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迷幻蛊,君无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看向倾欢的眼神更是带着三分深沉的打量之色。
倾欢并不在意君无夜的眼神,只是说道:“那荷包——听说是下蛊之人留下来东西,夏霜捡到便交给了阿浅,可这荷包的主人居然是大姐姐身边的宫女,阿浅只觉得这是一场误会,更是怕有心之人借此挑唆阿浅与大姐姐之间的关系,便将荷包偷偷放在身上,只当完全没发生过这件事,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倾欢说完,云子衿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她这才知道为何小荷的荷包会在云倾欢身上,都怪这个荷包,否则她也不会平白无故被人怀疑。
君无夜沉吟片刻,只道:“继续说。”
“阿浅不解,那荷包既然由阿浅贴身佩戴,为何会到贵妃娘娘的手中?”
“既然荷包一直都在六妹妹的身上,那荷包为何会在长春宫被搜到,自然要问六妹妹你自己了。”云子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可她发髻还散乱着,她有心想要整理,可众目睽睽之下着实不妥,她又不想在此刻跟君无夜请旨去偏殿整理,生怕倾欢会借机在君无夜面前挑唆,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的。
云子衿突然插话令君无夜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倾欢看向云子衿,开口问道:“大姐姐是这样想的吗?那小荷的荷包为何会在桃源居被夏霜捡到?这个问题阿浅是该问小荷还是问大姐姐?”
好啊,原来云倾欢是在这等着她呢。云子衿脸上闪过一抹薄怒,这才反应过来云倾欢是在给她下套。
“小荷的荷包为何会落在桃源居,本宫不知道。六妹妹若是想要知道真相,应该去问小荷,不过小荷已经被杖毙,怕是也问不出个结果来。本宫想小荷一向粗心,常日里便总是丢三落四,丢了荷包也在情理之中,六妹妹一向心细,难不成会把贴身戴着的东西随意丢弃?”
云子衿此刻突然庆幸君无夜下令将小荷杖毙,就算云倾欢想借此生事,可终究死无对证,她又能做什么?
“哦?小荷一向粗心?”倾欢嘴角荡开清浅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天真无邪的模样,云子衿心里一颤,每每倾欢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她厌恶这样的笑容。
“小荷是大姐姐的贴身宫女,在相府的时候就一直服侍大姐姐,大姐姐是相府嫡女,出身尊贵,若是身旁之人粗心,爹爹和大夫人也不可能放心将这种人放在大姐姐身边伺候,更别说大姐姐还带着小荷一起入宫,可想而知大姐姐对小荷是极器重的,若是小荷粗心,便是大姐姐也不能放心的不是吗?再说阿浅便是再如何心细,依照大姐姐所言,终究年龄尚小,做事难免有疏漏,对比之下,大姐姐认为是小荷丢了荷包的概率大,还是阿浅丢了荷包的概率大?”
倾欢步步紧逼,字字质问,竟弄得云子衿有些接不上话来。
“六妹妹何必转移话题,小荷的事……本也不重要。”云子衿不想让倾欢在小荷身上多做文章,只想赶快把话题转移到柳梦蝶身上去。
“自然,小荷只是一个宫女,能有什么重要的?”倾欢竟是顺着云子衿的话接了下去。
云子衿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云倾欢在顺着她的话说,但她总感觉……她似乎一直都在被云倾欢牵着鼻子走!这个认知让云子衿心里一慌。
“定安郡主。”君无夜定定的看着倾欢,眸子很深,他一字一字的问倾欢:“告诉朕,你知道害了贵妃腹中之子的人是谁吗?”
倾欢遥遥对上君无夜的眼神,慢慢摇了摇头,“阿浅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不敢说。”
“那你为何现在又说了?”君无夜逼问倾欢。
“因为有了大牢中屈打成招一事,阿浅才突然明白,原来有人想要阿浅背黑锅,可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倾欢说:“阿浅在大牢中差点就被活活打死,不过好在阿浅虽然福薄,但命硬,阿浅就想着既然有人想要屈打成招,就说明有人怕阿浅不认罪,那么这个人会什么会让阿浅认罪?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人就是凶手,她怕皇上查到真相,所以想让阿浅背黑锅!”
倾欢这个解释仔细想的话很能解释得通,既然有人对倾欢严刑逼供还企图屈打成招,这恰恰洗清了倾欢的嫌疑,足以说明害柳梦蝶滑胎的另有其人。
这也是为什么倾欢在大牢中完全没有反抗的原因,有了这件事,她就能撇清谋害皇嗣的嫌疑,虽然这招走得有些险了,但富贵险中求,倾欢这三鞭子没白受。
“你的意思是,想要逼你认下罪名的人,就是害贵妃滑胎之人?”君无夜沉吟片刻,倾欢的解释滴水不漏,完全说得通,显然倾欢的这番解释和说明也正是君无夜猜想到的。
倾欢点了点头,云子衿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如此说来。”君无夜的眼神从倾欢身上转开,落在了几乎吓得快要尿出来的钱有贵的身上。
倾欢远远瞥见了云子衿的脸色,一言不发的垂下了眸去,该说的她都说了,其他的就看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了。
“说。”君无夜冷冷的质问钱有贵:“朕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宫里滥用私刑?你若是说了,朕可考虑从轻发落,若是不说。”
君无夜冷冷一笑,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全,但足够让钱有贵吓得裤子都湿了。
“臣,臣……”钱有贵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下意识的看向了云子衿。
云子衿白着脸,见钱有贵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尖声叫到:“你看本宫做什么?”
