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女孩儿在那排书架里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各自抱了厚厚的医书出来。
严青兰嘴巴嘟得更高了,为什么她也要帮着讨厌的三妹妹找书?可是看到青梅和青菊都热心的帮忙,她站在旁边看着也不是个事,只得挽起袖子帮着了——好像有种被阿竹使唤了的糟心感。
严祈华一直坐在书案前看宗卷,也不让小厮丫鬟去帮她们,让她们姐妹四个折腾,不过暗中却一直关注着四个姑娘的相处,梅竹菊三个不用说,青梅是个端庄稳重的,青竹笑眯眯的很随和,青菊有些软懦却不会生事,唯有青兰有些不驯,但总被青竹几句话便呛得说不出话来。
嗯,还算和睦团结。
等她们走出来,严祈华放下宗卷,问道:“你们挑好了么?”
“好了!”四个姑娘皆回答道。
严祈华点头,又道:“以后你们谁想看书便使人来和严墨说一声,自己家里不用拘束。”
四个姑娘都乖巧地点头,行礼道了声谢谢,然后告辞离开。
严祈华从窗口看着四个小丫头从院里离开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心说明儿让人给太医院下帖子请个太医过来给小丫头们科谱一下,免得她们无事折腾,而且还折腾不出个什么事来,那不是白折腾了么?
做事讲究效果的大伯马上有了决定。
阿竹借得书后,趁着下午没有功课,又拉着其他三个姐妹一起在静华斋里研究医书。
严青兰气急败坏地道:“为什么我也要看医书?我不爱看这种东西!”想着就要将那本厚厚的医典给摔了。
“二姐姐,这可是大伯书房的书!”阿竹凉凉地道。
严青兰犹豫了下,还是将医书小心地放回了案桌上。
丫鬟安静地上了茶点后,便退下了。
静华斋里气氛正好,严青兰气呼呼地坐在一旁吃点心,看到梅竹菊三人捧着医书边看边讨论,气氛随和,偶尔发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还能凑到一起笑着讨论,十分热闹。反观她一人坐在旁边,无聊地吃点心,如同被她们排斥一样,又有些坐不住了。
严青兰就像屁股被蛰了一般,坐卧不安,过了一会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凑过去,臭着脸道:“你们说什么?也给我说说……我看还不行么?”
阿竹和严青梅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严青兰脾气急躁,又爱面子,特别不能忍受别人冷落她,最后还不是自己凑过来了?
严青菊也想到什么,抿唇微微笑起来。
很快地,静华斋里响起了小姑娘软嫩的声音:“……文王生而明圣,大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卒为周宗。君子谓大任为能胎教。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于邪色,耳不听于淫声……啊啊啊,原来妇人有孕还有这么多讲究……”
严青兰大呼小叫着,其他三个青都淡定地无视了她。
守院的丫鬟婆子听到这姑娘的话,直觉皱起了眉头,回头便将这事禀与了老夫人。老夫人听说阿竹折腾这种东西,而且还将她的兰丫头捎带上,生怕阿竹带坏了她亲孙女,忙跑到老太君那儿告状去。
老太君听罢,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她们姐妹间要好,便随她们去!而且她们小姑娘家,以后都要作人媳妇的,懂多点没关系,我还想着,待她们大一些,要请个医女到府里来为她们讲解一些药食相克的医理,不求她们能精通,至少要懂得,以后才不会受罪,没想到她们自个就提前去研究了。”一副心慰的模样。
老夫人听得心塞,忍不住又道:“娘,竹丫头这是为了老二媳妇,将功课都落下了,还将其他三个丫头都拉着一起,也未免太矫枉过正了。”心里就是不爽这四个姑娘为了柳氏而折腾。
老太君不在意道:“没事,难得她们有兴趣,让她们多看点,也多懂些。”想到了什么,老太君警告道:“你别又去和兰丫头说什么,难得她们姐妹玩得好,咱们也省心。”
老夫人差点气得仰倒,这话不是说她惯会挑事生非么?
