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觉得大表哥真是敷衍,心里气恼,偏别着劲就是不睡觉,两人为了这个闹了不愉快,林天又不忍心让她气恼到明日,只好在院子里转了转,心情好了些,才回来,问:“娇娇,你近来怎么总发小脾气,日后,孩子生出来了,你再这样怎么做母亲?”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娇娥听了心里更加不喜,泪眼汪汪地道:“我还没有生孩子,你就嫌弃我了。”
女人孕期总是心情变幻莫测,这个岳父早就说过了的,好友赵彭祖也传授过经验,只是林天没明白过来,怎么就叫嫌弃了呢?
“我怎么嫌弃你了,娇娇,我每天再累都守着你和孩子睡了,才去整理案卷,”林天也委屈,娇娥的眼里就只有大肚子,对他回来也淡淡的,这一阵子又总是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
他虽然和娇娥一起长大,但也搞不明白娇娥的小心思了,这种感觉真不好。
“你嫌弃我肚子大了,丑了,哄我睡觉也这么敷衍,”娇娥吸着鼻子,两眼含泪地控诉。
林天晕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简直没有办法了,一个说没有嫌弃,一个说就是嫌弃了,闹到了二更时分,两个人谁都不让谁。
直到洛嬷嬷来,训斥了两个人几句,才算完。
洛嬷嬷走了,夜已深,林天也没有心思再去整理案卷,搂住娇娥,亲了一口,表示和解,“大表哥不嫌弃你的大肚子,一块睡吧,嗯?”
娇娥挣不开,又怕动了胎气,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巴,躺在林天怀里睡去了。
两个人一言不发,呼吸沉稳。
林天突然道:“大表哥想快些给严延年定案,在娇娇产前把事情做完,好陪娇娇生孩子么?”
就感觉到怀里的娇娥身体动了一动,低头看去,娇娥的嘴嘟的没有那么高了,虽然没有回话,但林天松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娇娥又喜滋滋的,话又多,像个喜鹊一般。
好妻子又回来了。
林天叹口气,事情总是做不完的,陪妻子才是最重要的,他索性只看颍川郡的案子,其他郡都朝后排去了。
如何将严延年搞倒,这真是一个难题。
严延年是个聪明能干之人,在政事上很精明,林天走了这么多郡,觉得没有几个郡的郡守能够比得上他。
他的性情过于凶狠,上任的第二年就暴露无遗,起初还吸取了之前做平陵县县令的教训,并没有改变颍川郡的政令,百姓们都觉得很高兴,都感觉好像黄霸并没有离开颍川郡一样。
可是到了第二年,严延年就不愿意再忍着了。
作为一个很有想法,很能干的人,宦海沉浮多年,付出了那么多,等了这么久才能成为一个郡的太守,可不是就这样混吃等死的,他要让颍川郡的百姓们自此都忘掉黄霸是谁。
严延年这么有大志向,很快就将颍川郡改动的面目全非了。
他天生对于豪强大族内心愤恨,并将这种倾向代入到了郡务的管理之中。若是贫弱的人犯了法,严延年就会更改讼词无罪释放,若是豪强,严延年就要想法子逮捕并且定罪,定的还不轻。
当这样的郡守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之后,郡吏们都变得无所适从了,他们觉得该死的,严延年马上放出去,他们觉得不该死的,严延年一定要处死。
而且严延年擅长写讼词,所以举报到了黄霸和赵广汉处,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办过的案件,文案都非常的缜密,和大汉的律令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错处。
因为拿不着错处,形势越来越糟糕,到了最后,严延年开始阴谋诬陷身边的郡吏了,若是属吏一点错误没有,对严延年忠心耿耿的,严延年就对他们像对儿子一样,但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严延年特别善于写狱辞,又擅长隶书,将所想杀的人都列好了,奏章写成放着,没人知道。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不管消息正确与否,严延年立即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将人杀死,快捷得像一道闪电。
冬季,严延年曾经传令郡中各县将囚犯汇集在郡府,判杀头之罪,那一年的冬日,流血数里,颍川郡的百姓都称他为“屠伯”。
这和黄霸完全是两个极端,众人敢怒不敢言,活得战战兢兢。
林天去颍川郡走访,白日里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谁不害怕“屠伯”的报复?到了夜里,在驿站的门口收到无数的信简,都是举报和揭发严延年的罪行的。
严延年也知道林天不会买他的帐,一心期望着符节令能够和严汤两人将赵家和林家搬到,但是迟迟不见动静,最后符节令犯错被腰斩,严延年又调转了目标,想将女儿严若雪许配给苗公。
苗公自然拒绝。
严延年怀恨在心,林天和苗公二人刚走,弹劾林天和苗公的折子就上了邮车,朝长安城驰去。
自然这弹劾奏章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林天在其中找到了攻击严延年的法子。
第196章 天算
与娇娥这番闹腾,林天意识到娇娥怀着孩子,小心眼多的很,自个应当多陪陪表妹才是,可他也想在表妹生孩子之前就将严延年这个仇人灭了。
以前还不觉得,自打林天有了孩子之后,想法就多了,他想给娇娥和孩子们一个安定的家,而为了这个目标,狡诈多计的严延年就必须要死。
若是严家有其他人不服,林天会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至于张家,张延寿已经得了癔症,余者皆不足为虑。
到了晚间,林天索性将一大捆的竹简抱进了寝居,搂住娇娥一起看案卷和折子。
这是不被允许的,但林天想,天知地知,他知她知,不说出去就是了。
娇娥不觉枯闷,反而觉得有趣极了,以前她就经常看经史子集,这些案卷都可以当作是故事来看。
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和大表哥说上几句。
小夫妻两个在灯下挨在一起看案卷,滋味还挺好。
林天嗅着娇娥身上的体香,心下暗悔,早知道就早这样做了,何苦丢下娇娥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他半响不言语,娇娥问他,“大表哥,怎么了?可是乏了?”
