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约莫有十六年了,公子,你是不是又想起夫人了?”南书观察着自家公子的神色,虽然他是笑着问他这话,神色间却满是寂寥,跟随公子多年的他,一看便知公子又想起夫人了。
“十六年了啊······”青离以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离”字,怅然道:“南书,你还想见你的爹娘吗?”
还记得那时他救下他后,小小的南书趴在他腿上,眼眶里蓄着泪看着他的爹爹头也不回地离开,肿着一边脸颊却倔强地不愿流下一滴眼泪,然每当他牵着他在庭院中散步时,他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着的模样儿,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他的想法。
“公子,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说到我爹娘了?”南书不解地问道,这么多年,他的印象中从未出现过爹娘这两个人的身影,记忆里只有公子,教他写字念书,待他如同亲弟弟般。
青离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沿:“过来坐,我有话与你说!”待南书坐下后,才缓缓开口:“小时候,你问我,你的爹娘为什么不来看你,把你留在我这里,我总是绕过话题,不告诉你答案,今天令牌差点儿丢失一事,让我想起许多过往的事情,思来想去,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我宫里的?”
南书摇了摇头:“记不大清楚了,反正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公子身边了!”
“那时你握着一颗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糖块出现在我的眼前,说把糖给我吃,没过多久,就冲进来一个带刀侍卫,那是看守冷宫的侍卫,你唤他爹爹,却被他打了一巴掌,那时我便清楚你的身世,断不能让你被带走,这块令牌,自从赐予我之后,我从未用过它做什么,它第一次发挥作用,便是救下你,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你的母亲是关在冷宫里的宜嫔娘娘,而那个欲置你于死地的侍卫,便是你的父亲。”
南书微张了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公···公子,那你为何从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青离摸着他的发顶,眼中的惆怅倾泻而出:“三哥这次回宫,宫里必定会掀起一场新的斗争,甚至会将我牵扯在内,今日血盟一事或许就与此脱不了干系,你的身世终究是个问题,所以我想此次进京后,就将你托付给晟华,如果你想要见你娘,我会想办法将她送出宫去,晟华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你莫要再随我入宫了!”
南书一把扯过他的手攥在手中,乞求着道:“公子,不要把我交给晟华公子,这么多年我都是跟随着你,怎能说走就走呢!还有,即便是我娘还活着,我也不想见她,如果她真的是冷宫里的妃嫔,那么我就是她犯错的证明,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上,是你给了我堂堂正正的身份,使我不用活在阴影里,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公子的!”
青离眉间微蹙,被他扯痛的伤口隐隐传来一丝痛感,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还是小孩子心性!此番不比以往,我很有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听我的话,万一我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南书喊着打断了他的话,“公子这些年韬光养晦,未必不能求得自保,再者说,皇上不是极其喜爱三皇子吗?只要我们与三皇子交好,那以后他当了······唔唔······”
青离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以免他说出后面的话来,“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掰下他的手,南书垂下眼睑,自责地揪着自己的衣袖:“都怪我,平时怕苦怕累,没有听公子的好好练武,不能保护公子,还要公子来保护我!”
青离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些细碎的动静,他立刻对南书使了个眼色,冲着屋外说道:“何人在外面?”
红衣男人推门进了来,紧随他的脚步,两个下属分别扛着一个人进来,绕过屏风后,将人丢在了脚榻旁。
“就是这两个人。”红衣男人在桌前坐下,斟了杯茶,眼神示意着。
被搞得云里雾里不明原因的两人一见到床上靠坐着的青离,眼睛瞪得差点儿没掉出来,明明他们才是买主,为什么这两人没死也就罢了,还堂而皇之地舒适地躺在床上,而他们却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
“分舵主!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血盟不守承诺!!”
听了他们的责问,红衣男人手中的茶杯倏地被捏了个粉碎,“这也正是本座想问的,你二人陷害血盟刺杀皇族,居心何在!!”
变了音后的阴森森的沙哑斥责,听得二人呆若木鸡,连害怕都忘了,“什么!他是皇族?”
“不错,在下乃皇六子,青离。”青离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你们小姐派你们来的,还是另有他人?”
“不是我家小姐,不是的!”两名侍卫不断地重复着,却听青离“咦”了一声,“那就奇怪了,据分舵主所言,你们是奉家主之令,为防止家主身份泄露才想杀我们灭口,家主难道不是你家小姐?”
