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要人,三嫂回去之后就叫四个管家四个婆子带来了二十来个人手,有男有女。
赵雩将大海找的庄子上懂桑树养蚕的人叫来,这是两个人,一个叫陈全,一个叫曹禄,全都是庄子上的人,陈全种过桑树,而曹禄,是因为他家的老婆养过蚕,现在还养着。
这边养蚕的目的就不如江南那边那么纯,单单是为了抽丝织布,这边养蚕也有卖蚕茧的,很少一部分是肯费劲去抽丝织布的。
两人跪在午宴下,赵雩在屋里,隔着帘子问他们道:“咱们那个庄子上,那十几棵桑树一直都是陈全你在照应?”
陈全忙道:“不错,正是小人,庄子上高管事说的,那些桑树碍事……想砍了呢。”
赵雩道:“这个且不说,”转而又问曹禄:“你家里的会养蚕,可会缫丝?”
曹禄道:“我和娘子都会,不过家里没有家伙什,我们在村子的时候,村里有一户地主家有一全套的缫丝用具,我娘子和我都在那地主家做过这个事。”
赵雩心中一喜,忙问道:“若是我打算种桑养蚕,缫丝织布,你觉着还缺什么?用具我自然会准备。”
陈全和曹禄两人一听,这才算是明白了夫人把他们找来询问的意思,曹禄想了想道:“桑树怕是不够,夫人若是最终是要织布,既然铺开必定是要有一定的数量,不然不值当的,但桑树太少了,养不了多少蚕宝宝。”
赵雩问陈全道:“周围还有什么地方有桑树?”
陈全道:“桑树很多,只是都不成气候,东一棵西两棵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道:“小人想起来了!在通州下沟二村那边,有一片桑树!足有上百棵,不过不连着,中间乱七八糟的有竹子有梨树什么的……”
赵雩心中一喜,对陈全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先找李府过来的那几位管家,问问他们里面的人手里哪些是管着地、树这方面的人,和这人一块儿去找到那片桑树林,询问是有主无主的?”想了想道:“去找大海,叫大海找人和你一块儿去办,府里人知道怎么买地的多。”
陈全忙答应了。
赵雩这才继续问曹禄:“桑树若是有了,你觉着还缺什么?”
这一点她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问一问稍微懂行的人,看看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一样,那么怎么解决赵雩全都已经想好了,自然算是想的周全了,那么接下去就是开始铺开了。
曹禄大约的还是觉着这事有点不靠谱,结结巴巴的道:“夫人……此事不是那么容易的……缫丝织布,这需要的不只是人手、用具,最需要的还是懂这一行的人,小的听说,就是那江南地方,不同的地方养出来的蚕宝宝抽出来的丝都不一样的品质,有些是上等的细丝,有些本事再高,却因为水土的缘故,缫出来的都是粗丝……还有那养蚕,养蚕也是个精细活儿,要不为什么叫蚕宝宝呢,就是因为蚕特别的娇贵,养蚕的人家关门闭户,养蚕室平常不许随便进出,里面的人吃饭喝水都送进去,甚至到了蚕宝宝结茧的时候,客人上门都拒之门外的……”
赵雩点点头,她就是常州人,跟丝绸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了,这个自然懂:“不错,在江南那边围着湖州的那一带,缫丝成细丝的多,也是最上等的,而无锡那边,手艺再好,缫出来的丝却大部分都是中等的肥丝,除非是特别精于此道的手艺人。而其他的地方,养出来的蚕宝宝结茧都是下等茧子,缫出来的基本都是粗丝。”
曹禄一听,比自己知道的详细多了,想想也是,夫人本就是江南人,又是做丝绸生意的,这个能不懂吗?!有些讪然的道:“还是夫人知道的详细。”
赵雩道:“养蚕是个精细活,缫丝是个手艺活,不过,不管是什么,咱们这边的人和南方人一样,都是勤劳能干的,丝的品质方面,我之前也找过人,将今年周围各地不同的丝拿上来看过,虽然和江南的不太一样,不过织丝绸缎子不成问题……就如你说的,只要从养蚕宝宝开始,精精致致的一丝不苟,依然是能抽细丝。”
这一点曹禄同意,真要是把蚕宝宝养好了,结成上等的蚕茧,自然就能缫出上等的丝来。关键就在这里,北方的人没有那么高超的养蚕缫丝的技术,这一连串的步骤中,有一步没走好,那整个步骤全都毁了,缫不出上等的细丝。
仿佛是知道曹禄现在想的是什么,夫人在屋里已经道:“至于技术方面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去江南那边调人,从养蚕到缫丝,到织布,全都有人过来教授。”
曹禄听了,便道:“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一试。”他也不敢说的太满,毕竟这方面他还没夫人懂得多,只是和娘子做过这个事而已。
