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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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香-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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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溯当然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怎么说,总也不能让那个农村生先把我甩了!”王溯知道韦小唯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管他取的是什么样的名字,她都会离去。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决定要把名字改一改。他选择了“溯”字。“溯,逆流而上之意。”王溯一边翻着字典,一边痴痴地想象着未来,那时,他还有青春的激情还喜欢梦想,还相信人定胜天的神话。

5

……随着交往的加深,那个瘦高的男生,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尽管,女孩坦白地告诉过他,她是一个将军的女儿,这肯定是一场无望的爱情。但他依然感到了与日俱增的甜蜜。在每一个夜晚,那位美丽的女孩,都会从空寂的阶梯教室走入他的梦境;而在每一个白天,他总是度日如年地企盼着太阳早点下山,周末早日到来……

他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同寝室男孩们的好奇,经不住室友们的一再追问,一个星期五的夜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奇遇和盘托出。这段艳遇自然引得男孩们垂涎三尺,可是,其中一个交游颇广的男孩却冷不丁说:“哎呀,那女孩头发是不是特别长?”

“是呀。”

“那她是不是总穿一身白衣服?”

“这……,你怎么知道?”

“哦——”,那个男孩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她是不是一个将军的女儿?”

“天哪,怎么你连这个也知道,莫非你和她曾经……?”

王树根——这的确是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透过这个倒霉的名字,王溯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所有不幸的根源:谁叫他萌生在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腹中呢?谁要他父母年事已高,而弟妹却有一大群,家里入不敷出呢?谁要他空有大志却没有关系更没有后台呢?但是,这一切他都无可改变,他能更改的只有他那土兮兮的名字。于是,几乎是怀着满腔的仇恨,他把“王树根”改成了响当当得“王溯”,哦,这真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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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手指(3)     

然而,一个人,在静夜里,他偶而会泪流满面地哭醒。“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呀,连父母起的名字都保不住!”王溯痛苦地感到,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际的泥沼,他拼命挣扎,却反而陷得更深。又黑又臭的淤泥,沉默而冷酷地禁锢住他,令他更加无力自拔——因为名字太土,所以改名字;因为恋爱失败,所以嫌名字太土;因为因为作生意赔本,所以想借恋爱消愁;因为想当干部却没有同学选他当,所以想作生意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因为学习成绩差,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他,所以想当个干部……

王树根的成绩能好得了吗?虽然他是他们那个偏远小县高考的前几名,可到了这所名牌大学里,竟是全年级倒数前十名。如果不是国家的地区照顾政策,他一辈子也别想进这样的一流大学。

但是,进来了,又怎么样呢?分数太低,总让别人看不大起。他也试图赶上去,可他的外语比别人差得太多——这能怪他吗?他以前连录音机都没碰过——无论他怎么赶,他的口语和听力始终是别人逗乐的笑柄……

那么,此路不通,咱另辟蹊径——他决心当一名好干部,用无私的奉献来换取同学们的尊重。哦,他的要求是那么低,他决不是想图谋什么,而仅仅是希望别人不再看不起自己。然而,怎么可能选王树根呢?几乎所有的同学,包括其它农村生,都哈哈大笑起来:他又苯,又不善交际,成绩又差,又没钱……

6

张嫱继续讲着那个故事:

“我和她曾经——哎,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个男孩连忙辩解,“放心,我一向只是成人之美。”

“只不过,我听说,几年前,好象有个头发特别长的漂亮姑娘,在第三教学楼三楼的那间大阶梯教室里上吊死了,还是个什么将军的女儿呢。”

“那以后,那间大教室,据说就经常闹鬼,都快成远近闻名的鬼屋了——当然,咱们都是大学生,不该信这些,可是,这世上,有些东西,确实由不得你不信——已经有好几届学生,相传都看到过那女鬼,有人还被吓出了病。”

“只有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子,怕是还没有听说过吧,不过,难道你没有发现,到那间阶梯教室上自习的人,总是特别少吗?”

“那人肯定是在嫉妒!唉,哪儿都有这样的人——永远见不得别人开心。”听着张嫱的故事,王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人这东西还真不能闲着,闲了便会没事找事,动歪心思。象我这样,成天心里憋得没半丝缝隙,哪里还有空闲去算计别人呀……”

王溯的心里能不憋得慌吗?前些天,他才收到一封家信,里头说,二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可家里实在没钱交那高校教育改革的硕果——每年四千多的学费——这对于城市家庭来说,或许还可以承受,但对于偏远山村的农家,实在是不堪重负。结果,名牌大学自然没敢去,还耽误了时间,连三流学校也错过了……还有,哎,王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家里为了供他和二弟念书,算是弹尽粮绝了,三妹、四妹都只读了两年小学……哦,三妹的孩子不知生下来没有……还有四妹,小小年纪,不过在老家那穷地方,也该找婆家了吧……

7

“你在发什么呆呀!”看到王溯似乎在走神,张嫱不高兴了,“你不听算了!”

