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宋富平、陈氏他们对任长宁有养育之恩,也将她视作己出,但总是血浓于水,如果任长宁能和亲生父母相认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徐千晟不知,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其实并非是全部的真相。
凌风知道所有的事情,之所以只告诉徐千晟这么点消息,都是因为徐兴铭的授意。
徐千晟已经记不清当年的事情,他们也不能完全肯定任长宁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况且如今正在他们最的关键时候,徐兴铭不能允许徐千晟出一点事、分一点神。
不过,任长宁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替她查的,不为别的,哪怕只为回报当年的恩情。
任长宁并不知道皇城发生的这些事,也不知道徐千晟为她默默做的一切,此刻她满心都是回家的欢喜。
任长宁一路都在抓紧时间赶路,赶路赶得累了只要稍作休息就会继续赶车,终于赶在腊月十五号之前回到了大钟镇。
在到达北咸城的时候,任长宁如约去了一趟西北军区。
任长宁本以为会看到一副兵士练武的震撼场景,可没想到她到达的时候,偌大的西北军区竟然就只剩下一小半兵士。
因为冬季到来,本来驻扎在沙漠边上营帐都转移到了那片石山中。
可是比起本来数之不尽的营帐,如今的营帐看起来孤零零的,给人一种颇为萧条之感。
“乔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皇上将西北军区的一半兵力都调配到了皇城。”乔羽铠的言语之中不带一点起伏,可任长宁明显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失落。
“是因为齐王叛乱的事?那其他军区呢,其他军区有没有调配兵力呢?”
这一次,乔羽铠并没有回答任长宁。
不过任长宁已经猜到了答案,其他军区应该也往皇城调配兵力了,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数量。
西北军区本有五万兵士,如今只剩下二万兵士,而且很多都是些老弱病残。
如果说之前任长宁还看不透明成帝对乔羽铠的态度,那么她现在是终于看透了。
这么大一个西北军区,本来就是驻扎十万兵士都不算多,五万数目已经算是很少了,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了二万人。
这些人,大多还都是一些没有战斗力的。
明成帝这根本就是在卸乔羽铠的军权,而且还是那种置于死地的卸权。
难怪乔羽铠上次离开皇城的时候,神色是那般黯然无光。
难怪唐家对乔羽铠的态度也是急转直下,严令阻止唐意茹和他来往,想必是早就看清了明成帝的心思。
西北边疆毗邻萧武国,萧武国族人十分骁勇善战,和西北军区之间仅仅就只隔着一片沙漠。
以前,萧武国曾不止一次骚扰过西北边境,是乔子仪和乔羽铠父子将他们打得不敢过来,是以西北边境才有了这些年的安宁生活。
可现在,明成帝只给这里留下两万老弱病残,如果萧武国得知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武萧国肯定可以想到,明成帝这是不想再用乔子仪和乔羽铠父子了,这无疑是给了他们有成功攻破西北边境机会的信号。
万一萧武国真的攻打过来,那到时候,北咸城很容易就会被拿下的。
到时候,乔羽铠可能会战死,可能会被俘虏,或许也有可能弃城而逃,但无论哪一种都是死路。
战死倒是最痛快的,即便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好歹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俘虏会被国家辱骂,会被敌国羞辱。
而当一个逃兵的话,永远都会成为人人不齿的罪人。
明成帝根本就是在将乔羽铠往死路上逼!
任长宁和乔羽铠交往并不算深,对于他这个人也并未真正看透过,从她目前知道的事情上来看,这个人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算坏。
至少他是真心关心兵士的,是真正心怀百姓的,身体里也存着正气和傲骨,这样的人,她还真不忍心看着他落得个如此下场。
更何况,在宋清峻心目中,乔羽铠就是如同偶像一般的存在,是他誓死都要追随的将军。
如果可以,她并不愿他走到这一步,不会让宋清峻和他一起走上绝路,更不会看着西北区域的百姓死于战乱。
这里是她的第二故乡,这里的人都是她的乡亲,还有她的亲人和朋友,她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而这些,身为一国之君的明成帝不可能想不到,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想到这些,任长宁对明成帝更加厌恶了几分。
身为帝王,他对乔羽铠是怀疑也罢,是忌惮也罢,他可以采取一些掌控手段,可他怎么都不应该用国土和百姓的生命换取他的安心,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这样残忍无情的人,没有资格做木晋国的帝王,没有资格做百姓的君王!
“乔将军,你对明成帝这个人怎么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是木晋国的臣子,也是皇上的臣子。”
任长宁说话的时候,一直都观察着乔羽铠的神情,希望能透他真正的心思。
“乔将军,我听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对这话怎么看呢?”
