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说什么呀,不和你说了。”卫子君窘得只想溜走,这种事情知已良朋之间讲讲还可以,与自己的亲人谈这事,真是别扭。可是穆小雅显然并不体会她的尴尬,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到底是有没有啊?”
“没有,都没有……”非常无奈,只好红着脸敷衍。
“没有就好,我说我们君儿一定不会那么轻佻。” 穆小雅很自信地下了结论。
啊?卫子君哑然。这怎么办,好像都被亲了不少回了呀?而且还是被当做男人亲的。
穆小雅继续她的结论,“要说啊,我觉得那个贺鲁不错,人老实,长的也好。可你爹呢,讨厌人家,说他整日缠着你。你爹喜欢李天祁,但我哪能同意啊,自古以来,最薄情莫过于君王,子君,你可不能入宫。”
“娘——你都跟我爹背地里说些什么啊?多无聊!”卫子君心中一通哀叫。
“不无聊啊,这是你终身大事,我们聊的挺上瘾啊。
卫子君彻底无语。
……
清晨的朱雀大街,空旷宽广得好似巨大的广场,太阳尚未升起,便已有一黑衣侍卫由皇城驰出,直奔左骁卫将军府而去。
到了将军府门口,便对才起身打扫门厅的家奴道:“快叫风王殿下入朝,陛下有急事召见。”
那家奴扔下扫帚便向卫子君的房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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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季安叫了二十几声后,里面才传出一声极其不耐的声音,“知道了!”
季安急忙赶到大门口,向那侍卫道:“阁下先请回吧,殿下洗漱完毕就会过去了。”
几缕初升的阳光穿过古朴的方格子窗棂,落在那个慵懒蜷缩似只小猫的身影上,映着那满足的睡颜,并那白哲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将那优雅微翘的唇角映照得有如春光一般明媚,室内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荷叶清香。
“殿下,您还不去宫里?这一大早来可能是的急事呢。”春桃小心伺候着卫子君有梳洗。
“现在去有什么用,早朝都散了,明知我近日睡得死,你们又不叫我。今日若是进宫,这鹿城也去不成了,所以还是不去了。”说罢,抓起一把剑去后花园练剑了。
春桃望着那个清雅飞扬的身影一叹,她这主子还真是气定神闲,连圣上的话也敢不理睬。
一大早便帮着卫子君打点着出行物品的家奴们,都知道他们这个少主子嗜睡的毛病,也都以为她还在睡着,谁也没去叫醒她,直到,那一声“陛下驾到——”响起。
整府的人都出来接驾,唯独少了一人。
“风王呢?”李天祁扫了眼齐齐立在面前的一群人。
“这……”卫叔澜夫妇互相看了看,心知肚明,除了床榻上还能在哪儿,只好回道:“可能还未起身。”
“未起身?”李天祁胸腔有些憋闷,“我卯时不到,便叫人来通知卫风入宫。想不到他居然还在睡觉!”一拂袍袖向卫子君的房间走去。
卫叔澜夫妇急忙紧跟,想赶在李天祁之前,去叫醒那个尚在梦中的人。
谁知赶到,才发觉那房内空空如也。
直到见到了那个飞舞于一片花树中的美丽身姿后,李天祁顿时怒不可抑,“卫叔澜,瞧瞧你的好儿子!他明明起身,却弃国家大事于不顾,宁可在这儿练剑也不肯进宫。”
等到那薄衫飞扬,初雪般的淡雅的身影千呼万唤始出来时,李天祁不由怒道:“卫风——国难当头你犹自不醒,黄河泛滥,百姓遭灾,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你……满朝文武皆等你前来商议救灾大计,你却对圣命置之不理,你可有真正承认过我的位置?可有将大昱当做你的国家。”
“好似卫风已经同陛下说过今日要去鹿城,陛下何以如此健忘?”卫子君看他一脸的怒意,云淡风清道。
“你——”李天祁气结。
“子君——不可对陛下无礼。”卫叔澜夫妇,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事,这孩子违抗圣命不说,还耽误了国家大计。
卫子君看了眼旁边急切的父母,心中恼怒他又让自已的父母担忧,不由讥讽道:“李天祁,又来告状!真亏了你这一国天子,把精神头都用这儿了,有那时间,你就不能批批折子?”
