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轻轻吁出一口气,也有些淡淡喜悦,能为她解忧,她也算尽到红娘的责任了。
从杜鹃家里走出来,海棠就犯了难,这该找个什么由头让柱子来她家呢?
现在外面太冷,都没有消遣的去处,只有趁着她爹和桩子不在家,她把她娘支开,才能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人精一样的她娘,还有老李头?
海棠头疼
正当海棠左右为难,绕着堂屋转圈,都要把地转个窟窿出来的时候,柱子自己上门来了。
海棠迎了他进门,疑惑道:“柱子哥今日怎会来?”话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是忍不住一番窃喜,真是老天助我,正想着曹操,曹操自个就来了
“我是有事,想跟你和婶子说说。”柱子冲着她笑,露出满口白牙。
他脸庞黑了许多,尤显得牙白。
海棠闪了片刻神,这小子,出海一趟,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雄性荷尔蒙倒是重了,是个年轻男人样儿了。
屋外天寒地冻,柱子进门也带了一屋子的冷气进来。
海棠有些脸红,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催促道:“你趁热喝了,先烤烤火,我去叫我娘去。”姜汤是早熬好的,放壶里温着,只要倒出来冲些热茶水便能喝了。
柱子接了碗,冲着她又露出一口白牙来,“去吧!”
目送海棠走远,柱子回神,低头喝水。
姜汤辛辣,加了糖,有一股子清甜爽辣的后劲儿。
他一气喝了大半碗,身上的寒气驱散大半,心里也跟吃了蜜糖一样,暖暖的甜。
东屋里,小阿福已经醒了,正高兴的咿咿呀呀学舌,海棠进屋与她娘说了,张二娘带上了十二分的好奇,把小阿福包裹严实,母女俩一同往堂屋来。
火盆里的火很旺,堂屋里暖和和,舒适的紧。
张二娘抱着阿福围着火盆坐下,都是熟人,也就免了客套,几人单刀直入,说起正事。
原来这几日,柱子无意中得知,村里人把大青山的干果都捡完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满仓的干果子,冬日不能出门送货,许多人家都愁的慌。
这样好的东西,外藩那头还没见过,往那头送去试试行情,应是不差的。
柱子出了一趟海,见识到了王富贵的实力,也见识到了异域的繁华,别说就这点果子,就是再多来些,也是不愁销路。
“这法子好,只是不知王老板愿意不?”张二娘听完,急不可耐,却又有些担心,提到赚钱,她是比谁都来精神。
“年前王老板的满香楼已经在收购咱们的生果和熟果了,量不算大,但长期看来,也还行。”
海棠摇摇头并不赞同张二娘和柱子的想法儿,干果再好,猛然间说服王富贵走海运,那不容易。
海上贸易,路途凶险,那仓里多的是金贵东西,这些干果,只怕在王富贵还没瞅到希望前,暂时是不会接收的
她有她的打算,遂又补充道:“这干果放不坏,咱们慢慢的卖着,就算卖到明年的九月,都可行。不急于一时的。”
“女儿啊,你是这么打算,可村里人哪会想这么多,我看着咱们家满仓房的果子,我也犯愁呢。”张二娘苦着脸说道。
张二娘的话把海棠堵得没言语,难道难道真是她欠了考虑?
村里人都是农人,从未做过生意,眼光短些,没有囤货的概念。也许自己这一回这番举动,还真为村里人添了不少烦恼。
海棠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边许久没吱声的柱子倒是开口了,
“王老板本事大,现在跑船都是运送的药材,瓷器这些放不坏的,这类干果正好也不怕坏,只要能赚钱,王老板会答应的。”柱子嘴角上扬,轻声宽慰道。
“那不正好,”张二娘眼睛都睁大了,拉着海棠的胳膊说道:“海棠,等开年雪化了,你跟着柱子跑一趟满香楼,再和这王老板说说去。”
这卖果子的事,是村里的大事,按理不是该村长去和王富贵谈去,怎么现在似乎都系在她一人身上呢?
张二娘和柱子的两双眼睛一起瞧过来,盯得她有些无所适从。
“成,我都听娘的,年后就走这么一回。”海棠无奈笑笑,应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起了这么一个头,还是让自己把这尾巴也收了得了。
如果能和王富贵谈成,走海运一气儿把这果子都收了,那自然最好,以后这也能算清水村的一大主要收入,自己家的盐巴,说不得也能借光从那边找找路子。
退一万步说,如果王富贵不肯接这个手,那他们留在自个的手里头慢慢卖,也不怕卖不出去
进可攻,退可守,这一步棋走的尚有余地,只不过要费一番唇舌罢了。
想通这一点后,海棠了然,便拿定了主意了。
说完正事,张二娘又开口问道:“柱子啊,你过完年就十七了,也不小了,该要成亲了吧?”