林天回过神来,“严延年在颍川郡做了这么多的事,有好有坏,百姓们有喜欢的,有憎恨的,恨他的恨不得他去死,喜欢他的却也不愿意用命来保他,这个人杀戮太过,但是在案卷中却又找不到错漏,真是难办。“
娇娥想起前世严延年在河南郡做太守,也是杀戮太过,但最后他并不是死于此,而是死于父亲的上告,上告的内容据说有十条,父亲为了让皇帝相信,自行入了诏狱,在狱中自杀明志,皇帝才相信,派廷尉彻查严延年,最后以大不敬罪腰斩于市。
前世父亲作为丞相府的属官,到严延年管辖的河南郡巡视,究竟是为什么回来之后冒死都要举荐严延年?
而在这之前,父亲一直都将严延年视为知己,且两人娶了李氏堂姐妹,又是亲戚,父亲甘愿做严延年的梯子多年,后来却反戈一击。
当时父亲从河南郡回到家里,只是坐了一坐,洗浴一番,看了看几个孩子,就自行到诏狱去了。
然后,便传来消息说父亲在狱中自杀了,那时她才懂得,父亲回来焚香沐浴是为了让死前身体洁净。
不带衣物,是心存死志,不必再替换了。
娇娥喃喃道:“大不敬之罪,只要皇上相信她有罪,他便有罪。”
林天两眼冒光,捧着娇娥的小脸,美滋滋地道:“你可解了我这段时日的困扰了,娇娥怎么就嫁给我了呢,我林天真是有福气,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好事修来的。”
“……哎呦……去你的,轻一点,孩子踢我了……”娇娥嗔道。
林天立即傻兮兮地盯着娇娥的肚子,一脸的惶恐和紧张。
娇娥忍不住“噗嗤”笑了,“傻样,孩子经常这样,洛嬷嬷说这是孩子在和父母打招呼呢。”
“额……这是儿子赞同父亲说的话呢,”林天回过神来。
“……”娇娥抿着嘴笑了。
瞧着冒傻气的林天,娇娥心想,我两能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修来的,但今生,我们一定要多做善事,修下辈子,下下辈子。
林天得了主意,去找了在做御史大夫的于定国,“外公,这个您最拿手,严延年的讼词写的太严丝合缝了,一点问题都查不到,可他真的让颍川郡的郡吏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做这个事,不光是为赵家和林简爱报仇,也是解救百姓于危难之中。”
于御史本来还有些犹豫,若是皇帝知道廷尉府和御史府合起来对某个大臣下手,那么御史和廷尉的项上人头就难保了。
可严延年的确是心腹大患,据说最近又攀着严彭祖,向戴长乐和太子示好。
再拖下去,让他得了势,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见了林天提供的案卷和颍川郡人的举报信,于御史有了想法,和林天两人嘀咕到很晚,直到快宵禁了才放外孙女婿回去。
娇娥嘟着嘴道:“大表哥,外祖都不疼我了。”
“……”林天哭笑不得的捏着娇娥胖了一圈的小脸,怎么越来越爱吃醋了,连于御史的醋都吃上了。
“没有,外祖叫我去不过是叮嘱怎么好好照顾他的宝贝外孙女和曾外孙。”
“叮嘱到这么晚?”娇娥噘着嘴,才不信!
“是啊,”林天笑嘻嘻地碰了下小夫人的额头,“严延年快要倒霉了,你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娇娥搂住林天笑的开心。
于御史向来是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绝。
他先找了丙吉通气:“听说自从黄霸走了后,颍川郡民众的怨言很大,不知道丞相有没有听说这件事。”
丙吉一向认为官员的管理,自然有相应的考核记载,这些都是丞相府属官们该做的事情,他作为丞相就不需要去管了。
如今听了于御史的话,知道并不是空穴来风,便问:“究竟怎么回事?”
