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当初孙兴华与简芳登记时,已经放弃了叫简丹改口的打算。所以现在,孙兴华心里那个乐呀!
不过他没了报纸,到底无事可干,就有些无聊;喝了两口茶,又坐了一小会儿,起身转悠转悠,把电视机的罩子扯扯好,最后转悠到厨房去了:“碗我来洗吧。”
唐劲一回到家,就被刘澄红赶去换洗。
末了,等到唐劲秉承太后懿旨穿戴齐整,又被他老妈逮着喷了几下沙宣定型水……
唐劲不好使劲跟他老妈挣,只得无奈瞅着镜子里的刘澄红。
不过唐劲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刘澄红又深知她这儿子的秉性,动作麻利、速度极快,不等唐劲开始心烦就完事儿收工了,又哄了唐劲两句安抚,所以唐劲也只是瞅瞅他老妈,一个字也没抗议。
末了,刘澄红把唐劲左右打量一番,满意了,拎起一盒子普洱茶塞到唐劲手里叫他拎着,一边叮嘱,一边送唐劲出了门。
此时唐启松已经在楼下等了半支烟了。
唐劲下楼钻进破大众,唐启松当即发动车子,父子俩就去祝寿了。
而刘澄红喝不了几口酒,亦不是练家子,闹得晚了她身体毕竟还弱了些,吃不消,索性不去,留在家里自己随便弄点合心意的吃。唐启松也好玩得尽兴一点,省得他还没喝够就得忙着送老婆回家。
唐启松所说的“小李”,唐劲得叫一声“李叔”。
李叔也是圈内人,不过与唐启松不同,他是个做生意的:开了个武术学校。
学校不大,主要教中小学生课余练武。
有些小孩子身子不好、体质较弱,健康第一,家长们免不了为此大操其心,这课外时间里,钢琴课外语课心算课什么的,可就顾不上了,练拳法、练气功,才是上选。
但家长们自己又不会!这就要找人教了。
李叔的学校,主要便是接这些活儿的。
说是学校,并没有安排文化课,所以严格而言,其实是个辅导班。只不过这类教学,需要活动场地,不能在老师家住的商品房里将就。而北方的冬天又冷,从十一月到三月,必须在有供暖的室内才能练,否则是个人都会给冻坏,所以李叔的场子在北四环外,老院子里,有室内有室外,占地大,门口便有地方挂套牌子——横匾为“李季柏武术学校”,左右的对子是“一拳一脚练功夫,一生一世学做人”。
固然直白粗糙,却也耐得住咀嚼。
为了方便,李季柏家也在这儿。他在市区内有一套房子,不过夫妻俩很少宿那边,是给一双儿女读书住的——他夫妻俩农村户口,可以生两个。
这晚的酒就摆在练功房里,老邻居那儿借了桌椅盘盏,十六人的大圆桌开了四席,还颇为宽敞。李季柏的老婆孟慧梅亲自下厨。
孟慧梅做得一手好菜,所以这晚的菜色果品不比饭店里的差。论布盘,精致稍逊;论原料,还要好上几分——毕竟,现在菜场里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而这是自家人做整寿,一辈子就这么三五回的热闹,当然得挑好东西——李家两口子,图的是趁现在还忙得动,操一回心,把给饭店赚的钱,贴进菜色里,热热闹闹赚个面子!不是为了省那俩钱。
这么好的宴席,饭店里不是没卖,但那得四五星的宾馆,餐饮部的高档席面;而那个价格,也就高出他们的消费水平一截了。
说白了,如今大家好东西都尝得多了,操办花的这笔钱,若去外面订酒席,吃不痛快,不可能让客人心满意足;而若在外面订四桌这样的酒席,那花的钱又太多了,李家两口子肉疼。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李家两口子这个年纪,已经深感体力下坡,自知以后再做大寿,只怕是忙不动啦!至于大后年李家嫂子的四十整儿,则没有让寿星操劳的道理,肯定要下馆子。所以啊,这还真就是最后一回了,一定要抓住了!
