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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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红尘岸-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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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之前这些日子,天黑得早,也亮得晚,但卫子君依然坚持天未大亮便起来习武。
自恢复了功力后,发觉身子虚了不少,连日来的苦练,让她身体恢复起来,功力也随着增加。
初入陌生地,四面不知是友是敌,都让她多了份戒心,能够保全自己的,也只有这身武功。
况且,这蛮夷之地,人也是野蛮骄横,她若不是凭着一身武力取胜,谁又会把她这样一个文弱小子看在眼里。是以,她必须凭自己的本事,就算不居人上,也绝不能屈居人下,不为自己,也要为那些衷心于她的将士,她要让他们因为她,而受人尊敬,而不是遭人欺负。


而这突厥可汗,且不说有救命之恩于她,单说他因为她忧郁成疾,她也不能撒手不管。等到陪他走过这段时日,她也算报恩了,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回她的大昱了。
抬头看看天,望着远方的天际出神。到汗庭已十多天了,派回去报平安的差人应该到了吧,只盼师傅能早些知悉她的消息,也免了牵挂。
身后一声轻响,打断她的思绪,收回遥望的目光,转过头去。
想也不用想,她就知道那是谁。
“风——你不来喂我吃药吗?”撒娇般的声音响起,卫子君不由打个寒颤。
三四十岁的人了,撒起娇来比那些吃奶的孩子都厉害。
她已是强忍着习惯,依然时不时被刺激得阵阵发冷。
无奈转身,走向牙帐。西突厥的汗庭与高昌城的宫殿不同,是一个巨大奢华的牙帐,设于三弥山,毗连天山山脉。
牙帐内的金狼头汗位,与牙帐外飘舞的金狼头大旗,都充分说明,这是一个以狼为图腾的汗国。
帐内,飘着酥油奶香,已是进早膳的时候了。
整个喂药过程,阿史那欲谷那双眼,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卫子君的脸,盯得她好生不自在。
总算是忍着那目光喂完了药,开始进膳,那大块的羊肉又令她皱紧眉头。
她向来喜欢清淡的食物,早餐一般喜欢喝点粥,吃些小菜,哪里能够一大早的就吃得这般油腻。
阿史那欲谷看出她的为难,满含歉意地道:“风,我知道你不喜欢油腻。很快就有进贡来的蔬菜了。”
卫子君闻言不由有些心疼,“可汗,为何不建城郭发展农业?”
“叫我欲谷!”阿史那欲谷纠正道。
“好……好吧……欲谷,我是说突厥不建城郭,居无定向,种类资给,惟藉水草,若遇个风灾雨雪,严寒旱疫,牲畜大量死亡,经济①萎顿,必然政权骤衰,若发展农业,储存稻米,则便是遭遇天灾亦可捱过一时。”
“风,你以前就这样说过,虽不无道理,但突厥人户寡少,不敌大昱百分之一,之所以能与之抗衡,正因为逐水草而栖,居处无常,我突厥子民射猎为业,个个习武,人人皆兵,强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大昱兵多,亦是无所施用。若筑城而居,改变旧俗,一朝失利,必为大昱所制啊。”
卫子君闻言,沉思不语。阿史那欲谷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她所说的也是切中要害,怎样取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她并非杞人忧天,很早以前她便从史书中得知,突厥曾屡遭天灾,严重时时虏饥甚,不能得食,甚至粉骨为粮,又多灾疫,死者极重。
无论是大昱抑或突厥,政权相争,受苦的是百姓,天灾降临,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怎能不叫她心思沉重。
“好了,风,有你在,还怕突厥不强盛吗?快吃吧,我突厥别的没有,但这上好的葡萄美酒可是你最喜欢的。”话落。一杯满满的葡萄美酒便端到卫子君面前。
这的确是她喜欢之物,以前晚上睡前经常会饮上一杯,这葡萄酒对人大有益处,于是不加拒绝,接过抿了一口。
“风,你饮酒的姿态真是优雅。唉,真是应该叫你去教教那些女人一些礼仪,她们的行姿坐态若及得你半分也是好的。”阿史那欲谷想了想,决定道:“不如就这么办吧?”