云子衿完全失了平日的温柔和冷静,君无夜看了她一眼,不温不火的说道:“云妃怎如此大的反应?”
“臣妾……是臣妾失礼了。”云子衿一颗心跳得飞快,她站起身来,朝着君无夜施了一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看上去平和些,“臣妾御前失仪,请皇上恩准臣妾去整理一下。”
君无夜眼神淡淡的落在云子衿身上,带着冰冷的寒意,云子衿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生怕被君无夜看出什么来。
“朕想,云妃还是回你的钟粹宫去好好整理你自己去吧。”君无夜拂袖,在云子衿变得惨白的脸色中,冷声说道:“好好在你的钟粹宫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一步,禁卫军。”
君无夜一声令下,穿着盔甲的禁卫军鱼贯而来。
云子衿面如纸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君无夜,“皇……上?”
禁卫军?君无夜居然出动了禁卫军?
“把云妃带回去。”君无夜冷着脸直接打断了云子衿的话,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皇上!”云子衿失声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不是臣妾……不是臣妾啊!”
云子衿心里是又惊又怒,对倾欢严刑逼供她有参与,但是柳梦蝶滑胎真的与她无关,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云倾欢……对,云倾欢一定是故意的!
慌乱中,云子衿看向倾欢,倾欢正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存在感很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此刻被禁卫军架出去的人是她,不应该是云倾欢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云倾欢……该死的不是云倾欢吗?
君无夜冷眼看着被禁卫军带走的云子衿,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周身充斥着孤寂的味道。
倾欢知道君无夜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他未必有多在意云子衿,不过云子衿做了在君无夜理解中“背叛”他的事,这件事估计会在君无夜心里生疤,抹不去,自然就会产生芥蒂。
倾欢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以为君无夜看不到,可她那抹嘲讽的笑容恰好撞进了君无夜的眼中。
君无夜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种熟悉的密密麻麻的痛意又再度向他袭来。
他只是突然间发现……那么多的女人说着爱他,可最爱他的那个人,好像已经不在了。
第187章 护你周全
长春宫偏殿,女医在给倾欢仔细处理着腰上和背上的鞭伤,倾欢靠在软榻上,显然有些精力不济,女医给倾欢把脉,有些诧异的看着倾欢问道:“郡主服过丹药了?”
倾欢摇了摇头,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郡主脉象稳定,并无大碍。”女医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嘀咕道:“真是奇怪。”
倾欢皱着眉头问道:“哪里奇怪了?”
“从郡主所受的鞭伤来看,处理不及时,该是会引发伤口感染,郡主可有高烧不退迹象?”
昨天一夜倾欢的确是发起了烧,后来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烧就已经退了,倾欢之前并没有特意注意过这点,难道是君无澜?
“不过既然郡主已经退烧,现下伤口又已经处理好,并没有大碍。”女医说着,站起身来去向站在外面的君无夜复命。
隔着一层屏障,女医的声音徐徐传来,倾欢知道君无夜站在那里,即便隔着距离她也能感觉到专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
有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倾欢靠在那里不想动弹,实在是耗损了太多的体力和精力。
君无夜的身影穿过屏障,他穿着龙袍还不曾换下,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英明神武。
倾欢无心去看君无夜,也不想跟他说话,只好靠在那里闭着双眼假寐。
君无夜盯着倾欢看了一会,突然走到一旁去,倾欢闭着双眼隐约听到了水声,她不知道君无夜在干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奇,突然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脸颊上。
倾欢一惊,忙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君无夜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他的手上拿着一条手帕,那条手帕被水浸湿,正贴在她的脸颊上。
倾欢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下意识的抬手,想要从君无夜的手中接过手帕来,君无夜似乎知道倾欢的意思,他没有松开手的打算,反倒是倾欢的手刚刚抬起,有些尴尬的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告诉朕。”君无夜的视线落在倾欢的脸颊上,他拿着湿手帕慢慢的擦拭着倾欢的脸颊,刚刚这里被柳梦蝶重重的扇了一巴掌,有些红肿倾欢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君无夜看着尤其刺眼。
君无夜启唇,冷而淡的说道:“你说你中了迷幻蛊,可那一夜你又作何解释?”