正文 第325章 大赌局
这句话,让乔羽铠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黯然:“君王之令,臣子不得不从。”
任长宁却是直视着乔羽铠的眼睛:“乔将军,原来你竟对生死看得这么开吗?我还听说过一句话,将军就是兵士的依靠,就是保护百姓和国土的大山,所以我还想问乔将军,如果兵士和百姓失去了大山,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乔羽铠心中不由一震,望着任长宁,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任长宁聪慧过人,想必早就看清了一切吧?
他本以为这些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没料想他一直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乔羽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任长宁,身为臣子,帝王的命令,他只能绝对地服从,可是难道要让西北边境的兵士和百姓跟着他送死吗?
“乔将军,我知道你对国对君忠心一片,但是忠字里最重要的是那颗心。有的事并不是别人让你做,你就要去做,在做的时候,你还要扪心自问,看看这件事是不是对得起你的心?都说大男子顶天立地,行事要无愧于天地良心,我觉得即便是要忠,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不是吗?”
乔羽铠无法抉择,任长宁却必须要逼着他选择。
因为只有知道他会如何选择,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乔羽铠满面难色:“长宁,我……”
“乔将军,你要忠,也要看忠的那个人值不值得。如果那个人不值得,那就不是忠,而是愚忠,愚不可及的忠!”说着,任长宁微微一顿,又道:“乔将军,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还记得去年石连山上的那件惨事吗?”
乔羽铠的面色瞬间一变:“长宁,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因为是个旁观者,所以能看清一些事。不过我想先知道,在乔将军眼里,义川王一家是死有余辜,还是无辜受害?这一年多来,乔将军你是心中愧疚难安,夜不能寐,还是夜夜安眠?”
“义川王贤明通达,和我父亲更是多年至交好友、亲如兄弟,他们一家人的悲惨遭遇皆是因我乔家而起,是乔家对不起他们,可是至今我都没有找到迫害他们的凶手……”去年的事,如今仍旧是历历在目,让乔羽铠不由地红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见乔羽铠的神情不似伪装,任长宁却是松了口气,继而暗示道:“乔将军,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天底下有何人有能力杀害义川王?义川王是在你的地盘上出事的,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何人会对石连山如此了解,何人能对你们的行程了如指掌?”
乔羽铠蹙眉道:“长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当年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早已查不到什么了。”
“真的都死了吗?”任长宁表示很怀疑,那些人即便是真的都死光了,也绝对不会是在义川王一家出事那一天死的。
卸磨杀驴这种事,一般都是要等到驴失去利用价值后才会发生的。
而且以明成帝的性子,便是要杀驴也只会在暗地里偷偷地杀,根本不会让别人察觉。
是以,无论是叛徒还是奸细,只要仔细地查,一定会查到一点什么线索的。
“自然是……”乔羽铠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下来:“长宁,当年的确有人活了下来,但是不可能是他们,绝对不可能。”
“乔将军,那请问你查过没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我一个旁观者看来,我觉得当年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可能都是残害义川王一家的凶手,甚至那些有完美不在场证据的人都是有可能的。即便是乔将军你,我也是怀疑的!”
“长宁,你,你竟然怀疑我?”乔羽铠不敢置信地看着任长宁。
任长宁冷笑道:“不可以吗?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乔将军的清白,那我为何不能怀疑你?就因为你看起来仁义善良,难道就能证明你没有做过这些事吗?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时候,脑袋上可不会顶着坏人两个字的!这天底下多的是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是狠毒绝情的伪君子!”
“长宁……你说的对,如果没有证据,连我可能都是凶手。”闻此,乔羽铠的眸光瞬间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任长宁会这样想,那么徐千晟肯定也会这样想,难怪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会对自己冷淡得如同陌生人。
该说的话,任长宁都已经说了,如今只剩下了那些不该说的话。
“乔将军,如果你真的因为义川王一家的悲惨而耿耿于怀,不如找出真正的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我知道你如今自身难保,可你有没有想到,你为何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难道仅仅是因为明成帝对你们父子兵的忌惮吗?”
乔羽铠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倏然大变:“长宁,你,你是想说……”
“乔将军,你思绪敏锐,有些事情你本该比我早想到的。只是你身为局中人,所以双眼才会被蒙蔽,看不到真正的真相。乔将军,我想你只要将这一年来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情都想一遍,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会比我更清楚的。”任长宁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乔将军,时候不早了,今天我先就离开了,等到明天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回答我的那个问题。如果兵士和百姓们赖以依靠的大山倒了,他们会是什么结局?”
