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找到曾与她有牵绊的爱人或仇人，理论上不难。一飞冲天自然也看出那女鬼莲枝眉宇间透着伤感惆怅，眸中水色盈盈，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但他到底是玩家，不想就这样应下来。他转了转乌黑如墨的眼珠，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可是莲枝姑娘，若是真如你所说，你法力低微，那这偌大的庭院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呢？燕子，你也觉得很神奇，是吧。”
堂前燕点头：“是。”
一飞冲天耸了耸肩，道：“你看，我们都觉得好神奇呢。你虽然称我们为仙长，但说不定我们的法力还比不上你，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莲枝赶紧道：“仙长此言差矣，你们早已被奴家引至此处。之前所见种种，皆不过是障眼术。虽瞒过仙长，也不过是一叶障目。仙长乃是高人，绝非本领低微之辈，万望仙长帮帮莲枝！”
“这……”
莲枝急切道：“只要仙长略施援手，待奴家脱困，便是为奴为婢，赴汤蹈火，也定会报答仙长！”
“只是障眼术？”
“只是。”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一飞冲天瞥了眼默默坐在旁边的堂前燕，苦恼地叹了口气：“唉，莲枝姑娘，你的遭遇让我也感同身受。也不是我心硬如铁，不愿帮你，只是你应当看得出来，我与他是师徒。但我这徒弟连门派都还没入，肯定是帮不到什么。我想帮你，还要照顾我的徒弟，实在是□乏术，有心无力呀！”
莲枝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一飞冲天也轻咬下唇，那模样比莲枝还要难过三分。
“仙长……”
“莲枝姑娘……”
莲枝欲言又止：“仙长，奴家相信您一定能帮莲枝找回记忆。奴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气息就在东北方向不过三十里的位置。只要您应承下来，奴家愿意在事成后将此障眼术的法决送给仙长。”
“咦？那不是只有鬼能用吗？”
“当然不是。”女鬼莲枝失笑道，“这术法无论人鬼皆可习练，到高深处连天上仙人也可迷惑。”
一飞冲天眨眨眼：“这么说来，这障眼术还真是好东西啊。”
莲枝委屈道：“是啊，奴家真不忍心送出去。”
“可，你之前也说障眼术不过是一叶障目的小法术，人家对它不是很有兴趣耶~~”一飞冲天在心里加上两个字：才怪！
“莲枝不过孤魂野鬼，身单力薄，还请仙长莫要难为奴家……”
“莲枝姑娘，真不是我想难为你。只是此去前路漫漫，也不知会有何等艰难险阻，我希望我徒弟能够安全些。所以，你看你在这溪岭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好装备好武器好佩饰啊？”
“……”
蒙着面纱的竹杠总算露出真面目来= =
女鬼的哀戚攻击加美鬼计落到空处，像巨力的拳头砸在棉花上，她看那玩家双眼闪亮地盯着自己，只好道：“有是有，只要你们答应帮奴家将记忆找回来，到那时奴家自会挑选其中珍贵之物相赠。”
“哎呀，莲枝姑娘，你看连你都被不知啥玩意束缚在这溪岭里，说不定后面的危险更大更可怕。你说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点安全保障，这样也能让我们能够更好的完成你的嘱托嘛！”
“这……”
“莲枝姑娘……”
“……好吧。”
莲枝总算让步，拿出一只绣满云纹的锦袋和一串青绿色晶石结成的珠链，依依不舍地将它们看了又看，才递向一飞冲天，“这是奴家多年来收藏的珍物，还请仙长尽力帮莲枝找回记忆。”
一飞冲天接过来，拿在手上看清楚那属性，垂下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他看出这两件物事都是难得的好东西：锦袋是乾坤袋，空间颇大，在玩家中也算是有价无市的紧俏货色。那条珠链更是最难暴的佩饰类，三十级等级要求不高，看属性就是到六十级也还合用。
一飞冲天已过百级，当然不会孤陋寡闻到将它们当宝。就是他那柄飞剑，也是由东海冰晶炼制而成的极品玄冥剑。他全身上下的装备，星耀冠，诸天袍，踏云靴，流光珮……都无一不是极品。
但固然算不得宝物，这两样东西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这寻找记忆的任务，的确没那么简单。
一飞冲天心中狐疑渐深，面上却若无其事，道：“莲枝姑娘果真爽快，这的确是珍品不假啦，可是起不到保护的作用啊。”
莲枝再一咬牙，又掏出一件天青色护甲来。
一飞冲天笑眯眯地接下，满意地掂了掂，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吧，燕子，我们去帮莲枝姑娘找记忆。”
