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说,曲某跟男友赵某11月27号离家,已经失踪9天,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始终打不通。本来,他们12月11日就要举行婚礼了,双方家庭都很满意,不存在私奔的问题。曲某在一家茶馆当茶艺师,赵某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都是挺安分的人,经过警方调查,没发现任何情杀或者仇杀的迹象。可是,他们就是不见了!
绿绿有一种直觉:这两个人凶多吉少了。
电视上播出了两个失踪者的照片,只是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女孩穿着一身古典的旗袍,估计那是她的工作服。男孩站在她旁边,只穿了一条肉色短裤,摆出了一个健美造型,鼓出满身肉疙瘩,乍一看就跟裸着似的。
周冲说:“一看这男的就不是好人。”
绿绿知道,周冲最看不上练健美的男人,他一直有这样的理念——男人拼的是精神,而不是肉。从这个角度说,绿绿赞同他。
绿绿说:“你别胡说八道。”
周冲说:“我怀疑,这个健美男有个情人,不许他跟这个姓曲的结婚,姓曲的发现了这件事,就跟健美男闹起来了。健美男实在摆不平两个女人,就把未婚妻给杀了,然后跟那个情人跑了。”
绿绿说:“没想到你还会编故事。那尸体藏在哪了呢?”
周冲说:“他买通了两个民工,半夜把尸体运到建筑工地,直接盖到房子里了。”
绿绿打了个冷战:“你变态。”
周冲说:“我变什么态?”
绿绿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变态。”
周冲嘿嘿地坏笑起来:“你想想,把尸体放到混凝土里搅拌,然后埋在地基下,大楼就盖起来了,谁能找到?”
绿绿说:“他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动杀念!”
周冲盯着绿绿的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杀你?你想想,亲人不会,朋友不会,同事不会,陌生人更不会,最危险的就是你的恋人。假如你爱上了别人,他可能杀你;假如他爱上了别人,他也可能杀你。情感本身就是动态的,你爱上别人,或者他爱上别人,这样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那么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被你的恋人杀掉。”
说到这儿,周冲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生铁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绿绿转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条金鱼,它还在孤独地游动,一只眼睛朝着绿绿和周冲望过来。绿绿一下扑到了周冲的怀里,把他抱紧了:“周冲啊,你是大帅哥,最大最大的帅哥!不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杀我,我还没活够呢!”
周冲又笑了:“要是我移情别恋了呢?”
绿绿:“那就把你给她好了。”
周冲:“你他妈根本不爱我。”
绿绿就哈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说:“哎,你说生命跟爱情哪个更重要?”
周冲:“当然是生命。生命是唯一的,爱情却不一定。”
绿绿的情绪一下有点低落:“我不希望你这么回答……”
周冲:“我实话实说。”
这天晚上,绿绿没有去捉虫子。
周冲睡着了,她躺在他旁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窗外的月亮圆得不能再圆了,静静地端详着绿绿。绿绿重新审视她和周冲的爱情,总觉得缺一角。
绿绿在情网登记之后,工作人员总共为她介绍了三个男孩,绿绿见了前两个,一个快40岁了,文文弱弱,戴着眼镜,每次说话之前必要朝上推一推,据说是个什么公司的中层经理,绿绿没感觉;一个年龄跟绿绿差不多,长得高高大大,像个运动员,绿绿总觉得他像自己小时候的一个邻居,那个男孩很脏,冬天里总爱流鼻涕。这种“像”成了绿绿心里的一种障碍;第三个就是周冲了,两个人在情网的沙龙见了面。
那是个大厅,草绿色的墙上挂满了中外爱情电影的巨幅海报。每个高脚桌上都放着饮品,下面是两只高脚凳。一对对初次相见的男女静静地坐着,低声说着话。
绿绿没看过周冲的演出,但是一见面她就猜到这个男孩可能是个歌手。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牛仔裤洗得发白了,一双黑色运动鞋。绿绿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吉他的味道。
他坐在绿绿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绿绿,然后说了一句话,令绿绿终生难忘:“哥们,就是你了。”
听了这话,绿绿很想拂袖而去,不过,为了涵养她还是留下了,她有点敌意地问周冲:“你不想问问我对你的观后感吗?”
周冲说:“一会儿再告诉我吧。走,我们到外面找个咖啡馆聊去,别在这儿坐着,太傻了。”
说着,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直接搂住了绿绿的肩,大步朝外走去。绿绿没有拒绝他的手。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到,现在她已经是这个男孩的女朋友了。她喜欢他什么呢?说不清,至少她喜欢他那高挺的鼻子。
后来绿绿知道,她是周冲通过情网见的第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好像不搭界。如果他接下来再见几个呢?他还会选择绿绿吗?
周冲说,生命最重要,爱情其次,这让绿绿很难过,她希望爱情至上,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好。如果那次情网给周冲安排的是另一个女孩,如果周冲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他还会觉得生命高于爱情吗?