“子君——放肆——”卫叔澜叫道,“你可知道为人臣的规矩?身为人臣当如何谨言慎行,你居然敢出口顶撞圣上。”
卫子君面色清冷,“爹,没有那许多规矩,我的规矩由我定。”
“放肆——还不给陛下跪下谢罪!”穆小雅也觉得这孩子太过分了,好歹他是一国天子,好歹他有恩于卫家,好歹他焦急的是天下苍生大计。
“娘——我不必跪,我与陛下有过协定。”卫子君看向李天祁。
“你,你这孽子……”穆小雅真是生气了。
“小雅,你别生那么大气。”卫叔澜赶紧在一旁劝道。
“你这孽子,身人臣子,怎可不为人效力,不为陛下,你还要为大昱的百姓啊,当年你娘我不就是因为看我百姓受辱,方誓要为国除敌,征战沙场。可我怎么居然生了你这个孽子,投了突厥也就算了,可还把那儿当成自个儿的家了,也不懂得认祖归宗,不知道为我大昱百姓鞠躬尽瘁,难道你还想回那个西突厥?还想将大昱当做敌人?用你的铁蹄来蹂躏大昱的百姓?” 穆小雅越说越激动,“你……干脆把你爹娘也都当成敌人!你个不孝孽子。”
“娘——”眼见娘亲被自己气到了,卫子君一阵心痛。“娘别生气……”
“你这孽子,白白读了诗书,空有一身才学,不报效国家又有何用?”
“娘……我错了,别生气。”卫子君低声祈求着娘亲,娘亲的生气让她有一丝害怕。
“你若知道错了,去与陛下认错。” 穆小雅微微喘息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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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和你认错。”她怎么能抛下脸面对那个人服软。
“你这孽子,还不认错,你不跪陛下,由娘来代你跪。” 穆小雅说着便要跪。
“娘——”卫子君声音一颤,一把拖住穆小雅,啜泣着道:“娘……我错了……你别生气……”
“那还不给陛下跪下认错。”
卫子君眼角犹带着泪水,缓缓向李天祁跪了下去。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九十九章 和解
卫子君眼角犹带着泪水,缓缓向李天祁跪了下去。
腿方弯曲向下,已被李天祁一把提起,“行了,明明不愿意,还要委屈自己。”
“孽子,我卫家的祖德都被你丢尽了,小雅教子无方,我要去给列祖列宗请罪啊。”
“娘,别这样,君儿知道错了,君儿再也不敢了。”卫子君眼见娘亲伤心,呜咽了起来。
穆小雅扯开卫子君抓住手臂上的手,“你给我发誓,从今以后,要一心为国效力,不可再如此任性。”
“是,娘,子君发誓,一定为国效力,听娘的话。”
“不是听娘的话,你要听陛下的话,不准再有任何的顶撞,否则,你娘我折了寿数来为你抵罪。”
“娘……君儿一定听话,求娘收回方才的话,君儿一定听话……”卫子君已经泣不成声。
“卫夫人,行了,别难为她了。”李天祁看她哭得梨花带泪的模样,心里纠痛得无以复加,只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这卫夫人,也实在有点太凶了。他真不该发火,谁想到这卫夫人反应如此激烈呢?没必要把人家弄得哭成那样啊,真是够狠心的,子君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
艳阳当空,强烈的光线由车厢覆盖了薄纱的窗口射入,将那月华般的面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人倚在车厢避默不作声。委屈吗?是啊,为何要听命于人呢?本来说好今日去鹿城,怎么一声传唤就要改了自己的行程呢?帝王便可以不顾他人的感受吗?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去指使人吗?要她上朝便要上朝吗?可是她从开始便没有答应啊。自己不是自己的主人吗?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主宰,从来不会听命于人,她已经为了西突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要上朝受羞辱吗?
