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的时候,桌子边已经坐了三个客人,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一个有些忧郁的姑娘和一个看起来很苍白的中年人。道了午安,Betty递给我一个空盘子,告诉我吃得东西在吧台上,自己去取,然后说我看起来有些糟糕,问是不是床铺不舒服,我对这个热心的老板娘解释说昨天有些累,房间一切都很好。
午饭很美味,吃完我继续回房间想办法,看着罗列的三个问题,觉得可以从最后一条开始解决,或者之前应该先检查一下,身上还有什么装备。
打开随身的小行李箱,无奈的发现能够利用的资源真的很少,手机,化妆包,有些零七八碎的日用品,还都是旅行装,一本概率统计,一本经济数学,少量衣物,打劫来的首饰,还有朋友们送的生日礼物。
看着这些礼物,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留学的这记不清5年还是7年的时间里,除了塞在脑子里的各式定理,最大的收获就算得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损友。我的青春献给了大学,我的热情给了这些朋友,和她们一起吃喝玩乐,一起打工赚钱,一起和邻居吵架,一起喜欢国货男人,一起碰不上好的货色,最后一起慢慢的蹉跎成老姑娘。
随后又想起老爸老妈,看着老妈送的皮鞋,老爸送的围巾,心中的苦闷委屈思念和无助刹那翻涌上来。凭什么我要这么倒霉,凭什么把我和他们分开,静静的哭泣已经无法宣泄心中翻腾的情绪,我扑到床上闷在枕头里放声大哭,我如何才能再次见到他们,如何才能熬过这漫长的等待,过去十个小时的距离现在被拉长到十年无法相见,甚至连同在一个时空的期待都无法满足,我的家人,我的亲人,我的落脚的树,我快乐的根,父母在,不远游,想起每次回国时父母的欢喜,想起每次送别时父母的依依,想起每次网络视频,老妈还想再说两句,我却急着出门。
后悔年轻时候一个劲儿的想飞,现在想落下,突然发现已经没有了回去的路。
莫说什么失去才懂得珍惜,都是些文艺屁话,懂得珍惜算什么,我现在只想一头撞死。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Alex敲门来给壁炉生火,我蜷缩在床上不想动,他等了一下便走开了。
伦敦的冬天黑得很快,转眼屋子里已经看不见东西,我站在洗手台前拉开灯,昏黄的灯光里,看见两只眼睛肿成了大桃儿,洗了洗脸,懒得掩饰哭得难看的眼睛,我决定下楼吃饭,把悲痛化饭量,总得活着不是。
Betty看了看我,出乎意料的没有唠叨什么,只是默默的递过来一个盘子。晚上吃饭的人多了一些,三三两两的坐在桌旁,我没心情看他们,找个位置开始填肚子。和中午相比,餐桌上热闹了不少,不少人在小声的交谈,面包传来传去的,我的东方脸孔还是有些惹眼,飘来飘去的视线里总是夹着一丝丝好奇。
“小姑娘,你父母呢?怎么一个人?”我旁边的一个老奶奶终于忍不住开始和我搭话。
“我是一个人,夫人”不想多说话。
“你这么小,家里人真放心。”老奶奶很有长谈的意思。
“夫人,我不小了。”赶紧吃,赶紧走。
“亲爱的,你看起来也就十六岁,一个小姑娘单身出门,很危险的。”
老人家该换老花镜了,这是啥眼神,我就算个子不高,也不至于显得这么幼齿,还十六岁,说二十六还靠点儿普,见过十六岁小孩这么能吃的吗?
实在没心情和老人家啰嗦,我赶紧吃完东西,道了声晚安,冲回了楼上。
房间里的壁炉已经燃起,屋子里暖和了不少,不知道是Betty还是Alex,给我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橙子,枕套也换了新的,怕是他们也从我的烂桃眼睛看出我哭了很久。
这家小小旅馆,在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无声的温暖,这份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干掉了橙子,我决定继续未完的工作。
靠着床头,我小心的拆开了朋友们的礼物:一瓶兰蔻的奇迹,卡片上写着就算看不出也希望能闻得出我是女人;一条Swarovski的项链,锁头和钥匙的经典款,是早就相中了的式样,卡片坦白的说希望我能套牢某个雄性,是不是人都可以,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一块Esprit手表,银色的表链镶着小碎钻,买表的家伙家境在我们中最好,可每次送的生日礼物,都是自己打工赚钱买,我们总是笑话她每年打工都是为了养外人;最后是一条zara的腰带,含蓄的鼓励我剪掉腰部的赘肉,不然就系不上这个,想起那天珍娜冲进来扯我裤带,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又止不住开始掉眼泪。
最后在大衣兜里翻出一把小首饰,是临走的时候被塞进来的那些,说到打劫,我的功力果然不够,看看这把东东,竟然还夹着一条18K金项链,坠子上的大颗蓝宝石虽然肯定知道是假的,可是看起来还挺唬人。
叹了口气,挑出一个绿松石的手链,我把箱子收拾好,这个月能不能吃上饭,全靠这些家当了。
第一卷 我和Tom在一起 终于名了一钱
第五章终于名了一钱
吃过早饭,我趁着Betty不太忙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如何办理英国居留问题,可惜她也一知半解,不过很热心的告诉了我去市政厅的路线。