卫子君闻言愣了愣,“大汗讲笑了,卫风乃一介男子,怎可接近后宫妃眷,这于礼不合。”
“有何不可?咱们突厥不比大昱,没有那许多礼数,妃眷之中,除了可敦②,你若有喜欢的,也尽管挑去。”
“唔……咳咳……”卫子君一口酒呛在喉咙。
就算突厥还是奴隶制度,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女人随便送人啊,可见君王的情爱是多么寡廉。
就在阿史那欲谷轻拍卫子君后背之时,有附离③来报:“可汗,泥伏沙钵罗叶护前来问候,现侯在账外。”
“叫他进来吧。”阿史那欲谷头也不回的依然看着卫子君,“风,好点了吗?你也不用那么惊讶吧,以前我也这么说过,你身边没个女人照顾,我也不放心,那些奴婢定有不上心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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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欲谷话没说完,一身纯白的贺鲁便走了进来,“贺鲁参见可汗,可汗身体好些吗?”
“嗯,好了很多,你没见我都胖了吗?快过来坐下吧。”阿史那欲谷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贺鲁坐过来。
贺鲁一撩衣摆,斯文地坐下,美眸斜瞟了眼卫子君,修长白皙的手指摆弄着几上的奶茶,薄唇紧抿,云淡风轻地道:“左贤王的聚云楼,山珍海味无所不有,在这里啃这羊腿,是不是太委屈了?”
阿史那欲谷听闻,很是难受,“风,委屈你了。”
卫子君看了阿史那欲谷一眼,心中不忍,轻扯嘴角,转向贺鲁冷冷道:“叶护何出此言,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卫风受用不已,何来委屈!”
“哈——哈——”贺鲁寒玉般清透的脸微微抽搐,干笑了两声,如缎的黑发在肩头旖旎滑动,“看来我们大昱的大将军,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大英雄,受得委屈方能成大事呀!”
“叶护此言差矣,我卫风身在西突厥,贵为西突厥左贤王,便是西突厥的将军,何来大昱将军一说呢?大昱君臣又有哪个肯承认我呢?再者,卫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叶护你一样都算身居显贵,何来委屈呢?而这些食物,乃可汗所食之物,卫风能有幸食之,又何来委屈呢?”
“好!说得好!”阿史那欲谷对贺鲁笑道:“你这张嘴呀,还是说不过风,就算没理的,到他那儿都是一大堆理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贺鲁不以为杵,嘴角轻撇,一挥手,寒玉般的气质挥散,优雅轻笑道:“可汗,嘴上功夫不算真功夫,贺鲁今日倒想与左贤王比试一下拳脚功夫,也让可汗热闹一下。”
“好,甚好,风,你意如何?”阿史那欲谷转头问向卫子君。
卫子君轻扯雪白的衣襟,神色淡然,“既然叶护大人有兴,卫风奉陪。”
几人来到帐外宽敞空地,贺鲁抚胸行礼,卫子君回以一揖,“请!”
卫子君请字才出口,贺鲁已是猿臂一展,飞身上前,如一只白鹤,舞动双翼,挟着凌厉劲风,张扬铺面而来。
卫子君身形轻晃,巧妙避开,两条白影,仿若流电飞光,在空中舞出一团白芒,眩人眼目。
招式大开大合之间,卫子君左手长袖一卷,右手以诡异的角度翻掌扫去。锐而细的掌风穿透密密防护,如闪电即逝,转瞬刺破贺鲁严密的招式,就在贺鲁眼前一花,还不知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人已经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好!”不仅是阿史那欲谷,连周围守帐的附离都瞪大着眼睛,谁也没看清那招式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几个回合不到,便被打倒,贺鲁素来清冷的俊脸,终于有了一丝羞恼,即刻弹身跃起,抽出腰间短刀,舞起一片绚丽白芒飞身扑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招式之密,令一众观看之人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使出杀招。
卫子君不急不慌,只是轻移身形,便闪过那些刀芒。当日她苦练移行幻术大法,为的是赶超李天祁,如今小试牛刀,已将贺鲁绕的团团乱转。
贺鲁怒气渐盛,越发猛攻她的要害。卫子君实在不想纠缠,轻叱一声,腾空跃起,舞出漫天白芒,如凤舞飞天,破空一击,白芒忽闪间脚尖轻点贺鲁耳下,趁他瞬间晕厥之际,探手扣住他腕上脉门,贺鲁失力,短刀应声落地。
“好!”众附离此时看得入神,居然忘记了身份,当着他们可汗的面叫起好来。待叫出口,方觉过失,一个个垂低了头不敢言语。
“哈哈哈哈……风!半年未见,你武功大有长进,精彩啊!”阿史那欲谷笑着走向卫子君,拾起地上短刀,对上依旧还软弱无力的贺鲁,“你呀!居然不守规矩,自家人比武,为何如此凶狠。”
贺鲁哼了一声,寒玉般的俊脸泛起一阵青紫,“谁叫他用那等妖异之功夫!”
