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久,箫图南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青瞳。”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紧紧贴在怀中的人从鼻子里发出回应,声音很低,仿佛没有神智的呢喃。
“没什么?”他微笑:“叫你一声,看你还在不在。”
青瞳轻笑出声,把头在他怀中蹭了蹭。
脸颊贴上一处异常光滑的肌肤,只有一小条,青瞳伸手摸过去,摸出来那是一道伤疤。那条疤痕吸引了她,她顺着又像整个胸膛搜索起来,一条一条的摸过去。
最长的一道从胸部一直延伸到腹部,那一定是一头特别强壮的头狼留下的!连伤痕都如同水一般流畅。
完全变成伤疤的皮肤原来是这种手感,滑腻的毫无阻碍,带着动人的温度。似乎有吸力一般,绊住她的手指不能离开,似乎有一个心里发出的声音,一直引导她的手向下、向下,下到那火热的源泉。
“你这个……”突然之间,就没有什么火热的源泉了,他全身都如同着了火,都热的如同刚出熔炉的铁,滚热的身子又覆盖过来,将一切淹没。
“我的手……”青瞳突然呻吟起来:“我的手……”她右手掌心那只鹰鲜红欲滴,“这是什么东西?你用什么东西纹的这个,怎么突然痒起来了?”
“呵呵……”箫图南闷声笑了起来:“我本想让你一做这个事,就想起我来,谁想到你现在才……哎呦!你打到我头上伤口了!下手轻点……轻点……”
“混蛋!好痒!怎么办?”
“呵呵,没关系,多几次就好了,不会一直痒的。”
“要多少次?”
“你着急?那快继续吧!”
“哎呀!怎么又打?”
声音慢慢变轻了,过了一会,一只大手将那只有红色鹰纹的手托起来轻轻的看。
“青瞳……今后啊,你只要一想我,就会心痒痒……”
“胡说,只是手心!”
“手心也是心啊……”
“……这个就是我,我在你心里了……”
夜渐渐深了,山洞外寒风凛冽,两个人紧紧相拥,并不再动,但喘息声仍低低回荡。
“青瞳……”他拂着她绪乱的发丝,在她耳边呢喃:“我的女人!即是统领三军的将帅,又是高贵美丽的公主!”
一声轻笑从怀中传来:“做你的女人这么高要求?又得是公主,又得是将帅?”
箫图南呵呵笑起来:“别人当然不行!可是苑青瞳,那是天下间最特别的女子!等我打出个四海一统,宇内无敌!到时候,你我就并肩携手,站在天下之巅,众生之上!”
瞬间,箫图南就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因为怀中温香软玉般的身子突然僵硬,那动人的温度也以极快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冰凉。
青瞳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还真是冷,我们穿好衣服吧。”
“青瞳……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别怪我有野心,我觉得这是你我必须做的事,不是野心,你明白吗?”
“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他诚恳的道:“天生你我,身份地位,机遇才能,都岂是平常人可比?老天让我们有那么多机遇那么多磨难那么多能力,就是让你我能站在众生之上!不是吗?我们若碌碌一生,便是辜负了老天!”
“你要站在众生之上啊?”青瞳抬起头来,正色道:“那我建议你先穿上衣服!”
她眼光带着坏笑溜过他的身体:“□这种事,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箫图南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都没想过青瞳还能有这样的时候。
两人站起来穿衣服,这才发现衣服都还是湿的,刚刚太着急,还没来得及生火。好在柴火已经拖到洞口了,并不需要现在出去找。
“青瞳,你先穿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已经快干了。”
青瞳依言接过,笑嘻嘻的抖了抖:“你这衣服上都是黑油,比抹布还脏。”
正说着,啪的一声从衣服里掉下一片方形的布来,一半已经粘上黑油,黏黏糊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字。
“主攻西北苑军……”青瞳捡起来,随便看了一眼,笑容立时凝固。她的手停顿一下,将那布片又放回衣服里,脸上又重现笑容,仿佛这个小插曲并不存在。
“阿苏勒,你这衣服真脏,明儿天亮我给你洗洗。”她将自己套进他已经基本被体温烘干的衣服里,宽大了不少,只能露出半个手掌。她便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半个手掌,始终不挪开眼睛。
箫图南站住了,凝视她的乌黑长发。“为什么不读了?”他问。
“西瞻字,后面我不认识。”青瞳淡淡道。
“都不认识吗?要不先把认识的读出来好不好?”