二人剧烈地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摇着头:“不是小姐,是领队说,害怕你们会因为云锦而怀疑小姐的身份,泄露出去恐怕会对小姐不利,所以才派我们来的,小姐对此事全不知情!!”
“你说不知情就不知情?你家小姐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要说不是她,我都不信!!”南书忿忿不平地反驳道。
“南书!”青离出言喝停了南书的话,与他所想相差不远,那个如墨小姐虽然看上去神色淡淡,仿佛不近人情,但他却觉得她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反倒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位公子,对他的敌意明显至极,要说是他借侍卫领队之手来除去他们,也说得过去,毕竟,他对他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疑心甚重,而更多的是,小狐狸对他的亲近,使得他产生了危机感,归根结底,源头怕还是在那如墨小姐身上。
如此说来,他对这个如墨小姐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为什么侍卫们害怕他们泄露云锦之事,而云锦之事公布于众会对他们小姐产生危害,丫鬟将衣物交给他时,并未表现出特别之处来,可见她们主仆二人对云锦之事并不知情,眼前的情况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明明已经理清楚了关系,却还是不明白个中缘由。
第二十九章 封口,匿迹
第二十九章封口,匿迹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如何处置这两人,他奉命出宫,身份一旦泄露,后果可想而知。
“我想他们二人是与血盟做的交易,如何处置,就由你来决定吧!不知分舵主你意下如何?”青离将问题抛给了坐在桌前怡然饮茶的红衣男人。
地上挣扎着的两人一听要处置他们,惊慌失措地高喊着,求饶着:“六皇子,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两个有眼无珠的奴才吧,家里还指望着我们将养,求您饶我们一命吧!”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红衣男人突然开口,“别费力气了,即便是六皇子饶你们不死,血盟也不会允许你们活着离开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翻过一盏茶盅,将瓷瓶里的粉末倒进去,加了些水摇晃着,缓步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蹲下,“看在你们尚未酿成大祸的份上,给你们一个轻松的死法,谁先喝?”
两人扭动着纷纷向后挪动着,嘴里嚷嚷着:“他先喝!”“他!”红衣男人邪笑着,左右打量了他们一眼,顺手捏着离他较近的一人的下颌,用力一扣,颌骨传来一声脆响的同时,将药灌了进去,而另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同样被灌了药下肚。
不知是被呛得还是想要将喝下去的**吐出来,两人窝在地上,身体弓着,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剧烈地咳嗽着,没过多久,咳嗽声渐渐转小,直至消弭,最终,气息淡了下去,他们挣扎的身体也没了动静。
红衣男人伸出两指在二人的颈间分别一探,确定他们已死后,才打开门,召了下属进来将他们抬出去,临关门时还不忘对下属吩咐着:“记得用化骨散化干净了,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南书被吓得不轻,眼瞧着他关上门重新做回桌前,愣是瑟缩着退到了青离的身旁,嗫喏着大气儿都没敢再出一下。
“不愧是血盟,手法利落,行事严谨!”青离方一开口,身旁的南书就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袍,“公子······”
红衣男人闻言,先是一愣,复又朗声笑了起来:“公子胆识过人啊,看你的书童吓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不说话也是吓得不轻。”
“人死不过是一瞬的事,我既已知他们的结局,又何来惊惧?再者说,据我所知,你确实已经给了他们最轻松的方式结束不是么?”青离只是淡淡地笑着,对于血盟以往的杀人方式并不多言,看不出他的想法,而在旁的南书声线差点儿变了调,抖索着嘴唇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最轻松的方式······”心里嘀咕,我的老天!这都算是最轻松的方式,那残忍的方式得要多可怖啊!
“呵呵,今日与公子相谈甚欢,本想再聊些时候,不过本座看你的面色颇为倦怠,今日就暂且作罢,这间房沾了死气儿,不宜再住,我这就命人另外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南书,扶着你家公子过去歇息便是!”
南书低低地应了一声,扶着青离坐正,又蹲下去给他套上了锦靴,取过屏风上的外袍给他披上,这才扶着他站起来,“公子,走吧?”
搭着南书的手臂,青离向着房门走去,经过红衣男人身边时,微微颔首,算是道了谢,随后跟着血盟下属的带领去了新的客房。
目送他们走远,红衣男人出了房门,站在院中,不一会儿,刚才派出去处理尸身的下属便回来汇报:“回禀分舵主,已经将他二人处理完毕!”
“嗯。”红衣男人一摆手,挥袖向着青离他们的反方向走:“通知各处,好生招待这位公子,不得有误!”