“我听,我听。”王溯赶忙低着声赔罪,“我在听哩,我正在猜,那人是在嫉妒哩……”

“嘿!”张嫱高兴了,“我就知道你准要想歪——瞧你这木瓜脑袋!不过,故事中那个农村生,倒是和你想得一样。”

张嫱接着讲了下去:

那个农村生,开始也以为室友是在嫉妒,或者,就是在开玩笑,想吓一吓他。“就这也吓得了我?”山里的鬼故事,比这可要吓人得多,何况,他是不信鬼的。嘟哝了两句,男生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男生仍然没怎么在意;但是,到了中午,没来由地,他却感到隐隐的不安;等到了下午,他的心里,竟莫名地一阵阵发起虚来。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找到高年级的一个老乡,颤着声音问明了情况。

原来,几年前,还真有那么一个女生,在那阴恻恻的阶梯教室里,上吊死了。“不过,你也别怕,不见得就是她”,老乡说,“见过尸体的人都讲,她有个少见的特点:有一只手——也不知道是左手还是右手——竟长了六根手指!”

啊,六根手指!王溯莫名地心头一惊:想不到竟是个如此诡异的故事。

他忍不住看看身旁的女孩,而她,也正偏过头来,怪怪地,象是在笑,又象是……

“唉,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连讲的故事也这么怪”,王溯想,“不过,如果她不与众不同,又怎么会爱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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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手指(4)     

王溯忘不了自己和张嫱是怎样走到了一起。那时,已经快毕业了,他正为分配的事焦头烂额。看着有的同学因为有个好爹好娘,或者卖身求荣般找了个干爹干妈,再或者干脆明明白白地傍个款儿……居然都有了不错的工作,而他,却只能任用人单位推来挡去——“双向选择”嘛,开后门再不必躲躲闪闪,而拒绝象他这样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关系的人,自然有了更多的合法理由。结果,都快“选择”完了,他还是了无着落。

那段日子,王溯陡然感到,自己内心那根生命之弦,终于绷到了极限。四年来,一次次屡战屡败的挣扎,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他越来越感到自己象一个多余的人——早已离开了乡村,却怎么也不能真正进入城市;早已失去了家园,却怎么也无法完全融入前面的世界……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潮湿而阴冷……

好在,上天也不是完全不公平的。它在夺去你一样东西时,有时也会心血来潮、发发慈悲,还给你另一样东西。也就在那段倒霉的日子里,张嫱的爱情姗姗来迟——“可以问你一道习题吗?”,恰好也是在第三教学楼的那间阶梯教室里,长发飘飘的张嫱笑吟吟地走到王溯桌前。王溯抬起头,哦,多么可爱得一个女孩儿,又大方,又美丽,又……比起那个满脸雀斑的韦小唯,不知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哩……

8

……那个周末之夜,男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阶梯教室。那个夜晚一直阴雨绵绵,教室里上自习的人出奇的少,不到九点五十,就只剩下那男生一个人了。

时间突然过得特别的慢,十分钟竟象十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校园的钟声响了十下,学校舞厅的舞曲随之嘎然而止,四周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时,阶梯教室的门“咔”地响了一下,那个一身素白的少女,一步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张嫱讲到这里,校园的钟声沉重地响了十一下,十一点钟了。校外隐约传来的舞曲也似乎随之嘎然而止,幽静的林荫道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俩的脚步,在“啪嗒、啪嗒”地呻吟。

王溯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张嫱,他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她这晚一直穿着素白的一身,此刻,在惨白的路灯光下,显得生疏而阴冷;他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脖子,那么细,那么长,象冰一样泛着凉意,而她那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无声地飘动,似乎正和那阴森的树荫绞在一起,要将这幽长的林荫道,缠绕得更加幽长。

9

……这时,那个女生已经紧挨着男生坐下。

男生感到仿佛有一缕寒气,从她身上隐隐地透过来。他大着胆子向她的手瞄去,可是,她的左手握着,右手插在兜里,都看不到。

正在这时,男生冷不丁看到,女孩素白的衣领上,有几抹血红的印迹。他悚然一惊,心象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了一下,冷汗顺着脑门淌了下来。

“哦,我下午不小心溅了点红墨水”,女孩好象知道他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抬起左手理了理衣领。呵,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只手呀,细嫩,白皙,不多不少的五根手指,光洁而圆润。

男生长长地吁了口气,悬起的心落下了大半。唉,还是大学生呢,疑神疑鬼的,书都白读了!正当他暗暗责怪着自己时,突然,一股凉意,穿透他的衣裳,直袭而入——她的右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搭到了他的肩上!