绿绿在月光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生命与爱情哪个更重要。
正在爱着的人应该都会回答——爱情更重要,因为这个答案是正确的。你要是贪生怕死,为此宁愿丢弃爱情,怎么说都显得猥琐。但是,这只是一个提问,回答的人脱口而出是正常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要么夺走你的爱情,要么夺走你的命,你会怎么选择?
从某种角度讲,周冲是真实的。
第二天,周冲去情网录歌了。
这套老房子又剩下了绿绿一个人。杂志社来电话催稿了,绿绿答应人家,天黑之前一定发过去。她打开电脑,再次寻找丢失的那篇稿子,依然没有,没办法,只能再写一篇。
还好,天黑之前她把稿子写完了,发给了那个编辑。
周冲还没回来。
干点什么呢?绿绿把脑袋转向了卫生间——对,去捉那条不死的虫子!
她看了看鱼缸,如果把金鱼扔掉,那么这只鱼缸最适合捉虫子了,口大。这样想着,她就走近了鱼缸。那条金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游了,隔着玻璃盯住了绿绿的眼睛。绿绿跟它对视了一阵子,越来越感觉那是一个女孩的眼神。
这条金鱼来历不明,绿绿不敢贸然行动,她怕周冲暴怒。她又拿起了那只罐头瓶,走向了卫生间。她希望在周冲回家之前搞定它。
没想到,她刚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它!它爬进了装洗衣粉的铁盒,尾巴露在外面,笨拙地摆动着!绿绿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她盯着那条尾巴,轻轻放下了罐头瓶,拿起那只铁盒的盖子,就在那条虫子全部钻进洗衣粉之后,迅速把铁盒盖上了。
好了,逮住它了!这只铁盒很坚固,把盖子拧紧之后,它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绿绿特别兴奋,感觉家里一下变得安全了。她俯下身子听了听,她以为那条虫子会挣扎,会扑棱,可是铁盒内很安静,好像它不在里面一样。她警惕起来,端起铁盒上上下下看了看,没一个窟窿眼,固若金汤,这才放下心来。
下一步怎么办?农业大学离绿绿家只有两站路,明天早晨,把这条虫子送到农业大学生物研究所去吧,让他们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接着,绿绿要做饭了。虽然刚才她根本没碰到那条虫子,却总觉得手上沾着它的味道,洗了很多遍才去厨房。
周冲一进门,绿绿就把饭菜端上来了。
“怎么样?”
“录完了。”
“我们该喝酒庆祝一下!”
“今天我见到他们的老总田丰了,才三十多岁,挺帅的,看不出是个亿万富翁。”周冲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扔给了绿绿:“情网的钱到了,你随便花吧。”
绿绿拿过银行卡,高兴得不得了:“咱不跟他比,有这些钱我就很知足啦!”
这天晚上,两个人真的喝了一瓶红酒。本来,绿绿不想跟周冲说那条虫子的事了,但是她没忍住:“哎,我把那条虫子捉到了!”
周冲皱了皱眉:“什么虫子?”
绿绿说:“我跟你说过,我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那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第二天早上它却不见了!今天,我终于把它捉到了!”
“在哪儿呢?”
“你跟我来。”
两个人来到卫生间,绿绿拿起那只装洗衣粉的铁盒晃了晃,说:“就在这里头。”
周冲站在门口说:“你要把它当宠物养吗?”
绿绿说:“明天我把它送到农业大学去,让他们鉴定一下是不是新物种。你要不要看看?”
周冲盯着那只铁盒,没表态。
绿绿把铁盒放在了浴缸里——就算它跑出来,也会掉到浴缸里,依然跑不掉——然后,轻轻拧开盖子,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儿,朝里窥视,看不到那条虫子。她又把盖子敞开了些,还是看不到那条虫子。最后,她把整个盖子都拿开了,只看到白花花的洗衣粉。
它肯定藏在洗衣粉里。
绿绿从杯子里拿起她的牙刷,用牙刷把儿搅动洗衣粉,想把那条虫子轰出来。这支牙刷她肯定不会再用了。
周冲一直站在门口,观望她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看一个魔术师表演。
绿绿搅了半天,还是不见那条虫子从洗衣粉里钻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周冲问:“是不是跑了?”
绿绿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它钻进了这只铁盒,然后就把盖子拧上了,它能跑到哪里去!”
周冲终于跨进了卫生间,说:“我来!”
他端起那只铁盒,站在马桶前,把铁盒渐渐倾斜,洗衣粉就扑簌簌地落进了马桶中,两个人紧紧盯着洗衣粉的平面。
洗衣粉越来越少了,一直不见那条虫子露出来。最后,全部洗衣粉都倒光了,还是不见那条虫子。
周冲看了看绿绿,似乎要她给个解释。
绿绿眨巴着眼睛,彻底蒙了。
这种怪虫子,可以死而复活?可以穿越金属阻碍?
她把她的牙刷扔进了垃圾筒,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天半夜刮风了,听起来毛瑟瑟的。周冲睡得很香,偶尔在梦中嘀咕一句歌词,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晚上,绿绿没有刷牙,感觉口腔很不舒服。她爬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漱漱口。现在,她不怕那条虫子了,巴不得再次遇到它。
风突然发疯了,把窗子吹得啪啪地响。
绿绿站在卫生间门口,把手伸进去,摸到电灯开关,按了一下,没亮。
灯泡坏了?