“这,”柱子一下就红了脸,眼神开始躲闪,“我不着急的”他低声含糊不清的嘟囔。
海棠生怕张二娘又来瞎操心,搅乱杜鹃的好事,赶紧解围:“娘,二爷爷都不急,你急啥呢,看你把柱子哥给闹的。”
换成以前,海棠还会跟着打趣柱子几句,然而今天可不行,万一他被气跑了,那杜鹃巳时过来,不就看不到人了吗?
海棠帮着柱子解围,还是头一回,
可让他即意外又感激,正要说什么,这边张二娘又急着数落海棠:
“你这孩子,哪能懂大人的心思,你二爷爷早急的不行”
正说着话,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婶子,海棠,在家不?”
是杜鹃的声音。
太好了,人来的太及时了!
海棠喜的一骨碌站起身,兴冲冲出去开门。
柱子随着她站起,说道:“婶子,事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海棠前脚刚踏出堂屋,听了这话,连忙转头冲他道:“别啊,柱子哥,你就在家陪我们说会话,杜鹃姐姐也想听你说趣事呢。”
“这”柱子微微楞了楞,抬眼询问般看向张二娘。
“你就留着吧,陪着婶子说说话,天天就家里的几个人,婶子也看头疼了”张二娘笑弯了眼,轻轻拍了拍小阿福的小屁股,说起玩笑话。
有了张二娘的帮衬,海棠彻底放心,大踏步往外去。
杜鹃抱着小铁柱随着海棠进屋,围着火盆亲热寒暄,打过招呼。
小铁柱头一回见着这么些生人,似乎格外好奇,滴溜着一双眼睛挨个瞅人,转眼瞅见了阿福,这下好,小人见了小人,激动的不行,大喊大叫着就要冲过去抱小弟弟。杜鹃赶紧抱紧他,不让他乱动弹。
铁柱已经整一岁,长的结结实实,身子骨也壮,这一番扭捏,就把杜鹃热出一身汗来。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如今抱了孩子一闹腾,什么样的装扮都白费了。
在柱子眼皮子下,杜鹃不由得又急又羞,巴掌大的小脸全红了。
第147章:再相见
“嗨,这铁柱劲头还不小。”张二娘笑着打趣,把阿福往海棠怀里送去,又接了铁柱过来,抱自己怀里,“这么喜欢小弟弟,来婶子怀里,让你看个够儿”
铁柱随了心意,再不闹腾,抓起阿福的小衣裳,嘴里呜呜叫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屋里有些安静,除了孩子们的咿呀之语,再没有了别的声响。
海棠抬了抬眼角,朝杜鹃看了一眼,这丫头正低着头,脸上尤带三分红晕。
海棠不动声色的又瞥了一眼柱子,那家伙大大咧咧坐着,满脸带笑看着她怀里的小阿福,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杜鹃的心意。
她和她娘这大电灯泡实在是太惹眼了!
海棠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娘,你去我屋里拿些糖糕点心来,这样干坐着没劲儿。”张二娘微微楞了楞,马上明白这是嫌她碍眼了,笑着点头道:“娘这就去拿去。”
说完,抱起铁柱,起身走开,却不是往后院方向,而是去了东屋。
“瞧瞧,我娘真是糊涂,让她去我房里拿东西,她跑自个屋里去了。阿福要闹腾我可管不住,杜鹃姐姐,柱子哥,我把孩子送去,你们先说话啊”说完,也不等二人回话,一溜烟抱着孩子也出了屋子。
屋里又安静下来,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旺,偶尔传来“啪,啪”的声响。
杜鹃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柔声道:“柱子哥,好久没见了。”
桌案上有水壶,柱子倒了半碗水,一咕噜喝下大半,拿衣服袖子抹了抹嘴角,笑道:“嗯,出海了再见一面不容易。”
这半年没瞅着他人,今日打头一眼看他,杜鹃就震惊的说不上话来!
他黑了,高了,壮实了,也沉默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少了青涩,自带着一股子青年男人的味道。
这味道却又跟村里的后生们不一样,似乎更加沧桑些,更加不羁些,没有一点唯唯诺诺,拘谨生硬。
这样的柱子,对她而言更加陌生,却更让她挪不开眼睛。
“我”柱子喉结上下蠕动,杜鹃瞅着瞅着脸更红了,要说些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心跳动的更加厉害
“你也口渴了吗?给你”桌上有现成的干净碗,柱子倒了一碗,送到杜鹃面前。
她根本就不渴,可心仪的男子抬手送水到她面前,鬼使神差般,她就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喝下去。
一口,两口,她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人也活泛了些,似乎离了的魂重新回身。
“谢谢你了,柱子哥。”杜鹃拿罗帕擦干净嘴角,把碗递回去。
柱子笑笑,接碗放回桌上。
气氛在这一送一接之间,松快了许多。
杜鹃轻轻的做贼般吁出一口气,心里淡淡的甜蜜涌了上来。
“在船上的那些日子,可好?”杜鹃扭着罗帕,轻声问道。
她眼里水光闪动,如同星辰般耀眼,柱子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望向火盆里红彤彤的木炭,低声道:“都好,就是单调了些。”
屋内暖意流动,却带出淡淡的惆怅
“年后,还去不?”杜鹃贪婪的,痴痴的盯着他,恍惚着都不知自个在说啥。
“去”柱子又抬头,冲她笑笑,复又低头。
火盆里炭火快烧完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柱子拾起一旁的火钳,轻轻扒弄垫底的炭块,让烧的彻底些
男人的一举一动尽收她眼底,她是如此心心念念着他,可他似乎还是这般客气对她,并没有一点儿热络的意思
杜鹃有些委屈,伸手往怀里掏了一阵,摸出一个香囊,递给柱子,幽幽说道:“给你,这里面装着王仙姑的神符,可保平安。”
柱子疑惑着抬眼:“这是为何?”