“可可,你要在英国常住吗?”Betty保持着一贯的多话传统。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部分事实。
“我要寻找一个小孩,他是我失散了的亲人,只知道他目前在孤儿院,我想带他走,所以可能需要一个身份。”
“上帝,可怜的孩子,孤儿院里的孩子过得很糟糕呢,经常吃不饱,以前有个给我们送报纸的小孩就是在哪里长大,听他形容的情况很可怜,还常常挨打。”Betty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诸多惨状经过她的描绘润色,听得我心里阵阵发毛,孤儿院要是这样的话,我得赶紧带小Tom离开,比集中营都可怕。
趁着她喝水的空档,我拿出昨晚准备的绿松石手链,“Betty,这是我家乡的幸运石,会带来健康和幸运,绿色代表生命女神的恩赐,送给你。”我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喜欢,因为绿松石这东西在德国市场不大,只有部分老太太欣赏。
Betty很给面子,惊呼了一下,小心的接过去看了看,“可可,我不能接受这个礼物,它看起来很昂贵。”
“收下吧,Betty,你是我见过的心肠最好的英国人,你配得上这么美丽的饰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把手链挂在Betty胖胖的腕子上,果然这东西需要上了年纪人带着好看,我带绿松石很是显老。
Betty快乐的欣赏她的新首饰,我试探的提出想让Alex陪我去趟市政厅,“也许有个当地人,身份的事情比较好解决”,Betty爽快的答应了,“Alex出去买东西,中午能回来,你们可以下午出去。”
拉拉杂杂的聊了半天,Alex搬了一大袋子土豆走进来,这时外边下起小雪,天阴冷得让人心情抑郁,好在Betty的午餐温暖又美味,还额外给了我一杯热巧克力。
“你有些瘦,亲爱的,得多吃些。”Betty慈爱的说。
我差一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我哪里瘦,身上的肥肉够我减一辈子的了,英国人的眼睛都有问题吗?!还是可可加上绿松石等于绝世大美女?!
虽然天气很差劲,我和Alex还是出门了,临走时我表示有些首饰想典当,请Betty推荐个有诚信的商家,Betty嘱咐Alex带我去一家老字号的首饰楼,说是哪里比较靠得住,我自是千恩万谢。
走到首饰店的时候,雪片已经下的很大了。
Elegance,据说是一家N百年老字号,可以追溯到太阳王称霸欧洲大陆的时代,店面不大,坐落在街拐角上,装修的很是凝重气派,乍看上去更像是家投资银行,高门大院的我还有点儿不敢进。
出来前,我考虑了好久把什么典当掉,想来想去,选了Esprit的手表,不为别的,这块表是石英的,需要换电池,要是在手里放到没电,就废物没区别了。当然除了表,我还带了一些小零碎,我对这块手表能值多少钱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要是卖不上价,吃饭就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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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精明的中年人,一丝不苟的发型,深灰色的三件套西服,同色领结,彬彬有礼,桌上的名牌写着MichaelBrand,嘿嘿,真是奇怪的姓氏。
“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小姐?”Brand先生的语气殷勤又距离。
这完全符合我概念中的英国人,我赞美他!低沉的嗓音,矜持的口吻,和《大腕》里最后那个神经病模仿的英国管家简直一模一样,我很遗憾自己不是个男的,要不然就可以听到那句经典管家语录,“MayIhelpyouSir?”
既然你矜持,我看来也得有样学样,虽然很不习惯这种英国式的交谈,但说不定入乡随俗能多换点银子。
“敝姓王,来自中国,手边有些小东西,不知贵店是否有兴趣。”我尽量用‘矜持’的语气开口,然后从包包里拿出手表递给他。
Brand先生接过去看了半响,然后把表还给我,认真的说道,“王小姐,得承认,这确实是件精美的饰品,可以看出,表带上的碎钻价值不菲,样式也很合适您这样的小姐佩戴,我们愿意以合理的价格留下它,不知道您打算多少钱出让呢?”
嗯,这个,它值多少钱?
“很高兴您能喜欢它的精美,当然了,以您专业的眼光,自然明白它的价值,我很愿意听听您的见解。”说实话,我不知道值多少,根本给不出要价,只好把皮球踢回去。
Brand先生闻言低头斟酌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一百五十英镑,您看怎么样。”
一百五十英镑,我算了算,将将够住一个月店,还是在我其他啥钱都不花的前提下,有点儿少,争取一下,二百英镑总应该能换出来吧!
我略一思索然后开口,“Brand先生,如果这是一块普通的手表,我会非常欣赏您的专业水准并感谢您的慷慨大方,但是很遗憾,鉴于一百五十英镑这个数字,恐怕您还没有挖掘出它的全部价值和珍贵。”
“如果这样,王小姐,能否请您稍作介绍呢?”
