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甄史面上的笑意愈浓,看了白莲一眼,其中淡淡的的鄙夷让白莲心头怒火更盛。
“哪里能如此之快便清点好了?当年我家小姐也是十里红妆嫁与叶相的,想必夫人也是清楚当年的盛况。”
白莲嫁与叶云起时,不过只是一个妾室,即便叶云起当时已然对池水瑶并无什么夫妻之情了,但为了他丞相的好名头,自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白莲身为媵妾,只是由一顶小轿儿抬入端庆侯府,嫁妆不过三台,真真是有些寒碜了。
“既然如此,还是劳请甄老板快些,毕竟眼下天色渐晚,府中事情冗杂,恕妾身并无多少时间与甄老板一齐清点。”
“既然夫人无空的话,便先去忙吧,甄某一人也是可以清点这些物什的,若是缺了什么,自然会差人向夫人禀报。”
甄史扫过满院儿摆放整齐的红木箱子,前四箱中装的都是字画,其中古籍便是占了一箱,都是极为难求的好物件儿。
而后真金白银也是四箱的分量,这些黄白之物虽说价值不菲,但甄史确实最为不在意的。
因为他很清楚琨琼眼下放在心中的,便是老爷亲手动笔的字画,那些东西留在这腌臜的端庆侯府之中,也算是辱没了好物儿。
闻言,白莲冷哼一声。她自然是不能离去的,若是甄史使出什么手段,将这里的物什收起来几件,也是极为麻烦的,毕竟当年池水瑶的嫁妆之中,都是丞相池渊细细备下的珍品,极为难得。
当甄史将面前摆放的物件清点完之后,拿起账目,似笑非笑的冲着白莲道。
“夫人,眼下这银钱的数目共是五十万两,已然对上了,但如果甄某没有记错的话,箱中缺了不少的头面首饰,您可见着过?”
说着,甄史便微微眯起凤眸,眼中仿佛能放出刀子一般锋利。
听得此言,白莲面色也是有些不好。
她也算是大家出身,虽说对池水瑶那丰厚至极的嫁妆很是动心,但到底也没胆子从中取出什么物件儿。况且,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将来也都是沐遥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没有贪墨女儿嫁妆的道理。
但架不住端庆侯府便是有那般眼皮子浅的人,老太太虽说心中有数,但叶云清却是个拎不清的,她本就没怎么见过世面,池水瑶嫁妆中的头面首饰,有的比宫中御赐之物都要珍贵几分,她自然是动了心思。
一开始不过是羊脂色茉莉小簪,后来便去了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之后又是镂空兰花珠钗、碧玉玲珑簪、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乳白珍珠璎珞等等。一众好物儿都被叶云清给搜刮了过去,她还真真不像是端庆侯府出嫁的姑奶奶,而是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儿。
白莲自然是不忿这些物什都被叶云清那不开眼的蹄子给搜罗走,见叶云起并无旁的反应之后,便自己将这些物件也取了大半儿,剩下的都让老太太挑了不少,留着赏些给小辈儿,也是极为不错的。
就连老太太素日欢喜的羊脂色茉莉小簪,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也是从池水瑶的嫁妆中搜刮来的。
而眼下放在院中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金簪之流的物什,甄史也不是个有眼无珠的,自然能看出不妥来。
白莲在心下狠狠啐了叶云清一番,这才扯出一丝笑意开口。
“这些物什一直放在库房之中,那里能少的?莫不是甄老板点错了吧?”
闻言,甄史轻笑一声,凤眼微眯,直直的望着白莲,直把这位端庆侯夫人看的极为心虚,这才作罢。
“侯夫人莫要说笑了,我家小姐怎的可能用此些物什陪嫁?若您寻不出那些丢失的头面首饰,那甄某也不好为难与您,只得亲自去找丞相大人说理去了。”
甄史这便是在威胁白莲,但白莲却也不得不受着,她虽说不清楚如今的甄史到底是何身份,但定然不会是个简单的,如若不然,叶云起也不会容得他一个鄙贱的商人如此放肆。
“唉,许是因着年久,掉了一些头面也说不准,甄老板莫要放在心上,我现下去寻即可。”
白莲面上挂着几分僵硬的笑意,心下简直气怒至极。她手中是有不少头面,但却定然不够将池水瑶嫁妆中的亏空给补上的数目,所以她便只有去找老太太这一条路了。
闻言,甄史这才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坐在院中搬来的软榻上,身旁的丫鬟轻轻揉按发间,微阖双目,好不闲适。
☆、第185章 讨要
白莲也并未在院中多留,毕竟她现下要尽快将头面的亏空给补上,省的甄史这鄙贱之人又借机生事,那便不好了。
甄史也不心急,他既然想要将琨琼的嫁妆给追回来,便也不怕费这一点儿心力。先前他听闻明德帝传来的消息,真真是极为惊惧的,不过他也知天山雪莲能解小姐身上的千年醉,也便放心心来。
甄史倒没有想到叶云起会如此在意琨琼,既然如此的话,他也不介意一箭双雕,既将琨琼的嫁妆给寻了来,又将小姐身上的千年醉给解了,真真是极好的。
白莲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常青院,面上带着几分愠怒,都已然交出去的物什,现下又叫她一件件的寻出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老太太此刻正在用着晚膳,听闻白莲来了,当下便将象牙银箸给放了下去,眉间一蹙,想来也是极为不待见这个儿媳。
白莲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面上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直接开口道。
“给婆母请安。”
老太太望了白莲一眼,当下也有些失了胃口,摆摆手,道。
“无需多礼,起身落座罢。”
白莲直起身子,便直接坐到了老太太对面的红木圆凳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甄史所言之事冲着老太太说明了。
“婆母,您是不知,因着沐遥中毒了,所以侯爷便从旁的地方寻了一株天山雪莲,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还需婆母贴补一些。”
白莲低眉敛目,面上一派恭敬之色,但老太太见了,心头不由一跳,总有些不妥之感。
“贴补?咱们侯府的库房现下还需要贴补了?你这主母是怎么管家的?”