不管老夫人如何生气,老太君特地叮嘱元生先调了课,让梅兰竹菊四个姑娘聚到一起研究医书,这种态度便滋长了阿竹的气焰,更理所当然地拽着其他姐妹一起研究学习了。
而且阿竹也是有私心的,虽然古代医疗条件差,但是后宅的阴私却是防不胜防,靖安公府还算是干净的,因为上有老太君镇着,老夫人的智商不行,严祈华也被老公爷手把手地教导出来的,更是精明,压得下面的弟弟都不敢对上他。所以靖安公府后院十分干净,但其他的大户人家可没有这般干净。
以靖安公府姑娘的身份,以后多是要嫁到大户人家的,若是懂些医理,届时也能防范一些。所以,阿竹也乐得姐妹几个多识些医理。
过了两日,府里请来了太医和医女,太医过来给二夫人请脉,医女是老太君特地请来给四个姑娘普及一些简单的医理的,会在府里住些日子。
太医姓秦,是个五十旬的老太医了,精通妇科,是宫里有名的妇科圣手。而医女姓江,倒是年轻,方二十出头,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极亲切。
秦太医给柳氏请了脉后,说道:“夫人脉相平稳,胎儿健康,无什么大碍。不过为了以后生产顺利,夫人每日多动作些好,可以到院子里散散步之类的。”
柳氏笑道:“很多大夫都这么说,我每日都要到院子里走走,并没有落下。”
蹭到一旁的阿竹见太医要离开了,马上问道:“太医爷爷,你瞧我娘亲这肚子好大,会不会有两个娃娃?”
秦太医听罢,愣了下,然后笑道:“严姑娘多虑了,二夫人并无双胎的脉相,只有一胎。至于这肚子大,应该是胎儿营养充足,生得大些,也不是没这种事。所以二夫人最好每日多运动,届时生产也顺利一些。”
阿竹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失望。
接着太医又为阿竹普及了一些简单的孕理知识,本不应该对个小姑娘说这些的,但是靖安公府的大老爷特意让人给他下帖子,让他多与这位严三姑娘说一些,免得她小人家胡思乱想。原本还不信,现下看这小姑娘愁眉苦脸的,终于知道靖安公府的大老爷有先见之明。
等严祈文下衙回来,听说了今日太医过来的事情,刮着阿竹的小鼻子好笑地道:“你那么想要两个弟弟么?以后再叫你娘生就是!”
阿竹拍下老爹的手,不高兴地道:“阿爹说什么呢!我见阿娘的肚子太大,心里担心。弟弟会不会太胖了?”
谁知严祈文一点也不在意,说道:“你娘当年怀你时肚子也是这么大,你出生时肥嘟嘟的,一直肥到现在!”
对一个女孩子说“你真是太肥了”绝对是个打击,阿竹顿时对老爹哼了一声,跑到她娘那里,摸摸她的肚子,说道:“弟弟,咱们不要理坏爹爹,他说你以后也会很肥呢。”
严祈文指着她一阵大笑,工作一天的疲惫烦恼不翼而飞。
第二日,阿竹将太医告诉她和孕理知识与三个姐妹分享,三个姑娘都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开眼界了。严青兰和严青菊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但严青梅已从这事中敏锐地感觉到了老太君和父亲的苦心,不由得多花了些心思来记。
接着,便是江医女来给她们上课,第一节课便是教导她们分辩食物相克的部分。后来连严青兰都开始认真起来了,没办法,她娘亲钟氏命令她要认真地学,不然就不给她做新首饰,只好听话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炎热的夏天到了。
京城的夏天就像个火炉一般,就算有冰也缓解不了多少,每年这时候,若无意外,靖安公府举家要到京外的庄子里避暑。
柳氏的预产期在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只能留在京里。阿竹是孝女,不看着弟弟出生她不安心,自然没有跟去。
结果是老太君带着三房、四房、五房一起去了庄子避暑,大房二房留了下来。而且老太君特地将她那份冰拨给了留京里的两房,使得今年的冰倒是够用。
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月,二房开始高度紧张起来。
阿竹每日神思不属,上课都有些晃神,每日唠叨着:“什么时候会生呢?”之类的,严青梅作为最大的受害者,每次都要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要静心凝神,有太医、医女、接生嬷嬷等在,一定会没事的。
高氏听说了阿竹的状态,笑赞道:“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就在阿竹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中,七月初七那日,柳氏终于发动了。
听到柳氏要生的消息,阿竹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然后和严青梅一起手牵着手跑回五柳院,高氏早已镇守在五柳院中,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见到两个小姑娘过来,高氏不赞同道:“妇人生孩子哪有你们小孩子的事情?快去屋子里坐着,省得热出病了?”