石英表有啥好的?我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这个,嗯,首先来说,这块表没有普通手表的滴答声,或者说,已将令人烦躁的滴答声减到最低,您知道,对于淑女来说,绝对的安静更能衬托出她的高雅气质;”实在没啥好吹的,只能顺嘴胡说。
“其次,这款手表并不是量产出来的成品,而是只此一款的孤品,并不是一百五十英镑可以拥有;”没敢拿Esprit出来说事儿,一方面叫不准现在有没有Esprit这个品牌,一方面也害怕就算是有这牌子,要是没啥名气更加弄巧成拙,但是只此一款,我还敢保证。
说到这儿,我顿了一下,想不好要不要把这表是石英的事儿说出来,毕竟石英表在目前还是没发明出来的东西,太出奇的物事也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我现在又是如此的缺钱,前边的两个理由我自己听起来都干巴巴的,提不了手表什么身价。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眼下比将来更重要,过哪河脱哪鞋,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是改变历史了,惊世骇俗了,跌破眼镜惊掉下巴了,也是哪四个不要脸的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绑我过来不就是要改变历史么,我多操哪门子心。
好,决定了,急速历史进化,从现在做起,从这块手表做起。
“其实,最能体现这块手表价值的地方,我本不打算点出,可实在不忍心泯灭它的价值,但也不想太过招摇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如果贵店能给予一定的保密,我很是感激不尽。”只希望能在尽量小的圈子里进化历史,我最后挣扎了一下。
“这块手表用的不是机械动力,我父亲,耗费数年时间,利用一种来自神秘宝藏的石头,研制出来一些不为人知的能量,可以长久的保证自动运转,”呼,谎话说得如此不到家,我有罪,“我们不打算把这件事儿公布于众,现在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要出让这块珍藏品,希望您能再次考虑一下价格”我一口气说完剩下的话,感觉脸上烧烧的,我这大概属于诈骗,被拆穿了准没好果子吃,最少也要拉到局子里蹲几年。
Brand先生显然被我最后的解说忽悠住了,小心的再次端详了一下手表,说了声抱歉,转身上了二楼,我在座位上忐忑得恨不能夺门而逃,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么要命的事儿,比逃票刺激多了。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老人走了下来。
这个瘦瘦的小老头坐在刚才Brand先生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手表,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阵,然后满面笑容的看着我,愉快的开口道,“王小姐是东方人吧,我在很多年前也曾经去过东方,哦,上帝,哪真是片神奇的土地,我尤其难忘海上漫漫的旅程和马六甲海峡的美丽风光,当时我第一站到了印度,提到印度,不得不让人感慨哪里繁多的教派
接下来的一刻钟,人家就根本没提手表的事儿,这老爷子拉开话匣子就没收住,从印度侃到斯里兰卡,从缅甸侃到毛里求斯,从日本侃到中华民国,一会儿功夫就把东半球逛了个遍,顺便还评论了一下各国美食。
我瞠目结舌的坐在哪里听着,一句话都没搭上。
半天只感慨出一句,人物啊~~~
啧啧,不承认差距不行,看人家这手腕,先不和你谈正事儿,见面先胡侃,把你侃晕了再下手,如果刚才最后品评的不是各国美食,而是东半球国际形式,我都开始怀疑这老头是B市人了,刚才那个Brand先生和这位比起来,再练个十年都未必赶得上。
“四百英镑。”我根本不敢和人家接话,摆明了不是一个段位上的,就怕多说多错,只能发扬我的一贯作风,直接开价,没有废话。狮子大开口!
老头痛苦的看了看我,“王小姐,您知道,从1927年开始的经济危机席卷了整个美国和欧洲大陆,现在人们对于奢侈品的需求已经大大下降,我们这家小小的店铺一直惨淡经营,俗话说,盛世珠宝乱世黄金,在这个萧条的的时代”
“三百五十英镑。”又一刻钟过去了,老狐狸已经就西半球的金融危机吐完了苦水,我张口结舌的一个回合也没招架住,只能继续豪迈的报价,哦,不是,降价。
老头叹了口气,眼神万分慈爱的看着我,激起了我一层大面积覆盖的鸡皮疙瘩,禁不住有些戒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阴招,东半球讲完了,西半球讲完了,你再能耐还能开始讲月球?
“孩子,我有一个孙女,看起来和你年岁相仿,看到你就和看到她一样,哦,她正和Jansen住在约克郡,每年夏天都会到伦敦来看我”
太卑鄙了!这老家伙开始打起亲情牌,我实在没有精力听他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讲那个叫ZOE的孙女,讲她的那条花裙子,讲多么希望她来伦敦过圣诞,这头老狐狸,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我服了,我有些无力的打断他,“三百英镑,不能再少了”。
“二百三十英镑”老狐狸的眼神闪了闪,痛快的砍了我一刀,“孩子,我们这儿是家老字号,路易十四和西班牙开战的时候,我的祖先”
“OK,成交!”我暗喷了一口血,然后叫停,大圣都怕唐僧,何况是我这个凡人。
成功的把自己解救出来。
交货,拿钱。
“欢迎您下次再来,小姐。”老狐狸亲自送我们出门,笑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