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他会杀了她,他不会收她500元。但是他会杀了她。她既然要求了他,那就等于,他们成了同伙。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蓦然清醒了过来。
她瘫软在地上。
※※※※
“一辆黑色商务车?”陆劲问道。
阿四点了点头。
“是的。对面酒吧有人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按摩院门口,大概停了十来分钟吧。不过,他没看见人。”
“呵呵呵呵,他终于露出马脚了。”陆劲低声笑起来。
尽管已经很熟悉他了,但听到这笑声,邱元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好像突然看见了他的另一面,属于野兽的那一面。
她正要提问,他却递给她一叠电话纪录,
“先别管车的事。这些是固定电话的。你查这个,我查手机。我们先锁定时间范围。就是出事当晚,7点至半夜3点这段时间。”
她把问题又咽了下去。
“ok。”她道。
她开始仔细查阅电话纪录。
十分种后,她有了答案。
“我找到三个电话号码。通话时间都是在当天晚上8点至10点之间,分别对应的是‘色’和‘赌’,估计都跟色情场所和赌博有关。你呢?”她问道。
“陈金城的手机显示,那天晚上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爸的。而在这之前,”陆劲道,“他打过一个电话,对应的‘杀’。”
“这说明什么?”她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得马上跟这个人联系。”他朝阿四看了一眼,后者很知趣,忙道: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陆劲点了点头。
阿四快步走出门,临走时,他没忘记小心翼翼地替他们关上房门。
陆劲拨通了陈金城通讯录上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隔了一会儿才通。
“你好。我是陈金城的朋友”邱元元听见陆劲开门见山地说。接着似乎对方在盘问陆劲跟陈金城的关系,“……对,我跟他很熟……我叫陆劲……我跟他合作过,其实,这个电话就是他给我的……”他笑了笑,“是啊,我们都差不多,你可以去找人查我的案底……我过去也干过……”邱元元听到这句,禁不住面色一僵,虽然她知道陆劲是在跟对方套近乎,但听见这句话,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是,我也跟他有点业务关系……”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迅速瞄了她一眼,“我现在正在替一个朋友调查他的案子。他死了,你总该知道吧……我们查到那天晚上,他在被杀之前曾经给你打过电话,大概是半夜三点多……有印象吗?……”对方好像仍然对他心存疑虑,陆劲笑了笑,“……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叫陆劲?怎么了?”
电话好像断了。
“他怎么说?”她忙问。
“他好像听说过我的名字。”
“也许你真的有点名气,在坏人堆里。”她皱皱鼻子。
他摇头,若有所思,“不,我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他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陈金城向他提起过我?”
他的假设让邱元元大吃一惊。
“不会吧?!他又不认识你。”
“不知道,我是瞎猜。”
电话又响了。
“喂……是我……”对方似乎说了一大通话,她注意到陆劲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过了好几分种,他才吐出一句话,“……邱源也被绑架了,现在生死未卜……我明白……你肯定是三个吗?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露出失望的神情,“好,谢谢。”他挂了电话。
“他说了些什么?”她问道。
他有些迟疑。
“快说啊。”她催促道。
“他说,陈金城让他找个杀手,去杀一个人。但在临死前又打电话取消了这笔交易。”
她望着他。
“他要杀谁?”
“我。”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会……是谁……”她想问是谁出钱雇了杀手,但霎那间她就住了口,她已经猜出是谁了。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对陈金城的死如此在意,他宁愿自己涉险调查,也不愿依靠警方。
“他说雇主要求杀手混在三个人中接近目标,然后近距离射击。特别提到的是,必须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说,雇主不希望杀手伤到你。”陆劲看着她。
“啊!”她惨叫一声,退后了一大步。她万万没想到,老爸居然恨陆劲恨到这种程度,他居然找杀手杀他!!她的眼圈红了,她怎么面对陆劲?她真希望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元元,你别激动……”陆劲走近她,而她正捂着耳朵在原地打圈,她觉得自己就像受伤的母狼,只知道来回走啊,走啊,走啊,即使身子沉得快爆炸了,她仍然停不了脚步,因为她一停下,就看见父亲的脸。他在点钱,他在跟杀手密谈,他在灯光下阴阴地笑,他拿着手枪瞄准陆劲……
“元元!”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嚷道,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元元!听我说。你父亲怎么对我,先放在一边。我们得先找到他!”他在她耳边说道,“你想想我刚刚说的,你父亲要求那个杀手藏在三个人当中,你想一想……”
她骤然回头看着他。
“那三个人……”
“对,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你父亲雇用的杀手。”陆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可是,如果那是你父亲雇用的杀手,他怎么会绑架你爸?又怎么会杀了陈金城?陈金城是中间人,到时候收钱都得通过他,你爸是雇主,到时候付钱的是他,有什么必要绑架他?陈金城在临死前打电话取消了这笔交易,他说你父亲改主意了,想拖一拖。可事实上,那三个人还是来了,日期没有改。”
她的注意力终于被他吸引了过去,她的脑子又开始慢慢转起来。
“陈金城临时找了别人?可就算找了别人,他仍然是中间人,为什么要杀他?……等等……打完那个电话,他就被杀了,难道……”她蓦然瞪大了眼睛,“是那个人逼着陈金城打电话取消交易的?”
