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报纸收进口袋,袁奇风就淌过污水,抱着孙老往回走。孙盼见到孙老死后,不哭不笑,神情呆滞。一夜间,孙家死了一老一少,孙家媳妇马上就疯了。袁奇风给雷鸣打电话,催他马上过来,并把刚才的事情在电话里简单地交代了。袁奇风身上的衣服脏了,却不急着回小雨茶楼换衣服,而是站在院子里陪着孙老的尸体。
孙盼回过神后,不问袁奇风怎么找到孙老,也不大骂袁奇风是凶手,只转过身回屋看电视去了。现代文明进步了,不孝子反而越来越多,袁奇风不禁替孙老悲伤,他的死到底值不值得呢。
青天白日,袁奇风一言不发地站着,忽然又袭老一阵阴气。袁奇风心说,现在的鬼没这么大胆吧,现在也敢出现吗?很快地,袁奇风就看见孙老的影响飘至跟前,比海市蜃楼还模糊。孙老被鬼害死,属于虚鬼,一般都会马上转生,力量非常弱,不可能在白天里出现。孙老这次拼死出现,肯定会形神俱灭,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奇风见状就料定孙老有要事相告,于是认真记下了孙老说的每一个字,可孙老只说了两个字就因撑不住而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第十六章 异常
伴着夏日里强烈的阳光,孙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出来两个字“报纸”,最后灰飞烟灭。袁奇风沉默不语地站在院子里,没有去想孙老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是在替这位老香头难过。现在的香头和灵鬼一样,都是世间的大熊猫了,少了一个同伴怎么会不伤心。尤其孙盼那龟儿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究竟是孙老教子无方,还是孙盼的心是铁石做的。
袁奇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摊开褶皱的报纸残片,那上面只有“庸报”二字、出版日期等信息。被孙老撕下的这半点报纸肯定没用处,他是想以此提醒袁奇风,那些报纸有问题。在此前,袁奇风也想到了,可几张旧报纸有什么好抢的,难道绷带鬼也有收藏旧物的癖好?
雷鸣在医院里接到袁奇风打来的电话时,叶小清正和陈佬肥交谈,询问女收藏家是否收藏了民国黄梅戏女明星的东西。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清楚女明星的名字,只知道她唱黄梅戏,小洋楼窗户上的旧报纸上依稀提了“邢绣娘”这三个字。那时候,取艺名已像现在普及了,唱黄梅戏的女明星可能也没用真名。
当听说孙老遇害,雷鸣惋惜地吐了口气,琢磨如何把这叶小清。这女人容易胡思乱想,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又以为是她害死了别人。其实如果孙老没去下水道,也不用报纸把绷带鬼引出来,他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叶小清还在和陈佬肥聊天,雷鸣站在病房外琢磨了一会儿,除了说实话,好像做任何的铺垫都显得多余。
“小清,你出来一下!”雷鸣在外面叫道。
叶小清疑惑地走出来,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房东面前说……该不会那边的房子又……”
“孙老死了。”雷鸣简短道。
叶小清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没出声,脑子里空空的。雷鸣以为这女人吓傻了,拍了拍她肩膀,对方也没有反应。叶小清恍惚了好一会儿,跟雷鸣琢磨得一样,她又在怪自己害死人了。尽管雷鸣在旁边解释,此事与叶小清无关,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假如她没有住进去,或者没有来天津,也许这些人好活着。
