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顿时面色惨白,哆嗦着踉踉跄跄直往后倒。
“夫人……”高妈妈一看不好,忙上前扶了她到凳子上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她,劝慰道,“您先别急,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小姐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门被使劲推开了,许成姝站在门口,面若金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夫人,颤着声问:“娘,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毒害皇妃?什么抄家灭族?”
“姝儿。”看到许成姝回来,许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高兴极了,正要迎上去,却没想到冷不丁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顿觉脑子好像哄的一下炸开了。她听到了,她竟然都听到了。
许成姝飞快跑到许夫人跟前,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不停追问:“娘,什么毒害皇妃?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许夫人只是默默的流泪,不说话。
许成姝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是刚才娘让我送去的素面和参汤对不对?娘你在里头动了手脚对不对?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姐姐啊,是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许夫人低着头,只是不说话,只有高妈妈在旁劝:“小姐,你冷静些,夫人也不想的,她是有苦衷的,真的。”
“有苦衷就能害人了吗?而且那是姐姐啊,是姐姐。”许成姝赤红了眼,激动的叫着,猛地想到什么,转身就要往外跑,“不行,我得去告诉她。”
许夫人听到一吓,急忙想要拉住她:“不行,姝儿,你不能去。”可惜没能拉住,许成姝跑得极快,很快跑到了门口,眼见着就要冲出去的时候,红纹忽然窜到了她身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拿了个青花瓷瓶,高高举起,狠狠向着许成姝的后脑砸了下去。
只听“咣”的一声,青花瓷瓶应声碎了,许成姝两眼一翻,缓缓委倒在地,一抹鲜红的血从她脑后蜿蜒流了出来。
“姝儿……”许夫人尖声惊叫,扑了过去,将倒在地上许成姝一把抱住,哭着叫道,“姝儿,姝儿你醒醒,不要吓娘啊,姝儿……”
许成姝面色煞白,仿佛已经死过去了一般,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没了,她的女儿没了,贱婢,都是那个贱婢的错。
“贱婢……”许夫人转过头,狠狠瞪向红纹,疯了似的扑过去,又抓又打,“你敢害我女儿,你竟敢害我女儿。”
红纹不耐的抵挡了片刻,就将她使劲推开了:“这是她自寻死路,怎么能怪不得我?若不是她想要跑去高密,我又怎么会动手伤她?夫人应该好好谢谢我,真让她跑了出去,事情才麻烦呢。”说完,她冷哼一声,瞥了许夫人一眼,就没再搭理,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向外张望,确定外头没有什么人发现这里的情况,才松了口气,仔细将门关上。
许夫人被她推得狠狠撞上了靠墙放着的一张翘头案,案上摆着个大莲花铜香炉,正徐徐往外冒着香烟。
她怔怔看着那香炉,缓缓伸手抱了起来,目光阴冷看向红纹,见她正背对着自己,就缓步走了过去,在她将要转过身来的一刹那,一个箭步窜到她跟前,抬起那香炉,狠狠往她脑袋上砸了下去。
她敢害她女儿,她要她的命。
一下不够,两下,两下不够,三下。
她跟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的使劲砸着,不停的。
高妈妈和墨菊都被这接连的变故吓傻在那里,好久,高妈妈才反应过来,快步过去拉住了许夫人:“好了,夫人,好了,被再打了,她已经死了。”
许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就见被她压着一顿暴打的红纹已经被砸得脑袋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了。她胃里顿时一阵翻腾,“呕”的一口污秽吐了出来。
屋子里头安静极了,血腥味和吐满地的污秽的腐臭味混杂
在一起,飘在空气中,难闻极了,但是没人敢去开门,出了这么大的事,都闹出人命了,捂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往外露?而且,经了这样的事,回过味儿来,屋子里仅剩的三个人都吓得不轻,面色惨白,手软脚软,软趴趴的歪坐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了,更别说去开门透气了。
沉寂中,胆小的墨菊抱着腿缩在角落,最先忍不住低低的抽泣起来:“死了,都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高妈妈听得心烦意乱,狠狠瞪一眼过去,喝道:“闭嘴,再吵,就让你去跟红纹作伴。”
墨菊顿时脸更白了几分,生怕高妈妈真会送她去跟红纹作伴,死死咬着牙根不敢再松口,只是瘦小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了。
看到横在眼前的死人,纵然是在这佛门净地,高妈妈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就这么摆着,得趁着夜深赶紧处理了才行,要不然待到天亮,就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夫人,这红纹……咱们该怎么处理?”高妈妈小声问许夫人。
许夫人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怔怔看着横在眼前的红纹,一脸茫然,一时也是无措。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都听到外头远远传来金属相击的铿锵声,叮叮叮,叮叮叮……
“这是……”许夫人似乎想到什么,诧异的看了高妈妈一眼。
高妈妈也隐隐意识到什么,默了片刻,说:“夫人,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许夫人紧张的抓了她的手,嘱咐道:“你小心些……”
“嗯。”高妈妈重重点点头,悄然走到门口,轻轻开了门,探头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才悄无声息的潜了出去……
……
“高妈妈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竟是有刺客趁夜过来行刺贵妃娘娘,个个身手了得,竟是连那些禁卫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死了好多人。高妈妈看到这情形,很快就帮我想到了主意。趁着夜色,我们把红纹的尸体搬过去,扔进了死人堆里,还把她伪装的像是被那些刺客杀掉的那样。姝儿头上被挨了那一下,虽然没死,却变成了那副模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许夫人述说着当年发生的事情,从起初的磕磕绊绊,到后来越说越顺溜,越说越快。当将所有一切都说出来后,她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心头压着的重担,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只说到后头许成姝的事情时,掩面哭的厉害。
许衡痛心疾首,连声道:“糊涂,糊涂,糊涂,你怎么这么糊涂,竟然会去相信萧家人的话?”
