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湮也早早地醒了。她心里惦记着被樵夫抓住的那只小兔子,便再也睡不着了。
再怎么说,这只小兔子,也算是她和李璟前世的媒人。没有它,李璟不会在她入宫之前便喜欢上了她。虽然她前世的结局如此悲惨,但她对李璟的感情却没有半分虚假。
而李璟,其实在废她之前,一直对她宠之入骨。若是没有潘莠君的设计陷害,也许她和他真的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可些,爱上天子,注定只会惨淡收场。
今生,她虽然不能在万佛寺外巧遇李璟,不能让他喜欢上自己,可是,前世两人之间曾经如火般热烈的情意,依然深藏在她的心底。她不忍心让那前世成全了她和李璟的小兔子就这样落得个为他人裹腹的下场,因此,她虽然不去万佛寺,但小兔子还是要救。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抬起身子,对着屋外叫道:“来人!”
很快,兰香便跑了进来,一脸的乖巧地笑道:“姑娘,可是有事?”
看见兰香,齐玉湮觉得头一疼,她轻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对着兰香说道:“你去把梅香叫来。”
兰香怔了一下,也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姑娘。”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梅香便进了屋来,对着齐玉湮问道:“姑娘,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齐玉湮抬头,看着梅香圆圆的脸蛋,心里一暖。
前世的她,嫌梅香长得五大三粗,不甚喜欢她,更喜欢长相柔美的兰香。谁知道兰香呆在她身边久了,却喜欢上了李璟,妄图想要飞上枝头作凤凰,勾引了几次李璟,不但没成功,还差点被李璟送到暴室去。也就是因此,兰香便恨了她,最终被潘莠君拉了过去,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而梅香,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被打入冷宫后,还时不时抽空跑到兰芜宫来,冒死从宫外一棵树上翻墙入院来探望自己。
重活一世,齐玉湮自然要对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加倍的好。
想到这里,齐玉湮拉过梅香的手,说道:“梅香,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去做。”
被齐玉湮如此对待,梅香是受宠若惊:“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齐玉湮笑了笑,便对着梅香交代了一番。
梅香听了齐玉湮的话,一愣:“姑娘,这是为何?”
齐玉湮轻轻拍了拍梅香的手,说道:“这你别问,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
梅香点了点头,说道:“是,姑娘。”
想了想,齐玉湮又叮嘱道:“如果你遇到有人,要跟你搭话,你千万别跟他说你的身份。”
梅香咧嘴笑道:“不会有人问我吧?”
齐玉湮笑了笑,说道:“哪可不一定,登徒子可多着去了。反正你记住我的话便是。”
“好,姑娘,我这就出去了。”梅香说道。
按齐玉湮的吩咐,梅香拿了一个竹篓,到庖房要了一大块上好的猪腿肉放在竹篓里,便出了齐府的大门,往万佛寺走去。
同一时间,另一拨人也出了城。这一拨人便是少年天子李璟及他的随从。
这万佛寺就在京城东门外的金鸣山上,听说这寺里的玄觉大师是禅学高手。李璟一时兴起,早早结束了早朝,便带了马平等几个随身侍卫来万佛山,想与玄觉大师论一番禅。
眼前就要到寺前了,李璟觉得此时先歇息一下,将自己便凡尘所扰之事先排除心外,再进寺与玄觉大师论禅,便叫马平招呼大家歇息一会儿。
马平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李璟坐下来,马平几人便坐在一旁边,将李璟围着里面,小心地护卫着。
刚坐下不久,山下便急匆匆跑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只见她因为急着赶路,圆圆的脸蛋泛着红,额头鼻尖有点汗湿,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她走到李璟他们歇息的旁边,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姑娘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然后她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叫道:“糟了,也不知道那樵夫走了没有。”
梅香回过头,往李璟几人看了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她似乎咬了咬牙,走了过来。
见有了人过来,马平等人立刻警觉起来。
梅香走了近来,看到李璟的时候,她呆了半晌,然后走到马平的身边,问道:“请问大哥,你可曾见过一个樵夫从这里经过?”
马平板着脸说道:“没有。”
梅香一听,愣了片刻,咬了咬手指甲,又是自言自语道:“没有看见?那这樵夫是还没有来,还是早就走了呢?”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差事,真是为难死我了。”
梅香便走到一旁边,坐了下来,两手托着腮,直直地望着山上。
马平便注意观察着梅香,生怕她有异动。突然,他看见少女一下子蹦了起来,欢喜地叫道:“天哪,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啊!还真来了个樵夫!”
李璟也听到了梅香这番话,抬眼往山上一看。果然看见从山上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挑了一担柴,背上还背了一个小竹兜。
这樵夫想也是累了,走到平地上,便将肩上的担子卸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梅香赶紧走上前去,对着樵夫轻轻问道:“敢问大叔,你这竹兜里,可是装了只兔子?”
樵夫一怔,抬头望着梅香,惊讶地问道:“小姑娘,你如何得知我这竹兜里有一只兔子的?”