阿竹和严青梅看了一眼,两人拿过丫鬟的扇子,十分孝顺地道:“大伯母,我们给你掌扇!”
高氏早已热出一身汗,看到阿竹那逗趣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仍是强势地将两个小姑娘赶到了偏厅里。
未到下衙时间,严祈文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了回来。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接到消息便从衙门跑回来了。幸好他的上峰是个体谅人的,才能允许他翘班回来,不然准得被御史上一本子批他不敬业。
看到严祈文满头大汗就要往产房冲,高氏忙让人将他拦下来,不悦地道:“二弟,这妇人生产,你一个大老爷们去凑什么热闹?给我在这里等着!弟妹这是第二胎了,太医也说会顺产,你只需等着当爹就行了。”
谁知严祈文却道:“没事,当初阿竹出生时,我也在旁看着的!”
这话可捅到马蜂窝了,高氏严厉地道:“那时你们在外地,没个长辈看着,随便点没关系!现在是在京里,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你若没事便去书房找大老爷去!”
严祈文还想往产房冲,这时阿竹从偏厅探出身体,朝他招手道:“阿爹,来这里等!”
严祈文马上一溜烟地跑过去,将乖女儿抱起来,站到偏厅门口等,也好过被撵去严祈华的书房。
高氏突然发现阿竹偶尔会那么野,一定是遗传了这位小叔子。看到父女俩眼巴巴地看着产房,顿时只能叹气,由着他们了。
严青梅看着二叔紧张的模样,突然有些儿羡慕二婶。常听家里的下人嚼舌根,说二婶是个厉害的,管得二叔不敢纳妾蓄婢,膝下只有阿竹一个女儿,连个顶门户的儿子都没有,当得妒妇一词了。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一个男人若是真的爱重妻子,如何会纳妾蓄婢惹她伤心?
她今年九岁了,很快便要看对象,届时会怎么样呢?
从天亮到天黑,历经四个时辰,柳氏终于平安诞下一子。
当接生嬷嬷将洗干净的婴儿抱到父女俩面前的时候,严祈文笑得合不拢嘴,阿竹则扁起嘴:因为弟弟确实如她爹说的那样,是个小胖团子!
弟弟你这么胖,以后也是个悲剧啊!