正因如此,唐启松才一定要叫上唐劲——前两年有几回,唐启松命令一下,唐劲脖子一梗,唐启松瞪他一眼、骂上两句,也就算了;可这回难得小李两口子精心准备,人人都到,唐启松哪里肯放过唐劲。
也因如此,这晚从开饭前招待客人的坚果零食、水果烟茶,到四荤四素四果的十二个冷盘,到八个荤素两个干点心十个热菜,再到最后的饺子、甜羹、鱼汤、水果拼盘这四样,都是顶顶好的。
何况李家嫂子亲自掌勺、前后操持,做客人的本就少不了多夸两句;又的确是最近几年里最热闹的一顿饭——喜宴人数是比这个多几倍,可那十之八九是随礼的,一大半的人不认识!但今晚这里不同,彼此间个个都是叫得出名儿的,这气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所以末了,人人夸好,把李季柏美得红光满面!
当然,他酒劲也上来了……
唯独环境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墙上贴了大红的寿字、四周拉了彩色气球,也很是热闹——彩色气球里,倒有一半功劳,属于在这儿练功的小朋友们:小孩子见了这个都爱,瞧着老师踩着打气筒忙乎,一个个都拥上来帮着吹。李季柏也由着他们玩,虽然一大半都要返工……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权当练肺活量了。末了每个小朋友送几个,连酬劳都没拉下。
另外,这是在自己地盘里,散场便不拘早晚,非常自在。
最重要的是,吃到末了,大伙儿散了大半,余下一些个几十年的老哥们儿,尚可以慢慢喝、慢慢侃——能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这是酒店里不成的。
连那开车过来的喝多了都不怕,也不用叫的士:没得丢下自己的车、回头再来拿!直接就有睡的地方。这不大夏天么?大老爷儿们的,点个蚊香躺地板上就成。
院子里露天也行,还凉快。
唐启松就在这里面,连带唐劲也没法儿走人。
老哥儿们酒兴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淘古,说说当年,再讨论一番世界大事,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而这些东西,唐劲听了不知几遍了,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就着他面前那盘蜜汁叉烧,吱溜吱溜……喝可乐!
唐劲还不能喝酒,因为回去时他得开车。刘澄红千叮万嘱了的,所以唐劲除了开席时敬了寿星一杯,之后便换成可乐了。
旁边的几个一问唐劲,知道了缘故,自然不会灌他,倒是艳羡了唐启松几句。
而唐启松明明被捧得意,嘴上还要谦虚;谦虚到后来,又埋汰起了唐劲,夸别人家的孩子去了。
所以唐劲很无奈啊很无奈!
不过这种状况,早不是第一回了,唐劲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
何况唐劲到现在这个年纪,也知道唐启松就是嘴上这么说说,真要有什么事,第一个还是顾着他的。所以唐劲虽然不乐意,可只要唐启松没太过份,唐劲就只当没听见,压根不往心里去——就算过份了,也只是闹一顿捣个蛋来抗议,同样不会往心里去。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爹!
不像小的时候,唐劲不懂话外音,当着一大帮人的面、亲耳听着唐启松埋汰他了,心里那个难过呀——小爷儿我真是命苦哇!为啥给摊上了这么一个老爹?!照着三餐揍我就别提了,还老瞧着别人家的孩子眼红!
我明明打赢了的!还要拿我去换!
还说我两个不抵人家半个!
32、哥们
不止如此。
唐劲不止从会走路起、就被唐启松盯着开始练功夫,还从会说话起、便被唐启松灌了两耳朵“男孩子不哭鼻子”之类。
所以唐劲小时候,是再难过也不肯掉金豆豆的。尤其当着唐启松的面,那更是死命儿憋着。
不过,在刘澄红那儿,唐劲也不肯丢脸。实在难过,唐劲跟人打架,唐劲踢沙包,唐劲关自己房间里,扎在被子里闷头哭……
这样一来,唐启松一骂唐劲,唐劲便不吭声,当自己是木头;唐启松骂得厉害了,唐劲就只剩下脖子一梗冲他老爹顶回去!
结果唐启松指东、唐劲偏要往西!
唐启松越打,唐劲越犟!