“还真有一只兔子啊?”梅香的表情比樵夫还吃惊,她呆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这樵夫、兔子都算准了,姑娘莫不是诸葛转世?”
李璟听了也是一愣,听这丫鬟的意思,是她家姑娘知道这时候有个樵夫要来这里,而且还知道樵夫有一只兔子?可这怎么可能呢?他突然有了兴致,便瞧着这丫鬟,不,应该是她家姑娘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梅香笑嘻嘻地对着樵夫说道:“大叔,我想要你这只兔子可以吗?”看着樵夫发愣的模样,梅香赶紧说道:“我不会白要你的兔子,我用东西跟你换。”
樵夫瞟了梅香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兔子,我不换!我可一个月不知肉味了,还指着这兔子回去打打牙祭呢!”
梅香笑了起来:“我家姑娘早知道你要吃肉。”说着她从自己的竹蒌里拿出那块上好的猪腿肉,在樵夫面前晃了晃,笑道:“这可比那兔子解馋吧?大叔,你换是不换?”
果然,那樵夫一见这猪腿肉,眼睛直冒金光,赶紧说道:“换!换!”樵夫赶紧将兔子抱给梅香,然后一把将猪腿肉夺了过来,像是生怕梅香反悔似的,赶紧挑着柴走了。
梅香抱着小兔子,手指尖轻轻在它额头上点了点,说道:“小兔子,你命可真好。我家那位女诸葛姑娘可救了你一命呢。她可是专程叫我来救你的,你日后若成了仙,一定要报答我家姑娘啊。”
马平听着梅香自言自语的话,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李璟倒是对梅香那位能掐会算的姑娘产生了兴趣,忙挥手招了马平过来,说道:“你去问问,她是哪家的下人?她口中的姑娘是何人?”
“是。”马平领命,便走到梅香面前,对着梅香揖手一礼,问道:“敢问姑娘府上哪里?你家姑娘又是谁?”
梅香听了马平的问话,心尖一颤。姑娘连有人来问也算到了,这也太奇了吧?想到齐玉湮跟她说过的千万不能说出身份,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姑娘说不能说。”
“为什么?”马平一愣。
“姑娘说来问我的人,便是登徒子!”梅香老实地说道。
马平听了梅香的话,脸一下涨得通红。
李璟此时心里却犯了疑,这丫头的主子怎么什么事都知道?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想到这里,他便有些疑心是哪家想要被选进宫的女子故布的疑阵,说不定那樵夫也是跟她们串通好了的,现在又来一招欲擒故纵,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想到这里,李璟便没有了兴趣,对着马平招了招手。
马平会意,对着梅香一揖手:“得罪姑娘了!”然后便转身回来。
梅香看他们也没有纠缠,心里松了一口气,抱着小兔子便跑进了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它放了生。
而李璟也没有再派人打探梅香的身份。
这世的他,没有像前世一样,在金鸣山上因兔结缘,喜欢上了一个叫齐玉湮的女子。
世间的事,往往因为一步之差,便南辕北辙。
☆、第5章 过年
回了将军府,梅香便将在金鸣山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齐玉湮说了一遍。
梅香说到她在山上遇到了几个年轻男子,齐玉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当听到有人来问梅香自己的身份之事,她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梅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来问我话的,应该是个随从。”说到这里,梅香脸红了红:“不过,他家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奴婢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长得比大公子还好看呢。”
齐玉湮怔了一下,心里便猜到了梅香口里的公子是谁了。
李璟的相貌确实不凡。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一见到他,便红了脸,话也不会说了。
今生她躲过了与李璟在金鸣山救兔相遇这一场缘,至此开始,她和他之间的一切,便应该和前世不同了吧?也许他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另一个女子,结出另一份缘。而她也希望这一世没有了李璟的干涉,自己能够落选,从此离他远远的。今生今世,只愿齐家上下平平安安,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暂时将李璟放下,安安静静地齐府中等待着宫里下诏。一切都等下诏后,再作打算。
进了腊月,便要准备过年的事情,陆氏这个荣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也就忙了起来。张湘茹因为身子月分大了,行动不便,搭不上手,齐玉湮便帮着母亲打理起府中的庶务来。
陆氏见女儿落了一回水之后,便变得与自己亲近了许多,而且乖巧懂事,心里也自是欢喜不已。
大年夜,齐玉湮与父母兄弟、嫂嫂齐坐在一起吃着年饭,心中感慨万千。她珍视的人如今都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真好。只是看到张湘茹隆起的腹部时,她心里还是有片刻的黯然。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可她最爱暄儿,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齐志辉看着女儿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忙开口问道:“湮儿,大过年的,怎么不开心了?”
