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以为自个儿耳背,以为自个听错了,可眼前主子半分没有说假话的样子
他无奈应允,无奈着答应了。
哎!这辈子,是栽在主子手里了,回头指不定被王公子一顿臭骂
自个的命咋就这般苦呢?
转眼过了两天,柳行武回来了,脸上乐开花,成日里乐呵呵的,不知这一回又是得了什么喜事儿。
好景不长,战况再一次吃紧,上头来了调令,自家主子升了官儿,要上远方战场了!
小六子万般不舍,作别主子之后,按照他的安排,派了小队儿士兵,夜夜守在城东偏角的一处小院里。
里头住的,便是那海棠姑娘,和一个陌生男人。
这差点让他哭了,自家主子日日惦记的姑娘,怎能与别人相处一室,更何况,主子在前头杀敌,这边这男人日日都与那姑娘卿卿我我,他实在是看不过眼,恨不得把这男人宰了才解恨
可他也只是想想,断然不敢,主子没有吩咐的事儿,他是不能做的!
过了几天,按照主子的吩咐,他又派人安排那姑娘一家相会,他从未觉得自家主子是菩萨,可眼下这些事儿,只怕做的比菩萨还好了。
他家那位爷到底图啥啊!
转眼那姑娘一家就走了,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一个,不声不响就走了
年后捷报传来,主子胜仗一个连着一个,终于在四月初,柳行武班师回朝,先去朝都拜见圣上,之后再回西河城。
随后的日子,柳行武去了几趟黄羊镇,没有带上他,每次兴冲冲去,每次焉巴巴的回,没有哪一回例外。
小六子渐渐看出苗头,定是又去找那姑娘去了
他恨铁不成钢,可拿这爷的执拗也没办法,谁要劝说半句,那就是触霉头,连老爷夫人都不敢过问的事儿,他这小跟班,还能说啥呢?
之后皇都似乎出了大事,柳行武一去便是半年,再没回来过。
转眼又一年,主子自从又跑了几回黄羊镇,便彻底死心了,再没去过,只是日日爱上酗酒,再不曾如在后卫司那段日子里,日日开怀,便连冒着北风偷眼瞅那药房,眼里都带着喜气儿了
七八年前,他这般模样过,一眨眼间,似乎又回去了
小六子隐隐明白了什么,虽心疼,可竟然难得叹出一口长气来
他家爷不是寻常人,过了这一段时日,总能挺过来的,八年前他也扛过来了,现在再走一遭,倒也不怕了
第320章:番外张春生(一)
张家村这几日格外热闹,无它,村头张家的儿子在镇里得了个武官的闲职,这在庄稼人看来,泥腿子吃上了官家饭,那是有大出息了!
张春生的母亲赵氏尤为得意,心里横亘了一年的刺儿好似一举被拔了出来,端的是畅快无比!
隔壁的小媳妇刘小花扭着水蛇腰,甩着花帕子,一扭一扭的过来,倚着篱笆门,阴阳怪气笑着道:“哟,老张家的坟头冒了青烟啦,出了个小官儿,以后啊,咱村里人见了你,都得高喊一声老夫人嗫”
刘小花嫁进张家村不到三年,按理儿是赵氏的晚辈,多少还得喊赵氏一句婶子,为啥说起话这般不客气,原来这还得从一年前的一桩老事儿说起。
话说这刘小花有个堂妹妹叫刘春花,长的很有几分姿色,平日为人咋样不知,可不知怎的与赵氏的儿子张春生有了掰扯,两人闹出了不少事儿。
本来嘛,后生姑娘家的,被人闲扯出这些话,开明些的人家,便作主让两人成亲,这一桩事也就过了,可谁知,赵氏的儿子张春生,死活不愿意,憋红了脸,直说自个儿都没碰过那姑娘一个手指头,全是那姑娘看上他,往自个身上泼脏水,想着成就好事儿呢。
出了这样的笑话儿,赵氏原本就对这春花不待见,现在又听儿子口声声的辩解,当下虽然有些狐疑,可护犊子心思,哪个老娘没有呢,也就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可想而知,这春花姑娘的名声坏了,无人敢娶,紧赶着就嫁人,给个三十来岁的鳏夫做了填房。
这事儿本来都过去了,可好死不死的,她隔壁那利嘴的小媳妇儿居然就是那春花的堂姐姐,她们姐妹应是有几分交情,一年多来,平日里有事无事,这小花儿就爱上门来,说话儿不是夹枪带棍,便是含沙射影,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嗤她养了个拈花惹草,没有担当的孬种儿子。
初始赵氏还反驳,跟着她对干了几回,后来她儿子居然拉她,不让她和刘小花吵架,要她躲她。
赵氏心里便有底儿了,定是儿子真把那春花怎样了,真成了那小花口中的孬种
意识到这一点后,赵氏再遇到她,走路都要转个弯了,便是挖草遇到了,也要隔她远些,免得惹得她一通污言秽语,白气一番。
可好死不死的,今日她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氏瞅见刘小花那嚣张模样,心中越发不喜。
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那刘春花连孩子都生了,她这当堂姐的还咄咄逼人,也该消停了!