“听说严延年在那里杀了许多人,以前还是杀豪强大户,如今连郡吏都开始下手了,若是从案卷上看,并无什么问题,但是从另一面想,就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了。这一年来,颍川郡的郡吏死了十之有二,若是再这样下去……”
丙吉吓了一跳,任是谁都不敢想还有这样的事。
郡府里的属吏大都是当地人,升降都由郡守说了算,杀郡吏虽然也需要上奏章,但是只要说的属实,丞相府也不会管的,谁会注意到具体的数量呢。
严延年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黄霸当年不识人,还是说黄霸在养奸,导致在严延年眼中这些人都有问题,到了必须要死的地步了?
黄霸是长者,比较迂腐,管理颍川郡是用宽恕之道,郡里一向教化的很好,正因为此,皇帝才非常器重黄霸,将他调任京兆尹。
黄京兆尹在管理长安城还用的是颍川郡的那一套,并不是很适合,但丙吉瞧着也没有到完全泛滥的地步,只不过长安城的游侠和盗贼不服黄霸,开始蠢蠢欲动了。
对付那些盗贼自然要用重典,不能用教化。
黄霸弱就弱在这里,而且又喜欢讲男女大防,让长安城的居民们,分男女而行,闹了许多笑话。
但也仅此而已。
说来说去,只能说严延年嗜杀。
郡守嗜杀是件大事,即使是抓不到错漏,也不能允许这样下去,长此以往,百姓会反的。
丙吉的脑门上都急出来汗了。
于御史还道:“严延年将犯罪的贫苦人都开脱了罪行,该死的不死,若是大族中有人犯了点不至死的错,严太守也会让他死,现在整个颍川郡,穷人不想富,富人过得战战兢兢,宁愿被人敲诈勒索,也不愿意去报官。”
“……”丙吉道:“严延年怎么……”
不可理喻。
严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严母教子有方在东海郡是出了名的,五个儿子都是高官,丙吉是个相信声望的人,想着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声望,严延年必然不会差到那去。
可如今。
“廷尉府的人到了颍川郡去巡查冤狱错案,什么都没有查到,严太守的笔墨功夫十分厉害,对律法深有研究,只是到了晚上,左廷监和廷尉平住的驿站里堆满了告密的信简。”
“左廷监大人是我的外孙女婿,来找臣拿主意,臣若是出面弹劾严延年,必要给您先通个气,免得……”
丙吉是个有长者之风的人,立即道:“不能如此,以后御史大人会被有心人诟病的,廷尉与御史之间若是……不如,我派丞相府的属官下去巡视,如今几个郡的蝗灾严重。”
于廷尉见目的达到,便回去了。
第二日,丙吉便派了几个丞相史,去各郡巡查蝗灾的情况,专门指了桑大人前去巡视颍川郡。
桑大人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他当然知道自己该站在谁那一头,去了颍川郡之后,严延年热情款待,彰显太守的威风,昔年,被桑大人和耿大人两人帮着赵义逼债,是何等的落魄,如今全都要弥补过来。
到了晚间,桑大人果然又收到了许多举报的信笺。
几日后,桑大人觉得巡视的差不多了,打算告辞,晚间设宴,严延年送了桑大人许多的礼物,又问:“桑大人觉着颍川郡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桑大人恭声回答。
“黄霸那个人只会做长者,看把颍川郡管成什么样子了,听说他到了长安城,也是管的乱七八糟,若是将长安城交给我来管,只怕比现在的颍川郡还要干净许多,”严延年得意地道。
桑大人全都记下了。
回到长安城,丞相府的属官弹劾颍川郡太守的奏章就传了上去,列举了严太守在颍川郡做的几件大事,杀了多少人,其中多少盗贼,又有多少郡吏,并说严太守对皇帝的任免有怨望。
接着又有一名叫做栗氏的妇人,声称严延年在平陵县做县令时,县中挖掘铜矿的大户产生了争斗,严延年将他们全都封在矿洞中,因春洪矿洞坍塌,死伤无数。
有两家就此绝了户,他们大伤元气,也无力再和官府抗衡,自此全部都流落到了荒山之中。
这几件事情一出来,朝野哗然,皇帝向来看重太守这个职位,给予太守很高的管辖权力,因此太守的品德就非常重要。
若是太守无德或者嗜杀,对于一方的百姓来说,就会认为朝廷无德或者嗜杀。
这对于大汉的基业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是太守个人再如何敏捷能干,才高八斗都无法挽回的。
严延年一家就此被投入了诏狱。
第197章 生子
严彭祖知道大哥一家落入诏狱,四处奔走,想尽办法也没有将严延年捞出来,冷言冷语倒是听了不少。
尤其是赵广汉,以前还挺佩服严彭祖的学识,礼让有加。
后来儿子赵彭祖和林天走的近了,赵广汉知道他的事情多了,便不那么敬重,有次甚至问他:“你哥哥知道要活命,那些被他杀死的郡吏难道不想活命吗?罪不至死的都死了,该死的难道还会留着到正旦吗?”
严彭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谁叫严延年是他的大哥呢?
母亲也早在家信中叮咛过,若是能让大哥好过些就想点办法,大哥犯了众怒,命不久矣。
家中老母都知道的事情,他那能不知道。
可谁让他只是太学的祭酒、太子少傅呢,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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