“你出了海去,也不怕别人担心,我为了求这神符不容易,你收好”
杜鹃抿着嘴,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丝丝幽怨。
柱子笑着摇头,直言道:“不用,出海我们祭祀过龙神,不会有风险的。”
这木头,真是木头一个,难道一定要她明说吗?这样的话让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
杜鹃心里的委屈越发大了几分,为了他,这几个月来,她拒绝了多少好人家的后生,她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等他。
可他倒好,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知道,他都不懂,这样的木头,又怎能知晓她的心意?
杜鹃的眼底幽怨更甚,半是气恼半是埋怨,说道:“你就不知还有人惦记着你,怕你有个闪失?”
这样的话,换成以往,她死活都说不出来,可现在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再不说,她怕她没机会说了,多少个日夜,她都担心一夜醒来,听到柱子定亲的消息,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煎熬下,她才等到了现在。
她豁出去了,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再也不管被人知道笑话,她是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再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魔怔,会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锦囊黑色,精致的帛布上绣着翠碧的莲叶,躺在杜鹃秀美的手心,尤显得她白皙无比。
素手递出去半晌,柱子也没有接过来。
男人蹙着眉毛,似乎在消化她说出的话。
良久他才轻叹道:“你收回去吧,杜鹃,这香囊我要不得。”到了这份上,柱子就算是真木头,也能明白杜鹃的心思了。
“为何不要?”杜鹃一颗心慢慢沉到谷底,眼里的泪花慢慢浮上来,嘴角尤带着三分倔强。
“村里人会说闲话何况我也”柱子回答的干脆,看向她的眼神清澈无比。
“我不怕”杜鹃急急打断他,脸上羞赧之色重了几分,但嘴角紧抿的弧度也更大了几分。
“我怕”柱子摇摇头,坚持道:“你别倔着了,收回去。”
纤手慢慢缩回来,杜鹃收了香囊,心里的委屈不甘却怎么也忍不住,泪珠子一颗一颗滑下来。
“你为何这般狠心?我为了你,求了王仙姑三四回,好不容易得来的”
她忍不住解释,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往下淌。
柱子看着她,有为难,却不为所动。
好半晌他才开口:“这几年我不打算娶亲,你别浪费时日在我身上。村里流言重,你耗不起,早日找个好人家。”
这番话语决绝,杜鹃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出来。
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第148章:表心意
“我能等,只要你不是心里没我”
柱子拿手揉了揉脑门,无奈的很。
他最怕女孩家哭,此刻见杜鹃这般,不由得万分头疼,说出的话也软和下来:“我一无所长,又没有祖产,跟着我只会受累受苦,你爹娘也不会同意,你还是早些找个殷实人家。”
他本可以直接说出他有了钟意之人,可人心隔着肚皮,万一被有心人传了开去,不是白白坏了她的名声?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他百般珍视,当然不能让她受到丁点儿伤害。
柱子的一席话说完,杜鹃却突然讶异欢喜起来。
她慢慢收了抽泣,眼泪也止住了,羞怯着又将香囊递过去:“神符你收着,带着它,我就不挂记你了。”
“我刚刚的那番话,你可听进了?”柱子愕然问道,却不知她如何这般乖顺了,只道她是听进了劝。
“嗯”
却说海棠抱着小阿福进了东屋,张二娘一愣,疑惑问道:“你怎的也来了?”
“嗨,我怎的就不能来啊?娘,小阿福也喜欢他的铁柱哥哥呢”海棠笑道。
“外头,这这成何体统?”张二娘朝着堂屋努努嘴,急道。
“哎呀,娘,不就是柱子哥哥和杜鹃姐姐说说话吗?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能有什么事儿?您这心眼子也太重了。”海棠打着哈哈道。
张二娘叹了口气,责怪道:“娘也是为了你们的名声想,好在这是咱们自己家,屋里也没有多事的人,咱们现在就出去吧,免得被人外道。”
说完,张二娘抱起铁柱就要往外去。
海棠却没抱小阿福,反而往床上大刺刺躺下去,嚷嚷道:“娘啊,我累死了,让我躺会,您就陪着我说说话,让两个小奶娃娃在床上玩玩,成天抱着,怪累的啊。”
张二娘有些急神,叨叨道:“娘还是要去看看,娃娃放床上,你看着。”
海棠眼明手快,一把拉着往外走的张二娘,在她耳朵边上低声急道:“娘啊,我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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