闻言,白莲面色不变,也不看老太太低沉的面色,直接开口道。
“母亲,那天山雪莲是甄史取来的,他要的物什,便是当年池氏的嫁妆。”
说到此处,白莲微抬凤眸,心下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若非老太太初时纵容叶云清,眼下也不至于如此窘迫了。
“甄史?便是先前给池氏打点铺子的那个掌柜?不过是个商人罢了,给他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老太太很是不以为然,当年池水瑶死的不明不白,都并未有人为她出头,眼下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天山雪莲罢了,哪里能让他们端庆侯府低头?
“母亲,甄史是陛下的人,天山雪莲弄不好也是陛下授意他拿出来的。”
这便是白莲即便是真真恨毒了甄史,却也不得不将当年池水瑶的嫁妆一件件寻来的缘故。初时叶云起提点过她,说甄史这鄙贱的商人,便是秦国商会的幕后老板,所以今日万万不可与他争执。
听闻甄史居然与明德帝有关,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方才有些不屑的面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凝重的神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并无半句虚言。”
闻言,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而后面色变的铁青。
甄史既然是来寻池水瑶的嫁妆的,定然是存心为难他端庆侯府。池氏的嫁妆银钱倒是好补,古籍字画也没几个人动,除了叶云起喜爱赏玩之外,也并未少了多少,只需将书房中的字画取来给补上便是。
但嫁妆中的头面,却是差了不少。
当日率先动池氏嫁妆里珠宝首饰的,便是叶云清,而后是老太太,最后白莲生怕自己吃了亏,才直接用钥匙光明正大的打开了库房,将余下的好物儿都收到了云水阁里面。
因着当年白玉圣眷不断,叶云起丞相之位尚未稳住,所以这才容着白莲,老太太心里也插了根刺。但眼下,她却是真真急了,虽说首饰头面她这常青院中有了不少,但还有许多被云清拿到了礼部侍郎府,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脸面上门去讨要。
“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此刻也没了主意,她毕竟年岁大了,又抹不开脸面,所以才无法子。但白莲却是不同,她原本便是厌了叶云清这个小姑子,眼下若是将池水瑶的东西讨要回来,交予甄史,既能让她心里畅快,又能将甄史给打发了,真真是一举两得。
“母亲,这便看您舍不舍得了,云清是咱们府上的姑奶奶,咱们府上现下里出了事,她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当年池氏嫁妆里的头面,云清也并未少拿,甄史现下取了当年的嫁妆账目,定然是一件也容不得咱们少的。”
吃进口中的东西,若是想让叶云清吐出来,真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白莲没有这金刚钻,也不揽这瓷器活儿,便继续道。
“母亲,云清心里也是有主意的,我这个嫂嫂要是出面,她定然不会欢喜,莫不如您老差人将她从彭家给迎来,说是您想她了,这也好化解了当日因着彭远山那腌臜东西所生出的不快。”
自从彭远山与斐夫人那事儿曝露了之后,叶云清便因着叶云起的命令,再也不许入这端庆侯府。
老太太虽说心疼女儿,但在她心中,最为重要的还是叶云起,所以也便由着叶云起泄愤了。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是不怎么舒坦,彭远山虽说是个浑的,先前云起也为他置办了一个五品的差事,自那日之后,差事也被撤了。如此一来,云清在礼部侍郎府上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
老太太思索了一会子,想着不过是一些头面,怎的也没有女儿与儿子和睦来的重要,便直接开口道。
“涉蓉,帮我取来纸笔,我要给姑奶奶写点东西。”
闻言,白莲便清楚,老太太这是要劝叶云清将手中池氏的嫁妆给归还回来了,毕竟与端庆侯府交好,和几样珍贵的头面,但凡不蠢的人,便清楚该如何选择。
涉蓉取来纸笔后,老太太便直接落字,将今日事简单的写了一番,重点还是放在了那几件头面上头,以及让彭家重新依附端庆侯府这一点,想来看了此信之后,即便是叶云清心里不痛快,彭远山也会帮她将东西一件件给寻回来的。
☆、第186章 秦杳杳
果不其然,差了一个小厮将书信直接送到了礼部侍郎府,当下彭姑爷便直接应了,说是即刻便会将缺了的头面给补上,而后便会亲自送到侯府。
小厮将消息传回府中之时,白莲仍在常青院待着,方才她在老太太这里用了些膳食,因着老太太年岁大了,用的吃食几乎淡而无味,白莲自然是没有什么胃口。
听闻跪在堂下小厮的言语,老太太登时眉开眼笑,她女儿果然是个拎的清的,借此机会与云起化干戈为玉帛,真真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我便先行去寻了甄史,让他过些日子再来,毕竟今夜那些物什是凑不齐全了。”
闻言,老太太面带喜色的微微颔首,也并未多言,想来是因着叶云清要回到侯府一事欢喜呢。
见状,白莲心下极为厌恶,但面色不变,恭敬的缓步退后,亲自将堂上的雕花木门给合上,这才出了常青院。
走在往小院儿去的小径上,白莲面色愈冷,一旁的知书知琴见了,身子微微颤栗,也不敢多言。
等白莲回到甄史所在的小院儿之后,便换上了满面笑意,径直上前,冲着甄史福了福身子。
“甄老板,今日着实有些晚了,您便先回了可好?不出三日,妾身便会将缺了的头面给补上,亲自送到碧渊阁,您看可好?”