倾欢知道君无夜说的是她设计自己假装中了迷幻蛊想要引蛇出洞的那次,原本应该中蛊昏迷不醒的她却在夜晚撞见了君无夜,君无夜大概是知道她没有中蛊的,方才大殿之上倾欢还以为君无夜会直接揭穿她。
“皇上应该能猜到,阿浅不想撒谎。”倾欢垂眸,她不喜欢君无夜如今的靠近,但即便不喜欢也不得不暂时忍着。
“是吗?可你对朕,分明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君无夜只道:“朕的容忍也有限度,不要试图挑战朕的耐心。”
君无夜脸上的表情悲喜莫辨,倾欢抿唇不发一言。
君无夜见倾欢不说话,又说道:“云倾欢,你似乎在被很多人注意着。”
有吗?好像是吧。
倾欢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只说道:“阿浅不过寻常女子,不想被瞩目,只想安静度日。”
“即便如此,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不可能寻常。”君无夜手中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他低声说道:“如你,如她。”
她?倾欢眼皮狠狠的跳了跳,哪个她?
倾欢没有问,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就算她问了又如何?君无夜会回答她吗?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
“阿浅从小没有爹娘疼爱,遭受姐妹排挤,冷眼相对,恶言相向。不过一点求生手段,妄图在府中安稳度日,虽几番被迫置于风口浪尖,好在命够硬,终能逃过一劫。”倾欢低眉顺眼的说着,她的语气没有抱怨也没有埋怨,只是很平静的在叙述着一件事而已。
君无夜收回了自己的手,面对着倾欢,眼神深深浅浅的落在倾欢身上。
“多谢皇上。”倾欢又说道。
君无夜随手将湿手帕扔到一边,开口问倾欢:“为何要谢朕?”
倾欢回道:“还以为皇上真会杀了阿浅。”
“你若没做错,朕为何要杀你?难道在你眼中,朕是个动不动就会杀人的昏君吗?”君无夜没有犹豫的说出了昏君二字,他自己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倾欢心里冷笑,难道不是吗?
君无夜,你不是很喜欢杀人吗?
“毕竟当时种种证据都指向阿浅。”倾欢掩去眼中的神色。
君无夜默然,他看着倾欢看了好一会,突然说道:“朕对你说过,会护你周全。”
他的确说过。
倾欢心底一颤,大脑也不知怎么突然一抽,想也不想的问君无夜:“皇上是因为表姐才会说这种话吗?”
君无夜眼神一深,看着倾欢沉默。
“方才在大殿上,贵妃娘娘说的。”倾欢反应过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跟君无夜说这些干嘛?
“嗯。”君无夜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算是什么意思?
倾欢蹙眉,却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君无夜多费唇舌,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许也是因为那个答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没必要君无夜再说一次,若真像柳梦蝶所说,君无夜但凡对她有一点点的在意,也不可能如此狠心到活活烧死他,更灭了容氏满门。
倾欢慢慢的直起身子来,她看了君无夜一眼,开口问道:“阿浅可以回府了吗?”
“你伤势未愈。”君无夜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阿浅已经许久不曾回府,怕爹爹担心。”倾欢说:“宫里的御医都是最好的,既然已经给阿浅看过且已经说明并没有什么大碍,阿浅只需一段时间便可恢复,无需皇上挂心。”
君无夜沉默的看着倾欢,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阿浅告退。”倾欢站起身来,朝着君无夜施了一礼。
“留下来。”君无夜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倾欢的手腕。
倾欢被君无夜的动作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向君无夜。
“留在这里。”君无夜幽深的眸定定的落在倾欢身上,他手上的力道很重,抓得倾欢有些疼。
“留在这里,朕答应你的事不会变,朕会护着你。”
倾欢耳边听着君无夜犹如誓言一般的话,他的眼神很认真,倾欢认识君无夜那么久,她了解这个男人,他此刻的确是认真的。
至少在这一刻是认真的。
倾欢看着君无夜抓过来的手,他的周围充斥着某种霸道的气息,不过很抱歉的是,倾欢此刻是无比冷静的。
因为冷静,所以不会有半分的动摇。
她曾经死在这个男人手上,怎还敢相信这个男人所谓的承诺和誓言?
君无夜,莫不是你觉得我太好欺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还毫无怨言。
究竟是你高估你君无夜,还是太小看我容倾欢?
倾欢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君无夜手中抽回来,她直视着君无夜,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家被斩首的那天,阿浅不慎失足掉进了水里面,当时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被人救上来就剩下一口气,不过好在阿浅向来命硬,仅凭一口气却撑了下来。”
君无夜听着倾欢说,也不插嘴,眼神安静的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经历过死亡恐惧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死亡到底有可怕,阿浅虽然和表姐一家关系并非格外亲厚,但到底身上流着一些相同的血,不可能毫无感情,阿浅曾经怨恨皇上如此手段杀了表姐一家,也想不明白表姐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让皇上如此不顾及情面。”
“皇上的承诺太重,阿浅要不起,也不敢要,阿浅不是表姐,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