卫子君闻言,长眉一挑,驳道:“功夫就是功夫,何来妖异?世间之大,世间功夫亦博大精深,身怀绝技之高人奇人遍布天涯,求学之路漫漫,我尚只是学了皮毛,若叶护遇到武学精湛之人,岂不惊为鬼神?”
贺鲁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张俊俏白面憋得通红,却又忽的一笑,冷声道:“休要得意,你我再比骑射!定叫你甘拜下风!”
比试骑射!那日听一众属下说过,她唯有骑射比不过他!但好胜心已激起,她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思及此处,卫子君笑道:“叶护大人现在的体力恐怕拉不开弓呢!而我也恐现时骑术不济,不如这样,我们约定十日后比试如何?”
“十日?十日后你一样不是我对手!”贺鲁冷冷一瞥,轻嗤道。
“今日我不一定胜过你,但十日后便难说了,也许是你不一定能胜过我了!”卫子君轻笑道。
“无论十日百日,我打赌你定输在我箭下。”贺鲁语含不屑。
“你敢打赌?”卫子君凑近贺鲁问道。


“赌就赌,你说赌什么!”贺鲁毫不示弱。
“既然是你要赌,那赌注便由你说吧。”卫子君低头摆弄指甲,懒洋洋地道。
“好!”贺鲁盯着卫子君的脸,“若你输了,你便做我十天奴,伺候我洗漱更衣,包括为我洗脚,总之,叫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呵呵——”卫子君轻笑出声,他可真够狠的。“好吧,我答应。若是你输了,我也不劳你洗漱更衣的,你……便吃十天草吧!”
“哈哈哈哈——”阿史那欲谷大笑起来,“吃草!哈哈哈哈——像马儿一样吃草?哈哈哈哈——”

注:①:“经济”一词,公元4世纪初东晋时代便已正式使用。所以众位亲表砸我呀。当时意为:“经世济民”、“经国济物”,也就是治国平天下之意。
②可敦:突厥可汗的正妻。相当于汉人的皇后。
③附离:突厥语,侍卫。
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六十三章  输赢
卫子君之所以与贺鲁打赌,就是要给自己确立一个目标,她这个人,只要下目标,便会锲而不舍,全力以赴,而且她夸了口的事情,便算拼了命,她也要做到。
她叫来她的附离首领,最忠于她的哥舒伐,命他找出精于骑射之人,与之一番切磋。
得了骑射的诀窍要领,她便不再要那些人陪同,独自一人钻研苦练,不肯有稍许的歇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才肯歇息。便是在夜晚的月光下,也见到她骑着骏马扬弓拔箭的纤细身影,那挺拔玉立的身影,被皎洁的月之清辉笼罩,魔魅儿张扬,散发着桀骜之气,却又柔媚异常。
阿史那欲谷每日都是在校场外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默默地守候注视,看着她潇洒的身姿,看着她倔强地一箭又一箭,看得心也沉沦,人也痴了去。他坚持着等她一起歇息,只因不肯稍离了那目光。她苦劝无用,只得由着他。
第一日练下来,阿史那欲谷便发觉她练到两手颤抖端不住马奶,拿过她的手一看,惊见她的手上磨出的血泡,以及被弓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害得阿史那欲谷心疼得落了泪。
“莫要再比试了,输他一样又如何,算了啊,别练了!”
