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书放之内徐老太爷面前再也没有什么奏章之类的东西，自徐凝慧进来之后，便一直看着瘦弱的徐凝慧。
徐凝慧也不拘谨，一如往昔的喝茶，遇上合适的时候，开口说话。
府里的大人们都离开之后，徐凝慧对着徐承楠担忧的目光报以安慰，然后从远处的位置，坐到了徐老太爷身旁的位置上。
“祖父！”徐凝慧低声喊道，“我惹您生气了？”
徐老太爷看着低眉顺眼的徐凝慧，冷哼一声，还知道卖惨讨好！
“祖父，我知道福王妃的下落！”徐凝慧适时的将这个消息告知徐老太爷，以期盼徐老太爷的注意力转移！
徐老太爷如何不知道她的小九九，叹了口气，“刘弦的那个女儿真的是福王妃？”
徐凝慧不敢隐瞒，点点头，“是，据可靠的消息说，福王妃嫁给福王以后，就不受福王待见，乃至被侧妃欺辱，愤然离京，这才辗转来到了南楚京城！机缘巧合之下被刘大人夫妻救下以后，认作了女儿！”
“难怪，北宋皇室急的上火，但还是没有将她的消息找出来！”徐老太爷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琼华公主处知道的！”徐凝慧淡淡的说起宫宴之上的事情。“那日在宫宴之上，惠儿就觉得奇怪，堂堂一国公主，还是元公主，怎么有些小家子气，而且模样还变了些！故而留心，然后注意到刘姑娘朝琼华公主看了几眼之后被琼华公主发现。公主以高傲的姿态说了几句话，刘姑娘脸色微变！后来流月才从北宋京城来的商户嘴里知道，琼华公主和福王妃关系很好，故而我才知道宫宴之上的琼华公主是假的，自然也就不认识假扮刘姑娘的福王妃了！”
“刘家姑娘是福王妃的事情，你是怎么确定的！”徐老太爷缓声问道，“不会是猜的？”
徐凝慧摇摇头，“福王初次见到刘姑娘的时候，酒撒了！刘夫人让刘姑奶奶躲在了身后，我就知道这二人有蹊跷，后来听说福王私底下在找人，才肯定的！”准确的是还真是感觉，是福王平和神态里被人投机一颗石子，带起圈圈涟漪！是那种眼神，徐凝慧太知道了，是惊喜，是喜欢，是失而复得的欢愉！福王或许自己不知道，可是徐凝慧看的明白，就是那单单的一个眼神，叫徐凝慧确定了刘姑娘就是福王妃！
所以才找了人以送特产为由见到了真正的琼华公主和被囚禁的福王妃！其实若不是流月无意间发现刘府的下人在街上寻人，替徐凝慧观察刘府动向的乞丐知道了这个消息，徐凝慧也不会无故接近琼华公主！
好在，在没了公主和亲的威胁之后，当日在上林苑的夫人和姑娘都或多或少的送上了厚礼，以示赔罪，也是讨好！徐凝慧就借机确定了刘姑娘被福王囚禁的事情！然后徐凝慧出谋，琼华公主做内应，才有了离京之时的那场闹剧！
“真是胡闹，北宋和南楚交好一百多年了，你这样做实在是不顾全大局！”徐老太爷听完徐凝慧的叙述之后，责备道，“万一福王不愿意，要立即离京，那到时候闹起来，可不是说几句话的事情，而是一场战争！”
徐凝慧低头，表现的很是知错的模样，待徐老太爷说完，徐凝慧抬头说道。“所以我请了二哥在场，还悄悄的通知了宁世子以备完全！但是这样的事情，惠儿不会在做第二次了，祖父放心！”
“还好，知道善后！”徐老太爷说道，“那接下来，你将福王拖住，为的是什么？”
徐凝慧沉默了，为的是什么，为了贤妃娘娘母子平安，为了皇后对张徐两家不再怀疑，为了让四公主代替三公主远嫁，为了让二公主嫁入张家！时机到了，徐凝慧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封信，放到了徐老太爷面前。
