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没什么能枯的,”裴迪小孩子般兴奋的拽过她的手,莫莫只得蹲在身,按照他的意思把手掌贴住树根,“快,让它开花。”
莫莫傻眼:“怎么开,芝麻,芝麻请开花?!”
树当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裴迪也不管自己的手刚摸过泥,撑着下巴,一脸严肃:“我记得你当时好像什么都没说,它就开了呀!”
“你别跟我说当时,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莫莫无聊的拍了拍手,目光落到自己拖到地上的墨绿色长发,“等等,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我容貌变了?”
“因为我以前见过你变身,”裴迪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眨眨眼,“还是因为救我。”
“啊?!”为什么那泽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莫莫心里直犯嘀咕,该不是她那啥吧?
裴迪沉浸在回忆里,手无意识的摸着那棵树:“可是,我总是帮倒忙,以为过了十年,我能保护你了,发现,还是伤害了你,上次的事,我,我——”
“上次的事就不提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啊,”莫莫拾起地上的枯枝去拍他的头,“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嘛,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古古怪怪的吧?”
“我,”裴迪又开始结巴了,莫莫见他又打算转过头,干脆拿着树枝挑住他下巴,翻着白眼来表达自己绝对严肃的立场,裴迪只好委委屈屈的开口,“也不是,上回的事,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你的……”
小屁孩才喜欢动不动把一辈子挂嘴边,莫莫从白眼翻了回来,移开树枝,用目光锁定法。他要是敢说因为太思念之类的破理由,她就准备起来踹人了!
裴迪仍然盯着那棵树,手摩挲着,表情迷茫而痛苦:“可是,公爵大人疯掉了——”
裴迪的答案出乎莫莫的意料,她吃惊的反问:“公爵大人?!你说的是埃德蒙;菲尔德;吉密魑,上回绑架我的那个人,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疯掉了?”
裴迪听到她冒出来的一连串“爷爷”,嘴角扬了扬,却没有笑出来,转过头:“你,是不是很恨他?”
“恨也谈不上,柏格已经说了,他才是主谋,埃德蒙顶多算是个有图谋的帮凶,而且未遂,不过,”莫莫也学着裴迪坐到地上,手里转着树枝,“不过,讨厌倒是真的,你干吗提到他,难道他又控制你了?”
裴迪低下头,盯着莫莫那铺了一地的头发发呆,墨绿色,浓烈的生命的颜色,在一片雪白的天地中,对比出他的污秽:“他,他其实算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说你是他的第五代孙吗?”
“事实上,”裴迪的声音有点涩,头仿佛要埋在自己的膝盖中,人只有极端无助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莫莫伸手去拉他,他抬头勉强笑了一下,“按照我母亲的辈分,他说的也没错——”
“什么?!”莫莫吓得声音都变尖了。
裴迪看到她的反应,不知为何,反而轻松了不少,只想一口气把话说完:“呵呵,还有更可怕的,我的母亲是死后怀上我的,他保存了我母亲的尸体,通过特殊的方法让她受孕,然后生下了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莫望着一脸木然的裴迪,那么阳光的大男孩,背后竟然要承受这么不堪的生世!
裴迪双手抱着自己的腿,把头搁在膝盖上:“因为,公爵大人喜欢孩子,菲尔德家族是他成为血族前的家族,在英国的这一支系是他的后人。他成为血族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够看他的孩子们一代一代的长大,可惜到了我母亲这一代,就剩下她一个人,他很疼爱我的母亲,亲自抚养她长大,然后,爱上了她——”
“啊?!”
“他是菲尔德家族神一般的存在,我的母亲无法反抗,顺从了他,可是,”裴迪顿了顿,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声音有些抖,“可是,他不想没有孩子,于是拼命的做实验,终于找到了可行的办法。这是一个很残忍的方法,要通过特殊的咒术让尸体养胎,所以,他杀死了我的母亲……”
莫莫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结局,手脚并用的挪到他旁边坐下,张张口,想安慰裴迪,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当一个人沉浸在真正的悲伤中,旁观者的话再好听,又能有什么用?
仿佛过了很久,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莫莫抬起头,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剩下最后一抹晚霞还在天际,裴迪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没有生命般。她的目光落在那瘦弱的小树上,茉莉花吗?莫莫脸上有一丝向往,好久没有祭拜父母了,他们被院长安葬在一个美丽的山谷,忌日的时候,满谷都是茉莉花的香味,淡淡的,暖暖的。
莫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种味道永远的记住,旁边的裴迪动了动,抬起头:“原来是花开了,真香。”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贴到了那棵原本光秃秃的小树上,此时的树早已枝繁叶茂,碧绿的叶子中间,雪白小巧的茉莉花朵朵绽放,花苞正以肉眼看的见速度凝结,然后慢慢展开柔软的花瓣:“天哪,好神奇!”
