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都没回家,我哪里敢啊?”刘管事努努嘴,指向刚才那人去的地方,眉宇间有几分忧愁,叹道:“东家这几天整日都在外面奔波,昨儿个请几个管事儿的吃饭,喝酒都喝吐了,今儿个还得硬着头皮上。为了这次的事情,他可真是豁出了。我延长这么点时间,还真不算个啥。小丫头快走吧,你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田蜜想了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道:“那我也不急,我再回去看看,毕竟刚来,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反正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晚点也没问题。”
并非是她急着表现自己,而是上工之时有杨贤全程监督,杨贤根本不会给她看核心资料。这样耗下去,她只怕一辈子都是个打杂的。她绝对没记错,下工的时候杨贤是第一个走的,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把该了解的都了解清楚,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栽培’了?
刘管事虽然也觉得这丫头表现得有点太过了,却也不好打击新人积极性,只好把钥匙交给她,并叮嘱她走前一定要关好门。
于是,田蜜便再度返回,把柜子打开,拿出里面厚厚的档案,坐在案几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轻盈无声,田蜜一头扑进工作里,没注意到渐渐暗下的天色,直到她把眼睛放在书页上才勉强看得清字时,暮色已然四起。
田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整理好东西,把一切复原后,仔细检查好门窗,这才放心回去。
鸦黑色的天幕下,田蜜虚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向客栈走去,边走边打瞌睡,肩膀垂着,步子迈得软绵绵地,整个有气无力地游荡着。游魂般晃到客栈那条街,她才慢慢回神。
她原地站立,挺直脊梁,揉揉小脸,拉出个欢喜的表情,双脚蹦蹦跳跳好几下。感觉精神了,她才踩着轻快的步伐,高高兴兴地走回去。
“我回来了。”田蜜一把推开房门,便见乔宣远远地坐在窗户前,田川拿着书坐在床边,看会儿书,又停下来照看谭氏。
谭氏躺在床上,莲花般的脸颊一片嫣红,她纤弱的身子随着不住的咳嗽剧烈抖动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去。
“怎么,咳,这么晚?”谭氏见她回来,向她伸长手,同时挣扎着要起身。
田蜜见状,赶紧快步走过去抓住那只手,在床沿边坐下,回道:“第一天事儿多,耽搁了点时间,让娘亲担心了。”
谭氏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见一切都好后,总算松了口气,仔仔细细地问起了她这天的情况。
田蜜自然一个劲儿地说好,特地说了午饭很丰盛,比他们吃的都好,还笑着让他们别羡慕。
谭氏便放心地笑了,田川也安心地笑了,田蜜傻笑着一转头,见乔宣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轻浅的笑容里,带着一份了然。
看得太明白,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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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药坊危机
乔宣并没有说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告诉田蜜:“房子已经找好了,虽然没在宽大街那片好地段,却也离得隆药坊不算太远。按你的意思,价钱已经压到最低了,契约已签,明日便可入住。”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价钱压到最低了?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田蜜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否认,笑着抱着谭氏的胳膊,戏说道:“娘,咱们明天就可以搬新家咯,你高不高兴?高不高兴?快点说你高兴。”
谭氏敲了敲她脑袋,笑得合不拢嘴,呛咳了几声后,扬起虚弱的笑容,宠溺地道:“哪有,非得叫人家,咳,叫人家,说高兴的。”
田蜜笑眼眯眯,一脸自得。
“我也高兴。”田川不问自答,帅气的小脸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
乔宣看着这一家人快活的样子,也不由莞尔。他带着丝笑容,悄悄退出去,把地方留给这一家三口。
他出了门,进了隔壁房间,推开窗户,纵身跃下。
田蜜余光瞟见他出门,没出声,转眼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她走到隔壁房间,轻轻敲了几下房门,见门内迟迟无人应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随着晚风摇摆。
田蜜见此,一言不发地退出去,关好门,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田蜜回到屋子里,见田川在摆放碗筷,她扶谭氏起身,然后便在一方坐下。
“宣大哥说他在外面吃过了,叫我们不用管他。”田川边说边布菜,他先替谭氏盛饭,再给田蜜盛饭,最后才盛自己的。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自然而然,帅气的小脸上还带着笑容。
“哦。”田蜜点了点头,笑看着田川,倍感疲倦的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
昌国男尊女卑,由来只有女子伺候男子,没有男子肯放下身段照顾女子的,田川小小年纪却如此体贴家人,怎不让人心暖?