青瞳摸着衣衫,嘴边突然露出一丝笑,好像嘲讽、又像自嘲。她掏出布片,展开,从开头的部分,一字一字读起来:“拙吉与孙阔海自行商议,先以撤退吸引苑军主力反攻京都,待苑军入京,我军回身扑杀,里外呼应。苑军主将不在,即使留有战略方案,命令下达也必然僵化,我军机动灵活,不已占据城池为目的,可主攻西北苑军十六卫军所部,避开西南精锐,尽量消灭苑军主力。”
“读完了。”她面无表情:“我所有的字都认得,你满意了吗?”
第一章 此别难重陈 第 26 章
26。 矛盾
“青瞳。”箫图南轻叹:“你不明白吗?既然接受我,就得接受这些!逃避不是办法!”
“这算什么逃避?”她嗤的一声:“寻常计策!应该是你还没来得及传回京都的吧?既然没有传回去,就是没用的东西。”
箫图南眉间闪过一丝怒气,却又强行忍住了。
“青瞳!”他把这两个字说的很重:“你怎么能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刚刚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阿苏勒,你弄错了。接受你的是我苑青瞳一个人,不是我的国家。我的国家是独立的,它永远不可能接受另一个国家!”
箫图南眉毛一皱,随即展开,柔声道:“青瞳,你觉得输的冤枉是不是?这一次我的确是取巧,原本我也想稳扎稳打,一步步吃下大苑,让你心甘情愿。但是我没有想到,父皇会不支持我进攻了。其他人压力再大我也顶得住,但是父皇,我没有办法,只得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冒险从青州突击,插入你一向空虚的西南腹地,也难怪你无法心服!
不过我四万军队穿过你整个中原腹地,主力基本未损,这还看不出我西瞻军队远不是苑军可比的吗?钱粮兵器、战马人员,我本来已经什么都快准备好了,青瞳,你跟我回聘原看看,就明白眼下的西瞻,已经不是你在时那个西瞻了!你们现在吃点亏也罢,我满足于我得到的,可以暂时不要更多。只要再给我两年,不!一年时间,再和大苑正面对决,你们只有输的更惨!”
“那可未必!”青瞳摇头:“你有你没想到的事,我也有我没想到的事!若是父皇好端端的还在位,那些苑姓藩王就没了借口,我就可以专心修补杨宁之乱的损失,那今天的大苑,就更不是你眼中的大苑。你没有准备好,我也一样,如果给我一年时间,西瞻要和我正面对决,那就是找死!”
两人凛然对视,毫不相让,箫图南还赤着上身,青瞳还穿着他的衣服,本该温馨的气氛就变成剑拔弩张。
终于还是箫图南先放松下来,笑道:“青瞳,你这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怎么才能改一改?”
青瞳也微笑:“你肯吃亏?拿你的西瞻过来做陪嫁!入赘我大苑做相王,如何?你要吃得起这个亏,我这辈子什么都让着你!”
箫图南双眉猛然一竖,眼中瞬间迸出的都是杀气。却见青瞳虽然微笑以对,目光中却带着凄然神色,连累的那笑容也是惨笑。
他心中莫名一疼,竟不忍再说,于是轻笑:“好好,青瞳,我不和你吵嘴,以后相处日久,我记得少和你斗口便是。”
“以后……”青瞳垂下头,苦笑:“哪里有什么以后?阿苏勒,你别骗自己了。我们向上天偷得一时欢愉,已经不应该,还谈什么以后?”
