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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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婆的女儿-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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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4)
苏小伞浑身颤抖,哆嗦着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矮个男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边脱着衣服,边朝她逼过来。

    苏小伞无路可逃。

    突然,她看到矮个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蓬头垢面,右眼是个黑洞,面无表情。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苏小伞绝望了。

    她哀叫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

    苏小伞不相信自己做了个噩梦,从沙发上惊醒过来后,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肉体也撕裂般的疼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扔掉了毛茸茸的狗熊公仔,惊恐的目光在房间的四处搜寻。

    她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人进入过的痕迹。

    那的确是个噩梦!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强暴了,身体上仿佛残留着那个恶魔的污秽之物。苏小伞*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洁净的热水冲刷被玷污的身体。

    苏小伞一遍一遍地往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抹沐浴露,一遍遍地使劲擦着,皮肤擦得通红了,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

    也许人一生下来就是肮脏的,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苏小伞洗得筋疲力尽才罢休。

    她有气无力地半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幅油画。

    那是苏小伞的肖像,是她在美院时的一个男同学给她画的。这个男同学那时追求她,她却不喜欢他,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这幅画她留了下来。尽管她不喜欢他,可他是最准确捕捉她心灵的人。她想如果当初和他好了,现在也许不会过如此狼狈的生活。画像中的苏小伞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喜欢自己的这种神态,那是她的真实状态。自从她很小时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的亲生女儿之后,她就没有快乐过。

    苏小伞今夜无法入睡。

    她想起了养母杨雪莉。那是个美丽的女人,她到死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苏小伞从来没有见过她邋遢的模样。

    就像噩梦开始时那样,苏小伞的养父苏国庆在那次吵闹后不久,就抛下杨雪莉和她,离开了家。那个晚上,杨雪莉搂着苏小伞流了一夜的泪。苏小伞伸出小手,轻轻地抹养母脸上的泪。杨雪莉对她说:“小伞,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不要听你爸瞎说,你长得多像我呀,看看你的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点不像的地方。”苏小伞嗫嚅地说:“那爸爸为什么要走呢?”杨雪莉说:“小伞,你爸走不是因为你,他是和我赌气呢,过不了多久,他会回来的。”

    苏国庆终归没有回到这个家。有一次,苏小伞在街上碰见了他,他身边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有杨雪莉漂亮,脸上还有雀斑,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是怀孕了。苏小伞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脸凄惶地望着他们。那个曾经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也看到了她,他的眼中呈现出复杂的神色,和她对视了一眼后,就拉着雀斑女人的手走了。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苏小伞的眼帘,她喃喃地说:“爸爸,妈妈说你会回家的——”

    杨雪莉独自一人把苏小伞拉扯大。

    苏小伞没有想到,自己上大学三年级那年,杨雪莉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苏小伞赶回家时,杨雪莉人事还算清楚,拉着她的手平静地说:“小伞,妈要走了。妈有几句话要对你说。”苏小伞泪流满面:“妈,我不要你走,不要——”杨雪莉白纸般的脸上浮现出凄婉的笑容,虚弱地说:“小伞,妈也不想走,也舍不得你,我女儿都长大成人了,妈还想享你的福呢。可没有办法,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小伞,我的好女儿,妈想说的是,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什么事情都要看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妈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解不开的疙瘩,妈理解。另外呀,你不要再记恨你爸了,他没有错,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人活着都不容易,你原谅他吧,妈心里早就把事情看淡了。还有呀,妈走的时候,你要帮妈把头发梳齐整,给妈穿上干净的衣服,妈这一辈子清清爽爽的……”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有只黄鼠狼进入了她的身体(5)
 杨雪莉很快就离开了人世,死前,给苏小伞留下了一个存折,存折里的钱刚好可以供她到大学毕业。

    还给苏小伞留下了一把油布小雨伞,伞面上画着点点的梅花。

    苏小伞不知道杨雪莉为什么要把小雨伞留给自己,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它,杨雪莉一定把它珍藏了许多年。

    苏小伞想,自己的名字一定和这把小雨伞有关。

    但是,其中的细节她一无所知。

    想起养母,苏小伞心里十分伤感。

    如果她不死,苏小伞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苏小伞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上,怦然心动。

    这是谁写给她的信?又是一封什么内容的信?

