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为难一下:“不能现在就说?”
琥珀想想,道:“还是先等我弄清楚了妥当些。”
荣华答应了:“好,那就照姑姑的意思,以后再说。”她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之后,再也没有了与她说的机会。
……
熬得有些晚了,躺下不过一会儿工夫,荣华就很快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琥珀又在屋子里头转了一圈,确定所有的窗户都已经关严实了,也没别的什么异常,才悄声转身走了出去。
金花还在外间守着,见琥珀从里头出来,站起身,轻声问:“公主已经睡下了?”
“嗯。”琥珀点点头,看着她,问,“今晚是你值夜?”
金花颌首。
琥珀便叮嘱她,虽然隔着门,依旧不敢大声,悄声细语的:“警醒着些,今个儿府里又多了两个不安生的,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快闹出事儿来,你可千万仔细着点儿,别出什么岔子了。”
金花认真答应,看着琥珀,一脸奇怪问:“姑姑是要出去吗?”若不然,按照琥珀姑姑平日里的小心,这会儿应该会亲自在这儿坐镇才对,不会对她千叮万嘱说这么多话。
“是,今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琥珀说着,郑重拍了一下她的肩,“所以,现在公主身边就你和银花,千万不可马虎了。”
“可是这么晚了,姑……”金花还要再问,琥珀却已头也不回快步出去了。
金花站在门口,看着她很快回了自己的屋里,也没敢追出了,银花已回屋睡了,这里就她一个,实在离不得人,只拧了眉,奇怪的喃喃自语:“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琥珀回屋换了一身夜行衣后,再度出了门。
在夜色的掩护下,她宛若鬼魅,在屋顶之上,或奔,或跃,一阵疾行。经过差不多两条街,她便停了下来,依旧驻足在一座民居的屋顶上头,矮身蹲下,凝神望着眼前一座静静沉睡在黑暗中的大宅院,皱了眉,若有所思,一时没了动作。
该先从哪里找起呢?
她有些犯愁。
吴王在王都的这座府邸虽然及不上安平公主府,可地方也是不小的,纵然夜色于她来说并不是阻碍,想要在这么大地方寻个人,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惜,她之前一直未曾与公主来过吴王府看望吴王妃,要不然找起来还能方便些,只要找到了吴王妃,难道还怕找不到作为吴王妃贴身嬷嬷的她吗?
不错,琥珀这趟寻来吴王府,就是想要会一会那位李嬷嬷的。今个儿在公主府就近见到那位李嬷嬷的时候,她心里就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来,这种熟悉感曾一直深藏在她心底,豁然间一下就被唤醒了。
真的是她吗?
她也姓李,叫珊娘,除了年纪、容貌,貌似都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搭着边儿,而年纪和容貌都是极易掩藏的。
若她真的是她,那么这些年一直隐藏在娘娘、公主和殿下身边的那个幕后黑手就几乎已是呼之欲出了。
虽然一直都只是静静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琥珀却觉着心“噗通、噗通”跳的异常厉害,激动啊,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眉目,能把这黑窝一锅端了,以后,公主和殿下就更安全了,也忍不住感伤,那样多年的至交姐妹,她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择背叛?
发觉思绪豁然飘远,她陡然一个激灵,很快回了神,再度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这座大宅院中。
虽然吴王妃呆傻,但好歹是女主人,按理应该也是住正院的吧。
琥珀这样想着,便打算着先往王府正院的方向过去探一探。
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吴王妃正对着她所在的这座民居的一道侧门“吱嘎”一声开了。
有人出来了。
生怕被发觉,她很快矮身伏倒,只露了半个头和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道侧门。
门里很快走出四道身影,都是大斗篷遮身,看不清模样,不过勉强能从身材上分处男女,其中三个身材高大,看着应该是男子,还有一个个子矮小、身形纤瘦,应该是女子。
四个人出了门后,便紧贴着墙根,一路悄无声息的向着城南的方向疾步过去了。
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是来吴王府的客人,还是吴王府中之人出门办事?不管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这般鬼鬼祟祟模样,想来不会是干什么好事的?
