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你去孤儿院,怎么样?”
“可是——”莫莫对这个毫无预兆的提议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什么,”那泽笑了出来,眨眨眼,“可是你舍不得离开我?”
“谁,谁,谁舍不得离开你!”莫莫有些大舌头的狡辩,努力挺起胸脯,硬起脖子,“我前面十八年没遇见你,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是吗?”那泽挑挑眉。
“当然!”莫莫无比坚定,为了强调,还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那我就放心了!”
………………
第十四章
“是就可以了,反正我都是要进去的,其他的,听那泽怎么说好了,”莫莫一手抱着还挥着白色翅膀的宝宝,一手捏紧拳头,朝空中挥了挥,颇有点圣母玛利亚的感觉,不过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搭调,“救我还不告诉我,如果他没有满意的答复给我,我肯定饶不了他,我是他老婆,婚姻法规定我有知情权的!”
这是哪国的婚姻法?她自己定的吧!众人满头黑线。
云照影知道她在给众人宽心,笑笑,没有再勉强莫莫,递给她一块符:“那你自己进去要小心,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就捂住那泽的眼睛,捏碎这块照明符,血族受不了这种强光,可以争取点时间,我们冲进去抢人还是来得及的,呵呵!”
莫莫接过符,攥在手中,装作很豪爽的样子拍拍他的肩,把宝宝递了过去:“大恩不言谢,回头请大家吃饺子!”
灵儿抓住她的手臂:“姐姐,我不要吃饺子,让我跟你去吧!”
“傻丫头!”莫莫捏捏她的脸,一边招手让糊糊变身,糊糊立刻变得只有食指大小,藏在她左耳上面,她小心的把照明符贴身放在胸前,一切准备妥当,朝三人笑笑:“我到家门口了,认得路,你们就都不用送了啦!”
话说完,莫莫挥舞着拳头,连退几步,也不待众人再回答,转身奔向城堡的前门,强作坚强的笑容早已挂不住了,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挣扎着向她伸出手的宝宝。
在草坪上独自奔跑,路西菲尔哭声和含糊不清喊妈妈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身后传来,莫莫的眼泪也跟着止不住的流下来。想起那泽抱着宝宝笑得一脸幸福的场景,咬着嘴唇,莫莫不敢回头:那泽,不管你打算干什么,你都不该推开我们,你知道吗?!
穿过天鹅湖,莫莫抬起头看着这座不逊于任何神话中美丽的城堡,站在那白天仍然紧闭着黑金色雕花门前,心脏的跳动因为奔跑而感觉更加强烈,她伸出手,轻轻去扣门上的银环“嗒嗒嗒……”
周围很静,连鸟儿的叫声似乎都听不见,只有门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那泽曾在自己耳边说要勇敢……
她会勇敢的,当一件事不可逃避,当一件事非做不可,当一件事错过就是错,当一件事不做比错更可怕,勇敢,是每个人的本能!
抬头望望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城堡,莫莫努力展露出最优雅的笑容,虽然门里面没有阳光,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但那里有一直给她温暖的丈夫。
“吱呀”一声,门开了,全身包裹着黑色衣物的管家奥斯顿取下面罩,优雅的弯腰鞠躬:“夫人,午安!”
“奥斯顿,请允许我回来。”莫莫微微欠身,这位老人做了梵卓家近千年的管家,是仆人更是长者。
“夫人,您不该回来,”奥斯顿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身体微微侧了开来,抬起头,棕色的眼睛透出岁月沉淀的睿智,“您帮不上任何忙。”
“是的,我帮不上忙,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回家看看我的丈夫而已,”莫莫手抵着门,轻轻拢了拢头发,“您没有空间异能,您必须换好衣服,从城堡穿过走廊、花圃、水池,而我刚才只在门口站了一分钟,我想,您在等我,不是吗?”
“是的,我在等您,夫人,希望您为您的决定做好了准备!”
“这不是决定,”莫莫突然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这,是一种本能。”
“夫人,很高兴您因此而回来,”奥斯顿再次鞠躬,这一次脱下自己的帽子,虽然站在门的阴影里,但白色的头发仍然有几缕被风吹落,“殿下因为帮助您医治过重的伤势,触犯了血族的禁忌,正在接受元老议会的处罚——”
“什么?!元老议会?!”莫莫整个人怔住了,原本她以为那泽为了救她,或许会妥协于吉密魑族的某些条件,至于云照影要给他伤药,可能是怕一些意外的争执,却根本料到元老议会会插手这件事!元老议会,那帮老家伙都是成了精的人,呸,是成了精的鬼!