她能做的不多，四公主远嫁之事是六皇子交代的，纵使徐凝慧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心里有许多的对策，甚至是将二公主嫁娶北宋！但是她不能，她不是一个人，贤妃母子还在宫中，若是皇后下手，徐凝慧不知道八皇子还能不能长大成人！张家和徐家会不会就此覆灭，这些事情是就像四公主说的一样，她赌不起，四公主赌不起，张徐两家上百条人命赌不起！生在皇室贵胄，达官显贵之家，行事从来都是不能洒脱的！这便是命，想要自由，代价是不可承受的痛！
所以明明看到四公主信笺纸上的泪痕，徐凝慧能做的，只有为她谋得支持，异国他乡，在面对阴谋诡计的时候，不至于孤立无助！
看完信笺之后，徐老太爷也是眉头紧锁！“皇后的心思，越发的难猜了！”
徐凝慧轻轻的笑了笑，这没什么可难猜的。若是六皇子成功登基，张徐两家的前途会更胜一筹，可是南楚就这么大，京城就这么大！好处都被张徐两家得了，旁人忙碌一场，许下的好处没有了，便又是一场争斗，而皇后母家，李家势弱，不一定挣的过张，谢，徐，卫这些老牌的世家大族！故而才有了这样的一出，一来，没了四公主在，张家和贤妃之间说好的联姻便不再，本就不是至亲，关系只会更淡薄！而且二公主嫁进张家，将来的好处是可以大打折扣了，二公主也能得个好亲事！
二来，四公主和亲，也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在皇上心中，贤妃本就是皇后的人，若是贤妃出面请旨和亲，那么功劳自然是算在六皇子身上的！要是皇上心有愧疚，再对贤妃宠爱一番，皇后可是连安抚都不用了，还让最近新起的好些妃嫔知道皇后的厉害！
三来，丽妃母家本就指望三公主和亲，一家子好鸡犬升天，暗地里已经投靠了五皇子。皇后这样一算计，不就解了内忧，又治愈了外患！
真是好计谋，所以这样的计策可不是皇后一个人想出来，里面还有旁的人插手！
“祖父以为四公主和亲之事是否可行？”徐凝慧问道，“之事这样一来，三公主该归何处，再有，临时换人，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和亲是结两国只好，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换人，也并非难事，难的是，皇后已经对张徐两家起了防备，至于六皇子心里是如何想的，难说了！”徐老太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徐凝慧了然的点头，才出了徐老太爷心里的想法。“是不是要结亲？”自古结亲才是稳固关系的最佳途径，张徐两家这一辈或者是下一辈是要结亲，必要的话，只怕六皇子那里也是要送人去，为妃为妾全看六皇子喜恶了！
“我和你外祖父也察觉了，皇上有意让我重回朝堂理事，毕竟谢家守孝，张家和卫家，以及贺家未必顾全的过来，但是被皇后以皇子们知识不周全给谢绝了！”徐老太爷说道，“而六皇子羽翼未满，受皇后辖制，心里有什么也不会表露，我和你外祖父觉得是时候争一争！”
“三舅舅和三舅母是极温和的人，若是可以，我倒是觉得珠儿家去张家不错！”徐凝慧说道，“但是六皇子那里，就不好说了，贺家的好几位姑娘都是合适的，毕竟贺家名声在那儿！咱们这个时候搀和一脚，意味不明，将来的事情不好说！”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非得和皇后对着干，张家和徐家也不是胆小鼠辈！”徐老太爷说道，“福王妃的事情还是早点处置了好，别让福王找到什么才是！”
“是！”徐凝慧低声回道，“惠儿回去了，阿奶那边，还请祖父隐瞒一二！”
徐老太爷颔首，“也好，若是有幸瞒的过去，老夫人也不会那么难受！”
回了院子，徐凝慧派人送了些吃用给小别院送去，然后交代，“旁的都好说，你告诉刘姑娘，若是真想一走了之，不回北宋也不是没有法子，但是请刘姑娘想好以后再做决定！”
“姑娘放心！”玉竹带着小丫头出门而去！
而徐凝慧在玉竹离开之后，带了流月到了许久不去的沈清的院子，她心里有些话是一定要问清楚的，她想要为徐家留下更多的人脉，想要血脉至亲能够安稳！