“你呀,”裴迪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还那么大惊小怪,“真是越长越小了,真伤心,以前被你骗的叫了那么长时间姐姐——”
“喂喂喂,你说什么呢,”莫莫不敢把手从树上拿开,只好用眼光杀人,“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我当然知道——爱幼!”裴迪笑了起来,很清朗,让莫莫想到了早晨空气。
她故意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哼!”
“不过,脾气倒是见涨,想当初捡我回来的时候,对我多好!”裴迪调侃的说道,一脸怀念。
“捡你回来?对了,你刚才好像有说,离家出走来着,”莫莫一边摆弄着她的花,一边极尽想象之能事,“怎么,难道可爱的裴迪阁下没落街头,然后英勇的我突然出现,为你打败了街头的流浪汉,成功抢回了半个馒头,于是你就一心一意的跟我回来,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在花园里做了一名勤勤恳恳的花匠——”
“恰恰相反,”裴迪没好气的打断她,“我离家出走不到半个小时,就在街上发现了你跟一位夫人的杜宾犬打架,为了抢一枝快枯萎的花,我跟那位夫人交涉了一下,她就把狗抱走了,然后,你把我骗回来了!”
真相为什么总是与她的想象差这么多?!虽然觉得后者比较像自己的行事风格,她确实小时候就跟狗狗打过架,不过,输人不输阵,她仍然鼓鼓嘴,一脸的不服气:“怎么,怎么可能,谁会为了一根枯花打架,你不要欺负我什么都记不得!”
裴迪听了她的话,好不容易展开的笑容又褪了下去,伸手摸摸满树花香的茉莉:“是啊,你什么都忘记了,即使它就在你的面前。”
莫莫愣了一下,原来抢回来的就是这棵树,怪不得他要来看,前尘往事是种牵挂的愁,她要不起这份沉重的回忆,笑了笑,不经意的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干吗离家出走呢!”
“因为要参加世界级绘画比赛,公爵大人的要求太严厉,我觉得很有压力,在家里又画不出东西,所以,就出来散散心……”裴迪苦笑,结果遇到她,想跟着她,和她在一起,就真的变成了离家出走了。
“他连这个都管?”她还以为他只管让裴迪娶老婆生孩子呢!
裴迪望着她略带不满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低下头,不想让莫莫看到他苦涩的笑容:“在我生命的前十六年里,他尽到了一位父亲的责任,是我唯一的亲人,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血族的身份。”
莫莫心中一动:“所以,你今天其实是来为他求情的?”
“我,不忍心看到他这样疯掉,”裴迪的声音很低,金色的头发没有了光的照耀,有一种惨白的错觉,“我,想求你帮帮他……”
第十八章
人家小夫妻的事情,除了结婚对着神父说完该说的,与上帝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吸血鬼结婚,即使彪悍如莫莫,也知道不该拜上帝,所以,哪儿凉快哪边呆着去!
于是,被讨伐的上帝跑路了~
完全黑暗的空间,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莫莫止住了尖叫,因为身后的怀抱是如此的熟悉:“那泽?”
“嗯,是我。”那泽环住她,贴紧自己,棺材里虽然很干燥,但并不温暖。
“你醒了啊,”感受到耳边暖暖的呼吸声,狭小的空间,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莫莫听见自己乱乱的心跳声,“怎么,这么快醒了,不是应该明天么?”
那泽拂开她额前的乱发,莫莫不好意思的躲开,不过,黑暗可阻挡不了他这个血族,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警告怀里的小妻子不要乱动:“你天天在上面跳来跳去,不就是希望我早点醒过来么?”
“什么跳来跳去,把我说的像僵尸,”莫莫不满的伸手去揉自己的额头,想起来院长早就是僵尸升级版了,“对了,我刚才接到院里的电话,他们说——”
“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别担心,待会儿我就让奥斯顿定飞机票,早点回去。”两边人马说话都是用喊的,估计门外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被坐在下面的他!
“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听到没有?”莫莫在黑暗中,努力瞪大眼睛,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那泽抵着她的额头,“莫莫,我知道。”
“我这回不会上你的当了,也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所以,你休想把我一个人扔回去,自己在这里,在这里——”
莫莫咬着嘴唇说不下去,那泽知道她还心有余悸,拉下她搭在额头上的手,十指交扣,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不想让她望着黑暗难过,莫莫微微颤动的睫毛刷过他的手心,柔软直达心底:“莫莫,对不起,我总是觉得时间能让我了解你,却没有想过,时间不能让我了解看不到的你;我总是想着怎么保护你,却没有想过,你也可以一直一直站在我的旁边,和我在一起。现在我知道,我的莫莫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所以,以后不会了,真的……”
那泽的声音低了下去,细碎的吻从发间,落到耳垂,莫莫下意识的去拉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整个人有种微醺的错觉:“这里好闷……”
“很闷吗,我不信,”那泽的笑声低不可闻,略略调整了姿势,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这样行了吧?”
莫莫双手环着那泽脖子,脸更红了,现在这个样子,绝对超过了她看电视的尺度,她要换台!“那个,我不习惯——”
“嗯?!”那泽的鼻音也很好听。
“啊,我是说,我不习惯这个姿势……”
“喔,那习惯什么姿势?”