琥珀伏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屏气凝神,待那几个人走远了一些,她犹豫了一下,改了先前要进府一探究竟的决定,先跟上了那几个人,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准备做什么。
怕被他们发现,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将他们留在视线范围之内,远远跟着。
那四个人穿街过巷,绕了几圈路,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进了位于城南一条地处偏僻的小巷巷尾的一座空着一进小院中。
他们进去后就亮了灯,因此虽然隔得远了些,琥珀还是一下就找准了地方,悄无声息潜了过去,翻身上了屋顶,小心翼翼掀开两片瓦,偷偷向下看。
下头的屋子里头空荡荡的,就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条长凳,四个人依旧斗篷裹身,没有露出模样来,其中一个男子惯性的坐了坐北朝南的男子,应该是主子,身形纤瘦的女子坐他下首,另外两个男子则守在了门口。不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一动不动,静默不言,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琥珀趴在那里,更是一动都不敢动,跟他们一起静静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打更的梆子敲过四更的时候,外头的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听着也是个练家子。
屋子里的四个人果然也都是身怀武功的,一样听到了声响,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他来了。”女子说着,似乎有些激动,倏地站了起来。
清脆的嗓音听在琥珀耳中,让她心头蓦地更是抽紧了。好熟悉的声音,果然是珊瑚。
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人立刻拉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个看着大概七八十岁年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右手轻抬,似是正欲敲门,没想到门自个儿开了,顿时惊讶的愣在那里。
屋子不大,琥珀在屋顶上开的孔虽然也不大,不过依旧能轻松将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下,自然也将那老头的模样看了真切,竟是惊的浑身都不自觉发起抖来了。
这个老头,她认的,亦是他们天衣中人,而且是天衣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人称李老,主管天衣的刑堂有四五十年,如今已退位让贤,担着大长老之位,虽然没有实权,不过因为有着极盛的名望,在天衣中依旧还是很说得上话的。
看到屋子里的人,李老似乎也很是惊讶。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着,仿佛觉着有些不对劲,转身就要走,“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你没有走错地方。”珊瑚说着,抬手摘下了兜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李嬷嬷那张皱巴巴丑陋的脸,看着与她的声音极是不符。
“就是我找你来的。”她接着说。
“你是……”李老看着她,皱了眉,听到声音,他当然知道眼前看到的这张脸并不是她的真颜。
珊瑚抬手撕下蒙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俏丽的容颜。除了许是因为长久戴着面具的关系,她的脸色看着苍白的很,不过模样与十年前倒是没怎么大变。
琥珀在屋顶上看着,紧紧摒了呼吸,别说大气,就是小气也不敢喘了。
她想明白,这闹得又是哪一出戏?
李老看着珊瑚,面上露出激动不已的神色来,跌跌撞撞的跨步进了屋子,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像,真像啊,跟叶儿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着,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串红艳艳、亮眼的珊瑚珠手串,问她,“这真的是你娘给你的。”
珊瑚点点头:“娘给我起的名字就叫珊瑚。”
“珊瑚……珊瑚……”李老默念着,眼里含着泪,不住点头,“好,好听的名字。”紧接着又问,“你娘呢?”
珊瑚眸光一暗,低垂了脑袋:“娘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乍一听到这消息,李老还是觉着有些难以接受,心中一阵阵的刺痛,很快老泪纵横起来:“我可怜的女儿……”
哭了一阵,他抬头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只觉心中满是酸楚:“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珊瑚脸上并不见一如李老的伤痛,有些冷然,道:“我五岁进天衣修罗营,出师后,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
李老听着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她,满面惊色:“你就是曾经跟在小姐身边的那个珊瑚?”他虽然早就不管事,但还是一直都注意着天衣中的动向的,小姐一直都在找她呢。
“对。”珊瑚点头承认。
李老隐隐觉出不对劲,面色凛然起来,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珊瑚眸中寒光闪烁。
李老大惊失色,直言反对:“这不可能。”
珊瑚竖眉低喝:“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是姓姬的。”
第153章 先杀
什么?
她怎么也会姓姬的?
屋顶上,琥珀听了震惊不已,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对于她来说,这消息实在是太过惊骇了。
好不容易强压下心中油然生出的悚然感觉,她定下心绪,竖直了耳朵,继续专注的听着。
他们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铨?
下头屋子里,李老看着珊瑚,一脸痛心。当年,他因为忙于刑堂中的事务,疏忽了对女儿的管教,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竟然犯下了那样的打错,毁了终身不说,差点儿小命不好。之后,每每想起,他都懊恼不已。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但是,纵然有再多不是,她到底还是他的女儿,就算人不在了,他依旧时刻想着、念着。因此,当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个外孙女遗留在世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临老竟然还能有个外孙女承欢膝下,简直就是老天爷无上的恩赐。他兴冲冲的来了,可是没想到……女儿没能保住,这个外孙女……难道也留不住吗?