    苏小伞用剪刀剪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信纸。五页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体娟秀。

    她翻到最后一页,没有落款,写信的人是个谜。

    信的内容和苏小伞没有一点关系,像是一篇小说。

    苏小伞被这封奇怪的信吸引:

    六岁那年,有只黄鼠狼进入了我的身体。

    那是1966年初夏的一个黄昏,野猪坳村笼罩在玫瑰色的晚霞之中。母亲肖三娘坐在小院的中央,神色凝重,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冰冷的光芒。这是肖三娘固有的表情。无论是欢喜或者忧愁,她都是这种表情,在我的印象之中,她从来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也许她自打出娘胎就不会笑,也不会哭。

    这是个奇异的黄昏。

    我坐在门槛上,注视着母亲。

    我看到很多黄鼠狼鱼贯地进入了小院。我细细地数了一下,竟然有72只黄鼠狼。野猪坳村周围山林和田野里的黄鼠狼都到小院集合了?我的心怦怦乱跳。那些黄鼠狼把肖三娘团团围住,它们坐在地上,抬着头,注视着她。

    我相信这些黄鼠狼是肖三娘召唤来的。

    她为什么要把这些黄鼠狼招来,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人们会将她和黄鼠狼一起打死的。最近村里人家的鸡总是被黄鼠狼拖去,村里人恨死黄鼠狼了。

    肖三娘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

    那些黄鼠狼坐好后,肖三娘就开始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说话。她的语速很快,像密集的雨点,沙哑的声音更显诡秘。她说话时,闭上了那双三角眼,丑陋的脸抽搐着,浑身颤栗。

    我害怕极了,从来没有如此害怕。感觉肖三娘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一个妖怪。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平常都躲着她,仿佛她是瘟疫。把她抓去批斗时,人们都朝她身上吐唾沫,扔烂菜叶,他们说她是坏分子,那情景让我愤怒,他们太不公平,我没有见她害过人,只有我才能感觉到她的善良和温暖。此时,那个慈爱的母亲在我眼前消失了,她的确像个妖怪,我从头冷到脚,仿佛冰冻,她虽然近在咫尺,却离我很遥远,遥远得我无法靠近。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在肖三娘做出怪异之事时,我知道,很快地,肖三娘慈母的美好形象又会回到我心中。

    那些围拢着肖三娘的黄鼠狼纷纷朝她点着头,嘴里发出叽叽的声音,像是在和她对话。肖三娘是它们的王,她拥有了它们,却远离了我,我那时是被肖三娘抛弃的孩子,异常的孤独和恐惧。

    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涌出。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女孩的泪水。

    突然,我发现一只黄鼠狼回过头,朝我叫唤了两声,它琥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亮光。冰冷的亮光变成两条银色的丝线,朝我飞射过来,进入了我的双眼。

    00我一阵晕眩。

    天渐渐地暗黑下来。

    肖三娘沙哑的声音终于沉寂下来。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有红色的光从她眼中射出,那些黄鼠狼惊惶地离开了小院。

    直到我看不清它们。

    我觉得有一只黄鼠狼没有离开,而是进入了我的身体。

    肖三娘从小院中央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阿红,饿了吧,妈姆去给你烧饭。”

    我没有吭气,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肖三娘佝偻着身子,进屋点亮了煤油灯。然后她又走进了灶房,灶房里传来刷锅的声音。在那饥馑岁月,刷锅声让人充满期待。我却不像往常那么兴奋,今晚一点不饿,肚子还十分鼓胀。

    我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从肚子里传出。

    仿佛是那只黄鼠狼在告诉我,它就在我的肚子里。

    我的身上似乎也有了一种神秘的力量。

    晚饭后,我把吃下去的地瓜稀粥全部吐了出来。肖三娘心疼极了,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地瓜也是珍贵的粮食。其实,她更心疼的是我,用干枯的手拍着我的背说:“阿红,你是着凉了吧?”我没有病,我只是想吐,把肚子里的黄鼠狼吐出去。我不要它住在我的体内,也不要那神秘的力量。

    我不想像肖三娘那样做个巫婆。

    那个晚上,我发高烧。我在昏糊中一直说着:“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肖三娘没有带我去看医生,也没有给我吃家里常备的草药。

    她杀了一只自家养的鸡,连夜炖给我吃了。闻到鸡肉的香味,我在昏糊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大碗鸡肉。

    肖三娘没有马上给我吃鸡肉,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口里说出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她也许把我当成黄鼠狼了,就像是对着黄鼠狼念咒语。念完咒语,就往我张开的嘴巴里塞鸡肉。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女孩儿能够吃掉一整只鸡,连鸡汤也喝光了,这是真实的事情,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更让人难于置信的是,我吃完那只鸡后,烧竟然退了。