莫莫越想越惊慌,下意识的试图越过奥斯顿往门内走去,却被对方拦了下来:“夫人,请保持镇定,殿下需要您。”
莫莫茫然的抬起头,奥斯顿微微闪了闪身,她立刻明白了,奥斯顿的身后,有序的列满了全身包裹着黑布的血族,以城堡为中心,半跪在地上,上半身贴着大地,似乎在做着某种祷告,城堡周围隐隐透出灰暗色的烟雾,草坪、花圃,所有的植物都已经枯萎。
奥斯顿见她已经明了,便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转过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夫人,请跟我来,殿下在二楼的棺殿。”
棺殿,莫莫想起了初次站在那座空旷的宫殿数蜡烛的情形,奢华而又庄严,诡异却带着生机,与眼前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截然不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跟在奥斯顿身后,莫莫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走姿,当走到城堡二楼的转角,奥斯顿停了下来,第一次不顾主仆之分,和莫莫平视,诚恳而谨慎:“夫人,介于我仆人的身份,只能送您到这里,殿下被给予的处罚非常严厉,但如果反抗,元老议会对整个梵卓氏族的处罚将会更加苛刻。现在您唯一能做的,就是请在处罚时,务必让殿下保持清醒的意识,夫人,拜托了!”
莫莫手抠进雕花窗,极力保持镇定:“好,我知道。”
“如果殿下不能保持——”
“没有如果,”莫莫截住他的话,“奥斯顿,没有如果。”
奥斯顿低下头,没有说话,莫莫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时间紧迫,我上去了,谢谢你,奥斯顿先生。”
说完,转身沿着楼梯走上去,身后传来奥斯顿略带嘶哑的声音:“外面的人,并不是只会趴着。”
莫莫没有回头,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反而越走越快,原本无人驻守的棺殿,此时外围已经跪满了血族,每个人的动作与外面无异,只是由于在室内不用穿着特质的黑色衣服,他们脸上虔诚的表情一览无遗,只是这副虔诚的面孔又是对谁?
棺殿门口没有人阻拦她,门口的两位血衣长老对着她从容的欠欠身,其中一位帮她挑起了银紫色的门帘,似乎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惊讶,莫莫转念一想就立刻明白了,也许从她出现在草坪或者更早,他们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莫莫没有停顿的穿过门帘,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宫殿左首宝座上的那泽,剪裁合身的紫色中古式格子外衣半敞开露出米色木耳边的衬衫,更添了一份洒脱的气质,原本紧闭的双眼,在莫莫看向他的一刹那,蓦的睁开,竟呆住了。
莫莫倚在门口,故作轻松的朝他摆摆手:“HI;帅哥!”
“莫莫,你怎么会——”那泽想坐直身体,却又倒了回去,脸色更加苍白。
莫莫努力不去看那泽那鲜血淋漓的手,鼻子酸的要命,脸上却仍然笑着:“今天太阳跟月亮赛跑,太阳输了,飞机找不北,我就回来啦!”
“大概是太阳迷路了吧!”莫莫站在门口,皱皱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是在抱怨他把她推开吗?
那泽叹了一口气,他的隐瞒和安排都白费了,莫莫还是出现在他面前,虽然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莫莫的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如此的好,近乎满足。原来,他的矛盾、他的抗拒在莫莫的笑容下都会瓦解,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她走了一圈回来,究竟,谁是谁的迷途?!
然而,当两个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目光交织,似乎,这些都不在重要了。
“莫莫,到我身边来。”那泽的笑容是从未见过的幸福。
棺殿里只有七名元老议会的成员,与外面比起来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冷清,但这里却有所有人都在等待的结局,这场以惩罚为名的仪式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对仍然姿态从容的夫妻身上。
那泽靠坐在宝座上,莫莫含着笑从棺殿的门口向他走来,摇曳的烛火闪烁,马赛克地板映出她的人影,仿佛碎成一片片,让他想到结婚的当日,莫莫提着裙摆小心翼翼拉着他,深怕滑倒的样子,带点害怕、带点惊慌,是如此的可爱。可是,当他需要她,注视她时,她却总是回以勇敢而温暖的笑容。
这就是他的莫莫,天真却又不天真,透明却又不透明,矛盾的几乎不真实,然而她却真实的走到他身边,一步一步,如此真切,义无反顾,眼神是如此的坚定,笑容是如此的甜美,直达心底,无法放开。他的莫莫,即使什么都忘记,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莫莫,原来,他从未失去过。
可惜,他美好心情显然无法传递给莫莫,当莫莫直直走到他身旁,展现在她眼前是如此的残忍,那泽的双手被一双银色的锁链固定在倒三角的黑铁支架上,十指的指甲已被拔掉,“汩汩”的异样鲜红的血汇聚于水晶漏斗中,流到那焕发着妖异红光的曼珠沙华上,反卷如龙爪的花瓣极力伸展着,仿佛是一种吞噬。周围传来低声的祷告,让它红的更为火艳。
屋子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夹杂着一股清凉的馨香,也许正是那朵花发出来的,那是怎样的花啊,柔软而妖娆,晶莹的仿佛缀着露珠,血滴下去,一丝一缕的渗入,它红色的反卷如龙爪的花瓣尖端却开始焕发出圣洁的白色光华,白的圣洁,红的绚烂,那是一种让人迷惑的美。
莫莫无言的站在他的面前,帮他拨开被汗浸湿的刘海,仍然笑着,纵使脸色苍白,纵使手指在颤抖,可笑容是那样的真实:“不要告诉我不痛,不然我会生气!”