“哦。”
在系统面板里出现任务字样后，两人成功脱离幻境。一飞冲天微眯着眼，像只得意而狡黠的狐狸。想到莲枝那肉痛的哀怨神情，他就开心不已。谁说男人不忍心敲诈美女，他就忍心！莲枝姑娘，真不好意思，谁叫你不是男鬼呢，我敲的就是你！
而且，他还要把徒弟也教育成这样。
“燕子，以后遇到这种随机任务的时候，要记得先别答应下来。要高姿态、慢慢磨，磨着磨着说不定就能捞到好东西。”
堂前燕老老实实点头。
一飞冲天边走边将那三件东西塞给他：“燕子，收好哦。这乾坤袋比系统送的口袋好多了，装的东西也多得多。那条珠链和护甲属性都不错，你到三十级就能用了。唉，要是退回到三十级，人家还真不舍得把它们给你呢……”
他刚说完，堂前燕竟然将它们又塞了回来，“燕子？”
“你说你不舍得。”
一飞冲天幽怨地看他一眼，道：“你很想让师父我一夜回到解放前么？”
“啊？”
“算了，对你这木头玩幽默就只是打击我。等我退回到三十级的时候，你再给我啦，现在么，你就好好收着啦。”
“嗯。”
“啊啊啊，为什么又已经十点过五分了，又晚了啊啊啊……”一飞冲天看了眼时间，脸色立刻变了，朝堂前燕抛个飞吻，在原地下了线。
11
十一、宿舍有鼠叫北洋 。。。
又是要睡美容觉吗？堂前燕在心里咕哝了一句，走进会仙城。
十点多对许多玩家来说还是夜生活的开始，城门口便挤满了准备找够人就组队去练级或刷道或做活动的玩家。
“全金队刷怪百花谷！要来的速度了啊！”
“速度队通宵除妖缺木，除妖缺木！保证两轮十年道！”
“押镖缺两个人，来水来金！”
……
堂前燕开始查找叶殊告诉他的游戏名，北洋鼠。
这三个字在查询面板上赫然亮着，但当堂前燕加了他为好友，发了消息过去，却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不知不觉走回青石桥上，在相同的位置坐了下来。游戏中能体会到时间的流逝，河畔卖花灯的摊子已经收了回去，水面上比两个多小时前要暗得多，倒映着的星月光辉也要黯淡几分。
堂前燕独自在台阶上坐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一飞冲天那时在桥上说的三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不，隐隐约约他知道，那应该是让师父很难过的意思。
他的思绪很快就变成一片空白，太深奥的东西他向来想不明白就不去想，除非那是考试必须要记的……
又等了好久，他打开消息面板，发了四个字给北洋鼠。五秒钟后，他听到了嘀的一声轻响。
【别下啊王谢！】
堂前燕刚才发的四个字很简单，是：【我下线了。】
大概发觉堂前燕的名字并未暗去，北洋鼠打来一大段话：【还在吧王谢？刚才我可不是故意不理你，是在打怪正忙！真的，我说你这么早下去又没妞可泡！别下！等我打完这几个山鬼先！你现在在哪，我打完马上过来！真的别下线啊！】
看着这么一大串话，堂前燕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叶殊还会说自己打怪正忙= =
十多分钟后，夜间会仙城的天际闪过一道金光。
北洋鼠落到堂前燕面前，边喘着粗气边道：“还好你没下，我可是冒着空难的危险赶过来的啊！够哥们吧！觉得激动吧！算了，我知道你啥感觉都不会有的，你肯定认为我来是理所当然！郁闷啊，好不容易找到支和我配合得这么如胶似漆的队伍……说吧王谢，你准备怎么补偿我？事先说好，至少要以身相许那程度！”
堂前燕眨了眨眼：“哦。”
“哦什么哦，你就这么对我呀王谢，太伤心了！我太伤心了！我那颗脆弱的心，委屈地碎了一地……”北洋鼠捧心哭嚎，不过两眼干干，一滴鳄鱼的眼泪都没挤出。
其实能在飞仙里见到王谢，叶殊不知有多高兴。以前的游戏，其实堂前燕也常常被他拉进去，但……
妈的那些玩家太欺负人了！虽然他也觉得是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王谢根本没觉得有啥呢，他就给气得跳脚了。总之叶殊一恼火，就用更恐怖的水磨功夫把被他磨去玩游戏的王谢又给磨了出来。
如今的飞仙，他是真心希望好友能够玩得惬意，因为他觉得这个网游实在很棒！不论是拟真程度，游戏背景，任务设置还是其他方面……
北洋鼠一边嚎一边拿不知沾了什么的手往堂前燕衣服上擦……= =
堂前燕望着北洋鼠耍宝的模样，心里暖乎乎的。
最初他不想来，他一直不适应网游，叶殊说那是因为他太迟钝又太认真。这一回，是在叶殊无数次的推荐和说服下，他才动了念头。而玩到现在，堂前燕觉得很开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开心。
或许是因为叶殊在这里，也或许，是因为他碰到了师父，那个他认为人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的师父。