“没用的。”他摇头说,“就算你身体里确实流着姬氏的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承认的。毂”
珊瑚却不以为然。
她一双眼贼亮亮的看着他,道:“不是还有外公你在吗?你可以帮我证明身份啊。”
“就算帮你证明了身份也没用的。”李老还是摇头,忧心忡忡看着她,一把抓了她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珊瑚,你听外公的话,既然已经出来了,你就不要再掺和进去了,你那是去送死,你知不知道?”
珊瑚听了脸微微泛了白,不信的摇头:“我不知道,怎么会是去送死?我也是姓姬的,难道他们还敢杀了我不成?”
“他们怎么就不敢?”李老见她执迷不悟,更是着急起来,“你是你娘处心积虑得来的,当初少爷从来就不知道有你,更不曾承认过,你本来就不该出生,就算真的证明了你的身份,回到天衣,你依旧什么都不是,在天衣,能当家做主的只有小姐跟少爷。”说着,他顿了一下,想了想,看着她,面目悲悯,接着又道,“其实,你若一直都只是流落在外,从没掺和和不该搀和的事情里,如今找回来了,照着现如今小姐和少爷的性子,一定会善待你,毕竟你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偏你进了天衣,还曾对先小姐坐下了那样的大逆之事,回去了,你以为小姐还会放过你?她本来就一直都在寻你呢。你知不知道,按照刑堂的规矩,叛徒可都是要被鞭笞处死的。”他曾主管着刑堂,非常清楚,那鞭笞之刑,就是铁铮铮的汉子都受不住,带刺的钢鞭,一鞭下去,就会皮开肉绽,不死不休。
珊瑚听着,浑身也不自觉一个寒颤,她也是在天衣待过的,对于刑堂的那些手段自然也是清楚的很的。
“那我就先不放过她。”她咬了牙,恨恨说道。
李老听了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看着她,再度问:“你说什么?”
珊瑚看着他,森森的笑,说:“在他们对我动手之前,我就先杀了他们,只要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姓姬的,天衣不就可以由我当家做主了?”
李老大骇:“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珊瑚一脸决然说道,“每日里担惊受怕的坐那儿等死,那才是疯了,与其干等着被他们逮回去,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说着,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哀求的看着李老,紧紧抓了他的手,跪下求道,“外公,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难道你当真忍心看着我跟娘一样也死于非命?”
“不会的。”李老急急摇了头,女儿没有救回来,他绝对不要再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外孙女泥足深陷其中,不得善终了。
“外公绝对不会眼睁睁坐那儿等死的。”他说。
珊瑚听了立刻眼睛一亮:“外公愿意帮我了?”帮她证名,帮她在天衣立稳脚跟,帮她杀了挡路的那双兄妹,帮她执掌天衣。
李老点头:“外公帮你,外公一定帮你。”
“太好了,谢谢外公。”珊瑚欣喜若狂,很快站起身,拉了李老的手就要往桌边坐,“来,外公过来坐,咱们来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
“珊瑚,跟外公好不好?”李老忽然道,“咱们离开建业,离开越国,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定居好不好?夷洲,就夷洲怎么样?”
珊瑚原本兴奋的声音嘎然止住。
“走?”她亦豁然停住了脚,转了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李老,“你要我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夹着尾巴逃走?”
“什么逃走?”李老微拧了眉,道,“是避开去别处生活。”
那还不都一样。珊瑚怒红了眼。她才不要躲到什么犄角旮旯窝里去过清苦日子,她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也是姓姬的,凭什么那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可以作威作福,而她却只能任劳任怨?这不公平。
见珊瑚沉了脸不说话,李老心里头颤巍巍,试探着再叫:“珊瑚?”
“既然外公不肯帮忙,那就算了。”珊瑚黑沉着脸,气咻咻冷声说道,“我找被人帮忙去,就不劳你老人家费心了,以后我的事,你也别管了。”
眼见着刚才还好言好语,满面笑容的外孙女突然变了脸,李老心里头顿时拔凉拔凉的,满是酸楚。
“珊瑚……”他颤声叫,看着她,满眼不舍。别管?他怎么能不管?当真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男人开口了。
“珊娘,对长辈可不得如此无礼,还不赶快给李老赔不是。”男人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带着训斥的口吻说道。
珊瑚撇撇嘴,看着虽然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但最后还是听话的福身给李老行了礼,赔了不是:“对不起,外公,外孙女刚才一时气急,言语无状了,还请外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外孙女一般见识。”
眼见着外孙女突然听话的变了态度,李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默了片刻,他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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