许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她也悔,后悔一时鬼迷心窍一意孤行害死养女,以致差点连累整个许家,更后悔害得亲生女儿变成那副呆傻的模样,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迟了,都迟了。
六十大寿,本是大喜,许衡却因为突然知晓了这样一桩惊天大事,气得头晕眼花,好久才顺过气来,整个人看着好像又老了几岁。
“明天你就收拾收拾去紫云庵清修吧,家里的事就都交给贤儿媳妇。”他无力的对许夫人说道。
“是,老爷。”许夫人点点头很平静的答应了。
第179章 不许打她主意
听许夫人说过当年发生的事情后,荣华和暮朝就一直没有言语,阴沉着脸并肩立在那里,眼帘轻垂,掩住了眼底不住涌动的杀意。
果然,这件事依旧跟姓萧的脱不开干系。
许衡见他们沉着脸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们是不满意他对许夫人的处置,便问:“荣华?暮朝?怎么啦?是觉得外公这个处置不妥当吗?姣”
荣华和暮朝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不是的,外公,”荣华淡淡笑着开口说道,“紫云庵最重清修,住在那里,事事都得自己动手,也没得人伺候,夫人一把年纪了,又养尊处优惯了,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许衡听了松了口气:“好,你觉得足够了就好。”可是,片刻之后,他蓦地又想到什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脸紧张看着荣华和暮朝,迟疑的问,“你们两个……没在打别的什么主意吧?”
荣华和暮朝一听,脸色同时微微变了变,飞快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还是由荣华开的口。
“别的什么主意?什么别的什么主意?我们能打别的什么主意?”荣华笑着说。
许衡面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籼。
“你们……已经在打了对不对?”他问。
荣华和暮朝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没有。”
许衡不信,很肯定道:“你们已经在打她的主意了。你们外公我二十三岁入仕,入朝为官三十余载,辅佐了两代皇帝,位极人臣,阅人无数,就你们那点儿小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不行,知道吗?绝对不行。”他义正词严说,“她身份尊贵,身后又有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撑着,不能你们现在能动得了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万劫不复,到时候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们。所以,绝对不许你们乱来,知不知道?”
荣华和暮朝相互看了看,都不大情愿应承他。那可是美人娘的大仇,怎么能不报?
许衡见他们都不说话,更加着急起来:“荣华,暮朝,绝对不许你们乱来,知不知道?”见他们还是不说话,他催得更急,“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答应外公。”
“知道了,外公。”还是荣华开的口,她笑着说,“我们不打她主意就是了,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不会让你担心,让皇帝哥哥难做的。”
许衡看着她,还有些将信将疑,又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荣华重重点了下头,还指天发誓,说,“我可以以美人娘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在现在对她动手。”说着,她见一旁暮朝还傻愣愣的站着,就用胳膊肘抵了他一下,提醒,“暮朝……”
暮朝这才回过神来,学着她的样子指天发誓:“对,对,我也可以以美人娘的名义起誓。”
许衡见他们当真将许锦嬛搬了出来,才彻底信了他们的话,提着心才安安稳稳落回到了肚子里。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他连声说。
乍然听到许夫人说起当年发生的那样骇人的事情,小崔氏吓得冷汗淋漓,站在角落,一声不敢吭,一步不敢动,直到这会儿,见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才松了口气,见机上前提醒说道:“父亲,时候不早了,前头怕是马上要开席了,咱们是不是这就过去?”
