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那个时候,突然连星光都没有。这就显得特别黑。比夜里的天空更黑。还往外面掉东西。”
陈浩一凛,压低了声音:“掉什么东西,你捡了没?”
夏晓雪好笑,一耸肩:“我还不想死,逃都来不及”说着目光一转,直视陈浩:“你们为什么要找它?”
副队长严鑫松当即低喝:“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一想不对,“谁说我们在找它”陈浩无奈,严鑫松也随即意识到了——夏晓雪都已经猜出这么多了,怎么可能没猜到余下的部分于是严鑫松顿了顿,沉声道:“别说出去,对你没好处”
夏晓雪看了严鑫松一眼,又看陈浩:“你们不怎么吃惊。难道说——”夏晓雪神色一凛,“那‘裂缝’并不是第一个?”
两个军人止步,交换了一个眼色——见鬼从逻辑上来说,他们刚才的确该摆出吃惊的样子可他们又不是演员夏晓雪随之止步,脚踵轻轻一转,转到了两人的正对面。
严鑫松一挥手示意夏晓雪回车队去,重重道:“行了这不是你该问的”
夏晓雪转开了眼,轻声道:“知道么,我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世界,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突然迎上了严鑫松的目光,“之前的裂缝里是不是也掉出来了什么东西?上头命令你们做了什么?把它们带回去?搞试验、开发新武器?”
严鑫松目光一闪,但仍然坚持直视夏晓雪,沉声怒吼:“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是你们的规矩,我又不是军人。再说了,就算平时不该问,可到了现在——”夏晓雪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逼视严鑫松与陈浩,冲两人一指西边的城区,“现在这会儿看,那就是‘成果’都这样了,在那儿长大的人,连问的资格也没有?”
默然。
死寂的默然。
两个上尉说不出话来。既无言反驳,也无法说什么,只能闭紧了嘴不开口。
夏晓雪也没再说什么。她只是挨个瞥了两人一眼,眼神刀子一般。而后她一个转身走向了车队,丢下陈浩与严鑫松默然戳在原地。
严鑫松摸了烟点了,深深一口烧了一大半。陈浩突然狠狠一脚踹在路边的绿化树上踹得树皮刮落、露出了浅白的木质又一脚再一脚
夏晓雪走回车队,抓起背包与长枪,快步走向通讯车,长枪往车顶货架上一系,跳上副驾驶座、摔上车门。
通讯兵潘亮眨巴了下眼,瞅瞅绿化带旁死命抽烟、死命踹树的正副两个队长,没敢说那位子是陈队专属。
夏晓雪压根没注意到潘亮,她忙着皱紧眉头回忆。
那天晚上那个法阵
那个直径两百来米的庞大法阵
那个遽然失控、撕开时空裂隙将她卷入、把她丢到这见鬼的像是故乡却不是故乡的世界里来的法阵——到底祭放了什么东西?
该死
该死的红松湾
该死的法师
去你
08、部署改变
陈浩与严鑫松缓过来之后,凑头商量了一小会儿。
而后严鑫松回前面的装甲车去了,他兼任排长。陈浩则走回通讯车旁,叉腰站在车门外瞪夏晓雪照陈浩的打算,他好歹也枪林弹雨这些年了,手上人命不说三位数,半百总是有的,这么一瞪,夏晓雪怎么会不害怕谁知道夏晓雪看了陈浩一眼,见陈浩没有开口的意思,当即当陈浩不存在了,相反还怡然自得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而后就闭目养神了。
这要是个男人,陈浩当即拉开车门、一把抓了提拎出来偏偏夏晓雪是女人,还年轻而陈浩他们一向被灌输了保国卫民的信念,干的也是这样的事,手上再厉害,为人处事上,也跟横行无忌的黑道打手有本质区别,这就下不了手、连当面大骂都开不了口——毕竟只是个车上的座位,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只不过让兄弟们笑话一把、乐子乐子而已……
另外,因为柳磊已经在追这女人,陈浩都不好说什么调侃的话——兄弟妻,不可欺他们大看热闹笑话柳磊,这些都很好很嗨皮,但是,不可以动夏晓雪一句要是换一般的部队,未必有这么讲义气。然而他们是过命的交情,这战友之间,就不一样。
结果最后,陈浩酝酿了半晌,用力敲敲车窗:“那是我的位子。”话刚出口,陈浩在心底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么温柔干啥,啊?吼啊吼这娘儿们夏晓雪睁开眼看陈浩,摇下车窗:“借我两天。”
既不谄媚讨好,也不冷淡高傲,就好像关系不错的老熟人,跟你借十块钱一样就好像几分钟前他们压根不曾冲突陈浩顿时深感扎手面无表情了一秒半,挤出两个字:“下、来”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微微往后一仰:“不是吧,这么小气?”