沈清的院子在徐府的僻静之所，这里是徐老夫人亲自为沈清选的，入夜之后虫鸣之声不断，很是是和沈清这样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的人！
“老师回来了！”徐凝慧在沈清入门之后问道。
沈清进门的动作停顿便可，然后顺手将门关上，点燃了烛火。
“惠儿怎么来了，可是久等？”沈清在烛火明亮之后，叫了小厮给徐凝慧准备茶水，然后不经意的在小厮嘴里知道了徐凝慧下午就来了，晚饭也没吃。
“老师所求，不知六皇子是否能叫老师如愿？”徐凝慧将热腾的茶水端至眼前，“不知道老师知不知道当年是谁将消息泄露出去的？”
沈清笑容凝固在脸上，听完之后，亲自送了徐凝慧出去。
“惠儿入了六月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那位身边的嬷嬷说起，师母有惊国之才，若是那人没有起坏心思，老师和师母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惠儿一身本事和学问都是老师亲自指点，在惠儿心里，老师与父亲无异！惟愿老师心中所愿成真，师母得以沉冤昭雪！”徐凝慧知道沈清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恭顺的将头垂下去。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惠儿，你我不必彼此提防！”沈清低低的说道。
徐凝慧涩涩一笑，“因为惠儿时日无多，老师是惠儿可信赖的长辈！惠儿算计了老师，老师也不会怪罪！”
几日之后，三公主果然如徐凝慧想的一样，重病无药可治，皇上和皇后照旧是请了国师询问，才知道三公主重病正是因为和亲！贤妃这个时候提出四公主可以代姐和亲，张家和徐家以及卫家的人都表示赞同！
至此与北宋的使团商议，将和亲的公主改成了身份显赫的四公主！北宋使团无比兴奋，四公主越是尊贵，两国之间的盟约才越是牢不可破！
在一个明朗的日子里，徐凝慧收到了福王妃的消息，她不愿就此离去，她要正大光明的回北宋和离！
“被宠爱的人才有肆意妄为的勇气！”徐凝慧知道胡，说了这样一句。“玉竹，安排人将福王妃送到南楚和北宋的边界处，我约莫记得镇守北宋边关的将领是大长公主的孙子！”
玉竹点头，在北宋使团离开之前将人送走了。然后关于福王抢占刘府姑娘的事情，徐凝慧依着福王妃的吩咐找了一位身段相差无几的姑娘，在福王面前跳河，连着打捞三日也不见尸首！
徐凝慧约莫知道她的意图，但是这也是别人家的事情，何况她也抱着看戏的姿态，将跳河姑娘安置的远远的，叫福王的名声尽毁！
因着南楚半路换了公主，刘府姑娘因为福王自尽的事情被皇上和皇后按下，并且将刘弦的长子正式册封为世子，刘家的爵位世袭罔替以此作为补偿。
五皇子的几次算计和安排都尽数毁于一旦，徐凝慧估摸着，他这段时间没有大的动作，是在等什么时机！
秋闱的时候，童生徐四爷终于考取了秀才，等待明年的春闱！
徐府上下都十分的欢喜，这是难的好事，来年二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是挂不住。
依旧是十月里，徐凝慧吃下了第二颗秘药，然后每月疼痛时候越发的难以忍耐！徐凝慧禀了老太爷独自带了丫头道京城之外的清凉山上住几日，老太爷知道她的缘故，也放了她去，而老夫人知道后约莫明白，只是叫她安心的待几日。
“吃了？”对面的了悟问道。
清净寺的风景依旧，人也依旧！