赵雩便道:“这件事就交个你,依然是找李府来的下人,他们也是分好了人手的,你只找负责养蚕缫丝这一块的人手,最少应该也有五六位,你们几个一块。养蚕的房舍我已经找好了,今年是来不及了,不过人手要找够……咱们这边人不用太多,三四个就行,要找那灵性一点的,责任心强的。所有人找到了全都带来我要一一看过,合适才行。”
曹禄忙也答应了。
赵雩安排好叫他们两人下去,又找来了陈管家,命他带着李家的人去找小王,叫小王掌柜在市面上寻找缫丝的用具购买,如果买不到,就准备好材料动手做。
缫丝的用具,需要一个大锅,两个缫丝小车,能搅动的,车下面带着一个竹管,搅动出来的丝头从竹管里穿过,然后缠在另一辆丝车上面。
做是能做出来,只是略微的费劲。
北方这边既然蚕业不发达,想来这种用具必然不多。幸好若是从江南来了师傅,这些却也不难。
她这也算是手把手的教李家的这些人学这一套技术。
赵雩为了铺开生意忙得天翻地覆的,秦獠却也一点不闲,同样忙的焦头烂额。虎贲左卫的都指挥使陈高下了狱,一个小小的指挥使竟然牵动了不少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武将,秦獠的左军都督府衙门,这段时间几乎是流水一般的去人,有打听情况的,有私下说清的,有表白自己无辜的,有上门明着暗着威胁的。
督衙还在整理,每天这些人又不停,而周围打听消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秦獠清楚,这些打听打探的人中,少不得也有宫里的,这事情自己不想搅合进去,却也已经搅合进去了。
这天从督衙出来,和往常一样已经到了晚上的戌时了,秦獠急匆匆回到了家里,看到迎出来的赵雩一脸的笑,紧绷的全身才松了。
赵雩和他一起进屋去,服侍他换外衣,洗漱,跟着进了小屋笑着道:“明天七夕,你书房的那些书五全都搬出来晒晒了,还有一些器皿。”
秦獠点点头,突然想了起来,道:“之前你叫人修葺了上房院,如何了?整理好了咱们搬进去。”
赵雩微微的一愣。她修葺上房院并不是为了搬进去,只是付氏留了不少用过的东西,看到了自然厌烦,她叫人将所有付氏用过的东西都收拾了,该扔的扔了了,能卖的卖了。基本上全都清理空了,然后将房间重新装饰了一遍,碧纱橱和后面的抱厦,对过的倒座间,能打通的打通,该修上炉火灶台的修上了炉火灶台。
第147章 波折(上)
秦獠看到赵雩愣住了,不由笑了道:“怎么?你是没想过住过去?上房院院子大,再说以后府里请客设宴的,上院空着咱们却偏居侧院又是为何?”
赵雩想了想,也笑了道:“只是你猛地这么一说我愣住了而已,之前只想着把上院付氏用过的东西清理了,倒是没想过别的……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想好好重新修葺一下,之前本就想着修个地龙,因为时间太紧没来得及,现在不着急了,就在上院修个地龙如何?这边冬天这么冷,时间还这么长?”
秦獠笑着点头:“你安排好了。”
赵雩于是又给自己找了样事情做,更加忙的不得了了。
第二天是七夕,太阳在辰时就已经出来了,赵雩带上了小招、梦妞、翠妞,还有从二院提上来的茶妞,并叫了三个二院婆子,一起来到了秦獠的书房,将里面的书画、字帖等等的全都搬到了院中晾晒。
书房隔壁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的都是库房,芹婆子带着十几个婆子媳妇的也在这边收拾整理库房,赵雩便叫小招过去说一说,只要是看到付氏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都挑出来准备处理。
芹婆子笑着对小招道:“都收拾过两三遍了,应该是没有了的。”
小招就道:“夫人既然说了,正好你们又整理库房,就重新检查一遍,彻底清理了好。”
芹婆子也知道,夫人是不愿意在看到烦心,便点头笑着答应了。
赵雩拿了本古籍册子看了两眼,竟然看住了,站在屋檐下将一本三十多页的古书全都看完了,一抬头就看到门外面一个婆子将一个帖子般的信件交给了小招,小招拿着过来。
“帖子还是信?”她问道。
小招交给她:“是苏掌柜写来的信。”
应该是她说的找人的事情,赵雩忙打开了看,看着看着,脸色渐渐不好起来。
小招在旁边看到了,忙轻声问:“夫人,没事吧?”
赵雩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合上了摇摇头,有些失望的道:“苏掌柜也劝我不要在这边做养蚕缫丝的事情,还是那番话,这边的水土养不出来上等蚕茧。”
小招道:“就是找最好的手艺人也不行吗?”
赵雩摇摇头,过去坐在了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院里奶娘牵着峥哥儿的手正在摆了一地的书中行走,峥哥儿有时候停下,撅着屁股看看书,好像能看懂一样咿咿呀呀说两句话,然后一屁股干脆的坐在了书上。
苏掌柜信上写的并不那么绝对,赵雩清楚苏掌柜一向如此,自己吩咐的事情一定会尽力的做好,但是劝的话也说了不少,大致的意思,就是这边的水土确实不适合种桑养蚕。便是在南方,因为水土的不同,丝也有好有坏,何况是这边?