她从抽屉里摸到手电筒,再次来到卫生间门口,朝里照了照……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地上,墙上,棚顶——密密麻麻爬满了那种虫子!其中一条脑袋朝下钻进了她刷牙的杯子,露出尾巴来,直直地竖立,伪装成了牙刷的样子,真像啊!不过牙刷是死物,把儿不会动,这条尾巴却在微微摇晃着。
绿绿疯了一样狂呼起来:“周冲!!!……”
8、死
绿绿一边狂呼一边跌跌撞撞跑回了卧室,爬到了床上。周冲竟然没在床上,他从书房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晃:“哎!哎!怎么了怎么了!”
周冲正在书房上网,他听到了绿绿的叫声,赶紧跑过来,看到绿绿坐在床上,全身绷得紧紧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就像犯了羊角风一样。
在周冲的摇晃下,绿绿终于醒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周冲,眼里的惊恐一点点消散,最后,她用双手抱住脑袋,半天没说话。
“做梦了?”
“嗯。”
“清醒清醒再睡,不然梦会接上的。”
“你在干什么?”
“上网呢。”
“陪我睡。”
“等我去把电脑关了。”
绿绿的大脑有些不转弯,她在努力分辨梦与现实——她的生活中,确实出现过那种恐怖的虫子,总共三次。刚才它突然变成了无数个,在梦中密密匝匝爬满了卫生间……
绿绿又觉得,她亲眼见到它的那几次才是梦,不然,它被踩碎了为什么还能爬走?它被装进铁盒里了为什么还能逃掉?
而刚才的梦更像现实——她在梦中从卫生间跑回来了,一边狂呼一边爬到了床上,周冲跑过来,使劲摇晃她的双肩,她忽悠一下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和梦中坐在床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周冲回来了,他正要爬上床,绿绿突然说:“你去卫生间看看。”
周冲警惕地说:“看什么?”
绿绿说:“看一眼就行。”
周冲说:“哥们,你越不说清楚我越害怕。”
绿绿说:“刚才我梦见卫生间里爬满了虫子……”
周冲放松了一些,说:“你被那条虫子给吓着了。”
绿绿坚持说:“你去看看。”
周冲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吗!”
绿绿说:“你不去看一眼我不踏实。”
周冲就去了卫生间。风更梦里的一样,使劲鼓动着窗子,啪啪地响,显得焦躁不安。绿绿竖起耳朵,紧张地聆听周冲的脚步声。
终于,周冲回来了,他说:“什么都没有。”
这下绿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又起了疑心:周冲回来得太快了,是不是他没敢打开卫生间的门,绕了一圈就回来了呢?
周冲关了灯,躺下来。
他很少抱着绿绿睡,尽管绿绿很渴望。他总是平躺在绿绿旁边,中间留着侧身佝偻腿的距离,脑袋转向另一侧,似乎那样呼吸更通畅。
绿绿把脸依偎在他的胸上,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一片漆黑,只剩下了风声。
平时,周冲的脑袋一挨到枕头就睡着,雷打不醒,今夜绿绿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冲极其清醒地说了一句:“风真大。”
“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窗户都要碎了。”
“嗯。”
时间在各家各户的钟表上参差不齐地走动着,各家各户都沉入了梦乡。
周冲又说话了,脑袋依然朝着另一侧:“这样的夜里,总要出点事。”
绿绿打了个激灵:“你在说什么!”
过来好半天,周冲才回应她:“比如说,入室杀人;比如说,广告牌子倒了砸死人;比如说,高压线断了电死人。”
“别说这些吓人的事了,睡觉。”
周冲突然转过头来,说:“它又来了。”
“谁!”
“那张照片。”
“照片?”
“那张冥婚照片。”
绿绿一下就好像看到了那双睁开的眼睛,还有那双闭着的眼睛,她虚弱地问了一句:“你刚才登陆邮箱了?”
周冲:“不,它在回收站里出现了。”
绿绿抖了一下。
假如有一种病毒,进入你的血液之后就开始自我繁殖,永远无法根除;假如有一种虫子,钻进你的生活之后就变得生生不息,永远无法绝种;假如有一个画面,飘进你的大脑之后就一直重复播放,永远无法驱除……你肯定崩溃。
绿绿:“你把它删了吗?”
周冲:“这个该问你。”
绿绿:“上次我绝对把它删了!——我是问你,刚才你把它删了吗?”
周冲:“删了,不过我想……它还会回来。”
绿绿:“它会不会是某种预告?”
周冲反问:“什么意思?”
绿绿:“我俩是不是有一个……要死了?”
周冲:“闭嘴!”
绿绿就闭嘴了。
客厅里“呼噜”一声,那条金鱼在水里跳了一下。它也没睡,它在黑漆漆的鱼缸里缓缓游动着,听着卧室里两个人的对话,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周冲又说:“也许是电脑染病毒了。”
听得出来,他是在安慰绿绿。
绿绿心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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