闻言,甄史勾唇一笑,面上透出几分冷意。
“端庆侯府今日还真是让甄某开了眼界,原配嫡妻的嫁妆居然少了如此之多,一时之间难以凑齐,你们这帮后宅妇人,真真是丢了丞相大人的颜面!”
甄史其实早便清楚,琨琼嫁妆中少的那些物什,一时之间定然遍寻不着,他现下如此言道,便是为了让端庆侯府失了脸面。
白莲一双凤眸中也染上几分怒色,但面上仍强扯出一丝笑意,道。
“甄老板何必与妾身这一介妇人计较,端庆侯府自然不会少了您的东西,还请您宽限三日!”
白莲从未经历过如此情景,她堂堂的端庆侯夫人,亦是四品诰命夫人。居然被一个鄙贱商人给追讨物什,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也罢,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甄某便宽限了这三日,若是倒是东西有半件不妥的话,甄某可便要请旁人主持公道了!”
甄史话落,便似气急的模样,直接拂袖而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秦国商会的伙计,忙不迭的将院中的红木箱子都给抬了起来,往碧渊阁的方向赶去。
未出片刻,小院儿中便只剩下白莲与其身后的丫鬟了。
见着这空荡荡的小院儿,白莲修剪的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刺进的掌心,几欲刺出血来。
眼下,甄史敲打端庆侯府的目的,也算是得逞了,他回到碧渊阁之后,便见着了一个意外来到之人。
“大师兄?”
甄史即便并未入仕,但也与池渊的弟子是师兄弟相称,所以如此称呼柏琼,自然也是不为过的。
柏琼眼下仍是极为艳丽的容色,甄史见着他居然来到碧渊阁,心头微震,也不知他为何而来。
“阿史。”
柏琼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冲着甄史淡淡开口道。
“眼下形势依然明朗,柏某便是站在大皇子身后,也无大碍。”
闻言,甄史先是有些怔楞,随即便是难以言喻的狂喜。眼下沐遥已然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大皇子身上了,若是大皇子并未登位,事情便是大大的不妙。
此刻正值紧要关头,柏琼这等多智近妖之人极为重要,以他的智计,若是入了大皇子府,也即是现下的敬王府的话,想必大皇子便是如虎添翼,登位的把握便会更大了几分。
“阿史即刻便领着大师兄去敬王府。”
甄史面上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喜色,柏琼见了,不由哑然失笑。这阿史现下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如此孩童脾性?
“也好。”
柏琼微微颔首,也不顾此刻正值夜间,便跟随着甄史直接往敬王府的方向走去。他二人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池渊是严师,君子六艺自然不会让他们落下,所以只是躲过宵禁,也是不难的。
甄史这边已然将柏琼领到了敬王府,而叶沐遥这厢还在忙着调养身子。马上便是宫宴了,叶沐遥怎么说也是中了毒,虽说并无大碍,但铃兰这丫鬟便是半点也不放心,非要尉迟津开了不少苦药,日日盯着她服下,这才作罢。
身上千年醉解了之后,叶沐遥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老太太与白莲也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歇息,万不能耽搁了几日后的宫宴。
除了白莲现下差人将先前老太太赏下的几件头面给取了过去,旁的也并未有什么事情。
叶沐遥自然是清楚阿史的举动的,心下对他狠狠扫了端庆侯府颜面的手段也是极为欢喜。不过叶沐遥最为看重的并非嫁妆中的那些头面首饰,而是池渊细细备下的古籍字画,那些都是父亲的心血,万万不能留在端庆侯府这腌臜地界儿给糟蹋了。
“小姐,快趁热用了药汤罢,省的等下凉了,还需小厨房重新熬来一碗。”
叶沐遥自然也是不愿折腾这些丫鬟婆子,所以便直接将瓷碗儿接入手中,一饮而尽,药汁极为苦涩,铃兰便马上端上了腌好的酸梅子,滚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