陈浩差点没给气疯了重重拉开车门,一指地上:“快下来听见没?”
夏晓雪稳坐不动,轻轻朝前方一努下巴:“就差你了。”
陈浩一看前面开路的两辆,可不是,已经整装待发就是车盖开着,一辆车一个班四个人,这两辆车,居然有五个趴在车顶上看热闹陈浩暗叫不妙,再一瞄后边的车队……
统统都在看热闹
不止他这帮玩闹惯了的战友,甚至还有那上小学的小姑娘饶是陈浩风吹雨打日日晒的脸皮,这也扛不住了当下骂骂咧咧钻进了后车厢——设备关系,这通讯车是前面两个驾驶座,后面开厢门——顺带赏了闷笑的潘亮一个后脑勺又连踹了驾驶座两脚司机赫建新扮了个鬼脸。夏晓雪一乐,带上车门。
陈浩恼了没半分钟,突然乐了,低声幸灾乐祸:“操猴子完了”
这女人归柳磊那野孩子操心不关他的事
一个两个都喜欢占他的座儿,还一个比一个嚣张……
可不刚好是一对
……
当天上午,车队沿着长江大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南而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地图上所标的“东五区09号地”的东侧。
在那儿,他们将与负责搜索长江大道以东新城区的三支武警部队汇合。
地毯式搜索就是这样,要分成很多小队,一起推进。
一路上,路边不远处游荡的丧尸,都朝车队摇摇晃晃扑了过来。
“它们能发现我们的距离变大了。”
“速度也更快。”
军人们面色肃然,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之前几天搜索幸存者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可怖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一些、鼓起了一贯的乐观精神;然而现在,他们又一次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开始,车队还点射解决“活动路障”。但没开出五百米,军人们发现枪声会招来路旁更远处的丧尸,这些丧尸重新挡住了道路,除非他们停车下去清理出一片来,否则并不能起到清理道路的作用,再考虑到之后进城需要更多子弹……
开路的两个班请示,陈浩同意,车队就停止了射击,直接用装甲车撞过去、碾过去。
两辆装甲车足以清出一条路来,可是却并不足以干掉每一个丧尸,总有漏网之鱼。
而装甲车之后,通讯车首当其冲……
“砰咯吱咯吱……”
一个丧尸被拦腰一撞,滑落在地,被车子碾了过去。车前盖上顿时沾到了一片暗红。车窗玻璃上也溅到了一些。
“砰砰”
又是连着两个。
赫建新开了雨刷。
陈浩突然狸猫一般探身过去、关了雨刷,又瞧着撞了四五个,车窗上已经“五彩斑斓”一片了,轻轻一拍夏晓雪的肩膀。
赫建新一吐舌头,无声乐了。夏晓雪从闭目养神之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转头望向陈浩:“什么事?”
赫建新与潘亮憋笑。陈浩无语了:“睡吧睡吧,睡你的吧。”
夏晓雪盯着陈浩不放。潘亮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浩又恼火又好笑,一边给了潘亮一脚,一边摸了四个口袋,找出一包烟,犹豫了一下,递向夏晓雪:“来一支不?”