陆劲在朝她点头。
“我猜有人知道了你父亲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取而代之。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而他之所以杀了陈金城是因为只有陈金城才知道,那三个人中谁是浑水摸鱼的杀手。”
“可他为什么要混进我家?”她实在不明白,“难道也是为了杀你?”
“那个人说,陈金城是在10月11日凌晨跟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的。10月10日是岳程被枪击的日子,也就是你和你妈被袭击的日子……”
“你是说就是那个家伙?!”她嚷道。
“从那天晚上开始,你们家附近就布满了保镖。如果不用一个可信的身份,他是没办法进入你家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混进来,我猜,他是要通过我们找到岳程。至少那时候,他的目标就是岳程。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你父亲的计划?”
她的心又是一凉。
“窃听器?!”
陆劲注视着前方。
“按理说,那天半夜已经清理过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窃听器了,但你家太大了,我怀疑仍有漏网之鱼。我们得回你爸的书房再找一遍。跟陈金城打电话进行秘密交易,应该只能在那里,那是他的私人空间。没错吧?”他问道。
她已经抓住了自己手提包。
“走吧。”她道。
笼鸟 14、移动的探头
“喂,醒醒!醒醒!”有人在她耳边喊。
她觉得声音很熟悉,等她意识到是谁在喊她时,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门被踢坏了,忘了?”岳程没好气地说着,朝沙发下面踢了一脚,她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低头一看,沙发下面丢着六七个啤酒罐,“酒量不错啊,一口气能喝那么多!怪不得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接!”他嘲讽道。
“其实没多少。”她道。
“已经够多的了,蒋震的人来找过你吗?”
“不知道。”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但意识还很清醒。她看见姐姐的脸在天花板上飘过。
“那你有没有接到过他们的电话?”
“不知道……”她坐了起来,看着门的方向,脑子里一片空白。
“门被踢坏了,两扇门都是,应该换把新锁……”他两眼盯着大门,有点不安,“真奇怪,蒋震居然没派人守在这里,我刚刚在楼下也没看到人……”
她现在可没心思想什么门锁,什么蒋震!她又看见姐姐的脸从她前面的一堵墙上飘过。
“我现在就去找个锁匠……”他好像准备离开。
“岳程,我闯祸了。”她突然道。
他站住了。
“闯什么祸?”
她没回答,支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电话机。她盯着电话机看了两秒钟,才鼓起勇气按下按钮。之前的那段电话录音缓缓从电话机里传来。姐姐和她的对话像利剑一样再次穿透了她的心。
岳程耐心地听完了整段录音。
“我听见了。”他正视她,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更没有厌恶,“你也听见了,疑犯把她吊在半空中,下面放了一盆火,她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的,所以真实性值得怀疑。”她愣住了。伤口上的血好像一下子止住了。
“可,可她说,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她结结巴巴地反驳。
“你可真傻。”他轻蔑地横了她一眼,“在那种时候,为了保住小命,什么都得干。如果你被人那样对待,你也会任人摆布的。再说,你也知道,那个人很变态,他就喜欢看见别人痛苦,这也许是他精心安排的剧目呢?你如果当真,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她有点被他搞糊涂了。难道这都是假的?不不不,不会是假的,那一定是真的。
“可,可是我姐姐她……”
“她至少还活着。”
她的心又一沉,她想起了自己跟对方定的杀手合同。
“岳程,你不知道我对他说过什么……”她喃喃道。
“我都听见了,不就是录音里那些话吗?我知道你很生气,是个人都会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没发现录音突然断了?”
“好吧。”岳程转过脸,正对着她,“你后来又跟他说了什么?”
