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在枕头上淌下失望而懊悔的泪水,然后在他出门后的第一百三十二分钟决定离去。
街口没有那么远,远到他永远回不来。
说负责?什么负责?她居然在他温柔亲吻她,并说“等我”的同时,相信了他骗女孩子的那套鬼话?
也罢,她该不是真的相信像他那种街头混混,会认真地对一个女孩做出承诺吧?
在她的计划中,这绝不是意料中的事。
她没想过在她十六岁的这一年,会尝到了其他同学还没尝过的禁果——一颗黑色的禁果。
穿上衣服!她离开了他的住处,并在几条街外找到了一家警察局。
她向警察借了电话,打给她位于名古屋的父母。
“妈咪,对不起……”这一刻,她流下了后悔的眼泪。
第二章:
十年后东京
站在可以看见远处夜景的阳台上,真衣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可笑及不堪,当年向往东京的她,居然在十八岁那年随着父亲的调职而举家来到了东京。
当同学们以羡慕的眼神恭喜她终于可以去东京定居的同时,她心里的那个伤口就又被硬生生地撕裂。
这些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了东京的生活,甚至声调里已经找不到一丝关西口音;不知不觉地,她已然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东京人了。
初时,她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终于发现自己竟可以这么坚韧。
中川刚,她十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虽然潜意识里,她一直想忘了他、忘了那一夜。
但最后,她只抛开了他俊朗的容貌,却丢不掉他亲吻她、抚摸她、占有她的惊悸感觉。
在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是爱自己的,直到他什么都不说地离去。
那是她的第一次,而到目前为止,也是她惟一的一次。
“真衣,”她的母亲水野香子在客厅里唤她,“吃饭啦!”
“噢。”她点头。
她记得那天,父母亲从名古屋赶到东京来接她时,父亲给了她一巴掌,却什么都没说,而母亲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从那天开始,她在心里暗自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违逆父母的事,她要当个乖女儿,因为不当乖女儿的下场是那么的不堪。
吃饭时间,真衣的父亲水野荣一接到了一通电话,而她还不知道这通电话改变了她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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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夜深人静,水野夫妻俩的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
“唉……”水野荣一发出了无助又懊悔的叹息。
水野香子几乎要哭出声音,“你怎么这么糊涂?保人不能随便当的……”
“我跟他是这么多年的同事,怎么知道……”说着,他又沉沉一叹。
“多少钱?”
“四仟万。”他说。
一听见这个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般的负债,水野香子再也压抑不住地哭出来,“四仟万?我……我们哪来的四仟万?”
“小声一点,”水野荣一低声道,“别让真衣听见了。”
“可是……”她强忍住泪水,“可是我们哪来的钱还这些债呢?”
他一叹,“我会想办法先借借看的。”
“这种事要是被你们公司知道,你一定会被开除的。”
“我知道,”他神情忧忡,“所以我现在很怕财务公司会打电话到公司,或者是直接到公司去找我。”
她啜泣着,“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这一夜,水野夫妇俩彻夜难眠,满脑子只想着那天外飞来的四仟万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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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新宿代代木
这里是一家外表看似平凡的小酒吧,里头几乎看不见多少客人,来来去去都是一些看似黑道分子的人物,而事实上,它确实不是真正的酒吧。
店名为“中川”的它,其实是南青山会位于南新宿的角头——中川组的所在。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里头的白色衬衫只上了几颗钮扣,隐隐露出结实胸肌的男人,将一双修长的腿放在桌上,整个人几乎是半躺在事务椅里。
他手上拿着几份文件,一双锐利如鹰箅般的眼睛正专注地阅览着这几份单据。
中川刚,十年前的他还只是带着几个小鬼在南新宿一带混迹的小伙子,而十年后的他以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是南青山会里负责整个南新宿管理的主要角头。
在新任会长上任后,整个南青山会也做了一次大变动,而他就是这批新血轮替中备受瞩目的一个。
他行事利落、敢拼、冷静,尽管年纪还算轻,但在领导统驭方面,却有着一些老江湖不及之处。
十年的岁月,将一个冲动易怒、血气方刚的小鬼磨练得更加沉稳、更加冷漠,如今的他已不同往日。
“这个人欠了四仟万?”他将文件往桌上一搁,神情疑惑地望着坐在前面的金井广平。
他为南青山会管理地下钱庄,掌握着极重要的经济大权。
金井广平觑了一记,“他做人家的保人,结果那个人跑了,四仟万都得由他来背。”
“噢?”他挑挑浓眉,唇边是一记淡漠的笑意,“就是有这种笨蛋。”
“他在外商公司上班,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去公司找他?”金井问。
他沉吟了一下,“你傻了?”说着,他放下双脚,霍地站了起来,“要是他没了工作,找谁来还钱?”“可是——”金井皱皱眉头,“他一直还不出钱来。”
“想想其他的办法。”他果断地说。
金井忖了一下,“我听说他有个女儿……”
“如果他还不出来,就让她女儿到店里上班。”他睇着金井,神情依旧冷漠。
他不用为别人的处境可怜而感到内疚,因为当初签字盖章时,可不是他拿着枪押着他们写的。每个人终究得为他的愚蠢及冲动付出代价,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他女儿已经二十六岁了,到店里上班……不会嫌‘大’了点?”他们店里全是一些年轻的小姐,平均年龄约莫只有二十一岁,就连那妈妈桑也不过才二十五。
中川刚点燃一根烟抽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他转过头来,“不然送她去陪浴吧!”