再不会半途退出了吧，虽然才开始两天，堂前燕却觉得，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北洋鼠放下手，估摸着任谁见到堂前燕那没反应的反应都会和他一样无奈。他换了个话题道：“咱们现在都在游戏里，就别用真名了。我叫你堂前，你喊我北洋，你看怎么样？嗯哼，问你也是白问，你肯定没……”
堂前燕认真地问：“为什么不喊我燕子？”
“……意见。嗯嗯？你刚说话了？”
“说话了。”
“……”北洋鼠伸手往堂前燕脑门上摸。
堂前燕睁着眼，默默地任那只爪子在额头上摸了又摸。
“你真的是王谢？”
堂前燕不解道：“我不是谁是？”
“那你说说咱小学哪个班长最好看？”
“……不知道。”
北洋鼠点点头：“看来确实是，小学没一个班长好看，估计就是现在学校里的美女你也没注意过。”
堂前燕却和那个问题拧上了劲：“为什么不喊我燕子？”
“你看呀，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很对称是吧！那你叫燕子了，我不就得叫老鼠啊！燕子倒好听，可老鼠就……”
堂前燕眨眨眼：“就……”
北洋鼠苦了脸：“就难听了呀，嗯？王谢你在笑？”
他瞪大眼，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震惊地掉出来，心里一片惊悚。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自然看到过王谢别的表情，但哪一回不是异常艰难，哪像现在这么主动容易？尤其是，刚才堂前燕分明就在调戏他嘛！
“燕子，你也到二十级了，是想再去升几级，还是现在去把门派入了？”顺着河道往城中心走，北洋鼠有点惊讶于堂前燕的升级速度。两天二十级当然不算快，但他可记得以前一个多月堂前燕还没出新手村的情形。
“现在还能进门派？”
“当然啊，这是游戏啊，会把人大晚上求学的玩家拒之门外，打消别人的激情么！肯定不会呀！”
堂前燕想了想，道：“练级吧，我想问了师父再进门派。”
“你师父？啥时候拜的？”
“昨天晚上。”
“靠，现在还会有玩家收菜鸟当徒弟？不过也是，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升到二十级嘛，是你师父带着吧。”北洋鼠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显得很看不起堂前燕。
堂前燕根本不在意这种事，虽然他常常表现得十分木愣，但他却能敏感地察知旁人对他是恶意还是善意。
他点头道：“是我师父带的。”
“靠，谁这么乐于助人啊，快告诉我这位新时代的雷锋叫啥名字，我也好组织观光团去瞻仰他。”
“我师父叫一飞冲天。”
北洋鼠哦了一声，道：“一飞冲天，这名字有点耳熟嘛！不对呀，你出生在南明区，我怎么可能对南明区的玩家耳熟呢？唔，一飞冲天，一飞……”他的音量陡然拔高，“一飞冲天？燕子，你说，你师父是一飞冲天？”
他猛的抓住堂前燕的肩膀，狠狠摇了几下。
堂前燕茫然：“是的。”
“真的是一飞冲天？”
“真的。”
北洋鼠望着他的眼神一时间分外复杂。
飞仙有一个卖点，就是户籍制度，转户籍的任务是玩家公认的麻烦任务前三。因此游戏中虽然也会有玩家跑遍整个地图打怪做任务，但通常每个城区出生的玩家并不会转移到别的城区发展。
一飞冲天却是由西极转去的南明，这件事在当时——那还是游戏早期，曾闹的是轰轰烈烈。处于风口浪尖的一飞冲天，北洋鼠也略有耳闻。在那些传言里，这个男玩家常常被人用鄙夷的口吻用人妖这个称呼来指代。
他也曾见过一次这个玩家，印象早已淡去，只记得那人有张漂亮的脸蛋，走起路来跟没骨头似的，说起话来也娇声细语娘气得很。
“原来你师父竟然是他啊，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看来我用不着问，会带你练级，至少不是甩手掌柜。”
堂前燕似乎这才明白他发问的意思，回答道：“我师父很好。”
北洋鼠翻个白眼：“你是是个人都说好。”
“不是。”堂前燕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师父真的很好，带我练级，还送我装备。”
“送你装备？别是什么路边货……吧，哇，这些很极品啊，尤其是对你来说。”北洋鼠正不屑着，就被堂前燕拿出来的几件东西给夺去了注意力。
堂前燕直直望住他，很难得的，眼睛里透着一分隐隐的指责。
北洋鼠明白，那是对自己那句路边货的反驳。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迟钝的好友，会因为那家伙扯进什么复杂的事情里。
“老鼠？”北洋鼠静默的时间太久，堂前燕投来纳闷的眼神。
“没事燕子，我在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对！就这样做！从今天开始，他要时时刻刻的跟在燕子身边保护他！一定能杜绝可能被一飞冲天牵连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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