相较大昱,她不是更爱西突厥吗?她在大昱的记忆毕竟只有半年,在西突厥却有两年,她在西突厥与那些将士一起经历了生死,她把心交给了那片土地,她爱那里的每一缕翠草、每一匹骏马,她的智慧、她的鲜血、她的心都留在了那里,而今他不但先失信于人,驻兵突厥,还要强迫她随叫随到、百依百顺,真是委屈啊。
想起母亲的誓,心便痛。骄傲如她,已经为了西突厥的百姓屈尊,而今为了父母,还要屈尊啊。
看着那默不作声的人儿,看着她镀了阳光的脸孔,李天祁想起了他们的结拜。那次,她也是这样笼在阳光下,那样的温暖,想让人亲近,而今,她依然那样温暖,依然想让他亲近,可是他却不敢去寻求那份温暖。
“子君,还生二哥的气吗?”李天祁小心的问。
“没有,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轻轻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垂下眼睫。
李天祁噗嗤一乐,“怎么恨自己?恨你那天没把我掐死?那天掐死我,今日就不会受委屈是吗?”
“不,我只是恨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西突厥,人家的军队都驻扎进去,我却还要以这样低三下四的方式来委曲求全,这世间的屈辱,莫过如此了。”
“子君,是二哥不好啊,二哥给你赔不是不行吗?二哥失信于你在先,逼你入朝在后,二哥错了,子君别气了啊。”李天祁小心翼翼拉住了卫子君的手。
“陛下,请自重,您这行为似乎逾越了君臣之礼。”卫子君慢慢抽回了手。
李天祁心中一痛,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子君对他多好,可以帮他搓脚,可现在连他的手也不肯碰……
“子君还气我吗?二哥再也不告状了,再也不要挟你了好不?”李天祁没有了一点帝王的架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住的祈求原谅。
“陛下不必如此,您这样叫臣怎么敢当。臣被父母责骂,是臣的错,与陛下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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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李天祁的呼唤带了一丝颤音。“子君,别叫我陛下行吗?叫我二哥好吗?”李天祁拉住了卫子君的手,这次却紧紧拉住不放,“我是你二哥,是你二哥啊,不能像以前一样对二哥吗?”
“你叫我怎么能像以前一样对你?你割袍断义,我却等你一夜,你又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征讨我突厥,杀了我无数士兵,又杀了我的爱将。我忍受屈辱称臣,是因为信任你。可你却失信于人,驻兵突厥,又迫我入朝,让我遭受屈辱。你却让我还叫你二哥?你当我没有心没有感情吗?”将心中的委屈一一说出,隐忍着喉头的异样,不让自己流落不该有的情绪。
“子君。”李天祁一把抱住卫子君,“二哥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二哥不该扔下你一个人,二哥不该发兵,二哥以后好好补偿不行吗?当初二哥去找你了,二哥晕倒在路上,醒来就回去找你了,那天好冷,路那么长,那马车那么慢,我赶去了,可是你走了。我要去追,可是那里只有一匹驮货的老马,追不上你们的汗血马,听到这个消息,二哥的心都空了,当时便晕倒了。子君,二哥有找你啊”
李天祁将头埋入卫子君的颈项,“子君,别怪二哥,别不理二哥,二哥想你……想你……一直都在想你……”
这样的李天祁,出乎卫子君的意料,感觉颈上一丝冰凉的湿意,心中一颤,一丝不忍划过心底,竟是想伸手去拍拍他的后背来安慰。
举起的手,终于没有落上去,只是任他这样抱着哭泣。
“子君——二哥想你……每天都想……”李天祁由于哭泣而肩膀抽动。
肩头被泪水打湿了,抱着她的人由于啜泣轻轻抖动,卫子君心中一软,眼中发涩,长长呼了口气。