“别多想了,我同事已经往小洋楼那边去了,我也要过去,你现在先留在这里吧。”雷鸣商量道。
“刚才你不是说,袁奇风打电话给你,难道他已经在现场了?”叶小清迷糊地问。
关于袁奇风瞒着叶小清一个人去了小洋楼的事,雷鸣并不知道毫不知情,马上老实地交代:“是啊,刚才那小子专门去找孙老,难怪没跟你过来。”
叶小清顿时明白,原来袁奇风真把她当成一个包袱,怕她多事就没说实话。如果嫌她会拖后腿,只要明说,她肯定不会不懂事地去做小尾巴。叶小清心里隐隐作痛,不知是为孙老难过,还是因为袁奇风有意骗她。叶小清找了理由,要留下来问陈佬肥,是否能和那位女收藏家联系上,所以就不跟去小洋楼那边了。雷鸣不知底细,以为叶小清真的不想去小洋楼,反而松了一口气。
雷鸣记得袁奇风几次提过,医院和殡仪馆最干净,脏东西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因此叶小清应该很安全。就在叶小清送雷鸣走出医院后,有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医院里人来人往,叶小清根本没有注意到异常,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角落里的人。在病房里待了近一小时,叶小清早就想嘘嘘了,无奈陈佬肥罗嗦个没完,一直忍到现在。
叶小清抓住机会,三步并做两步走向女厕,把内急解决了再去找陈佬肥问清楚女收藏家的联系方法。医院里的女厕永远那么阴暗,叶小清心想现在是夏天,厕所里怎么这么冷,该不会那么倒霉又遇到脏东西了吧?和袁奇风住了几天,叶小清学了不少香头的知识,知道女厕乃世间少有的阳气不能进入的地方,所以很容易郁积邪气。
一想到这儿,叶小清就觉得到处都是脏东西,吓得腿有些软。也活该叶小清倒霉,这念头刚冒出来,女厕就立刻昏天暗地,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毛气。叶小清立刻意识到,这肯定不是恶作剧,有脏东西在附近!袁奇风口口声声说,医院里不会有问题,那混蛋是不是故意骗人。
叶小清想把女厕里的隔间门推开,可那就像上了锁,怎么使力都是徒劳。叶小清想要大叫救命,却见一个人头从隔间的门上探进来,吓得她又跌坐在马桶上。这个人头滴着红色的鲜血,脖子伸得老长,看不到身子,就好像一条蛇。叶小清惊恐地仰望,这个人头不就是王梅的脸吗,她怎么追到医院来了!
“王姐……我没有害你!”叶小清急着辩解。
王梅带血的脸扭曲成一团,怒道:“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
又是同一句话,叶小清有点愤怒了,鬼就不能讲道理吗,从头到尾就只有这句话。上回在宾馆里,王梅一直重复这句话,逼得人都快发疯了。袁奇风明明用试冤纸试过了,王梅的血让试冤纸变黑,肯定就是被鬼害死的,按理说她应该变成虚鬼而转世了。可王梅的情况异常,先是从虚鬼变为阴鬼,能够在夜里穿梭人群去到宾馆,现在又能在白天出现于医院女厕,这不是阳鬼才能办到的事情吗?
“是你害死我的,都怪你!”
王梅又叫了一句,叶小清回过神来,可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王梅张开獠牙血口,作势要咬人,和蛇的攻击姿态差不多。叶小清彻底发火了,脏东西怎么跟狗一样,老喜欢咬人。王梅不管叶小清是否愿意,一瞬间就如蛇一般,用长长的脖子卷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再动弹。这可了不得,叶小清叫了好多声,根本没人听见,每次有脏东西出现,科学定律就全他妈不管用了。
“救命啊!”叶小清喘气喊道,还想再多喊几句,却喊不出声了。
王梅把叶小清缠得紧紧的,别说喊人了,再这样这样,连呼吸都成了大问题。忽然,叶小清想起袁奇风给过她一把桃木剑,那可是慈禧老佛爷的宝贝,比街上卖的强多了。不容多想,叶小清就费劲力气,把手伸进口袋里。王梅将人卷得很紧,叶小清活动受限,要拿出桃木剑并不容易。