徐凝慧点点头，目光从捧茶而来的范庸鸣的脸上越过，想起了一件往事！依稀记得是在棠梨院中，徐凝慧嫁到宁府三个月后，世子才算是正式的接纳她，二人在圆房之后，徐凝慧日日为他烹茶！一次不小心烫了手，她怕他担心，就把手藏在身后，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很心疼的说了一句，“今后我来为你烹茶，免你疼痛！”可惜的是，世子常常出府，二人相处时间不多，而半年之后，他变了脸面，再也没有机会为她烹过一次茶！
范庸鸣将茶放到她的面前，徐凝慧第一次对他笑了笑，“终于喝道你亲手烹的茶，我没什么可遗憾！”
范庸鸣不知其意，但还是回以微笑。“姑娘喜欢就好！”
“了悟大师，你说人有没有来生？”徐凝慧眼睛看向远方，眼神却是散落在不知什么地方，“我不想有，或者太累了！”
了悟念了一句佛号，“你现在就很好，不必担忧将来的事情！”
将来，没有将来的人去担忧将来，徐凝慧自己也笑出了声。
在了悟大师那里呆了一会儿之后，徐凝慧照例去了佛堂参拜，很是虔诚。
“小师妹，你在求什么？”很意外的遇上了同样来此的六皇子。
徐凝慧笑容飘渺的说，“心中所愿太多，想必菩萨也不愿听得！所性不求什么，倒也心安！”
“小师妹此言差矣，人活世上，总是要所求，无欲无求便是仙人也做不到！”六皇子依旧是掉二郎当的笑道。
徐凝慧不置可否，“六皇子给珠儿送来的小猪她倒是很喜欢，托我遇上皇子谢谢您的生辰礼物！”
“看见了觉得和你家的小姑娘很像，几句叫人送了去，喜欢就好！”六皇子含笑道，“小师妹，宁世子也来了，你们两家交好，要不要见上一面？”
大门之外的男子一直看向这边，上次见面还是在三郎的百日宴上，徐凝慧匆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两家交好，自然是时常见面的！见一见也没什么只是我与谢二哥有约要去看看他新作的画，来日再说吧！”
六皇子的眉毛一挑，然后点点头，“小师妹路上小心！”
徐凝慧带着丫头跨出大殿的时候，宁冬荣看了过来，徐凝慧屈身福了一个平礼，然后转身离开。六皇子话里的意思，她是听出来了，无非是两家结亲，关系牢固！可是她想，三姐姐要是记到母亲的名下，依着她的容貌也不会委屈了宁世子的！
第三十五章
几日之后，待徐凝慧回到京城便收到了镇国公府送来的好消息，徐凝玥有身孕了！张氏高兴的恨不得立即就去了镇国公府看闺女。
徐凝慧也是笑眯眯的，“大姐姐才刚刚探的脉象，母亲还是等等，将来还有高兴的时候！”
张氏一想也对，于是就打消了去镇国公府的念头，但是却安排起了徐凝慧给孩子做衣物。“你的手巧，我看着重哥儿哥俩的衣服很是好看，你得空多做几套，送出去也是你做姑娘的美誉！”
吴妈妈在一旁看得难受，哪有这样偏心的，没看到徐凝慧脸白的跟张纸一样，才回来也没句问候的话，连府里的二夫人都不如！便是底下的人都知道问候一句，大夫人却还在安排徐凝慧做事！
徐凝慧不在意这些，想了想，留给念想也好。“好，我这几日不出院子，多给大姐还有安哥儿准备些，将来也是用的上！”
出了张氏的院子，吴妈妈便忍不住念叨，“你也是夫人生养的嫡出孩子，便是大姑娘是长女，可是你是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奴婢说句没规矩的话，在老夫人的心里便是大爷也比不上你，何况大姑娘！您身子不好，有些事情不该做的，就不要做了，劳心劳神！”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跟在身后的几个丫头也觉得委屈，也跟着哭了！
徐凝慧站在梨花树下，等着他们将眼泪擦干。“没什么好委屈的，妈妈也知道老夫人将我捧在手心里疼，有老夫人疼我就够了！夫人自来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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