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极力挣扎间就见眼前一道黑影,她一抬头,就看林南蔷不知何时解开了双手,手里高高举着那柄弯刀,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第54章 鱼蒙丨
“小心后面!”眼见着林南蔷就要将落刀,一时间,玉珺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抬脚将乌兰狠狠踢开,乌兰在地上打了个滚,她也顺势翻个身,那刀顺着她的头皮将将落下,削去了几根长发,玉珺头一偏,正巧撞到一旁的岩石上,那一阵剧痛袭来,玉珺一时痛死过去,只能蜷缩成一团。
月光下,是林南蔷美貌的面容,可是美丽的面容下,一双眼睛却全是阴鸷。一刀未成,她举刀还要再砍,乌兰在一旁呆了片刻,骂道:“你疯了么,她是你姐姐!”
“我同你说过,我恨她。”林南蔷阴恻恻一笑:“原本我就是要将她弄到陷阱里的,却不巧害你也受了伤。如今这样,不正好遂了你我的心愿么?你讨厌她,我恨她,正好咱们一起将她解决了!”
“她刚刚才救了你……”乌兰顿了一顿,一时间思绪翻涌。方才她是气急了,又因着嫉妒,所以恨透了玉珺,待冷静下来一想,才发现从头到尾,玉珺都未曾生过要害她的心,一直以来,玉珺都是极力辩解,只在她想要害她时,她才反抗。
而林南蔷……无时无刻不见缝插针地想要置她二人于死地。
“你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林南蔷唤道。
乌兰看看地上的玉珺,让她死么?她当真恨她到要让她死?乌兰怔怔地想,如果玉珺死了,李善周会多看她几眼么?
还是恨她?
眼见着林南蔷弯腰将要玉珺扔到崖下,电光火石间,乌兰做了个决定。她扑上去要将人抢下,哪知道林南蔷脚一滑,身子一晃,跌坐在悬崖边。砸起的石子落在玉珺的身上,玉珺混沌中睁开眼睛,满心满眼的怒火烧红了她的眼,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怒吼了一声,“你去死吧!”一把将林南蔷推下了悬崖。
那一刻,玉珺几乎抱定了同归于尽的执念,她恨林南蔷,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若能杀了她,她就算是死也甘愿。哪知林南蔷反应灵敏,掉下的那一刻,她凭着求生的本能紧紧的抓着玉珺的脚。
眼见着玉珺被拉下悬崖,乌兰下意识地要将玉珺抓回来,身子一晃,竟只抓住了玉珺的一只手,三人齐齐掉入了悬崖。
风呼呼地吹着,喇在脸上,玉珺几乎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了,到了半途中,她却被重重地紧了一紧,尔后降落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乌兰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不肯松手,她抬头唤道:“乌兰!”
“你别动!”乌兰呵了一声,玉珺借着月光才发现,乌兰的脸涨得通红,怕是用尽了全力。玉珺抬头看,才发现她手上抓着一根麻绳,绳子一端挂在崖壁的大树上,她们的脚下,正好是能容下两个人的平台。
二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绳上下到平台,乌兰的手渗出大量的血,惨白的脸在月光下越发渗人,她却笑了:“父亲总说我跟哥哥们穷疯没出息,若不是平日里跟着哥哥们上山下海,我怎么会带着这鹰爪勾和绳!我总算知道,什么是绝处逢生!”
她说着说着话,人便瘫倒在平台上。抬眼看玉珺,两人皆是一脸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高深莫测、贤淑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
在生死关头玉珺推开了乌兰替她挡了一刀,乌兰伸手拉了她一把,两人谁害了谁,说也说不清。可就在此刻,阎王殿前走一遭,两人竟突然都释然了。
没什么比活着还重要。
人生跌宕起伏,超出了彼此的想象,玉珺痛到了极点,浑身脱了力,索性躺下来,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虚伪!”乌兰仍旧嘴硬,可是面上却带了歉疚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陪着我吊在这牛头山的悬崖上,半死不活了。”
“你终究不是救了我么?人总有犯傻的时候……”玉珺道:“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到这悬崖上呆着。咱们这简直就是孽缘!往后你若是成了皇后,你可得当我的靠山!”
“你别跟我套近乎,我还是很讨厌你的!”乌兰侧头看她,仍旧愤愤不平:“你有什么好,你比我丑,比我笨,还比我……矮?”
“可我正好在那个时间,撞到大公子的心里去了啊!”玉珺喃喃道:“缘分有时候说不清楚。更何况,你不是要嫁给皇帝么?”