最后一字说完后,任长宁就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后,乔羽铠如同一块石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撼中无法回过神来。
“呼呼——”北咸城因为临近沙漠,风特别大,任长宁从乔羽铠的营帐走出去的时候,几乎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倒了。
她的心也是飘摇不安的,这次和乔羽铠的对话是一次大赌局,如果赌赢了,那么她就为亲人和西北边境的百姓赢得了一线生机。
可是如果她赌输了……
正文 第326章 触碰当年的回忆
这时候,不远处的营帐却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抱着一件厚厚的棉袍向任长宁跑了过来。
“小妹,风太大了,快将棉袍披上吧!”
任长宁还没看清这个人影是谁,就已经听出是宋清峻的声音。
宋清峻快速地将和床被子似的棉袍给任长宁包在了身上,将她裹得只剩下一对眼珠子留在外面。
“小妹,你怎么和乔将军谈事情谈这么晚啊?”
“嗯,许久不见,所以说了很多话。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呢?”任长宁自然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宋清峻。
“小妹你还在军营里呢,没将你送回客栈,我哪里睡得着!”
“三哥,你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你就别送我了。我住的客栈距离军营又不远,天上的月亮还么亮,我一个人就能回去的。”看着宋清峻自出来后瞬间就冻得脸青鼻红,连声音都在发抖,任长宁连忙道。
军中物资匮乏,这件棉袍是宋清峻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厚衣物,可他现在却将棉袍给了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宋清峻立刻摇头道:“小妹,三哥不冷,我必须把你安全送到客栈,否则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的!”
“三哥……”任长宁正要再劝,宋清峻的营帐中突然跑来了一道身影,怀里也抱着一件厚厚的棉袍。
这身影跑过来后,直接就将棉袍塞到了宋清峻怀里:“峻子,这是我的棉衣,你快穿上再去送长宁妹子吧!外面冷,可别冻病了。”
任长宁没看清那身影是谁,他却已经跑回了营帐。
“阿猛,谢谢你!”宋清峻感激地冲着那道身影喊了一声,那身影却向着他摆了摆手,让他不用说谢。
任长宁这才想到,这个阿猛应该就是当初和宋清峻住一个营帐的那个周阿猛。
有了棉袍,宋清峻顿时觉得暖和了,对着任长宁道:“小妹,我们现在走吧。”
“嗯。”任长宁没有再拒绝宋清峻,否则他今夜可能真的会睡不着的。
心里是暖暖的,有这样的哥哥,她就算是再冒险也是值得的!
到了客栈,任长宁给宋清峻倒了一壶热茶喝了,让他暖和了,才送着他走了。
“小妹,你快回去休息去吧,明天咱们再见!”宋清峻向着任长宁挥了挥手,大步走进了夜色中。
“三哥,你路上小心!”
“嗳!小妹,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宋清峻离去的背影,任长宁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凝重。
这一夜,对乔羽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对她也说,亦是十分重要。
她只是个凡人,她做不到顾忌到每个人,在意的无非是这些亲人而已,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过了今夜,未来要如何走,就会定下来的。
是夜,乔羽铠静静地杵在营帐中,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这是一年过来,他第一次再次去触碰那一场血色的记忆。
那一天,是父亲乔子仪的生辰,也是义川王夫妇的忌日。
那一天,前半天是热闹的寿宴,后半天却是地狱般的凄惨噩梦。
那一天,石连山的那片梨花林被染成了鲜红的血色,他许多朋友和兵士都死了,漫山遍野的都是尸体,当真是血流成河。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义川王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被那些人刺得血肉模糊,亲眼看到义川王妃为了救徐千晟而身中数刀,亲眼看到浑身是血的徐千晟骑马而去,想要摆脱那些屠杀生命的恶魔……
哪怕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乔羽铠,如今再回想起这些回忆,他还是会忍不住地颤栗。
因为这些人不是沙场上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和兵士,他们就和他的亲人一样重要,可是在那一天里,留那么一个个地在他的身旁倒了下去……
那种悲痛和仇恨,几乎都要将乔羽铠摧毁。
那一天下来,活下来的人很少。
除了他们父子,还有杜黛娥和杜成宇父女。
乔羽铠当初有怀疑过杜黛娥父女,可看到杜黛娥在得知徐千晟出事后,哭得几番都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就要死要活地要去地下陪徐千晟,他就将这对父女从怀疑对象中删除了。
当天之后没几天,还没等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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