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读牌其实只是一种技巧,通过观察、和分析……”
阿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说:“是的,菲尔·海尔姆斯经常在第一个行动时提前让牌;可你从来没有这样干过。但在那把牌里,你突然做出这种行动……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有一把大牌,正想要套住我。(炫*书*网…整*理*提*供)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牌更大。”
“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是的,他知道我有一张A……”
“不、不,你还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这话的重点不在后面,而是在前面……我要说的是,阿新,当时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自己的陷阱上;你竭尽全力的,给菲尔挖下了一个坑;菲尔知道,他全下的举动,会被你看成他已经掉进这个坑里的表现;他知道你一定会跟注……因为他知道,你根本看不见,他在你的坑旁边,挖的更大、伪装得更好的那个陷阱!他是在以坑对坑……他可以确定,你已经产生了心理的盲点;所以他才敢全下。”
“盲点……”我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下意识的,我打开了笔记本,在第一页,我看到了,姨父最后给我留下的那段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上)
一阵敲门声响起,阿湖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听到一个侍应生对她说:“杜小姐,这是您要的午餐。”
“嗯,好的,谢谢。”
阿湖推着餐车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她笑着对我说:“好了,阿新,先别写了,吃点东西吧。”
我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搬着那把椅子,走到餐车旁。
餐车上,摆着一个超级大的汤锅,锅子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阿湖:“难道,我们中午就光喝汤么?”
“当然不。”阿湖拉开餐车下层的抽屉,端出一个大大的盘子,满满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
我忍不住拿起叉子,叉住一个,蘸了点调料,扔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马靴酒店还有饺子卖?”
阿湖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笑说:“这是我包的,我在他们的餐厅里找到了一些小麦粉……味道怎么样?”
我由衷的赞叹道:“很不错;嗯,真的很不错。”
阿湖有些怜惜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吃不惯西餐。可怜的阿新,跟我来了拉斯维加斯后,你都瘦了许多……”
“有吗?”咽下第五个饺子后,我拿起餐巾,抹了抹嘴,笑着问她。
她凝视着我的脸,点了点头。然后她拿起自己的叉子,又叉起几个饺子,放进我的碗里:“阿新,喜欢就多吃点。”
“嗯……阿湖,你也多吃点。”
“我知道的。”阿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从汤锅里舀出两大碗汤;她把其中的一碗递给我;然后举起自己的那碗汤,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你弄错了吧?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不是你的。”她笑着说,“是我的。”
“哦,对不起,生日快乐。”我也举起碗来,和她碰了一下。
这汤简直味道鲜美到了极点。我敢打赌,在我活过的十八年里,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样美味的汤!
“这是什么汤?”我忍不住问。
“这叫老火靓汤;煲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不过,味道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阿湖,你考虑一下,要不去开家餐馆吧;我保证,不管路途再远,每天都会去给你捧场。”
阿湖被我的话逗得“格格”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拜托,基本上,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很会煲汤的好不好?我这水准要是去开家餐馆,绝对只有仆街的份。”
“哦?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会煲汤?为什么?”
“你是男孩子,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不知道了。我记得,从懂事起,母亲就开始对我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连煲汤都不会,将来怎么嫁得出……”
她停住了说话;两丝红晕映上了她的脸庞,有些害羞般的、阿湖微微垂下头去;日光掩映之间,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变得娇艳不可方物;我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不过很快的,阿湖就恢复了正常,她再次站起身,给我们已经喝空了的汤碗,舀满那份老火靓汤;她笑着对我说:“我和妹妹们的每个生日,都是这样过的;自己煲一大锅汤;再揉面、剁肉馅、包饺子;然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就像团年饭一样……”
我不由得说道:“那真是温馨动人的画面。”
阿湖点了点头:“我的母亲记得每一个孩子的生日,她总会在我们生日的时候,给我们准备好一切材料……不过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这样做了……”
我听出了阿湖语气中的伤感,这伤感也同样影响到了我的心情,我想起了我的姨父、姨母、妈妈、甚至还有……那个人。
我和阿湖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她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摆脱这份令人忧伤的回忆。她侧着头,带着笑容问我:“阿新,其实,我比较好奇;前面那把牌,你为什么会拿一对A全下;你怎么看出来菲尔只有一对K的?”