“是!”那名下属低头领命,迅速离开向分舵各部传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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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青离坐下,南书跑到门前左右看了看,小心地将门关好,上闩,再次来到青离面前,不安地看向自家公子,道:“公子,我觉得这里的人太可怕了,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才是!”
“南书,如此你便觉得可怕,此番回宫后,可能发生之事也许会比这里你所见的更加可怕!”青离出言提醒着他,宫里的诡谲比之血盟,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那些妃嫔,明里暗里的手段不见得比血盟少,如此他已经惊惧害怕成这样,真不知道,到时候他会怎样!
“我······我······”南书支支吾吾了半晌,低下了头,公子的意思他懂得,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想离开公子,他相信,公子若是将他托付给晟华公子,晟华公子定然会将他安置妥当,然而,离开了公子,他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就好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除了公子外,再没有人能够感应到他的重要性。
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南书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坚定之色的望向青离,大声宣布道:“公子,南书不怕,南书要跟着你!”
本想着如此一来,南书会改变心意,却不料这孩子倔强得厉害,明明已是害怕得要命,还强忍着恐惧感,青离只好点点头:“随你吧,我会尽力地保你周全的。”
左等右等,仍然没有那两人的消息,护卫领队心头渐渐涌上不安来,看那白衣公子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即便是会,他也不可能敌得过清月湾的特训护卫,更何况,他还给了金叶子让他们请血盟的杀手帮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只是白衣公子与他们一行的距离相差并不远,不论是死是活,也该有个回信了,何以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任何回信。
正思索间,晴丫下了马车,来到他面前:“小姐着我来问问,何时能到京城?”
“啊?哦!照现下的速度,再行两日便可入京!”恍然回神的领队忙回答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引起了晴丫的疑惑,她没有再问,返身回了马车,一进马车就对柳如墨说道:“小姐小姐,我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哦?”柳如墨轻挑娥眉,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方才我去问领队何时能到京城,他好像在想什么,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愣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应我,所以我想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第三十章 奇遇
第三十章奇遇
“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自会向我禀明,何须让你看见再借你之口告知我。”柳如墨淡淡道,心里估算着这两日的行程还能修习几个玄术手印。
依照记忆中的时间来算,再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如今的皇上便会病重不起,新的国师也将在这半年里选定,入宫觐见。
青国自建国以来,祖制规定:每一任皇帝都必须在自己命数将尽前择选出新一任的国师,来辅佐由他自己定下的储君,也就是说,半年后,太子便会登基为帝,如果不能在这半年中获得爹爹的认同,顺利继承国师之位,那就只能等到青远称帝才有机会了,只是,那时恐怕历史又将重演了。
晴丫撇撇嘴,见自家小姐盘膝坐着,一遍遍练习着腿上铺陈的书籍中的玄术,压根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她只好抱膝坐在一旁,无聊地看着,时不时地给柳如墨端个茶,递个点心。
没有了柳如墨和晴丫同乘,青远着实闲得发慌,往日里随师父练武之时,并不觉得日子有多烦闷,然今天也不知道是怎的,他闭上眼修习内功时,每每刚静下心来,柳如墨的脸就会出现在脑海中,试了几次下来,皆是如此,为了不使自己走火入魔,他仅仅运行了一周天就停了下来。
对于柳如墨这个女人,青远心里隐约浮现出缕缕熟悉感,从初见到如今同行回京,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念头,明明柳如墨已经表现出了对他的躲避,依照他的个性,断不可能再对她一再靠近,偏偏每次下定了决心不再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举动,一看到柳如墨就立马破功。
“真是鬼迷心窍了,青远啊青远,她不过是救过你几次,你对她哪来如此深厚的情感?”青远泄气似的喃喃自语,“世上女子何其多,为什么就对她念念不忘呢?”
比柳如墨美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不管是为了他的人,还是为了他的地位,想要与他攀上关系的女人更是多不胜数,为什么这个女人就对他瞧不上眼呢?难道说,她在欲擒故纵?
不是,他分辨得清,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除了初见时,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一闪即逝的不明情绪外,余下的相处中,她的态度都是捉摸不定的疏离。
那个白衣男人的出现,昭然宣告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柳如墨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般态度,而是仅仅针对于他,亦或者说,是像她自己所说,不想与他有任何关联,所以刻意为之。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是呢,如墨?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让你不再刻意地躲避我?”
空荡荡的车厢中,只有自己的声音响起,落于尘埃,没有人来回答,掏出母妃留下的玉梳,青远怔怔地凝视着玉梳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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