不过到了现在,小时候挨的打,唐劲早忘了。
而且,多年下来,唐劲也适应了,还适应良好,一点也不会亏待自己,甚至挺能自得其乐:开席的时候,唐劲便捡着正对蜜汁叉烧的位子占住了……
唐劲最想占的其实是酱牛肉!
可惜,那盘放在侧对门窗的次上座前。那座儿属于长辈,归李季柏的舅兄。而唐劲既然跟着唐启松一块儿坐了主桌,便只能与另外三个小辈一样,敬陪末座,连带帮着今晚充当小二的李家姐弟两个上菜撤盘,所以蜜汁叉烧也不错啦!
是下首这边四个座对着挨着的五个冷盘里,唐劲最喜欢的一道。
而等到坐了下来,动了筷敬了祝寿酒,唐劲就把自己的耳朵当摆设了,又给自己的嘴巴分配了油水丰厚的好任务——吃吃与喝喝。
有肉有酒……呃,可乐,没啥不好。
再说了,今天这回又比以前好上许多,添了一个大福利——他不是还能在桌子底下给简丹发短信吗!
只是,可怜唐劲一年里头用二十天手机,一点也不熟练,这短信就写得慢极了:两分钟摁出九个字,又花一分钟添了两个标点符号上去……
——我在吃饭了,你在干啥?
那边简丹正忙,听到短信提示,只以为又收到了活动广告乃至推销诈骗,压根没看。
唐劲等了小半晌,没见回信,用力嚼了一片蜜汁叉烧,发过去第二条。
简丹还是没管。
唐劲又等了半晌没见回信,不高兴了,闷闷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不过等到喝完杯子里的可乐、再提瓶重新倒满,唐劲忽然想到一主意!
于是唐劲重新把手机摸了出来,翻了简丹的号码,拨了过去——也不放到耳朵旁边听,只瞧着显示屏上的状态。
简丹这回拿来看了;见是唐劲,当即接了。
而唐劲瞅着“呼叫中”变成“通话中”,眼睛一亮——立马给掐了!
简丹听见电话接通、紧接着忙音响起,不由一奇,旋即发现有未读短信,打开一看,了然莞尔。
她可不像唐劲,她这手机天天用,还是很熟的,于是十几秒便回复完毕:在打字。酒席热闹么,有什么菜?
唐劲一乐,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忙乎了。
简丹回完便把手机搁下了,却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短信提示音响。
简丹心里有一点奇怪,也没介意,一边干活一边儿等。
结果等到简丹一章收尾,唐劲的短信才到。
简丹打开一看,好长一条!怪不得花了这半天呢!
——挺热闹的,四桌大大小小五十九个人,都认识。夫妻肺片、酱牛肉、蜜汁叉烧、腊肠,杏仁、开心果、蒜蓉花生、什锦豆……
一溜儿十七个菜名!
末了则是一句“我去活动一下,回头继续”。
简丹默然了一瞬,倒进椅背里失笑——不愧是我军精锐,真正训练有素啊!
瞧瞧,情报工作,一丝不苟!
这边找唐劲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唐劲知道她叫白茉莉,大俗大雅的一个名字,所以唐劲记得;可是毕竟不是哥们儿,唐劲记不清她年纪了。
白茉莉倒不是来挑战唐劲的:她是来请教的。
白茉莉是白家旁支。白家祖上有一手小擒拿,鼎鼎大名。可这家传渊源,在白茉莉祖父那辈丢了不少,到她父亲那儿,就走了下坡了。
而如今白茉莉初一,初中这三年,她肯定要打比赛——事关中考的升学加分!