的确,现在并不是适合回忆的时候……我也摇了摇头,回答她:“因为他对我说:拿到一对A要加注、再加注。”
“那不正好证明,他知道你是一对A?”
“不,阿湖,我和他交手了将近七个小时;而且我绝大多数时间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所以,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太骄傲了,虽然他会在嘴里把对方的牌说得大一点,但他的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了,那把牌在翻牌前我没有加注,他猜测我只是AQ、或者AJ之类的对子而已;他只是一条巨鲨王,并不是神;他不可能每把都猜中别人的底牌……他和我一样,也有心理上的盲点。”
“阿新,你真是太神奇了。”听完这分析之后,阿湖对我说。
就在我正要谦虚两句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去吧。”
“我去吧。”
我们同时站起来说。然后她笑了笑,顺从的坐下。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右手指间正把玩着一个筹码的阿进。
他把筹码放回裤袋,跟着我走进房间;看到那辆餐车,阿进有些拘谨的问:“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阿湖说,“张生,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午餐。”阿进推辞道,“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我已经订好了晚上回香港的机票。”
我和阿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过他的话。但幸好,他自己说了下去:“我知道两位想要安慰我;不过……我现在感觉真的还不错,师父说过,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比赛,重要的,是获得经验和教训,而不是成绩。我想,我已经完成了赛前的预计目标……”
我们都笑了,然后我和阿湖对他说了些“旅途愉快”、“以后再见”之类的话;阿进也很识趣的没有多呆,他很快就告辞了。
我和阿湖把他送到门外,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我们:“你们看了今天的《赌城日报》么?”
“还没有,怎么了?”阿湖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安迪·毕尤死了。”
“什么?”阿湖吃惊的问。
“哦,我这里还有一份报纸,杜小姐拿去看吧。那么,再见。”
目送他的背影从走廊拐角处消失,我和阿湖回到了房间,又在餐车边坐下。
我喝了一口汤,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条巨鲨王叫做安迪·毕尤……不过你似乎对他很熟悉?”
“当然。”阿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安迪·毕尤,和斯杜·恩戈同一年出生;他不是职业牌手,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数学家吧。在金融业和航空航天业上,他挣到了数百亿家产。有了钱之后,他经常从达拉斯飞往拉斯维加斯挑战巨鲨王;但却被一些记者公开嘲笑,说他是专程送钱的鱼儿……”
“哦?那他到底是鱼儿还是鲨鱼?”
杜芳湖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除了和那些巨鲨王玩现金桌,他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不过,为了反击那些记者,2004年,他在《牌手》杂志上发表一份战书,向全世界所有巨鲨王发起挑战,引发了牌坛的轩然大波;最后,巨鲨王们推举了道尔·布朗森、詹妮弗·哈曼、托德·布朗森等六人应战。”
我也开始对这个敢于与全世界为敌的逆天强者感兴趣了:“那输赢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他们双方约定,各存四千万美金在某一家银行,直到某一方输光,另一方才有权取出这笔款项。赌局2006年才真正开始;巨鲨王们轮番上阵和安迪·毕尤单挑。有时是30000/60000美元的盲注;有时是50000/100000美元的盲注;经过三次长达十数日的较量,双方差不多不分胜负。在那之后,毕尤就一直缠绵病榻,没法继续玩下去;而那八千万美元的赌金,现在还依然冻结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说完这句话后,阿湖把报纸递给我,并且问道:“阿新,你知道数学模型是什么东西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看向报纸——在第一版,很醒目的写着两个单词:
战争!继续!
这篇报道前面的内容,大部分是回忆安迪·毕尤为扑克世界做出的贡献;和阿湖说的丝毫没有出入;但在最后一段,我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中)
“已故安迪·毕尤先生之孙女,正就读于普林斯顿高等学术研究院数学系的堪提拉·毕尤小姐,近日在达拉斯发布声明——虽然她从未接触过德州扑克,但她与其已故的祖父同样坚信,他们两人共同通过某种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并且对这些模型进行研究模拟,从而得出的那套毕尤战法;完全可以用于实战。只要严格的按照这套战法作战,任何一个新手都可以击败任何一位巨鲨王。在这份声明的最后部分,她声称将于安迪·毕尤先生的葬礼结束后,前来拉斯维加斯;完成其祖父与道尔·布朗森先生等人约定的未竟之赌局。”
“数学模型……难道是一些概率的计算?”我不太肯定的回答。
我只是一个成绩并不算好的高中生,“高等学术”、“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这些词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阿湖也迟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就干脆利落的对我说:“嘿,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嗯。”我又喝了一小口汤。虽然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但这汤鲜美的滋味,却令我有些恋恋不舍。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阿湖又迟疑着问我:“阿新,你猜那个堪提拉……能不能赢?”