“我不愿意嫁,可我爹非要我嫁不可!皇帝有什么好,后宫妃子成群,你争我夺的……”乌兰自言自语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北方的秋夜,冷风呼呼地灌着,玉珺一偏头,就看到乌兰晕死过去。她赶忙爬起来,彼此身上都像冰一样寒凉。
虽是绝处逢生,却未必是好事。摔下去,瞬间也就过去了。可是若是这样熬到明天早上,却没人能找到她们,那她们必定冻死在山上。
玉珺定了定神,查看乌兰的伤势,这才发现她的肋骨似乎断了两根,刚刚她不知道是忍着怎样的痛才能接住她。玉珺翻出随身的金疮药和银针,替她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后,心里一阵阵地绝望。
井泉寺里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人人都以为她们已经回程,谁也料不到,她们此刻依旧在牛头山上,挂在这崖壁上,重伤在身、饥寒交迫。
林南蔷的死活她已经顾不上了,她只盼着李善周赶紧来救她。漫长的等待是种煎熬,怀里的人体温渐渐升高,隐约有发烧的迹象。玉珺赶忙唤醒她,“乌兰,你不能睡!”
“可是我困呐……”乌兰低声道:“我觉得咱们或许要冻死在这里了。玉珺,你要是见到了李大人,你帮我告诉他,我对不起他,我伤了他最喜欢的女人……”
“你别睡。”玉珺搂着她,道:“你要说对不起,也该对我说,不是对他说。乌兰,他以后是我的男人,我不许你动他的念头。你知道么,皇帝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所有的妃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你。你还会和他生好多个孩子,你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玉珺絮絮叨叨地将她前一世所知道的一切说给乌兰听,乌兰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笑道:“你是神算子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我猜的呀。”玉珺低声笑,又将她从妓院起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说给乌兰听,乌兰微微闭着眼睛,玉珺怕她睡过去,摇了摇她,乌兰道:“你放心,我没死。我只是在感慨,为什么我不在京师。若我也在京师,那他不一定能遇见你,或许他就会喜欢我。你胜在了近水楼台,你知道么?”
“你告诉我他从前是什么样子,好么?他是怎么救下你的。”玉珺有心引着她说话,猫头鹰低低的叫着,偶尔有豺狼低吼,玉珺唯恐他们停下来,自己便会胡思乱想。
“你怕么?你要是怕,你就对着山里喊你想要见到的人,喊一喊你就不怕了。”乌兰怏怏地拍了拍她的手,自己低声喊了句:“父亲,哥哥……我喊不动,你替我喊吧……”
乌兰的声音越发低了,玉珺忍着眼泪,对着山谷喊道:“父亲,哥哥,娘……李善周……李善周,你快来救救我!”
她一声一声喊着,几乎快要绝望时,突然听到从山顶传来的一声“玉珠儿”。玉珺起初以为自己是幻听,听得多了,她才隐约辨认出玉满楼的声音。那一瞬间,她简直以为那是天籁,对着山谷大声喊道:“舅舅,我在这,我在崖壁上!”
“玉珠儿!!”有人对着山谷大声喊着,她听到的瞬间,眼泪簌簌然往下掉,抱着乌兰道:“乌兰你听,李善周来了,他来救我们了!”
崖壁上渐渐甩下几根绳索来,间或有火光亮起,玉珺静静地等着,就见顺着绳索爬下来几个人,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玉珺一边等着,一边用尽全力呼唤着,让他们能辨别方向。不到半个时辰,崖壁上落下来两个人,灼灼火光下,玉珺看到李善周那张晦涩不明的脸。
什么矜持,什么教养,她统统都不要了,她放下乌兰,起身直接扑到李善周的怀里,哭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伤着哪儿了么?”李善周拉开她,一看她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心疼地直哆嗦。从前刀割进他的肉里,他都不蹙一下眉头,如今看玉珺这般,简直比砍了他还难过。他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生怕放哪儿都会触碰疼她。见她哆嗦,他赶忙脱下自己的长袍将她包起来。
瞬间被温暖包围的玉珺总算觉得活了过来,她赶忙摇头,道:“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身后站着的虎背熊腰的男子瞧着同乌兰服饰一样,她看了一眼,李善周道:“这是乌兰的兄长乌长风。”
“乌大哥!”玉珺赶忙道:“乌兰她肋骨断了,还发了高热,咱们得赶紧带她回去!”
“你抱紧我!”李善周沉声道,拦腰抱起她。玉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乍然松开,全身上下是说不出的痛。
待落了地,悬崖边上是绵延的火光,一直亮到了半山腰。
火光下是一张张熟悉的脸,看见她时露出的都是难以掩盖的惊喜。玉满堂、玉满楼、余氏、郑世宁、郑思钊……甚至于玉泉、李斯年,都带着劫后重生的释然,欣慰地看着他。
余氏扑上来将她搂在怀里,哭道:“你个死孩子!娘是让你出来玩儿的,不是让你出来送命的,你担心死娘了!”
玉满楼拉开她,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道:“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身上还有些擦伤。”
玉珺的眼角渐渐湿润。重生重生,重获新生,她得这一生,何等的幸福,即便是死了,也不再是凄风惨雨,而是有人惦念。
玉珺哽咽道:“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李善周上前两步,紧紧地搂着她,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余氏和玉满堂的跟前,道:“太傅、师娘,我想回京之后就同玉珠儿把婚事办了!还请二老准许!”