所以她母亲趁这次聚会,就让她来找唐启松讨些指点……
说白了,北京市里的武术比赛,就这么一圈子裁判,唐启松正是元老之一。不说混个脸熟,只说唐启松对比赛的了解,对打分侧重与动作编排的了解,就值得好好请教一番。
只是小女孩儿脸薄,又有几分傲气,虽然扭不过老妈、离座走到首桌,却只找了唐劲。
唐劲与白茉莉出了练功房,看白茉莉把以前打比赛用过的两个套路都演了一趟,又与白茉莉练了一回。
两人岁数在那儿摆着,功夫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劲自然不好下重手,陪着练了十几回合,找了个机会收手,跟白茉莉:“你打的是比赛,这事儿我不懂,等散了席,别忙着走,问我爸去,他知道。”
白茉莉笑着谢过唐劲,却是摇头道“不用麻烦唐大伯了”,就往回走了。
唐劲不解,瞅白茉莉的背影,结果顺着望进屋内、正看见了白茉莉父母那边。
唐劲琢磨着那对夫妻的脸色,终于吧唧出点味道了来了。这考试加分,体育特长生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己当年就是这么进了重点高中的。
这种事,要放在以前,唐劲才不管!要开口了,能帮就帮;脸薄开不了口的,他就当没看见。
可不知为何,如今唐劲看骄傲自持的小姑娘特别顺眼……
于是唐劲便赶上两步叫住了白茉莉:“那问你卢飞哥也成,他当年拿了好几个第一,动作编排啊打分啊都熟。我叫找他出来,你外面等着。”
卢飞底子里怎么样不去说他,至少圈子里这种聚会上,他总是一团和气,又嘴甜,老的小的个个哄得好好的。所以说起来,白茉莉虽然比卢飞小了一半,倒还能与卢飞说上两句,比跟唐劲更熟悉些。只不过卢飞老爸早年下海了,不当裁判,白茉莉她母亲自然不会去烧这柱香。
因此唐劲这么一提,白茉莉也乐意,一点头高高兴兴谢过唐劲,乖乖立在外面等了。
卢飞也在寿星那一桌。他刚帮着安置了一道鲍汁过桥排骨,又给各位长辈满上了一巡酒。只是卢飞毕竟这个年纪,虽然满面堆笑伺候着,肚子里可正无聊呢!这得了唐劲一招呼,一听有小差可开,卢飞大喜,立马就跟着出来了!
唐劲也不耐烦回去坐——谁乐意听老爸埋汰自个儿?
还得点头应和!
唐劲宁可在外面站着,拍拍蚊子,发发短信。
简丹短信回得快,可怜唐劲却实在慢……所以唐劲十分钟里,倒有八分种在跟手机奋斗,半分钟等待,一分钟读信,还有半分钟,则用来傻笑。
虽然忙了点,不过乐在其中。
卢飞自己当年拿了奖,去年又刚替卢盛出过谋划过策,故而跟白茉莉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他虽然是逃席出来的,却并不敷衍人家小姑娘,认真听、认真考虑、认真提建议。所以末了,茉莉小姑娘千恩万谢地回去了,也没拉下唐劲。
两人一人回了句“小意思”,一人回了句“客气啥”。
而后卢飞则往唐劲走过去,一搭唐劲的肩,长长叹了口气:“唉——”
唐劲没理他。
卢飞幽幽看着唐劲:“我弟失恋了。”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唐劲看也没看卢飞,接着跟手机奋斗:“然后?”
卢飞眼见无效,马上换了,用力拍了唐劲一记:“哎,唐大爷,您难道没听说过‘兄弟妻、不可欺’吗?”
他只是玩笑。固然心疼卢盛、所以来埋汰唐劲两句,可要是这点事也闹不清楚,还做什么哥们儿。
唐劲毕竟与卢飞玩了三四年了,知道他这样子不是说真的,便依旧没抬头,只忙着摁标点:“要是我没记错,蒋小雅是去了新加坡,廖雯跟了一个姓王的?徐倩不是友好分手么,送的手表就是这个吧?”一把抓住卢飞左手瞅了瞅,“唔,是这个。当然,卢大帅哥肯定也没跟人家讨东西。哦,还有金英秀,有夫之妇啊!嘿,口味成熟了啊!”
卢飞无语了:“记这么清楚干啥,那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自己都忘了!”
谁叫你一个一个跟我显摆!还笑我吃相亲饭!那是我自己乐意的吗?!
唐劲继续奋斗,瞧也不瞧卢飞:“那您现在可想起来了?我一个都没动!”
卢飞嘿然一乐:“是啊,你动了个高中小妹妹。”
唐劲不解,停手看卢飞:“啥?”
卢飞更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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