“噢……”金井讷讷地。
正所谓“别人家的儿子死不完、别人家的女儿玩不死”,他根本不在乎拉几个女人入火坑,再说……现在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进火坑,早已没有从前那种因为家境清寒,不得已才卖身养家的情形。
“父债女偿是天经地义的事,谁叫她有个糊涂的老爸?”他淡淡地说。
对女人,他一直都是不在乎的。她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在便利商店买东西一样的简单。他始终相信自己不会为了任何女人而有所牵绊,除了……那个曾被他“做过记号”的跷家少女。
事实上,直至今日,他还不确定被做记号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这十年来他一直没忘了她,每当他抱着其他女人时,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年在他怀里哭泣的她。她为什么就那么不告而别?甚至让他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
那天他一出门就接到金井被堵的通知,待他前去处理完事情回去时,她却已经不见踪影。
他明明叫她等他,为什么她还是一声不吭地跑了?
这十年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人海中寻找她的身影,每当在人潮中看见相似的背影,他就会忍不住地追上前一探究竟。
他明明知道再也见不到她,却莫名地在心里存着希冀。
水野真衣。她现在在哪里?恐怕已经结了婚,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吧?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后悔,因为他在她身上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也因此失去了他不该失去的东西。
她失去的是贞洁、是处女之身,而他呢?他失去了什么?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男人总是要动手动脚、动刀动枪才能分出输赢胜负,而女人啊,当她要毁灭你的时候,却只需要一串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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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铃声大作,水野香子立刻前去应门。“哪位?”
“我是财务公司的人,水野先生在吗?”
一听对方是财务公司的人,她简直吓到脚软。“他……”她回头望着怔坐在餐桌上的水野荣一。“他不在……”
门外的人忽地使劲一撞门板,发出极大的声响。“别想骗我们,我们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他……他没有……”水野香子犹作困兽之挣。
“再不开门,我们就在你们家楼下喷油漆,让大家都知道你们的事。”
她吓得眼角泛泪,求救似的望向水野荣一。
水野荣一沉吟片刻,像是认了命地点头示意她打开大门。
一开门,三名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个个一脸凶恶。
“水野先生,你欠我们四仟万,打算怎么还?”负责追账的金井笑问。
虽然唇边是笑,但水野荣一却可以感觉到他眼底那凌厉的凶光。这些人是流氓,是他们这种平凡老百姓惹不得的流氓。
“我还在想办法……”他嗫嗫地说。
“想办法?”金井哼地一笑,“我们老板可没有那个耐心。”
水野荣一低着头,怯懦委婉地,“我一定会还的,请你们给我时间……”
金井蹙起浓眉,“四仟万的利息可是高得吓人,你拖得越久,金额就越来越庞大,到时候你就算连老婆女儿都卖了也还不起。”
听到他的威胁,水野荣一和妻子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这时,他们夫妻俩只是暗暗庆幸着一件事,那就是——幸好今天真衣去参加聚餐,所以不在家。
要是这帮人看见他们有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儿,一定会把主意动到真衣身上。
“听说你有个女儿,不是吗?”金井试探地问。
“她……她不行……”水野荣一和妻子异口同声地。
“不行什么?”金井忍不住想笑,“我都还没说要她做什么,你们急什么?”
“我女儿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水野荣一大胆地对他说了谎,“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而且……而且她长得并不漂亮,还有……”他话未说完,突然听见大门门锁喀地一声旋开:
“爸,妈,我回来了……”真衣一进门,只见屋里除了她父母之外,还有三个不知名的陌生男人。“真衣,快跑!”水野香子放声地叫,神情惊悸慌张。
真衣怔愣住。跑?她为什么要跑?这三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就在她发怔的同时,一名男人已经趋前押住了她。
“做什么?”她惊愕地道。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劫匪闯入民宅,挟持人质?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只有在好莱坞电影上才看得到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她家!