但她决定的事,谁又阻拦得了,几日过后,她纤细柔嫩的长指侧边磨出了茧子。她看了看手指的细茧,淡淡一笑,虽然是异常在乎自己外形的人,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缺憾,但这点遗憾,她还可以忍受,因为她必须要赢。
十日很快便过去,最后一日,极度困乏的卫子君舒舒服服地睡了个长觉。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来。
这日一大早,贺鲁便赶来了,一身雪白骑服,衬得他异常俊美,飞扬的墨发轻舞,腰侧的箭袋随着马的步伐轻拍着他修长的大腿。
双方在校场内拉开了架势,场内围满前来观看的东西厢将士,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牧民,将校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
贺鲁依旧骑着那匹白色泛着金光的汗血马,神色飞扬,目光如炬。
卫子君也骑着匹神气高大的栗色乌孙马,她只是清扯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淡定而平静。
在阿史那欲谷下令比试开始后,整个人声鼎沸的校场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上了那两个同样风华无双的身影。
“左贺王,先请吧!”贺鲁长臂潇洒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
“承让!”卫子君驱马向前,轻夹马腹奔驰起来,一身白色窄袖紧身骑服,英姿飒飒,在冰天雪地里越发耀目。
飞骑张弓搭箭,唇边泛笑,随着破空的惊响,连发三箭。
场内一片寂静,阿史那欲谷紧张地张大了双眼。
“左贤王骑程一百步,发三箭——三箭皆中红心——”验过草靶的兵士喊道。
“左贤王——”周围欢声雷动,左厢的将士们大声呼喊着他们首领的名号。


阿史那欲谷轻舒口气,将一直欠着的身子放回了座位。
贺鲁微微一笑,嘴角轻撇,眼带不屑,驱马上前,飞驰起来。
瞬间连发三箭,却是箭箭劈开卫子君留在靶上的箭尾,直入靶心。
“沙钵罗叶护一百步发三箭,箭箭劈开左贤王之箭——三箭。。。。。。皆中红心——”验靶的兵士有些激动。
现场顿时沸腾起来,右厢将士们趾高气扬,挥动着手中的皮帽,大呼着贺鲁的名号。
阿史那欲谷颇为忧心地看了卫子君一眼,她那么要强的人,如果输了。。。。。。
卫子君想不到贺鲁之箭术如此精湛,心下暗暗欣赏,转头命伺候着的兵士道:“撤去旧靶,换上新靶。”
阿史那欲谷紧张地盯着她,不知她想要干什么,他虽每日的陪着她练习骑射,但他的目光都只在她的身上流连,虽也有去注意她的成绩如何,但担心是难免的。他担心,万一她有一个闪失,真的输了?他怎么能忍受她被贺鲁羞辱十天?
而立在一旁的哥舒伐等一行人也在一旁劝慰道:“王,可以了,这成绩已经很少有人赶超了。”
卫子君没有应声,凝神静气,手扶箭袋,深吸口气,夹出两只箭,淡定的与手上的弓对切,两箭前后稍错,之后驱马驰骋,右手骤松,两箭一前一后,划破冷空,齐齐奔箭靶而去。
围观众将眼见着两箭一弓齐出,都惊大了了眼睛,屏着呼吸,静待箭中的一刻。眼见着那前面一箭疾入靶心,后面一箭紧跟着切开前面箭尾,刺入红心。
紧接着,卫子君又发一箭,又是一弓双箭。
第三箭却是一弓三箭齐发,三箭齐头并进,挟带着被卫子君灌入的内力,呼啸着齐齐埋进靶心,那三箭刺透靶心依旧向前射去,直到箭尾阻住,方才止住了前进的趋势。
众将士傻了一般立在当场,整个场地只闻得马儿扬蹄的声响。那验靶的兵士抖着唇,激动得不能自己,“左贤王骑程一百步,三箭——不。。。。。。三弓七箭。。。。。。箭箭皆中红心——”
整个校场沸腾了,无论左厢右厢,咄陆部还是弩失毕部都沸腾了。
众将士不再因着自己的首领呐喊,而为着那份激动与崇敬,暂时忘记了争斗,发乎一心的在为这个勇士呐喊。这个曾经骑射之术不济,却能在十天之内登峰造极的勇士。
是什么样的苦练与决心才能达到如此成绩,这无疑只有最勇敢的骑士才能做到,而突厥人,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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