    肖三娘站在我面前,如释重负地喘出了一口长气。

    从那以后,村里就很少听说谁家的鸡被黄鼠狼拖走了。我却认为那只黄鼠狼一直还在我的体内。体内的黄鼠狼和我长大成人后发生的许多诡异的事情都有关,黄鼠狼让我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巫婆的女儿》  第一部分 其实我们都是孽种(1)
 黄鼠狼真的进入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苏小伞被那封神秘信件的内容折磨着,隐隐约约,她感觉现实中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进来时,苏小伞的血液渐渐地温暖。阳光经常带给她安慰。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世界,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孤独恐惧的心被阳光唤醒。

    如果没有黑夜来临,如果没有阴霾笼罩天空,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苏小伞叹了口气,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准备新的一天的工作。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小报当过一段时间的美术编辑,因为报社的某个副老总垂涎她的美色,经常骚扰,她就辞职离开了报社。为这事,女友向含兰批评苏小伞辞职太草率了,应该利用那个副老总得到更大的利益。苏小伞反驳说,这样恶不恶心,看到他那鬼样子,全身就起鸡皮疙瘩。向含兰说,有什么恶心的,各有所需嘛,这年头,人家没事还往上贴呢,你还看得这么重,有病呀!苏小伞说,别人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我,就觉得恶心!

    离开报社后,她就呆在家里,也懒得找工作了。天天在网上逛来逛去,百无聊赖。直到她那少得可怜的积蓄花得精光后,才恐慌起来。她的朋友很少,又没有什么亲人,只好向向含兰求救。向含兰送了点钱过来,让她赶快找事情做。苏小伞极度没有安全感,担心找到新工作后又会碰到新的麻烦事,向含兰十分无奈,想了想,就给她联系了几个出版商,给他们画插图和设计封面。苏小伞感激万分,说要给向含兰提成,向含兰笑了笑说,就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呢。苏小伞知道她在一家外企工作,报酬丰厚。

    苏小伞昨天又从王巴那里接了几个封面的活,得先看看书稿再构思。她做事认真,不看书稿绝不设计,只有吃透书稿的精髓,设计出的封面才有质量,封面是图书的脸,就像每个人的脸一样,各具特色。

    她点开了一部书稿的文档,看了几行字就头痛。

    这是一部恐怖小说,书名叫《暗吻》。小说的开头并不是很吸引人,还不如那封神秘信件的内容。

    她突然变得烦躁。

    苏小伞拿起了那封信,又仔细地读了一遍。

    那只黄鼠狼和那个叫阿红的女孩儿占据了她的心扉。

    工作无法继续。

    苏小伞真希望有个人陪自己说话,哪怕是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向含兰。苏小伞给她电话,她的手机关机。其实早在几天前,苏小伞就打过她的电话,手机也是关机,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听。她怎么也像陈怀远那样失踪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如果到外地去,总会先和苏小伞通气,而且手机很少关机。

    现在社会上坏人那么多……向含兰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就像她噩梦中梦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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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伞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恐惧。为了转移自己的不良情绪,苏小伞决定听听音乐。打开唱机,飘出了一首忧伤的歌:

    一杯咖啡和泪水

    守候夜晚的流星

    落在了哪里

    我把爱人换成你

    藏起对谁的记忆

    永远不想起

    一个人翻山越岭

    看烛火轻轻燃起

    又被风吹熄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

    这是苏小伞很喜欢的一首歌,王筝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在那些陈怀远消失的日子,苏小伞经常在午后,双手捧着一杯热咖啡,出神地听着唱机里反复播放的这首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咖啡凉了,她也没有喝一口,脸上的泪水凉了,她也没有擦一下。

    苏小伞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她想起了陈怀远。

    歌声还在忧伤地继续: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我的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把悲伤都烧了

    爱恨与哀愁

    一切没有关系了

    阳光变成淡蓝色

    我的眼已经瞎了

    只用手触摸

    这样狠心的生活

    阳光变成淡蓝色

    深爱着恋人的我

    可以幸福吗……

    苏小伞关掉了唱机。

    她不再想狠心的陈怀远。

    苏小伞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闹钟上,轻声自语:“都已经十一点了,这个上午就这样废掉了,我宝贵的时光呀!”她没有回到电脑前去阅读《暗吻》,而是决定下楼去,看看邮箱里有没有神秘的信件。

    开门前,苏小伞把眼睛凑在猫眼上,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才出去。她害怕门外站着那个矮个子男人,在门打开的瞬间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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