夏晓雪微微失笑,接了烟弹了一支出来,余下的丢还给陈浩,而后从背包的外层小袋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两颗丢嘴里,撕了烟纸,将烟丝也丢嘴里,一同嚼了起来,接着闭目养神。
三个男人有点好奇。陈浩只是拿眼角瞄瞄,潘亮比陈浩年纪小多了,也不用维持什么“长官的威严”,这就压根没装了。赫建新看了两眼,问潘亮:“大头,你有口香糖吗?”
潘亮摇摇头。夏晓雪也没回头也没开口,整盒口香糖往后一抛,正好掉潘亮怀里。赫建新高高兴兴吹了一声口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陈浩,重新打开雨刷。
一分钟后,车上四个人嚼着烟。
潘亮不抽烟,工资全往家里寄,只是试着好玩。赫建新认为不错。陈浩嫌味道淡了。
接下来一路无事。早上八点二十这样,他们顺利与负责“东四区”的武警部队汇合——这支武警部队晚上也是在长江大道上扎营。毕竟这种八个机动车道的大路不是哪片城区都有的,旁边又有一条活水河可以取水,如此方便的地形,没道理不利用。只是因为“东四区”比“东五区”推进得快,所以晚上宿营时,两支队伍不在一块儿。
其实按照安排,他们一周左右,就能顺利大会师——所有搜索部队,从北边撒开后,拉成一条东西走向的直线,齐齐向南推进。中间的啃硬骨头,搜索总面积较小;外侧的啃软骨头,而搜索总面也就更大些。
其中,东部外侧的部队,搜索完东部新城与东部城郊之后,向西转,扫荡南部城郊的东段;同样地,西区外侧的部队则向东转,扫荡南部城郊的西侧。
到时候,东西部内侧的部队,也完成了城区中心地带的任务,正好在城南郊外汇合。
当然,要想各个小队南进的速度完全一样,也不是做不到。但问题是,每一个小队,均必须保障一定的战斗力,否则就不安全。
这“一定战斗力”,不是死看人数的。同样的装备供给,陈浩他们五十来人就太充裕了,但武警——确切而言是非特勤武警——却不行。
至于“混搭”,想法固然好,眼下却是蠢事。毕竟共事了好几年的战友,彼此熟悉,配合起来较为默契。而且不同水准的军警,做事节奏不一样,快的跟慢的放一起,结果只能是快的吐血、慢的也吐血:一个是被拖得吐血,一个是赶得吐血。两边都难受。偏偏这会儿,没有时间可供磨合早一天,就能多搜救几个人类似于两个特勤排搭两个排的非特勤武警,倒是没问题。但更细的,眼下就不行了。
至于非特勤的民警,就是要抓捕犯罪嫌疑人了才填写表格、申请佩枪的那些公务员……都在指挥部大本营呢站岗守物资、连带抓紧时间打靶,还有加强体能训练【1】腆着个“怀胎六月”的啤酒肚、跑个一千米心率就超过一百五的家伙,就算他主动申请去参加搜索任务,指挥官还不肯放人呢因为眼下,人口乃是第一财富死一个少一个哇
哪怕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以后九成九娶不到老婆,这不是还能种地吗?
训练统统拉去训练
什么,你不去?
不去也行啊,正好要大规模裁员,这就提早开除吧物资也不用领了咱们也不会饿着你,只不过一天三顿白粥至于幸存者,统统都是老百姓,不能用枪逼着人训练。
不过,可以yin
早跑,女的三圈,记十分;男的五圈,记十分。啤酒嘛,六分一听。冰冻猪肉呢,十四分一斤。
闲着也是闲着,来不来啊?
生产生活一下子还没法子立即恢复,这换点东西回去搞烧烤,也不错嘛是不是?
什么,分数不合适?