摸到了桃木剑,叶小清就感到一股热流,王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缠住人的脖子松开了一点儿。叶小清趁机掏出桃木剑,将其刺像王梅那蛇一般的脖子,霎时间就产生了一道劲风,王梅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了。女厕里随即恢复了正常,光亮有了,温度有了,甚至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这把小木剑果然不同凡响,光刺了一下,脏东西就不见了!”叶小清庆幸地想。
王梅这一次被肥子国的桃木刺中,叶小清有一种感觉,这女鬼是真的魂飞魄散了,可惜还是没问出王梅为什么执意要杀了她。尽管女厕变得正常了,但叶小清不敢继续待下去,手都没洗就冲了出去。当门一打开,叶小清就看到面前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由于离得太近,没能马上看清楚这人是谁。
退后一步,叶小清抬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说:“张民,你吓我一跳,怎么跑到女厕所门口站着?该不会想要……”
张民急得脸红地解释:“绝对没有要偷看你的意思!我刚才听到有人在里面喊叫,还以为有病人跌倒了,所以……”
叶小清不好意思和一个男人站在女厕前聊天,于是一边走到外面一边说:“厕所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病人,你可能听错了。”
张民还想说点什么,叶小清没给人家机会,早就害怕地逃开了。医院里那么多人,叶小清心想王梅如何来到医院,难道她不怕太阳。这一点超过了常理,叶小清不是香头,想也想不明白。袁奇风提醒过她,这把剑必须戴在身上,不能取下来,否则无法辟邪。口袋里的桃木剑虽然很厉害,但叶小清没有戴在身上,因为那把剑总会产生高温,不能与她的肌肤接触。
绕了一圈,叶小清看阳光明媚,室外没有黑气,于是就壮起胆子又走进病房里。陈佬肥还躺在病床上哼哼哈哈,复原的情况比预期的要好,并起了色心,想要把叶小清邀到他家里住。叶小清恨不得转头就走,可为了要女收藏家的联系方法,只好多说了几句好听的话。陈佬肥却总在避开话题,不肯马上说出来,叶小清急了,这一次就真的气得要走了。
“别走啊,小清!跟你开个玩笑都不行,你要我办的事情,早就办妥当了!”陈佬肥着急道。
“办妥当了?”叶小清转头问。
“不用你追问,我都想知道那屋里有什么名堂,所以你走开后我就打电话给劳月了!”陈佬肥吃力地坐起来,说道,“劳月和我有生意往来,她有不少收藏品是我帮联络对方买来的,当然要给面子了!劳月收藏一件东西,都要弄清楚它的来历,否则不会收藏。民国时,天津的黄梅戏女明星不多,最出名的只有几个。劳月收藏的东西里,就有那几位黄梅戏女明星的戏服,关于她们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那失踪的女明星呢?”叶小清好奇地问。
陈佬肥有意吊人胃口:“你绝对想不到!劳月十分肯定地告诉我,那位失踪的女明星并没有死,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就像那位李氏富商一样!”
第十七章 邢绣娘
叶小清甚感意外,所有人都以为那位黄梅戏女明星死了,要不小洋楼里的女鬼是谁?陈佬肥信誓旦旦,很肯定这条信息不会错,劳月是出了名的细心,绝不会出错。劳月还查到了更重要的信息——那位女明星现在就住在湖北黄梅县,已经83岁了,就连具体住址都用短信的形式发到陈佬肥手机上了。
邢绣娘是黄梅戏女明星的艺名,而邢绣娘这个名字很响亮,要知道黄梅戏的始祖就是邢绣娘。邢绣娘生于乾隆年间,曾经四次为乾隆献艺,并获得了“黄梅名伶”的御赐墨宝,最后在嘉庆年间去世。真正的邢绣娘已是数百年前的人物,现在不可能还活着,否则不是鬼就是妖了。民国年间的这位邢绣娘敢取于始祖一样的名字,想必实力不小,否则早被骂臭了。