第33章
二房喜得麟儿,使得整个五柳院一片喜气洋洋。
新生儿的降生,对于严祈文夫妻来说意义不凡的,这代表柳氏能生,也代表严祈文有后。当然,胖弟弟的出生,对于阿竹来说,同样意义不凡,让她有了责任,心里已经磨刀霍霍地计划着一系列全才儿童培养计划了。
嗯,当然,前提是胖弟弟先会说话才行。
七月份的京城就像个大蒸笼,这种天气无论是坐月子的柳氏还是新生儿,都是极其难挨的,就算去年冬天为了柳氏而多准备的冰块,到头来发现仍是不太够用。为此,阿竹恨不得马上回想起上辈子所知的制冰的化学玩意儿,又开始折腾起来。
严祈文每天不是扑在工作就是扑在娇妻娇儿身上,反而忽略了阿竹。也不叫忽略,该给的关心还是给的,但阿竹觉得娘亲生弟弟辛苦了,所以她有什么事情就不去麻烦老爹了,目光盯上了大伯严祈华。
上回借医书一事,严祈华一系例的行为让阿竹意识到这位大家长的谋略及行动力是杠杠的,心里对大伯比对老爹还要信任了几分。可能也是因为隔了一层,所以阿竹麻烦起大伯来,丝毫不畏惧害怕。若是对着她老爹和娘亲,阿竹还要担心自己折腾太多,会累着他们,甚至让他们失望。至于对大伯,哎哟,大伯的脑筋总转得太快了,和他还比较好说话呢。大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脸皮厚点就是了。
阿竹在回到严家时,暗搓搓地分析过这个家里的几位长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家大伯对她老爹十分的维护和保护,可能是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态,大伯对她也有几分纵容。所以这才是阿竹敢去打扰他的原因。
趁着严祈华休沐的那天,阿竹又跑来找他了。
严祈华正好在接见幕僚,知道阿竹来找他时,便让小厮带她去偏厅里等着,直到幕僚离开后,方将阿竹叫过来。
阿竹殷勤地给大伯奉茶,面对那张不苟严笑的脸,心里有几分发悚,顿时踌躇了。
倒是严祈华见小丫头似乎有些犹豫,心下奇怪,面上还是道:“有什么事么?”
阿竹想到刚出生的胖弟弟,以他那吨位,最是怕热的胖子,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受罪呢。作为个合格的姐姐,她要先从改善胖弟弟的生活条件做起。有了能消耗的冰,她就可以奢侈地使用古代版的冰箱——冰鉴了。马上鼓起了勇气,对她家大伯报了一系例的东西。
严祈华奇道:“你要的是焰硝吧?此物是道士用来炼丹居多,你要它做什么?”
阿竹恍然,差点忘记了硝石在古代还有很多种称呼,像火硝、牙硝、地霜,甚至古书上还称茫硝、北帝玄珠之类的。她上辈子是文科生,不太关注这种东西,上网查时泛泛地看过一眼,只记得钾硝石这种称呼之类的。当然,阿竹为了这趟目的能达成,还钻着她老爹的书房研究过资料,知道这时代的硝石一般用来给道士炼丹的多,投入工业生产火药根本没有,甚至玻璃这种更少了,并不流行。不过至少这样说明,能有途径找到。只是这需要严祈华这位大家长帮忙了。
想罢,阿竹表明道:“大伯,我真的需要焰硝,会做很有用的事情,不会胡闹的。”
严祈华盯着她,那双犀利如鹰的双目盯得阿竹好生不自在,正欲要说些什么时,严祈华问道:“可否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也不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阿竹老实道:“我想用焰硝制冰。天气太热,弟弟那么胖,多热啊!大伯应该知道,胖子最怕热的,就像我,也很怕热……”
严祈华心中好笑,这小丫头为了表明胖子怕热,连自己都拿来作例子了。不过在他看来,小孩子还是胖点健康。虽然世人独爱女性那种弱柳扶风的美姿仪,但他却不太苟同,是以所挑选的妻子高氏也非那种体态纤弱之人。想到这小丫头一片苦心皆为了家人,严祈华也不忍打击她,便道:“给你可以,但你能保证没有危险?”
这个,阿竹不能保证,毕竟她只是在电脑上看过,但没有真正实验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呢。但面上仍道:“知道了,阿竹会小心的!多谢大伯,阿竹最喜欢你了!”马上拍起马屁来。
严祈华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般大胆地说“最喜欢你了”,偏偏这小丫头有求于人的时候,嘴甜得紧,将这话挂在嘴边,一点也不害臊。再看她笑嘻嘻的模样,仿佛连阳光都要失色了。
最后严祈华仍是答应了阿竹的要求,不过却派了个稳重的丫鬟和小厮去给她,明面上是说打下手,其实则是保护,免得小丫头自己伤着自己。
严祈华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过得几日便让人将阿竹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并且还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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