
租个房子?如果被人发现,他就彻底有口难辩了——你为什么有家不回,却在外面租房子?显然是做贼心虚。
最后,他决定去他和狐小君的那个新房。
目前看来,他也是失踪者,也是受害者,并不是嫌疑人,警察不会监控那个新房。
进了市区之后,他让出租车停了,付了车费,然后下了车。不会儿,一辆本市的出租车就开过来了,他换了这辆车,直奔新房。
来到新房楼下,长城朝上看了看,新房黑着。他又朝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然后他赶紧走进了楼门。
他不想震亮楼道里的声控灯,走得非常非常轻。他摸黑爬上四楼之后,看了看对门,猫眼是黑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就把自家的防盗门打开了,一闪身跨进去,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了。
做完这一切,他就瘫在了地板上,全身开始哆嗦。
坐了好长时间,他终于攒足了力气,站起来,坐在了沙发上。他没有开灯,他永远不可能开灯,这样他就藏在了黑暗中。
长城藏在黑暗中。
他准备好了很多套谎言,比如他会说,他和狐小君去筒晃旅游,被三名歹徒劫持了,两个老头,一个小伙子,他们没有抢钱,只是绑走了狐小君。他必须暗示那是个劫色事件。他不能说歹徒抢走了钱,不然人家问他回京都用什么买的车票,他就无言以对了。如果他说他在当地打了几天零工,那必须有个用工单位接着。他还会说,当时歹徒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拉到了一个荒僻之处扔下来,他在那片山区苦苦寻找狐小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不过,想骗过警方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他必须主动跑到公安局去报案,决不能在此之前被人揪出来。还有,只要在警察面前这样说了,其他那些谎言也就全部作废了,他必须把这个谎一直圆下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漏洞。现在,他对这套谎言的严密性,还有他心理素质的坚硬度,都严重缺乏自信。
突然,座机电话响了。
他吓得一哆嗦。
谁?
这么晚了,什么人给他打电话?狐小君的父母?公安局?他公司的员工?不管是谁,他都不敢接这个电话。
电话一直在响,那声音惊心动魄。他全身的神经就像琴弦一样不停地颤动。
过了好长时间,电话终于停了。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座机前,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本市的号码,很陌生。难道是哪个人打错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他就感到很愚蠢,他刚刚进门,就有人拨错了他家的电话……可能吗!
那么会是谁?
他(她)看到自己回家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在沙发上坐下来。电话不响了。
他静静地坐了几个钟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半夜了。这个钟是新买的,还没有校对时间,可能快点,也可能慢点,不管怎么说,此时都不早了。
他一步步走进卧室,脱了衣服,摸黑躺下来。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很安静。
目前是安全的。
他想起了他和狐小君在一起的时光。狐小君喜欢看电视,她经常靠在沙发上,把两条腿朝茶几上一扔,一边吃零食一边看青春偶像剧,时不时就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节目不好看了,她就喊:“长城,遥控器呢?”
还有,她偶尔去厨房转一圈,然后跑出来大喊大叫:“长城!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还有,她去卫生间洗澡的时候,从来不提前把浴巾带进去,每次洗完的时候,都在卫生间门口哆哆嗦嗦地喊:“长城!把浴巾给我拿来!快快快!”
还有,她上厕所总是不看有没有纸,有时候,她痛快完了,四下一看傻眼了,就在卫生间里喊:“长城!纸……”不过,这种情形她从来不让长城走进去,只让他从通气孔把纸塞进去……
想起这些,长城有了一些温馨的感觉。
突然,座机电话又响了,“铃铃铃!铃铃铃!”很急切。他的身上掠过一阵阵寒意,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是来要命的。
他不能接,他死活不能接。
如果对方已经看到他回家了,一次次不接电话,最后这个人就会来敲门……想到这儿,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从窗户跳出去。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终于停了。
他呆呆地等,它没有再响,不过,他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在等,后来竟然有些焦躁不安了,好像盼着它响起来。
他在等待中进入了睡眠状态,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狐小君就是那个叫曲添竹的女孩,一会儿梦见公安局长就是周冲,一会儿梦见自己和那个小胡子司机打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个声音弄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就听见黑糊糊的客厅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长城!遥控器呢?”
是狐小君!
长城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立起来了!他仿佛看见狐小君靠着沙发,两条腿伸到了茶几上,在黑暗中吃着零食,盯着根本没打开的电视,一边看一边伸手朝旁边摸了摸,没摸到她要找的东西,于是就大咧咧地喊起来:“长城,遥控器呢?”
他没敢动,继续听。
客厅里一片死寂,狐小君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不过他十分确定,刚才他就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长城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依然不敢开灯,摸黑走到卧室门口,朝客厅里看了一眼,沙发空着,那个新买的木茶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他回到卧室,再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等天亮。
狐小君跟着他回来了。
他们举行了冥婚仪式,现在,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当然要跟他一起回来……
长城害怕。
长城突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应该给火车上那个要把他扔出窗外的老头吃一粒麻醉剂,再给他注射一针氰化物!之后,他就会像狐小君一样,脸色变得十分红润,甚至连皱纹都平展了……
长城一直没睡着。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他起床了,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
窗台上摆着一盆洋水仙,已经枯了一半。长城知道,他不能给它浇水,也不能把它扔掉,否则的话,万一有人在监视这个新房,通过这盆花就会知道里面有人了。
窗帘半开着,他会让它永远半开着。
最后,他幽灵一样打开防盗门,无声地闪出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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