谭氏亦是欣慰地看着儿子,心里不住点头,嘴上却咳得喘不过气,饭也没吃几口,喝了点汤水就又躺下了。
田蜜几不可见地叹口气,巴掌大的小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安静乖巧的笑容,一边照顾谭氏,一边收拾起这一片狼藉。
入夜,干净空旷的天幕上挂着轮弯月,皎皎银辉遍洒大地,万物沐浴月光,映衬下斑驳光影。大街小巷一片寂静,临街的院子里偶尔几声狗吠传来,吓得卷着薄席缩在角落的乞丐一阵颤栗。
便是这样明朗的夜空下,一条颀长的人影,姿态闲适地走过长街巷陌,并且,每一次都恰合时机地,与巡夜的差役错道而过,一直到他避过税务司大门口的官差,轻巧跃入院子里。
税务司是个相当大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亭台水榭、锦簇花团,只有零星几颗高大的树木穿插在屋宇间,显得空旷肃穆。
此刻,前院一片漆黑,仅有几个侍卫边打着哈欠,边百无聊赖地站在典藏楼前。他们懒懒散散地闲聊着,并没发现一道极快的身影从斜侧潜入了典藏楼。
乔宣站在二楼窗口,向下望了眼,见周边巡逻的差役离此处尚远,门口的守卫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拿出怀里不知翻过多少遍的账册,对着月光再次阅览了起来。
他的手指,飞快从帐页上翻过,最后停在一页,圆润的指尖,在一行字上缓缓滑过——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葛鸿雁以白银九万两取得富华县外十里处某山乌金挖掘权。
乔宣回身,开始在一排排书架上找寻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的卷宗。
很快,他在便在一排书架前止步,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铁丝,将注明了三月的抽屉上的锁打开,拿出里面的卷宗。
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由税监阮天德核准,准许葛鸿雁以白银八千两在富华县外红头山设煤窑。——乔宣查到这段,目光便久久沉落在旁边摊开的账册上,眼里风云翻转。
阮天德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也没有哪个帐房,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错记数额,他们便是动手脚,也会让两边对等,外行人难以一眼就看端倪。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十指收拢,紧握账册。
这本账册,是有人故意造假。并且,假得如此明显,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其实就是一个警告,是响亮的一个巴掌!
这德庄府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他一个外来人,哪有那么容易介入其中?这一次他盗得假账册,必然已惊动某些人,再行事只怕更不容易。
本以为,此事了结,便可尽早归去,现在看来,这条路还很长。
乔宣心思百转,行动上却不落分毫,他将账册收入怀中,又将卷宗放回去,把锁原封不动地扣好。
做完这一切,他绕着阁楼的窗户转了一圈,从缝隙中看清外面的情景后,他选择了一个方向,闪身跃下。
税务司的前院死气沉沉,可后院却有一处是灯火辉煌,人声不休。
这座院落安于一偶,离后门近,来去尤为便利。此刻,花厅中,圆桌上,摆满了各色酒菜,三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位于左边的那位,赫然是仁慧药坊的吴管事,他起身为另两位斟满酒,笑道:“吴某本是要请两位上锦福楼的。可巧,掌计大人说近日他得了一坛三十年的北地红娘子,邀我们来此共品。林七管事,这回我可是沾了你的福气啊,哈哈。”
右座的林七管事闻言笑道:“哪里哪里,是我俩一道沾了掌计大人的光才是。”
主位的周掌计摆摆手,谦虚了两句后,便当先起筷。见他落筷后,两人才相继开吃。
酒过三巡,三个本有些陌生的男人顿时熟稔了,言语间也随意了许多。
这时,吴管事便开始步入正题,他对林七管事道:“岩兄喝酒爽快,对我胃口,咱们兄弟几个,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知道你们亲善堂要进一大批药材,而我们仁慧药坊也正有这方面的意愿。不是我吹,在这富华县,能比我们仁慧药坊还占优势的,根本找不出来。就是那号称富华第一药坊的得隆,也被我们给比下去了。你们和我们合作,实在再适合不过了。再说,咱们兄弟,价钱方面也好商量,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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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暗潮涌动
林岩心里一咯噔,心想,来了。他今天接到税务司周掌计的帖子,就感觉奇怪,周掌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请他吃酒呢?八成是给人牵线。可这当官的都开口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得来。
难怪仁慧药坊能在短期内大力排挤同行,连得隆都被死死压住,原来是后面有人撑腰呢。
林岩心知肚明,面上却一片实诚地点头,不动声色地道:“诚然如此,仁慧确实有实力。”