“子君,二哥再也不逼你了,二哥知道你不喜欢入朝,知道你委屈,二哥心疼你……”他真是心疼啊,他很后悔,他的子君这么善良,可他为何总是欺负她呢?这两年来她受了这许多委屈,也不说,就是那么一直忍着,忍得他的心也痛了。可他却还要屡次逼她……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心疼,心疼的仿佛碎成了片片,有生以来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那哭声声声刺入卫子君的心里,心没来由的一疼,终于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行了,别哭了,很刺耳啊。”
哭泣的人由于受到安慰,哭声便更大了,“子君,你别不理我,我是你二哥,你叫声二哥啊。”
“二哥?”卫子君轻声呢喃了一句,“可是二哥现在不是二哥了,是陛下啊。”悄悄伸出长指,挑落眼角一滴水珠。
“二哥就是二哥,不是陛下是二哥啊。”李天祁紧紧抱着她,轻轻晃动她的身体。“不是陛下是二哥……是二哥……”
良久,那哭泣的人终于哭累了,只是抱着她轻轻摇晃,一丝夏风,透过车帘吹了进来,轻轻吹起二人由于颈项相交而擦乱的发丝……
“行了,都变仙桃了。”卫子君擦了擦李天祁的泪眼,轻笑。
“子君,你也哭了是吗?”李天祁一双红肿的眼急切探寻面前的脸孔。
“没有。”卫子君躲开了那眼神。
“又装,哭了很丢面子么?明明眼睛都是湿的。”李天祁嗔道。
卫子君淡淡一笑,“哭不哭又怎样。”
“哭了代表你原谅我了。”李天祁急切地等着她的回答,“子君,叫声二哥啊,叫了我才知道你有没有原谅我。”
卫子君叹了口气,“我若叫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那就先叫伯远,等你愿意了,再叫我二哥。可好?”李天祁满脸的期盼与祈求,“叫声伯远吧,就像你勾引我那次。”
啊?他这是什么话啊,她勾引他那次,他还真会比喻啊。
李天祁说罢也突然觉悟,红了一张脸,这话说的,好似还在怀念那次勾引一样,真是羞人啊。
沉默了半晌,李天祁又道:“子君,叫啊,叫我伯远啊。”
卫子君无奈苦笑,他还真难缠啊,“好吧。伯远……”
李天祁轻轻抿嘴,脸上隐忍不住的笑容,将整个身子靠上了卫子君的肩,“我困了。”说着把头窝在她的颈项便闭上了眼睛。
卫子君单薄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他的重量,被压得又靠在了车厢壁,马车的颠簸使得李天祁强壮的身躯一下一下挤压着卫子君的胸口,她感觉快要窒息了,心中不住哀叫:他怎么就这么睡了呢?
马车到了宫门的时候,李天祁突然轻轻呢喃:“子君——真幸福啊。”
就快被挤成馅饼的卫子君一惊,“你没睡?”
他又岂会睡得着呢,整个一路,他都是半眯着眼,偷偷望着她的颈部优美的弧度,感觉着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触着他的额。他怎么能睡着。整个心都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涨满,从未有过的喜悦,从未有过的满足,从未有过的心跳,从未有过的渴望。
他极力抑制也平复不了狂跳的心,他渴望着把她紧紧地抱住,用力的揉,把她揉碎,揉到他的身体里。
这欲望便是这么的来了,但似乎,他没有上次那般恐慌了。
“怎么没睡,才醒啊。”这样撒个谎,没问题吧。
“醒了还不起来,都给你压扁了。”卫子君侧头扫向他。
李天祁极不情愿地直起了身,外面已经有侍卫等着伺候主子下车了。
“今日不回宫了,我带你去逛西市。”李天祁对外面侍卫道:“去西市。”
“不是要处理要事的吗?改日再逛吧。”卫子君有些诧异他突来的闲心。
“你不是说我像仙桃吗,怎么见人啊。”李天祁指指自己的眼。
“可你去外面一样丢人啊?”她很真诚的说道。
李天祁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大兴城的西市,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号称“金市”。西市经营的各类商品,荟萃大昱以及其他各国的奇珍异宝,经营品种繁多,囊括两百多个行业。
西市的美酒、美食闻名遐迩,酒肆中貌美胡女踏歌起舞,有经商胡人举觞痛饮,更有文人墨客畅饮赋诗。一片繁华盛世歌舞升平的景象。
便是这满地金流见惯了鲜衣怒马、风流人物之地,乍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