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把白色的窗帘拉上了,躺在铺位上,尽量朝里躲了躲,继续想,家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问清楚,这一夜她都睡不好。
终于,她又拨通了周冲的电话:“周冲,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真的?”
“不是我的事。”
“那是谁的事?”
周冲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狐小君不见了。”
“狐小君?”
“跟曲添竹的情形相似。”
“她和她男朋友都不见了?”
“是的。”
“几天了?”
“他们是12月10号离开家的,到现在都11天了。”
绿绿马上想到她曾经给狐小君打过两次电话,都不在服务区!可是,狐小君是绿绿的朋友,周冲跟她并不熟,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周冲怎么知道狐小君失踪了?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周冲跟狐小君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停了一会儿,绿绿轻声问:“周冲,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冲没说话。
绿绿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直觉,她说:“回答我。”
周冲终于说话了:“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通过微博。”
“什么时候?”
“去年吧。”
“她为什么关注你的微博?”
“我哪知道……”
周冲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她就是我过去的那个女朋友。”
绿绿一下就呆住了。
25、他跟她的故事
有人关了灯,包厢里顿时一片漆黑。
绿绿躺在黑暗中,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火车好像一直在原地摇晃,哐当当,哐当当,曲添竹的声音随着这个节奏响起来:“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狐小君就是周冲原来的那个女朋友!
绿绿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是名人,关注她微博的基本都是过去的同窗,曾经的同事,还有不多的几个朋友。去年的某一天,她的粉丝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狐小君。
算起来,那时候绿绿跟周冲刚刚通过情网相识不久。狐小君知道绿绿是前男友的女友,而绿绿不知道狐小君是男友的前女友。从这个角度说,绿绿在明处,狐小君在暗处。狐小君躲在电脑的另一端,日日夜夜地关注着绿绿在微博上的每一句发言,每一个动态……
你也一样,在关注你微博的那些人里,很可能潜藏着你过去的恋人或者现在的仇人。
绿绿还记着,她和狐小君第一次见面,是狐小君主动提出来的。那天,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狐小君的心思好像不在衣服上,她一直在旁边悄悄打量绿绿。现在想起来,那眼神让绿绿浑身不舒服。绿绿问她:“你真姓狐?”狐小君说:“是呀,这个姓很少。”
绿绿和周冲吵架那次,狐小君陪她在咖啡馆聊天,分手的时候,绿绿请狐小君去家里坐坐,狐小君还跟她开玩笑:“不去了,听说你家周冲是个大帅哥,我怕我不小心爱上他。”
绿绿还想到了一件事,她对周冲说狐小君要结婚了的时候,周冲静默了好半天……
绿绿想不通了,狐小君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跟她结识?周冲为什么绝口不提她?难道他和她依然相爱?如果是这样,周冲为什么又和自己走到了一起?狐小君为什么又要和另一个男人举行婚礼?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绿绿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忽然感到狐小君这个人很阴险,周冲也很阴险。
狐小君和长城1月15号结婚,现在离那个日子不到一个月了,可是,两个人竟然双双失踪了!
抛开跟爱情有关的一切,绿绿明显感觉到,这个世界出事了。就像一块地毯,正在从一个角开始慢慢腐烂,为什么腐烂?因为地毯下遮藏着一种阴暗的活物,不过,大家并不知道这一点,没有人掀开地毯看一看。而绿绿和周冲正好处在这一角附近。
火车晚点一个多钟头,不过总算到了。绿绿下车之后,京都已经是万家灯火。她第一次感觉京都如此亲切。
由于她连一个随身的包都没有,验票员以为她是接站的,根本没验她的票。她刚一出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周冲。
分开仅仅一天,周冲好像瘦了很多。
他走过来,搂住绿绿的肩,然后说:“你瘦了。”
“你才瘦了。”
“我带你去吃法餐?”
“好,饿死我了。”
“你没带身份证吧?”
“没带。”
“宾馆让住吗?”
“解释了半天。”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出租车。绿绿没有主动问起狐小君的事,她在等周冲自己说。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他们小区附近的一家法餐厅,坐下来,开始点餐,蜗牛、鹅肝、龙虾之类,都是绿绿最爱吃的。
周冲终于说起了狐小君。
最早,狐小君是周冲的粉丝,圈里人叫“果儿”。
那时候,周冲在一家叫“绽放”的酒吧唱歌,狐小君天天都是那里的顾客。
一个夏日的晚上,周冲演出结束之后,背着吉他正在路边打车,狐小君驾驶着一辆小巧的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我送你吧。”
周冲愣了愣。
“我是你最忠实的歌迷。”
“我说面熟呢。”然后,周冲看了看狐小君的摩托车,笑了:“能驮动两个人吗?”