见林岩并没松口,吴管事不由给周掌计递了个眼神,周掌计会意,亲自举杯,敬道:“我周某人虽只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但在这富华县,却也有些声名。林七管事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给我周某人一个面子。这单子生意,我敢给你打包票,仁慧绝对能达到你们的要求,无论是品级还是数量,都不会比这富华任何一家差,只会更好。”
周掌计把话说得如此明显,林岩也不好再开口拒绝。他诚惶诚恐地喝了那杯酒,想着仁慧也确实是富华最具实力的药坊,便点头道:“周掌计说的哪里话,我还能不信您吗?您放心,竞卖宴上,我一定会优先考虑仁慧药坊。”
听林岩这么说,两人心里有了底,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结果就**不离十了。
三人心里装着事,面上却是平静一片,喝酒划拳,其乐融融。
酒香撩人中,谁也没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乔宣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身如鬼魅,迅速出了税务司大院。
他一直都知道青州势力盘根错节,却没想到小小一个县城的弯弯道道就如此多,而且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说这些人头上没人,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看来,原定的计划要改上一改了。
他需要一样东西,将这张密不透风的网,撕开一道缺口。
而这样东西,可以是一把锋利的刀,亦或者,一个能翻天覆地的人。
乔宣在施施然地行走中,下意识地捧起顺手牵来的酒坛,仰头猛灌了口。
辛辣的酒水湿了唇瓣,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红娘子迷人的芬芳浸染了一地,这一切,都刺激得他神经快速跳跃。
醉人的美酒中,他的眼睛反而越来越清,越来越亮,近乎与月争辉。
他突然绽放出个璀璨的笑容,掀唇自语道:“错了,不是一把刀,而是两把刀,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我要他们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明月高悬,长街弄影,年轻男子银簪束发,轻袍宽袖在行走间舒缓摆动,一派怡然镇静中,只手罩坛,畅饮其间。
不过,他在回客栈前,先去了另一个地方,干了件着实谈不上多光彩的事情。然后,回了客栈后,又干了见更不光彩的事情。那便是深更半夜在人家姑娘窗户前晃悠,将人引出来后,强行塞了个东西到人手里,转身便走了人。
次日,几人起得很早,早饭草草结束,田蜜先跟着三人绕道新居,认认回家的路。
他们的新居,其实是别人住过的旧居,原主人把东西搬得干干净净,除了被岁月斑驳的墙壁,没留下任何生活的痕迹。
于是,田蜜他们看到的,先是光溜溜的围墙,再是光秃秃的院子,最后是空荡荡的屋子。
看着空无一物的房子,谭氏喘了口气,轻咳了几声,哑着声音叹道:“别的不说,咳,咳咳,倒是可惜了乔公子,新做的那几套,家具。”
“无妨。”乔宣倒是看得开,宽慰道:“当舍便舍了。我一会儿出去看看,看能不能买些上好的木料来,这一次把细一点,定会比上次做的更好。”
“这……”谭氏本来想说太麻烦人家了,可后来一想,他们这段时间劳烦人家的还不够多吗?这时才说,未免太矫情了。所谓债多不愁,谭氏话到嘴边,改成了:“如此,真是多谢你了。”
乔宣一笑带过,田蜜见此,让田川把装衣物的包裹放地下,扶着谭氏坐上去,她蹲下身来道:“娘亲先坐这里休息,置办家具的事情,就先让这两位先做着吧。您千万别乱动,要是病情加重了,这药就难停了。”
谭氏也知药有多贵,听田蜜如此一说,再想操持,也得掂量掂量。
“乔宣和小川出来送送我吧。”田蜜一番话搞定谭氏,便招呼着两人出去,走之前不忘回头叮嘱道:“娘亲要听话哦,好好歇着,等我上工回来。”
见谭氏点头,她这才领着两人离开。
三人出了院门,田蜜便停了下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仅剩的那一两银子交给两人,交待道:“一会儿娘会告诉你们该置办些什么,你们照办就行了。咱们暂时先买些生活必需品,不用买太好的,能用就行。如此,这银子想必是够的。这些钱,切莫让娘亲知道了。否则,她定然又会担心出处,操心该怎么还。等会儿娘亲要是再给你们铜钱的话,你们也都收着,让她安心,知道吗?”
“姐,我们知道了,你放心去吧。”田川拍拍胸膛,很有男儿气概地道:“你放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田蜜笑着揉揉他脑袋,田川撇过去了,嘀咕道:“我是男子汉了,又不是小狗狗,往后可不准再摸我脑袋了,叫人看到,会笑话我的。”
“好。”田蜜忍不住一笑,笑过后,看向一直安然站在一旁的乔宣,认真道:“拜托你了。”
“且安心。”乔宣轻轻一勾嘴角,语气轻松。
得了乔宣这句话,田蜜便放心了,她告别两人,打起精神,迈着平稳有力的步子,向药坊走去。
昨天已体验过新的工作环境,田蜜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今天在面对杨贤的各种没事找事时,她算是彻底的淡定了下来——只除了抢她午饭这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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