“不,不是!”天哪,她到底在说什么啊,莫莫脸涨的通红。
“不是什么,呵呵!”感受到那泽胸膛的剧烈震动,后知后觉的莫莫终于明白过来,她的老公把她拉进这个乌漆抹黑的地方,就是要逗她玩的!
莫莫气的抓起那泽的衣襟,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他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很清亮,更让莫莫局促,干脆龇牙咧嘴直接上演动物世界,没头没脑的乱咬一通,反正她看不见,咬了算他的!
“好了,莫莫,乖,别咬了,”咬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那泽安抚拍拍莫莫的背,赶紧转移话题,“我有东西给你看。”
“呜?”莫莫抬起头。
“这个。”那泽扬了扬手。
一方红色的绸巾盖在了莫莫头上,散发着柔和的红光,犹如涂上胭脂的红唇,透过它,周围的一切都很清晰,莫莫甚至看见了那泽满脸的口水印:“这是?”
那泽顶着满脸的口水,俊逸的笑容一如既往:“结婚的时候,你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的,说是盖上这个才算结婚。”
盖上红盖头结婚,不是吧,莫莫吸吸鼻子:“那有没有西式婚礼,就是穿婚纱的那种?”
“当然,各一次。”那泽点点头。
“举办了两场婚礼?!”莫莫美美的猜到。
“不,”那泽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事实上,我们结了两次婚。”
“什,什么?!”莫莫猛地抬起头,幸亏那泽眼疾手快,抵住顶盖。
“过去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泽无辜的挠了挠头,这位血族帅哥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傻气的动作,“离婚结婚都是你做主的——”
“那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你给我说清楚?!”莫莫扯下红盖头,发现啥都看不见,干脆直接拿脚踹棺材盖,那泽只得乖乖的念咒语移开顶盖,“自作孽不可活”这句成语,他可算是无师自通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外面的烛光刺的莫莫眯眼眯了好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泽正在偷偷的帮她梳理头发,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头发,酸溜溜:“是不是你看见我变漂亮的样子,然后魂不守舍,所以,我才不得不跟你离婚的?”
她怎么又给绕回来了,那泽苦笑,他家莫莫一向只对吃比较有记性,但对吃醋没什么兴趣啊,这回怎么拼命自己跟自己较劲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是两百多年前,为了我吃了不少苦,不是这十年,你不要乱猜。”
“原来是这样,”莫莫嘟起嘴,斜着眼瞟着那泽,“反正我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等我回到孤儿院,哼哼!还有结婚离婚的事,我也会搞清楚的,你有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哼哼!”
那泽被她哼来哼去,弄得很是郁闷:“我们离婚是没错,但是你没有不在。”
“?!”
“宝宝就是离婚的时候怀上的……”
“停,打住!”莫莫反射性的捂住那泽的嘴,原来他们是这样离婚的,藕断丝连,还珠胎暗结,太丢脸了,这个过程她一点都不想了解,“那个,咳咳咳,过去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了!”
貌似这话他五分钟之前才说过,那泽无奈的笑了笑,坐直身,揉揉她的头发:“好,不说。”
“嘻嘻,”莫莫志得意满的咧咧嘴,看着他满脸的口水印,不好意思的拿袖子帮他擦了擦,从棺材里站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宝宝还看着你呢,不要赖床。”
那泽转过头,果然看见路西菲尔宝宝坐在台阶上,穿着红色小肚兜,上面歪歪扭扭的绣了“宝宝”两个大字,一看就是她老妈的手笔。小家伙发现爸爸终于看他了,露出他仅有的四颗小门牙,两只小手兴奋的挥舞着,扔出小手上快被捏碎的泡芙:“爸啊爸,咦咦……”
这个东西,他还是不吃了吧,那泽皱皱眉,决定无视宝宝的孝心,走到台阶上,直接抱起宝宝放回他的婴儿学步车里,一个不注意,“吧嗒”,被宝宝偷了一口香香。
好吧,这个他接受,摸摸宝宝的小脑袋瓜,露出为人父亲的“慈祥”笑容,宝宝却已经瞪着蓝色的大眼睛,望向他的身后,莫莫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正拿着红盖头做鬼脸,一会儿自己的鼻子顶成小猪鼻,一会儿又伸长舌头做垂死状,逗的宝宝“咯咯”直笑。
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暖的让人不敢呼吸,满室的烛光让眼前的景象带着柔光的朦胧,父亲在为母亲建这座城堡的时候,是否也在期望这一刻的到来?
“你在想什么,”莫莫一歪身子,靠了过来,“怎么一副快哭的样子,乖,不要跟宝宝争风吃醋喔,来,姐姐疼你!”
说着,竟伸出手去拍他的头,那泽没想到摇身一变的莫莫,竟然开始乱改辈分,转身抱过她,哭笑不得:“莫莫,不要闹。”
某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