她含着眼泪,低声说道“我说我出5OO块钱,让他杀了我姐姐。一一我是一时冲动说的,我承认,我的确恨她,她太恶心了,她……”
想不到岳程竟然低声笑起来。
他的反应让她吃惊得都忘记流泪了。
“喂,你笑什么?”她怒道。
“我不得不说,这招还挺聪明的。
“聪明?”她完全投听懂。
“傻瓜。如果他现在真的杀了你姐姐,那他就只值5OO元,他就是自降身价,懂吗?所以,他是不会那么干的。如果他本来就准备杀她,他也会拖一拖,这就给你姐姐争取了时间。”他大概看出她并没有被说服,便道,“你姐姐是贵是贱,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在乎的是他自己,他不会让自己只值5OO块,他是个自大狂。放心吧,他会留着你姐姐,直到他想出一个新的花招来折磨你们。”
“你说他不会杀她?”之前,她曾经坚信姐姐会马上被杀,可现在她动摇了。
“如果他认为,你姐姐死了只会让你高兴,他就不会杀她。至少暂时不会。再说,你以为他是你的雇佣吗?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还是做点有用的事吧。分析一下电话背景。然后,带着这录音去找蒋震。”
她一把抓过纸巾。
“我才不要去见他,我又不认识他!”
“可他认识你!是他把你家的门踢坏的,你正好让他派人来保护你!”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擦去眼角的泪珠,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
“你报了警,警方就会介入你姐姐的绑架案,再说,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门锁又坏了,你这个人又是死脑筋,不肯出去住,你说我能放心吗,你找到蒋震后,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我想,如果他是个好警察,他至少会……”
“你要走?”她截住了他的话头。
“是啊,我得去安徽调查点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马上道。说完之后,她又有点后悔了,她觉得自已有点贱,他们什么关系郄投有。她凭什么黏住他,所以地马上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可以留在家里……”她不由自主地朝他偷瞄了一眼。
他倒没显出多大的不情愿他双手叉腰,像看看一个大难题一般看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她的电脑。“也好。”他道,“你跟我一起去,也许能帮上忙。不过,电话录音我还是要给蒋震。”
“发快递!”她瓮声瓮气地说。
她的心情又好起来了,但不免又有些小小的纠结。难道他带上我,只是为了让我帮他的忙?
※※※※
吴启南在朦胧中,看见一个人影在接近自己。“嘿,老家伙!”那个姓李的男人在叫他。
他其实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他依然什么都看不情。他只闻到一股蛋糕的奶香昧。他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管它几点呢,反正你的日子是不多了,等你的钱变成我的钱之后,你就该闭眼了。”男人低声笑道。
人影消失了。他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
“在这儿!”陆劲说着,从电话机旁边的一个木头小摆设底部接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这原本是实心的,他挖空了一块,把窃听器塞进去,然后又用木头塞住。乍一看,根本无法发现。”
“那天他在我家待了好久,他有这个时间。”邱元元见他摸出手机,问道,“你要给谁打电话?”
“我得跟岳程取得联系,对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你能不能找James帮忙,打听一下李中汉死后,谁接替他。元元,我们必须有警方的人帮忙才能找到你爸,所以岳程必须归队,但得有个强有力的人支持他,他才能回来。”
“好。我马上打。他父亲是大律师,女朋友又是警察,他应该有办法打听到。”她立即拨通了好朋友简东平的手机。
“James,是我。”她道。
“啊,元元,你好啊。”电话的背景很嘈杂。
“你在哪儿?”
“我没告诉你吗,我去海南了,我在作一个专题报道,有事吗?”
“我就直说了。C区警察局的局长李中汉最近死了,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谁会接替他的位置。”她道。她看见陆劲在房间的另一角打电话。
“李中汉死了?他怎么死的?”简东平惊讶地问道。
“可我在外地我哪有空啊。”他有点不情愿。
“James,我们家出大事了!我爸被绑架了!”她嚷道。
他被吓了一大跳。“真的?”
“这种事我会骗你吗,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求你了,”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试试。”
“谢谢!”“我稍后再打给你。”
简东平挂了电话。
陆劲正好也收线。
“我刚刚跟岳程通过电话了。”陆劲道,“他和裴欣言正在去安徽的路上。凶手给裴欣言打过电话,她录了下来,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已经把电话录音和那天她家门口的监控录像包在一起丢给了快递公司,估计下午就能送到蒋震手里。但愿这家伙这次能相信岳程。”
“但愿。”她有点疲倦了,禁不住闭上了眼睛,“James答应帮忙打听一下。”
陆劲连忙扶住了她。
“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呢。”他轻声道。
“现在就算在床上躺着,我也睡不着。”她勉强朝他笑笑。
“那就坐一会儿吧。”
她点了点头。他将她安顿到沙发边坐下。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笃笃笃”。
“我去开。你坐着。”陆劲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原来是一楼保安室的阿明。
“陆先生,大小姐。”
看见阿明,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嘱托。
“阿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问道。
“大小姐,”阿明跨进了房门,“我把那天那个时段所有的监控录像带都看过了,炸弹进来前后的一个小时,除了老板请来的那三个帮手,没有外人进来过。他们三个也都是空着手进来的。”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