玉珺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玉满楼,哪知他撇开了脑袋,只当没看到。她又抬头看向余氏,余氏抹了把眼泪道:“准了准了!”
玉珺浑浑噩噩地看向身后的众人,郑世宁悄悄地握了握拳,余下众人,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她不过是在悬崖上挂了一夜,为什么这个世界,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玉珺惊讶地抬头望向李善周,说话间,他直接将玉珺抱上马背,道:“老师,师娘,我要借玉珠儿片刻!”
马渐渐远离人群,玉珺一回头,就见到众人错愕的脸,玉满楼气急败坏地扬声道:“李善周,你要带她上哪儿去!她身上还有伤呐!”
第55章 鱼蒙丨发
马疾行而去,玉珺一颠一颠的,困意席卷而来,她靠在李善周的身上,就听他低声道:“你若是困就睡一会,咱们很快就到了。”
她低低地“唔”了声,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马背上到底睡得不踏实,李善周马一停,她就醒过来了,抬眼看,他们不知何时竟是回到了城里,就停在一座大宅院前。
“这是哪里?”玉珺问道。
“咱们家!”李善周言简意赅,玉珺光听“咱们”二字已经舒服到了骨子里,只是心中仍有疑问。抬头一看,头上果然有两个大字“李府”。
她恍然想起来,前一世倒是听李善均说起过,定国公府在大周各地都有产业,这只怕是其中一个。
门房见了他们赶忙上前,唤了声“大公子”。
李善周低低“嗯”了一声,道:“让人准备好热水,再为夫人准备几道菜!”
“夫人!?”门房吃了一惊,抬眼看这鬓发凌乱浑身带血没有一丝仪态的疯婆子,这是……夫人?
“还不快去!”李善周低声一吼,门房也不敢吃惊了,赶忙进门去通知人准备。
玉珺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简直觉得丢人极了,嚷嚷道:“谁是夫人了!我要回去!”
“别闹!”李善周抱着她纵身下马,她挣扎着要下来,李善周抬手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若是再不乖,我可要下重手收拾你了!”
“你……欺负人!”
李善周低头看他,嘴角一弯,“我欺负你?还早,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欺负!”
玉珺脸不由地一红,低声抗议道,“我这个样子,只怕要让你丢人了!”
“不丢人。”李善周低低道:“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好,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的!”
他说着将她抱下马车,一路竟就这样横抱着,一路上不让她落地,不带丝毫羞赧地走了进去。
薄雾晨光,不少的下人们都已经劳作,一路上,他们遇上了不少的下人,众人都是一怔,唤了一声“大公子”,尔后竟都不带半丝惊讶,恭恭敬敬地给玉珺磕了头,唤一声“夫人”。
玉珺心中感叹方才的门房好速度,不过一刻钟,这整个李府,竟都知道了她。只怕他们一转身,都会因为多了她这么一个奇怪的“夫人”而骚动起来。
玉珺起初还有一些羞涩,尔后却心一横:不论如何,这辈子她都是他的妻子。丑主母总要见下人,与其遮着掩着,不如大大方方地露出脸来。
到了主屋跟前,她总算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赶忙挣扎着从李善周的身上下来。
李斯年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夫人”。玉珺见识过几次他神出鬼没的本事,即便如此,仍旧赞了一句“李大哥好快的身手啊!”
“哎呦我的夫人,您如今身份不同了,叫我这句大哥我可受不住!您还是叫我小李子吧!”李斯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笑:“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叫您这一句夫人!往后您和公子就是我的主子,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绝不带半点含糊!”
玉珺噗哧一下笑了,假装板起脸,教育她道:“这句夫人你可叫早了,眼下我还不是呢!”
“那不是早晚的事儿么!”李斯年诶了一声,见李善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赶忙正了神色道:“热水已经备好放在屋里了,热菜热饭片刻就到!我这厨房里还有事,公子夫人您二位先忙着!”
李斯年说着话就往外走,屋里的门砰一下合上了,他回头去看,门上是两个重叠的身影。
李斯年摸了摸脑门,笑得合不拢嘴:这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万年的枯藤发了芽。如今一个主子变成了两个主子,可是他的心里却比两人都乐,问他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
他跟在李善周身边这么多年,昨天黄昏,他是第一次在李善周脸上看到了天塌下来的表情。若不是夜里找回了玉姑娘,他只怕李善周也会跟着去了。如今李善周得了圆满,他也觉得人生画了一个圆。
此时的玉珺被李善周抱了个满怀,她整个人都被压在门板上,迎接她的是一个炙热而长久的吻。李善周一手圈住她,一手握住她的后脑,二人身贴着身,唇贴着唇,他寻找了她一夜的辛劳、惶恐、不安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全部倾入到这一个吻里。
玉珺从未想过有一天,温文尔雅如李善周也会这样失控,初时的惊叹化作长久的感动,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恨不得用一腔柔情围住他。
晨曦透过窗棂射进来,李善周缓缓松开她,声音带着暗哑,“玉珠儿,我真的一度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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