这时,离宿舍楼终于只剩一小段路了。“就要到了”, 王溯吁了口气,他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这么紧张。恰在此时,他冷不丁发现张嫱的衣领处,也有几抹血红的印迹。

“哦,下午不小心溅了点红墨水”,张嫱作个鬼脸,笑了笑,“看电影时你没发现?”

说话间,这一小段路的路灯,突然熄了——经常会遇到这样的路灯:质量不好,或者因为用得久了,一会儿亮,一会儿熄,过会儿又亮,再会儿又熄——平时,王溯倒觉得挺有趣的,然而此刻,他却感觉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前方宿舍大楼的灯火通明,更衬出林荫道的阴深,王溯突如其来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外国恐怖片中的场景:千百个吸血僵尸,从漆黑的树冠里,伸出它们鸭子一样又细又长的脖子,无声地笑着……

10

……就在这时,那男生急中生智,说:“我昨天正好学会了看手相,给你看看吧。”

女孩伸出左手。

“哦,男左女右”,男生说,“得看右手才灵。”

“是吗?”女孩似笑非笑地看了男生一眼,然后缓缓伸出右手。

这时,窗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一扇又一扇未关好的玻璃窗,在一阵阵吹来的冷风中,不时发出冰冷的碰撞声,象是深夜里怪异的呻吟。在一道急促的闪电过后,男声凄厉地惨叫一声——他看到了——六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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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手指(5)     

张嫱的左手挽着王溯,缓缓伸出了右手。这时,一阵风吹过,浓密的树冠发出令人发怵的声响。在昏暗中,王溯看到张嫱摊开的右手,居然长着六根手指!他惊叫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张嫱的笑声象开闸的洪水直泄而出,“我还以为农村长大的男孩子,胆子会大一些,没想到,你比他们还胆小!”她一边笑着,一边拆下右手上绑着的那截橡皮手指。

“他们——”

“是啊,他们”,张嫱好容易才止住笑,“你是‘他们’中的第七个”。

“原来,……原来,你和我谈恋爱,只是为了……”

“不可以吗?我不早就告诉过你,只有傻瓜才相信爱情”张嫱又笑了,“好了,本小姐还得再找人作实验,没工夫陪你,咱们到此结束,Bye…Bye!”

就在张嫱背转身去之际,她突然听到一阵古怪至极的脆响,重新扭过头来,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一截胚芽般的东西,正从王溯左手的拇指根部破皮而出,见风就长般迅速变大,转眼间,竟然长成了一根手指!

等惊呆了的张嫱回过神来,她“呀”地尖叫一声,不要命地朝宿舍大楼跑去。她听到王溯凄厉的叫喊从夜风中传来:“啊,六根手指,六根手指——我长了根多余的手指,我是个多余的人……”

11

第二天早上,人们吃惊地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吊死在林荫道的一棵大树上。没有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寻短见,也没有谁真正在意这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死去,他们看了看热闹,便又各奔东西。只是,偶尔,可以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看见了吗?那人可真怪——他有只手,竟然长了六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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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之妖:死谷 (1)     

            作者:李异 

解放战争后期,有一支国民党的残军,逃进了大山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人们都以为,他们只是为了躲避解放军的进攻才不敢出来。后来在剿匪斗争中,解放军把这个区域翻了个遍,结果发现,那支残军全部死在了这个山谷的密林中,他们在死前好像经过了一场激战。但奇怪的是,许多军人都是自杀而死的,从他们骸骨的姿式和颅面余存的表情看,像在躲避一种极可怕的东西……

 

1

1969年,我在湖北神农架插队。当时全国上下都在轰轰烈烈开展“农业学大寨”的运动,烧山造田,开沟筑渠,那份干劲和激情现在想起来仍使我振奋不已。

我和同乡小梁、小玫被安排在宣传队工作,所谓宣传队,其实只是负责写写诸如“广阔天地炼红心”、“抓革命,促生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之类的大标语,或者开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拖拉机,从这个村子到那个村子用大喇叭一路喊过去,大部分时间却闲得很无聊,于是起哄似地跟着村民们烧了不少山,这件恐怖的事就发生在那一年冬天。

当时宣传队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除了队长张国庆刚刚过了而立之年外,其余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所以聚在一起是嘻嘻哈哈很青春的一群,加上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豪气,便仿佛真像老人家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归根到底是我们的了。

11月13日上午,我们突然接到任务,要去大山深处的红星公社作专题宣传。得知消息后,大伙儿都很兴奋,到农村这么久,从未真正到过深山,很想去见识一下,听说还可以吃到很多野味,可以解解口涝,因此队长一吆喝,所有的人都齐唰唰背着挎包站在他面前了。

生产队里的民兵组长阿雄扛着三支步枪走过来,他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向导,很典型的山里青年,却长得跟葛存壮似的,我们队里的铁姑娘程玲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搂着小玫一个劲地窃笑。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到红星村得走一天一夜的山路,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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