后勤的,拿去算算,定个分数啊,还有,成人组、少年组、儿童组,分个不同标准出来跑得多,还可以加分……
幸存者们并不知道大本营等待他们的是每天出早操的日子。
武警的车队更庞大,幸存者也更多。因为城郊之前居民虽然少,但同样大小的城区里,幸存者却不比中心城区少。
没办法,一个白领可能比一个建筑工人更有抵抗力,但十万个白领跟十万个建筑工人比,那就不行了。
中央空调与长年缺乏运动,可能还有熬夜,降低了他们的体质。
陈浩这边的幸存者们起先还不太情愿离开——军衔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都清楚,但陈浩他们人人一手好枪法,他们可全瞧见了。
此时看到接纳他们的车队更庞大,瞧着很有安全感,这些幸存者才算是高兴了。
而后两边的队长们聚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武警那边腾过来八辆吉普,连带一些弹药补给;陈浩这边则将三辆运兵车与改装的Q7交给了他们——因为这边接下来要进入城区,免不了时时开火,而且道路情况不佳,车辆灵活一些更好。
这边的侦查小队本来也有个军用吉普,可惜搜寻的第一天早上,就给废了,换回一个幸存者。
至于最后一辆运兵车,则是给医疗兵留着用的。万一有人受个伤什么的,吉普上睡不舒服,得运兵车才够宽敞。
而武警将在长江大道上等待东边两支队伍过来汇合,之后他们会再次分兵两路,这一队武警将带着幸存者,沿着长江大道一路往北,而后上国道,回大本营,接着再运送补给过来;另外两队,则会合并成一支队伍,接着回去进行搜索——是的,指挥部的命令,是优先保住这些幸存者为此不惜减慢接下来的搜救进度。
而他们这回去的一路上,运兵车只管跟着装甲车往前冲就是。装甲车能把小汽车压成铁皮其后的运兵车开过去时,只不过颠簸两下,没有任何其它问题。
……
队长们交换车辆、调度弹药的时候,丁雯与关亮宇来找夏晓雪告别。
丁雯没问夏晓雪为什么跟着陈浩他们一起入城,她只是紧紧拥抱了夏晓雪,而后塞给夏晓雪一袋子糖——糖体积小,热量高,而且几乎不用消化,刚吃下肚子,就能狂跑。所以,糖是这个时候最好的食物。
这是他们两人身上所有的糖。
夏晓雪翻了翻背包,抓出两个鸡腿鸡翅看看,胡乱丢在了一边,而后又翻了翻,从底下掏出两包卫生巾递给了丁雯——还有一包套套。
丁雯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当下接了、飞快塞进自己包里。
旁边的人没看清楚,关亮宇离得近,怎么会漏过?又乐又不好意思,直摇头,走开了两步,瞅瞅前后车上忙着分配弹药、清点总数、检查枪支的军人,突然就觉得这些当兵的……到底是运气不错呢,还是很倒霉?
而后还在发烧的男人也撑着过来道别。
夏晓雪见到他有些意外,没有主动开口。
男人也有片刻没开口,而后他伸手相邀:“我叫彭立。你的枪法很好。”
夏晓雪击了一下他的手:“夏晓雪。你车开得不错。”
彭立一乐:“是吗?以前还真没那么开过。可惜了我那车。欧宝的。欧宝安德拉2011。”
夏晓雪坦率道:“汽车牌子我不懂。”
彭立更乐:“不是什么高档车,不过在它那价位上,性能还行。”
彭立跟夏晓雪道别的时候,钱旭找柳磊去了:“哎,看那边”
柳磊正忙于点数物资。吃喝的不缺,进城了还能补给。子弹也容易,数数有几箱,拎起几条来瞧一瞧就知道了。能让武警带出来的,也都是保存良好的。主要是清点手雷、迫击炮炮弹,以及照明弹之类的数目,这些东西要心中有数。此时柳磊忙碌间张望了一眼:“管她呐”
钱旭琢磨了一下:“也是,反正那男的就要回去了。”周辉凑了过来:“猴子,不是我灭自家兄弟的威风啊——那男的比你帅多了”
柳磊当即朝周辉屁股上踹过去一脚:“叫排长”
他们的编制,同样的级别上,人数比兄弟单位的少得多,一个排才十二个人,别家一个班都没准有十二个了。这么紧凑的结构,他们的排里自然没有排指挥组。倒了连一级才有指挥组。柳磊是二排排长,兼任二排一班的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