在劳月传来的资料里,邢绣娘原名邢雪,和邢绣娘一样都来自湖北黄梅县。据说,邢雪和邢绣娘关系匪浅,她当年上台表演的戏服就是邢绣娘为乾隆献艺时穿过的,现被劳月收藏在天津。民国时,邢绣雪不辞而别,回到家乡隐居,这让外界都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劳月在资料里承认,她也不知道邢雪为何隐世于黄梅县。在资料末尾,劳月热心地附了一张邢雪老年的照片,依稀能看出邢雪年轻时是个美人。
叶小清接过陈佬肥的手机,盯着屏幕里的照片,总觉得邢雪会马上爬出来。这是一个大发现,叶小清恨不得飞到小洋楼那边,将消息告诉袁奇风。可一想到袁奇风把她看作累赘,叶小清又觉得不解气,不如自己去找邢雪,兴许能把小洋楼里的秘密查出来,到时候看谁还敢当她是拖油瓶。
理想总是美好的,叶小清打算一个人去湖北黄梅县,但钱包快空了,哪里有路费跑那么远。陈佬肥又不失时机地哄叶小清,只要她来做秘书,不仅包食宿,还能每个月出去旅游几天。叶小清不算太笨,一早明白陈佬肥的心思,当下严词拒绝。陈佬肥一肚子委屈,帮了那么多忙,却没有博得美人的一丝微笑。
叶小清想到陈佬肥的确帮了很多忙,不能把话说太死,于是又改口道:“房东,谢谢你了。工作的事情我过段时间再想吧,房子不干净,你也知道了,先把这事处理好。如果再有人死掉,你的房子就要继续掉价了。”
陈佬肥见钱眼开,立刻答道:“那好啊,赶紧处理好了,别把这事宣传出去,不然就亏大了。你那民警朋友可靠吗?我看他好像不排斥鬼神的事情,应该还成,叫他去湖北黄梅县问一问邢雪吧!”
叶小清商量道:“那……房子的事情在办?我知道我们签过租赁合同,但现在……”
陈佬肥精明得狠,他知道如果和叶小清解除了租赁合同,那就没借口再见叶小清了。虽然陈佬肥一开始对这小妹妹没感觉,但自从叶小清救了他,那心里的爱慕之感就挥之不去。陈佬肥玩的女人也蛮多的,可现在老婆没有,孩子也没有,忽然间就想稳定下来,不再沾花惹草了。
思量再三,陈佬肥不肯放手:“小清,别急着走嘛。你一个人来天津,有地方住吗?别去和你那民警朋友住,男女共住一屋成何体统!等把脏东西收拾了,我让你免费住几个月,这总行吧?”
叶小清的确没有别处可去,如果脏东西被收拾了,她就得从小雨茶楼搬出来了。现在钱又不够花了,能免费多住几个月,如遇甘霖,求之不得呢。叶小清心中忍不住窃喜,但又怕陈佬肥误会,所以没有当场答应,只说先去看一看别的出租屋,也许还会有更便宜的。陈佬肥还想再耍嘴皮子,叶小清就马上逃了,不然到天黑都脱不了身。
走出医院时,太阳正疲惫地往西边下沉,地面的热气不断上涌,热得人无精打采。叶小清看时间不早了,挤上一辆公车,又转了一个站才到南门外大街那一带。自从见过鬼后,叶小清潜意识地要在晚上七点前回小雨茶楼,因为袁奇风说过那是脏东西正式出没的时间,不管太阳有没有完全落山。
一路上,叶小清东张西望,就怕有阳鬼在附近。直到走近小雨茶楼,叶小清悬着的心才放送下来,要不总觉得身后有脏东西。袁奇风也刚好回来,这时候茶楼里的人不多,服务员在里面打盹。叶小清心中有气,有意装没看见对方,怎知对方也没搭理她,径直地走进茶楼里了。
叶小清一急就丢下面子,匆匆地追进去,心里气愤地想:这男人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袁奇风的衣服被污水弄脏了,叶小清小跑跟上前,想问怎么搞的,难不成走路时掉进水沟了。可是,袁奇风老不吭声,叶小清也不敢说话,似乎一开口就会说错话。走上二楼后,叶小清才想起来,孙老死在下水道里,袁奇风可能把尸体抱上来时把衣服弄脏了。
袁奇风没有回头看,走上二楼后就拐进卧室,接下来就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这动作太快了,叶小清愣在后面,脑子一片空白地看人家把衬衫脱下来。袁奇风转过身看了叶小清一眼,叶小清就觉得心跳得厉害,甚至忘记把头扭到一边。
“我先洗个澡,你先到楼下喝杯茶吧,待会儿叫把卧室还给你。”袁奇风终于说话了。
叶小清如释重负,赶紧应承:“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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