水野荣一哀求着:“求求你们别对我女儿……”
“住嘴!”金井打断了他,“欠债不还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不是不还,只是需要时间……”他说。
“废话!”金井沉喝一声,“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还要不要吃饭?”
完全不知情的真衣一脸错愕,“爸,这是怎么一回事?”
水野荣一望着被押着的女儿,难过懊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衣,”水野香子噙着眼泪,呜咽地说,“你爸爸做人家的保人,结果就……”
其实不用等她说完,真衣也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这种因为做保而被牵连的事在社会上屡见不鲜,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她父亲身上。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自然是躲不掉责任。欠债就还钱,她没有什么话好说。
虽然这些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催讨债务的流氓,她还是试着跟他们“讲理”。
“欠你们的钱,我们一定会还,你们不必这样凶巴巴的。”看父母亲被这些流氓吓得脸色发白,她就实在气不过。
“小姐,”金井哼地一笑,“我看是你没搞清楚状况,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欠我们多少钱?”
她一怔。她父亲是个理智的人,绝对不会为别人所借的巨款做保,了不起应该就是几佰万吧?“四仟万,”金井欺近她,“是四仟万喔!”
真衣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四……四仟万?”虽然她父亲是公司主管,但在经济普遍不景气的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四仟万的。
再说,要是公司知道他欠下巨款,可能也会以各种理由辞退他,到时……天啊,她简直不敢想他们家将会掉进怎样的地狱里去。
“小姐,”金井睇着美丽的她,“你还得起吗?”
她迎上金井的眼睛,哑口无言。
想自己不过是个上班族,怎么可能还得起四仟万。
要是债权人是银行,至少他们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可是他们的债主是这些黑社会流氓,会用什么手段来逼他们就范可就不得而知。
突然,她脑海里出现了过去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又一篇的社会新闻——
因欠下高利贷,全家服毒自杀……
欠下高额巨款,女子被迫卖春……
东京湾浮尸疑因欠下高利贷而遭杀害,警方正在调查……
噢,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家人发生这种事,绝不能!
“水野先生,”金井冷睇着水野荣一,“我告诉你吧!我老板的意思是先让令千金到我们店里上班抵债,你觉得呢?”
“什么?”水野荣一陡地惊道,“不……不行,真衣她……”
“不行也得行。这事可不是你能决定的。”话罢,他回头示意手下将真衣带走。
真衣惊恐地挣扎着,“不要!你们想怎样?!”
“父债女还,你没听说过吗?”金井一笑,“你是要你父亲拿命来抵,还是你用自己来抵?”
他的威吓果然起了作用,只见真衣怔怔地望着地,再看看年纪已经不轻的双亲,眼底竟盈满了无奈及无助。
“要是你受欢迎,一定能赚很多钱的。”金井对她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别那么想不开,就当跟‘男朋友’玩玩,每天还可以换不同的男朋友呢!”
“不要说了!”真衣突然大叫一声,痛恨地瞪着金井,“我跟你们去,以后不准再到我家来!”
金井顿了顿,旋即一笑,“年纪大一点是比较会想。”
“真衣……”水野荣一夫妇俩惊愕地望着她,“不要……”
“别说了,爸妈……”她低下头,感伤自己所遭遇到的残酷事实。
金井拉了她一把,“先跟我们走……”
“去哪儿?”她惊觉地问。
金井撇唇一笑,“我们老板要‘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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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真衣被他们带到了南新宿的一家酒吧里。
一进酒吧,只看见两名穿着清凉、打扮艳丽的女孩,正与坐在吧台的男客打情骂俏着。
她们说着大胆而不入流的黄色笑话,任由客人在她们青春的胴体上摸索。
见金井带着真衣进来,她们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毕竟,她们从没在店里见过这样的“良家妇女”。
“她是做什么的?”一头红发的莉莉睇着金井问。
“老板的货。”金井说。
莉莉与一旁的娜娜交换了个眼色,几乎是同时笑出声音来,“老板的口味变了?”
“年纪大了,是该吃点清淡的。”娜娜玩笑似的说。
金井在她头上一敲,“小心被老板听到。”
“他又不会吃人。”娜娜说。
“他搞不好会强暴你喔!”金井一脸认真,其实说的却是玩笑话。
不过显然地,不懂他们特有幽默的真衣认真了。她一脸惶恐,开始在脑海里勾勒着他们口中那个老板的模样……
“如果他要我!我会张开大腿等他。”
莉莉听得哈哈大笑,“Me
too!”她笑喊着。
“不理你们这两个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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