“当然有以后!”箫图南大声道:“你和我回聘原!这一次天塌地陷,我也不会让你走了!从现在起,到我还活着的最后一天,都是我们的以后!”
“那是你的以后……”青瞳淡淡的笑:“我们的以后,要算到我活着的最后一天才对。”
“苑青瞳!你什么意思?”箫图南一个箭步过来,额头青筋都蹦了出来。
“我的意思还和上一次一样!”青瞳抬头看着他:“即便你带我回聘原,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我一定会回到大苑!拼了命也要回去!”
“不许!”箫图南咬牙切齿:“我给你断了这妄想!”
“我们还携手站在众人之上呢!只要腾出手来,就先彼此挠个满脸开花,还谈什么携手?”青瞳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那你是自找的!你是女人,你就该对我收起你的爪子!”箫图南吼道。
“不可能!”青瞳咬着牙道:“上一次,我只是平息内乱就够了,这一次不会了!我回去,就要把西瞻人赶出去。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杀光你的铁林军,让他们再也不会对大苑造成威胁!要我收回爪子,除非你先断了手!”
她将手中布片扔在地上,喝道:“你这个主意不好,不如让你的人立即撤军,逃回西瞻,跑出一条命算一条命!”
箫图南怒气上扬:“你!”
青瞳表情冷冽:“我是说真的,草原贫瘠,物资不丰,不抢掠不足以壮大,这些我知道,所以只要关中的西瞻人撤军,大苑可以不向你们要赔偿。但是京都的铁林军,杀人累累,却也不能轻易就放过!你们有什么本事?能逃回去多少?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回去!只要我回去,他们就一定死!”
箫图南先怒后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你也不服我,我也不服你!这样我凭借武力硬带你回去又有什么意思?”箫图南意气飞扬:“好!苑青瞳!我们再赌一次!我放你回去!就定在一年之后!你我对决!”
他朗声笑道:“最早一次,你父皇将你名分输给我,这一次,你的人是我的,你是否能发誓?下一次我若胜了你,你就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和我荣辱与共,死生相随,再也不因为任何事离开我?”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不正常,闪烁着一点慑人的精光,最后几句话,那眼神骤然热烈起来,紧紧的盯着青瞳。
山洞中一时回声阵阵,仿佛石壁都和他一起问:“再也不因任何事离开我?……
荣辱与共……
生死相随……
永不离开……”
青瞳看着他缓缓摇头:“不赌!”
箫图南眉毛一皱:“你怕了?你不敢和我赌?”
“不怕!”青瞳咬牙道:“但是不赌!”
“为什么?”箫图南一声怒吼:“上次你走时,就说过,如果我的铁骑能踏碎你九万里路家国,你就一心一意跟我走。我来了!你说我是趁你之危!现在我愿一年之后,公平一战,你却说不愿意和我赌?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知道我多想活活掐死你!”
他狠狠道:“说到底,还是你是你,你的国家是你的国家,好,我彻底将大苑打下来,看看等你的国家接受了我,你还会不会接受我!”
“十二万七千余。”青瞳突然道。
“什么?”他的声音几乎被愤怒夺去理智。
“是人,十二万七千多个人。”
“什么?”他还是没有明白。
“是你这次在青州到益州的路上,杀掉大苑百姓的数目。”
“我不和你赌,因为这些人不应该成为赌注!不管是一年后还是现在,你来了,我就会抵抗,但是我不和你赌。并不是我怕你!只是我不愿骗你,所以才说不和你赌。”
青瞳的声音很坚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会去接受另一个国家!你打下一个国家,那叫侵占,不是接受!无论多弱小的国家,也不会接受你!哪怕它输了!败了!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接受你!明白了吗?”