齐玉湮听到父亲的问话,忙拭了拭眼角,抬起头,望着父亲努力一笑,说道:“女儿没有不开心,女儿只是有些想祖母了。”
齐志辉也听着女儿此时提起老母亲,想到自己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道,心里也有些感伤。可老太太脾气倔,说是在京城不习惯,怎么也不肯来京城跟自己住。他也是没办法,才将齐玉湮和齐意送回眉阳老家陪伴母亲,代尽孝道。
这回接齐玉湮回来的时候,齐老夫人说齐意也大了,为了的前途,便将齐意一起送回了京。齐玉湮与祖母一起生活多年,感情自然深厚,现在思念祖母,也是人之长常情。想到这里,齐志辉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着齐玉湮道:“湮儿也别担心你祖母了,她老人家在眉阳,自有你二叔、三叔照应,想必这年过得也定是热闹。”
提起祖母,齐玉湮便想起了,前世自己进宫不到三年,齐老夫人便过世了。这样算起来,祖母也只有三年的寿命了。她心一紧,便抬起泪眼,对着父亲说道:“爹爹,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老家毕竟比不得京里,爹爹还是劝劝祖母来京里吧。其实,祖母时常念着你和大哥的,她这身子,也不如还能见几回……”说到这时,齐玉湮忍不住呜咽起来。
陆氏看齐玉湮一哭,连忙替女儿将泪水拭干,心疼地说道:“湮儿,大过年的,可别流眼泪啊,会把好运哭走的。”
齐志辉想到上回看到母亲那满头的银丝,心里更是思念老母,现在又听女儿这么一说,终于定了决心,点头说道:“等过完年,我一定要找个空,亲自回趟老家接老娘。她若不来,我抬也要将她抬来。”
陆氏看着丈夫,点头说道:“那我跟老爷一起回去接娘过来。”
听了陆氏的话,齐志辉怔了怔,伸出手,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面上似乎有些动情:“如此就辛苦夫人了。”
陆氏笑道:“这是为人媳的本份,老爷怎么说辛苦呢?”
夫妻二人目光灼灼,相视而笑。
三个子女看见父母亲之间情深意笃,不由得会心一笑。
张湘茹轻轻戳了戳齐恕的胳膊,感叹道:“等我们也儿孙满堂之时,夫君若能像父亲对母亲一般对我,我此生也就圆满了。”
齐恕一听,赶紧抓了张湘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信誓旦旦地说道:“娘子,我定会的。”
众人看着齐恕如此一说,无不开心大笑。
张湘茹娇嗔地看了齐恕一眼,含笑低头不语。
见张湘茹不说话,齐恕急忙又说道:“莫非娘子不信我?我也不多说,我只做给娘子看。”
看着齐恕急切的模样,大家笑得更欢了。
齐玉湮托着腮,看着身边亲人围绕,其乐融融,心潮在她的心中暗暗涌动。她由衷地觉得,能够重生回到现在,能够再见到这些自己所爱的人,真好。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到了正月间,便要开始走亲访友了。
齐玉湮在眉阳老家住了多年,在京里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而且二月初一便要宣布的选妃结果,她既然今生不想当选,不再入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人前露面太多。
她从小便听人对自己容貌的夸赞,还是不要有什么风声传到宫里才好。虽然画师对她画的像已经送到宫里,但那画像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容貌轮廓而已,只要不是容貌奇丑,是看不出多大的区别的。太后考虑的,多半还是性情身世。
齐玉湮是女儿家,又不愿出门抛头露面,齐致辉夫妻也就由着她,只带了齐恕和齐意出门。齐玉湮在府里,便帮着张湘茹准备些小孩子的用物,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陆氏回府跟着齐致辉访友归来,听说齐玉湮又呆在张湘茹的房里,便寻了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张湘茹拿着一个小布条啧啧称赞道:“玉湮,你准备的这小围嘴可真好看。”
齐玉湮笑道:“小孩子肉嫩嘛,长牙的时候又爱流口水,有这柔软又吸水的银丝棉垫着,一来不会磨着他,二来也可防口水将他的下巴浸着。”
张湘茹听了齐玉湮的话,不住地点着头,说道:“玉湮考虑得真周到,我这个快做娘的人,都还没你想得多呢。”
陆氏听到齐玉湮说的这些话,很是在理,像是自己照顾着小孩似的,心中也有些诧异,便走上前问道:“湮儿,你怎么懂得这些?”
齐玉湮怔了一下。这些是她前世带暄儿时,宫里的嬷嬷教给她的,可她如何能对陆氏说这些?她突然想到在眉阳老家时,三叔有一个姨娘去年生了孩子,便笑着说道:“这是我看见三叔家的姨娘生了孩子,便是这样养的。”
陆氏一怔,说道:“哦?你三婶够大方啊,这银丝棉如此珍贵,她也舍得用来给姨娘生的娃做围嘴?”
齐玉湮一听陆氏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三婶那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用如此贵的银丝棉给姨娘生的儿子?可话出了口,也就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总是三叔的骨肉嘛,三叔说了话,三婶总不好不听。”
陆氏虽然对齐玉湮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也觉得女儿没有理由要撒谎骗自己,也就没打算继续跟齐玉湮纠缠这个事,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