“嗯,痛。”那泽微微扬起头。
“不要告诉我跟我没关系,不然我会难过!”莫莫俯下身,用袖子帮他额头上淌下的汗。
“有,有关。”那泽吸了口气,血族亲王的愈合能力强大,当手指的指尖不再有血流出时,跪在地上的长老便会用尖利的银针刺穿指尖,让血重新留下,而那针会从指尖直刺至手腕,纵使他的忍耐力非常也不由的脸色突变。
莫莫望着煎熬中的那泽,紧紧咬住下唇,打算说出口的疑问统统咽了回去,什么真相什么理由,现在她统统不想知道了,她只知道,她应该让他少受点伤害。莫莫把手缩回袖子,微微弯下腰,袖子掠过自己的脸,继续帮他擦汗:“知道错了吗?”
那泽没有开口,明显带着笑意点点头。
“知道错了就好,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来,让我咬一口,我就放过你!”莫莫调皮的眨眨眼,捧起他的脸,说是咬,却只是亲亲的吻了吻他的唇,舌尖舔了进去,是一粒“还尸丹”。
那泽笑意更深了,眼神很温柔,却是把丹丸轻轻吐了出来,浮在半空中:“谢谢。”
“?!”莫莫手停在半空中,抑制不住错愕。
那泽无声的笑了起来,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因为有了这个单纯幸福的笑容,多了几分生机:“不可以,触犯族规就必须受到处罚,身为血族亲王,我不可以凌驾于族规之上,更不能借助外族,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莫莫恍惚的摇头,“一点都不明白。”
“我的罪让曼陀罗华化为曼珠沙华,它需要我的鲜血和来自内心的虔诚净化。”
“要流多少血?”莫莫的嘴唇开始颤抖。
“你看,现在这朵曼珠沙华已经——”那泽试图安慰她。
“我说,需要多少血?”
“三分之二,”旁边的一位长老微微鞠躬,替那泽做出了回答,莫莫转过头,发现是上回会议见过的柏格长老。
“用我的血可以吗?”
“喔,虽然曼陀罗华由于救治夫人您的原因而被血气侵染,但您的血液对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柏格长老直起身,低头拉拉因为弯腰而显出褶皱的袍子,“但小殿下的血液或许有用。”
血就是血族的生命力,如果血流三分之二,他是否还有三分之一的生命力,莫莫不知道,但元老或担忧或看似平和的神态,甚至语意刻薄的提到路西菲尔,让她知道,这是一场煎熬,并且,不仅仅属于那泽。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把那泽暴打一顿,为什么就这样擅自做决定,他明明知道是圈套,为了她,就这样踩了进来,这个笨蛋,莫莫急得快哭了。
“你不要哭,我不会有事,”那泽似乎没有听到柏格的暗讽,仍然笑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朝莫莫努努嘴,“坐我旁边,跟我说说话。”
莫莫捏着拳头,挨着他坐下,瞪着那泽半晌,那泽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她涨红了脸冒出来一句:“我,我说不出来。”
“……”
“你不要生气,我给你唱歌,好不好?”莫莫更紧张出来了。
“嗯。”那泽眯了眯眼,算是同意,脑袋搭在莫莫的肩膀上,他的头已经止不住晕眩。
“我,我唱,”莫莫脑袋继续空白中,那泽苍白的面容让她坐立不安,下意识的唱起了哄路西菲尔的摇篮曲,“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穿蓝衣,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大脸猫大脸猫长胡须,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一个尾巴细又长,叽叽叽叽叽;一个脸大吹牛皮,喵咪——”
“莫莫,可不可以换一首。”那泽闭着眼睛小声抗议,外面的血族们已经开始研究老鼠与猫的深层奥义了。
“喔。”莫莫呆呆的点点头,肩膀靠着虚弱的那泽,在这森严的宫殿,心怀各异的血族簇拥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唱什么,又能唱什么。
“你再不唱,我就要等睡着了喔。”那泽懒懒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笑意。
莫莫眼角开始潮湿,声音却略略上扬:“谁说我不唱了,我正准备唱呢,我唱的你肯定没听过。”
“喔?”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对着吸血鬼唱黄梅戏,这个世界啊,上帝直冒冷汗,这个世界他需要去跟玉帝讨论一下发展问题了……
“是吗?”莫莫挪了挪,让那泽靠在她怀里,他全身都在冒着冷汗,却仍然笑得很温柔,莫莫知道他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眼圈红了,“你觉得好听就好。”
那泽仰起头看她:“那样的家感觉不错,呵呵,我决定去学耕田。”
莫莫抬头看向他流着鲜血的手,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早已因痉挛而弯曲,都这样了,还说要去耕田,这个外国笨蛋,他知道什么是耕田吗?“这首歌唱了好几百年了,就算有人耕田也没人织布了,要去你自己去。”
那泽苦着脸:“难道你不要我回家了?”
莫莫明知道他在故意搞怪,但此时此景她却更难受,望着那泽如同脸色一样苍白的嘴唇,她轻轻的压上去:“大笨蛋,你在哪里,我和宝宝的家就在哪里,你说,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泽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她的唇形,却没有吻住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可以遮住你的眼睛。”
莫莫本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