“对,对。”许衡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然后看向荣华和暮朝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荣华和暮朝齐齐点头答应。
临走,许衡也没再看许夫人一眼,只吩咐了高妈妈一声:“好好照顾夫人。”
高妈妈红着眼眶点头:“是,老爷。”
祖孙三个相伴着刚走出屋子,远远又看到有人进了院子来,一男一女,相携着,穿着一样的紫色华服,男的器宇轩昂,女的风姿绰约,只是娟秀的脸上依旧神情呆滞。
来的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吴王和许成姝。
许衡没想到吴王会过来这里,非常诧异,快步迎过去,拱手道:“殿下怎么到这边来了?”
吴王笑着还了礼,说:“听说岳母病了,我带姝儿过来看看。”
荣华也跟着迎到了跟前,笑着见了礼,道:“吴王哥哥真是有心了。”
“安平妹妹,小九也来啦。”吴王看着荣华和紧随在她旁边的暮朝,笑着叫了一声,道,“岳母病了,我这个做女婿的过来探望一二,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说完,他看向许衡问,“没打扰到岳母休息吧?”
“那倒不曾。”许衡摇头,说:“正好醒着呢,我带殿下进去。”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小崔氏吩咐,“你先带公主和锦王殿下过去,告诉贤儿,我稍后就到。”
小崔氏点头:“是,父亲。”
“荣华,暮朝,你们先随舅母过去,外公稍后就到。”许衡又看向荣华和暮朝,说了一声。
荣华和暮朝齐声答应:“好。”
许衡带
着吴王和许成姝往屋里走,小崔氏带着荣华和暮朝往院外去。就在两边人错身而过的刹那,荣华突然感觉宽大的袖子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便停了下来,奇怪的低头看了过去,发现竟然是只白皙、玉样的手将她的袖子扯住了,而这手的主人不是别人,竟是许成姝。
“姨母?”她又惊又喜,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许成姝是不是终于要慢慢清醒过来了,可是当她抬头看过去,却见她脸上依旧一如往常般神情呆滞,病看不出有一丝好转的迹象,不仅感觉有些失望,但是转念再一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至少从举动上来确实是有反应了,也算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其他人留意到她异样的举动,都停了步子,诧异的看过去,问:“怎么啦?”
荣华拎起被扯住的袖子,欣喜说道:“姨母扯了我的袖子。”
“真的?”许衡一见最是激动,立刻凑到了许成姝跟前,目不转睛看着她,唤道:“姝儿,我是爹爹,你还认得我吗?”
许成姝木愣愣站在那里,眼珠子一转不转,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许衡一脸失望。
荣华见了忙安慰他:“没事的,外公,你别在意。姨母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她自己已经会有反应,说明已经在慢慢好转了,说不定很快就能等到她恢复神智的那一天,你别着急。”
“是啊,岳父。”吴王也在一旁帮着宽慰,“最近,阿姝时不时都会有些类似的反应,我已经找太医给她看过去,说是确定有好转的迹象了。”
“真的?”许衡听了眼睛一亮。
“是的,岳父。”吴王认真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许衡连声道着,顿觉心里好受多了。
该走了,可许成姝扯着荣华的袖子,死活不肯松开,又没人敢大力掰她的手。
“不如把袖子撕了吧。”暮朝说。
其他人也同意的点头,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荣华想了想,轻轻握住许成姝扯着她袖子的手,对着她的眼神,柔声说道:“姨母,荣华要先走了,你先松松手好不好?过两天,荣华再去王府看你。”
对一个对外界无知无觉的痴傻之人,对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出乎意料的,在听到荣华说过这些话后,许成姝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惊讶之余,周围的人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欣喜的表情,对许成姝能好转、能清醒过来这件事更充满了希望。
跟之前刚从屋里出来时的一脸沉郁不同,许衡带着吴王和许成姝进屋去看许夫人时,脸上还洋溢着欢喜的表情。痴傻了十年,女儿终于要慢慢开始好转了,于许衡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寿礼了。
荣华和暮朝随着小崔氏往前头去参加宴席,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
但与小崔氏说笑的同时,荣华和暮朝你来我往的也正在积极进行着眼神的交流。
真的要放过她。暮朝问。
荣华翻了个白眼:谁说的?她是害死美人娘的罪魁祸首,饶过谁也不能饶过她。
可你刚才不是还当着外公的面以美人娘的名义起誓过的吗?暮朝皱眉。
我那只说是现在不,又没说以后不。荣华微微眯眼狡辩。
我就知道……暮朝仰天无语。
不过得快点了,她也一把年纪了,可不能等她寿终正寝,那实在太便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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