“没问题。”
周冲就坐上去了。
摩托朝前一窜,周冲差点掉下去,狐小君说:“搂着我。”
周冲就搂住了她的腰。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娇小,搂在怀里却十分丰腴。一阵凉风吹过来,周冲嗅到了她头发的香气。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今夜可能有艳遇。
狐小君一边开摩托一边问:“我们去哪儿?”
她说的不是“你去哪儿”,而是“我们去哪儿”,周冲从中听出了某种暗示,他说:“去夜市吧。”
“好。”
他们来到了一家夜市,坐下来,点了烤肉和啤酒。周冲没想到,两个人竟聊得非常投机,空啤酒瓶越来越多,放在地上,几乎快把他们的两双脚埋住了。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一直在不远处坐着,等待他们离开。
老太太一直等到凌晨1点多钟。
周冲有点喝多了,头重脚轻地问:“你去哪儿?”
“回家。你呢?”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不怕我爸揍你呀?”
“只要你家没狗我就没什么怕的了。”
“我怕。”
“你怕我?”
“怕你女朋友。”
“我没女朋友。”
狐小君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你确实喝多了,走吧,去我家。”
周冲晕晕乎乎地感觉到——今夜确实有艳遇!
一辆小小的摩托车载着狐小君和周冲,来到了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实际上,狐小君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父母都去加拿大姐姐家了,要几个月之后才回来。
有一点令周冲没想到,狐小君并不随性,或者说并不轻薄,周冲太急切了,只想花好月圆,却遭到了狐小君郑重的拒绝。她用酸枣和葛花根熬了汤,给周冲喝下,然后为他铺好了床,笑吟吟地说:“偶像,我要提示你,你睡的是我的床。晚安。”然后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周冲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绿绿问:“那你们什么时候上床的?”
周冲说:“差不多四个月之后吧。”
两个人相爱了,如胶似漆。周冲经常在阳台上给狐小君唱歌,狐小君说,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说,没有麦克风和音箱,听木吉他的声音,听心爱男孩的清唱,那种感动无法替代……
绿绿明白了,为什么周冲总喜欢在阳台上练歌,心里不由有点酸。她告诫自己,这是一个美艳却已经夭折的爱情故事,不存在第三个人……
狐小君有很多网友,大部分都是女孩。其中有个男的,貌似是个东北人,以写作为生,狐小君经常在网上读他的文章。她是个单纯的女孩,相信的东西跟周冲不相信的东西一样多。有一次,狐小君兴冲冲地对周冲说:“A在他的微博上回复我的留言啦!”
A是那个作家的名字。
周冲很讨厌微博,认为那是一群人的口水缸。狐小君却是个微博控,当时周冲并没有太在意,只要她喜欢,由她去。
半年之后,狐小君不再提这个作家了,周冲甚至淡忘了他的存在。
一天,狐小君来了周冲家,心情似乎不太好,周冲问她怎么了,她说周期性情绪低落。周冲就在阳台上给她唱新写的歌,狐小君的眼神一直有些游移不定。
很晚的时候,周冲送狐小君回家。分手的时候,狐小君总要吻他一下,那天却省略了这个细节,她低着头匆匆走进了家门。
回来之后,周冲不放心,又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竟然在周冲的房间里响起来,周冲这才发觉,这个马虎鬼把手机落在他家了。他在沙发上拿起狐小君的手机,有个未接来电,是他刚才打的。他正要给她家里打电话,短信响了,他想肯定是狐小君发现手机不见了,发短信来询问,于是把短息打开看了看,没想到是个叫毛毛的人发来的——
宝贝,我最近一直在俄罗斯。
周冲以为发错了,又一想,不可能,因为狐小君存了这个人的名字。他查看了一下其他的短信,手脚渐渐冰凉——
从两个人互发的短信看,这个毛毛应该就是那个A,一个多月前,他来了京都,那天狐小君去看他,两个人初次相见就在宾馆发生了关系。巧的是,狐小君怀孕了……
周冲来到阳台上,在他经常给狐小君唱歌的地方坐下来,眼里竟然涌出了泪水。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他买来了一支最心爱的糖果,却被一条狗给叼走了。他的心里有太多的疙瘩,最大的疙瘩是:为什么四个月之后才给我,而你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手段和魅力?
一个多钟头之后,狐小君打来了电话,她很着急地问:“周冲,我手机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
“是。”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很抱歉。”
“你……怎么了?”
“我看了你的短信。”
狐小君一下就不说话了。
周冲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都举着手机等待着。
周冲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爱情推到了绝路上,前面是万丈深渊,现在,他们似乎都在迅速考虑哪个人先迈出第一步。
过了好长时间,狐小君说话了:“周冲,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周冲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在一起……总共多长时间?”
“十六个月了。”
“噢,认识的时候是春天。”
“差不多。”
“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了吧?”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搞定。”
“手机怎么办?”