箫图南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下一刻,真的会扑上去将她掐死。然而他终于忍住了,他的手慢慢放开,都发出咔咔的轻响了。
“你要我怎么做才行?怎么样都不行,我怎么做都不行!哪怕你离我这么近,这么近!我都觉得你好远!”说着,他突然一把,狠狠的、狠狠的将她抱入怀中,他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仿佛要一下子挤碎她的骨头。
青瞳痛的闷哼一声,她的嘴唇被狠狠吻住,力气那样大,青瞳觉得自己牙齿都被撞得有些松动了,这个吻绝不浪漫,却好像非常解恨!
一股滚热的腥气冲上来,她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像是燃烧了起来,烧的她灼热难耐,焦渴难耐!她何尝不一样?即便是这么近!这么近!近的他的呼出的气息都能直接喷进她的鼻子里,她仍然觉得好远!不!更远!
从胸膛深处窜上来一股戾气,青瞳突然张口回吻,用力叼着他的嘴唇,不像热吻,倒像是要把他咬死!
她风光无限,坐拥四海,但实质上,属于她自己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把她快勒死了的混蛋而已!
就只有他是真实的!其余什么都没有用!什么都不想要!
别的人都只想保护她,只有一个眼前的箫图南,是想征服她!可她现在想要的,偏偏就是这个人!
她那么想要这个人,他的每一根骨头她都想要,他的每一寸肌肤她都想要,他的每一滴血液她都想要!
但是她明白,这个人她要不起!要他什么,就要自己的什么去换!他是个半点吃的不亏的奸商!不!他是个掠夺成性的强盗!吞下她整个人也不会满足,得到她真心的爱也不满足!
他要她一切以他为重,他要她完全和他站在一个立场上,完全和他一体!他要她完全把自己当成西瞻人,为西瞻的成功喝彩,哪怕那个成功是建立在大苑的毁灭上。
也许草原人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你是我的女人,我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一切理所应当!
但是青瞳知道,自己离他的要求差的太远!而且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他的要求!
哪怕西瞻和大苑停战了,永远停战了!和好了!成了友邦、睦邻!他们两个人的立场一样不能重叠!他们心目中的理想、抱负、责任,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能重叠!
立场是什么?理想是什么?
在有些人眼中,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世界上最珍贵的爱情都要为之让路。
青瞳觉得有一股地狱孽火在心中燃烧,就要把她化成灰烬!她的吻用了野兽般的力气,嘴里腥咸一片,箫图南的嘴唇被她咬的鲜血淋漓,仍然不解恨。
今晚已经发生了两次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似乎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现在还拥有彼此!然而这一次,两个人心中都存了一股狠意。
粗重的喘息声和痛叫声不断从两个人口中发出。
这哪里是欢爱,分明是搏斗,恨不得你杀了我,我杀了你!
死了就好了!死了一个就好了!死了就再无牵挂,死了就一心一意!只要还活着,他们就无法停歇。
第一章 此别难重陈 第 27 章
27。 无奈
青瞳只觉一阵眩晕,山洞在她眼中旋转了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身子猛然一轻,整个人便凌驾于天地之上,身体的抽搐带动心脏疾风骤雨般狂跳,无限膨胀、无比欢愉,却又无比空虚。
她从他的身体上无力的滑了下来,只滑到一半就眼睛闭起,昏了过去。
箫图南刚刚恨不能将她揉碎、撕烂,可她身子软软滑下,他顿时心脏紧的像被人一把攥住般,抽搐着剧痛起来。
“青瞳!”他大叫:“青瞳!你怎么样?”
“傻瓜!”青瞳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声:“我没事。”
他这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愣住,又有些心酸,谁能让他紧张的如此地步?竟如未经人事的少年般青涩惊慌?
青瞳看着他,爱和恨是如此难以区分!这一瞬间,她心中全是柔情,带着丝丝痛楚的柔情。
“你曾经答应过我,你不会主动进攻大苑,最多等我们自己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