这个我倒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她:“如果只是纯粹的数学概率游戏,像21点、百家乐之类的,那还有可能研究出提高胜率的技巧;可是德州扑克……绝无可能。归根到底,这是人心的战斗,我实在没有办法想像,谁可以用数学方法,去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湖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她笑眯眯的、看着我喝完碗里的那些汤。
“你还要吗?”
“呃……我吃了三十个饺子,还喝了六碗汤。阿湖,平常我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想撑死我么?”
阿湖掩嘴窃笑,她开始收拾餐车上的残局;而我则去卫生间里冲了凉,换上了我的那一套正装。
“你要出去么?”阿湖问我。
“嗯,吃得太撑了,我出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
换成以往,我会毫不迟疑的答应她;但今天,我只能对阿湖歉意的笑笑:“不用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迎着午后的阳光,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可我却踌躇起来,不知道应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要知道,我虽然在拉斯维加斯呆了这么久,却只出过两次酒店的大门!我想去给阿湖买些生日礼物;但我找不到哪里有礼品店——当铺倒是不少,几乎每家娱乐场周边,都有好几家当铺。
那里面,应该也有些好东西卖的吧……我这样想着,随意走进路边的一家当铺。
空调的冷气吹在身上,和刚才的暴晒比起来,我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双眼还没能习惯,强烈的阳光与这店铺的黑暗之间的反差;直到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我才看清楚了,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满脸皱纹、有如女巫般的老板娘。
她对我开口说话,声音也像极了惊悚片里的女巫:“来自……东方的小男孩,你可以随意的看看,这里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东西。”
我不禁讶异的问:“您怎么知道我是来买东西、而不是典当东西的?”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笑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小男孩,任何一个走进这扇门的人,我都可以在一眼之间,判断出他们手里的底牌——买东西,或者典当;有能力赎回去,或者没有;凭技术吃饭,却被运气击倒;或者正好相反……”
“哦?”我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那请您说说,我的底牌是什么?”
她无神的双眼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她对我慢慢的说:“你刚刚通过了Wsop的Day2比赛,而另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却没有。你并不是为了安慰她,才来给她买一份礼物的;应该有别的原因,也许是她的生日?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上没有太多的钱,我想……你的心理价位应该在五百到两千美元之间。”
这一切完全吻合事实!如果不是在内地时接受了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我一定会扭头跑出这家当铺!可现在我只是平静(我居然还能平静!)的问道:“您猜得很对,不过我不知道您是怎样猜出来的。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小男孩,你不妨坐下来陪我聊聊,对,就坐在那张钢琴椅上。外面的太阳那么大,我想现在也不会有别人、再来打扰我们的聊天。那么,让我给你讲一下,我是怎么判断出这一切的吧。顺便提一句,你的用词很不准确,这是判断,不是臆猜。”
坐在钢琴椅上的我,无言的点了点头。
幽静的房间里,我很清楚的听到,她尖锐的声音;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声音——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除了那些在Wsop里刚刚被淘汰的牌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门;而你看上去,也不像刚输掉比赛的样子,你没有那么狼狈;把这些综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你睡过头了。”
看到我点点头,老板娘接着说了下去:“那么,什么事情会让你睡过头呢?当然是昨天那场进行到半夜三点的比赛。你既不是发牌员,又不是巡场,更不可能是保安和记者;你是一个牌手,而你坚持到了三点钟,还能够安心的一觉睡到今天下午;当然是通过了Day2的比赛;这很容易判断,不是么?”
我心悦诚服的再次点点头。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的衣服,是马靴酒店的洗衣房、今天送回你房间的。而据我所知,那些洗衣女一般是早上十点送一次衣服;晚上七点另一次。你今天早上还在睡觉,那是谁帮你收下这套送来的衣服呢?当然是一个女孩子!你和一个女孩子住在同一个房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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