“快递给我吧,麻烦了。”
“好的。”
“你早点睡。”
“好的。”
“晚安。”
“好的。”
狐小君把电话挂了。
周冲再次回到阳台上,又在老地方坐下来,坐了整整一宿。
天微微亮了,他回到了书房,打开电脑,查看那个作家的信息,找到了他的微博,照片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微微有些胖,只能说长相不烦人而已。周冲面对这张照片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就把网页关了。
他把狐小君的手机还回去之后,叫来了两个哥们,给他们看了A的照片,然后说:“你们替我收拾这个人一顿。”
哥们说:“你扇扇火。”
“他骂我。”
“火不够。”
“他欠钱不还。”
“还不够。”
“他……睡了老子的女朋友!”
“这下够了。”
当天,两个哥们就动身去了东北。周冲送他们上车的时候,哥们说:“你不去吗?”
“我不想看见他。”
“要求是什么?”
“把他身上所有的毛都剃光。”
两个哥们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上车就走了。
两天后,他们返回了京都。周冲在网上看了那个人的微博,他叫嚣他遇刺了,说是同行相轻,又说是由于文章曝光了黑恶势力遭到报复,差点就上升到政治迫害,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请求警方捉拿凶手,为他伸冤。周冲感到好笑,两个哥们确实动刀子了,不过,那是剃,不是刺。
半个月过去了,周冲心里的伤痛平复了许多,他开始疯狂思念狐小君,经常坐在阳台上对着一把空椅子唱歌。那期间,也成了他创作的高峰期,写了很多歌,主题都是有关爱与背叛的。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主动给狐小君打了一个电话:“小君,我想你。”
狐小君叹了口气,说:“咱俩就像一块镜子,已经碎了。”
“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
“我们跨一步,这个关卡就过去了!”
“不,我已经不爱你了。”
说完,狐小君就挂了电话。
从那天起,狐小君不再接他的电话。周冲不去唱歌了,天天晚上去她家楼下等她,想和她见一面。狐小君知道他在楼下,就是不出来,看来是铁了心了。周冲在花坛上坐着,将近半夜的时候才踽踽离开,第二天晚上再去……
狐小君的父母很喜欢周冲,他们知道他和狐小君分手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一直在劝女儿,女儿根本不听。每次他们在楼下看到周冲时都叹气。
当时是夏末,周冲等了她二十多天,直到立秋。
最后,他放弃了。
不久后,他从狐小君父母的嘴里得知,狐小君通过情网认识了一个男孩,叫长城,他们恋爱了。
说到这里,周冲突然扭转了话题:“绿绿,我要去找她。”
绿绿看着他,没说话。
周冲说:“相信我,我跟她已经没有爱情了,在我心里,她只是个妹妹,我知道她遇到了危险,需要我!”
绿绿低下头去,用匙子在汤里慢慢搅动。
周冲又说:“现在,长城的公司在找他们,幼儿园在找他们,狐小君的父母都快急疯了,不然也不会给我打电话!昨天,警察还找我询问了一些情况,在他们眼中我也是嫌疑人……你说话啊!”
绿绿抬起了头:“说什么?”
周冲:“我要去找她,你是不是不愿意?”
绿绿:“我在想另一个问题。”
周冲:“什么问题?”
绿绿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下次就轮到咱俩了。”
周冲:“为什么这样说?”
绿绿:“直觉。”
周冲:“我猜他们是受到了某种引诱,才一步步走上了不归路。我们已经开始警惕了,不可能上当的。除非被绑架。”
绿绿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周冲说:“你打算从哪儿入手?”
周冲:“没头绪。老子只是个唱歌的。”
绿绿:“狐小君和曲添竹很可能都去了同一个地方,我想这个地方就在贵州境内。这次,我跟着曲添竹到了那个叫筒晃的小城,她却找不到了……哎,我们报案吧。”
周冲:“省省吧!警察不可能兴师动众地跨越几个省,去追踪一个疯子的线索。”
绿绿:“那怎么办?”
周冲:“让我想想……”
绿绿:“你还记得那个盲人吗?”
周冲:“怎么了?”
绿绿:“他曾经给过我们一张纸……”
周冲:“现在我焦头烂额,你不要再提那些不靠谱的东西了好不好?”
绿绿:“说不定,它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
周冲:“我不信。”
绿绿:“你仔细琢磨琢磨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能理出一条相连的线索来——首先,我们的电脑里出现了那张冥婚照片,而且接二连三;而曲添竹曾经失踪过,又回来了,当她听到冥婚照片的时候,突然就疯了;现在,狐小君和曲添竹一样,跟男朋友一起失踪了……”
周冲:“那张纸你还留着吗?”
绿绿:“在家里,我们找个懂行的人,看看能不能破解一下。”
周冲:“那就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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