不过赵雩是见过这边缫出来的丝的,同样也是有高等有次等,产业不发达,技术不成熟,这是弱点,但是同样的,却也有更大的提高的可能,生意生意,不就是别人没有的时候自己做好,别人都做好了自己做精?
沉吟了半晌,详细的考虑了一下,赵雩还是决定做下去,生意不做不知道如何,万一失败了也没什么,种桑树还可以摘桑葚呢,桑葚还可以做酒呢!而置办的缫丝用具,可以送到常州那边去,至于织机,这边织造一些棉布什么的总可以吧?
想来想去,不试试赵雩到底不甘心,何况这件事她准备了一段时间,也研究了各个方面,觉着考虑的还是很全面。
这样一想,便起身进了书房,给苏掌柜又写了一封信,说明白这件事自己是一定要尝试一下的,那边找人也要尽快,并且要帮着自己考虑的周祥一些。苏掌柜看了这封信,应该就知道赵雩做这件事的决心,便也能全力支持。
将信发出去,赵雩也轻松了些,峥哥儿从台阶上爬了上来,到了她的脚下抬头看着她笑,口水流到了胸前戴着的围兜上,赵雩笑着将他抱了起来,在脸蛋上亲了一下。
左军都督府衙门。
这几天衙门总算是收拾出来了,各个卫也全都调防到了自己的位置。秦獠正拿着一卷档案再看几个卫指挥使的情况,吴迅从外面跑进来道:“都督,虎贲左卫已经调防到位了!”
虎贲左卫的原指挥使陈高下狱,整个卫的兵士们也惶惶不安,这段时间听说连出操都有点不按点,有些不服管的,在军中叫嚣陈高是冤枉的,是上面有人故意陷害陈高,扰乱军心。
之前还没有调防到位,秦獠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谁闹得凶,出头的是哪几个人,因此一直没管,只等调防到位了就收拾这几个人。
他是带兵打仗的人,最清楚半路上接的军队最难管束,打仗的时候兵士要充分的信任将军,而这种信任一旦形成,生死与共的话,那么别的人很难接手这个队伍。
这也是当权的人都想的笼络手中有兵权的人的缘故,因为有兵的人忠于谁,下面的兵士就忠于谁。
“闹事的几个小头目一个叫项易,一个叫郑有贵,还有两个是兄弟俩,叫马建、马平,这四个人平常里吃喝差不多都和陈高在一块儿,早就被拉拢买通了。对了,在这里面牵线的是陈高的弟弟叫陈章,在兵部衙门任佥事。”骑在马上,吴迅扭头跟秦獠禀报着。
秦獠转头看他。
吴迅便忙道:“将军,咱可不能把这帮子兵跟咱们的兵相提并论,这些禁卫打仗的时候少,守城的时候多,早养的跟大爷似得,吃喝玩乐个个行,打仗未必就行!他们之间也未必是真心的服气陈高,只不过服气的是陈高的银子,彻底叫陈高的银子买通了……这样的真有不少,所以这一次才这么闹。”
秦獠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两人骑着马往前走,迎面张勇骑马过来了,道:“将军,是不是去看虎贲左卫?”他们这几个还是习惯叫秦獠将军。
秦獠点点头,张勇便不出声的跟在了后面,接着又有几个从衙门出来,骑马跟在后面。这些都是秦獠的副将,忠心跟着秦獠的,这一次跟着去自然是去掠阵的。
来到了虎贲左卫的兵营,兵营左边是偌大的一个校场,平常里兵士的训练集结就在这里,正前方是一个大衙门,里面并不是和一般的衙门一样,摆放着无数的桌椅,衙内的官员文书在桌子后面办公,而是一个小点的校场,等于是个室内的训练场,如果下雨什么的,就在这衙门里。
里面靠墙摆着无数的兵器,刀枪剑戟,无所不有。
秦獠的马里营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营房口站岗的兵士其中一个已经低头进了营房报信去了。
等秦獠到了门口下了马,一行人往里走的时候,原本老远听着里面热闹的声音已经戈然而止,校场内外都安静的很,有寥寥几个兵士在里面练武,而外面的大校场,大约的今天太阳太大,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秦獠左右的看着,吴迅张勇的人跟在他身后。
没有一个人迎上来,大家都采取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看着他们一行人进来,原本聚在一堆说话的人停止了说话,但是也没有散开,就全都各自的侧身看着秦獠他们,目光中完全找不到友好的意思。
秦獠就在这满校场上千双眼睛盯视下,走到了屋里校场上的一个台子上,往下看了看,问道:“职官何在?”
虎贲左卫设指挥使一名,指挥同知五人,指挥佥事十人,陈高这个指挥使不在了,但是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应该都在。
不过秦獠问了之后,并没有人站出来,大家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还在揣摩试探,看看这位都督魄力如何?能不能压制住人?
秦獠一顿。
跟在他身后的军官有一位马上大声喝道:“全部集合!”
他的声音干脆有力,嗓门也大,基本上这个校场中的人全都能听见,虎贲左卫此时的人数为一千五百人,不过看现在校场中的人,大约也就是一千人出头。
虽然大家都有些故意的懒散,故意的拖延,不过还是有人慢慢的走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于是更多人走过去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