她家现在到底也是体面人家,怎能还让人这般踩头上去,当即不客气嗤道:“小娘子嫁过来快三年,蛋没见你下一个,成日里倒是咯咯嗒咯咯哒的显摆一张利嘴这一年来,你骂我数不清的是非话,倒今日这一句是对的,下回见了老娘,你还真得喊一声老夫人!”
正是农闲,村里人多,农人也淳朴,平日哪里能真见到一个小媳妇与上年纪的老嫂子这般争锋相对,此刻见有好戏看,个个围拢过来,噤了声,伸直脖子朝两人来回瞅,片刻工夫,绕着小院门里里外外,站了乌泱泱一大圈人
听了赵氏顺口话儿,刘小花捏着手帕子,气的差点翻白眼这一年来,哪次她不是骂的这家人当缩头乌龟,今日这是要反天了?
当下这火气就被撩起来了,她吞了两口唾沫星子,润润喉咙,张口就把张春生害她家堂妹的那桩旧事一字不差全倒了出来,倒完之后,不待喘气,跳脚骂道:“老夫人,我呸你家也配?
养个色胚儿子,谁家请了他去当官儿,谁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今日不死人,明日那家的男人就得全戴绿帽子!”
围观的妇人婆子们听了这小媳妇的话儿,全都惊呆了,张着嘴儿不知如何回应,抬眼瞅向那院中立着的赵氏,只见她哆嗦着嘴角,脸颊子抖动不停,片刻居然翻了白眼儿,软沓沓往地上倒去。
这是这是气晕了?
众人回神,惊叫着赶紧去扶人。
一旁儿刘小花吐了一口恶气,心里正爽快,这刻见那赵氏居然是个如此扛不得骂的,这才几句话,就把她给撂倒了。当下她也不当回事儿,扇着香帕子,扭着腰肢回了屋里,只把隔壁这一番鸡飞狗跳与自个撇得个干干净净。
下午张春生老爹从镇里回来,气的跳脚,要找隔壁拼命去,赵氏拉了人,无奈叹口气,道:“咱惹不起那女人,忒毒辣了,往后都躲远些,这一年来,
可怜我的春生连个媳妇儿都不好找,瞧上前头村里那女子,上了多少回门,都被赶出来了?咱还是少惹了,免得再给娃儿脸面抹黑啊”
婆娘都这般说了,男人即便憋屈,看在儿子娶妻大事上,也只得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
两家的梁子早结下了,赵氏无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瞅见人总觉着尴尬,回头再遇上这小花儿的婆婆,便拉她到一边儿,敲打敲打她,让她管管自个的儿媳妇,哪个做儿媳的,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是把张家村的脸面都丢光了。
本来她是指望着这老嫂子帮着她出气,没想着那嫂子听完,尚未开口,眼一红,居然掉下泪珠子来。
赵氏吓得不轻,忙问道:“嫂子啊,你这是作甚?想平日咱两家也是好的,小花儿没进门时,咱两家也走动的勤快,我要是让你为难,你倒是说个不就当数了,作甚要哭呢?”
那老妪抹了抹泪珠子,瘪着嘴低声道:“老妹子,还要你说,我这是憋屈啊,我要是能敲打她,早些时候老婆子我就这么干了,哪等到今日啊!那狐媚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我儿迷得丢了魂,成日里把她当菩萨供着,
好吃好喝,洗个碗都嫌累,只把自个抹的跟个狐狸精一样,哎,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我要他休妻,他倒是跪着求我,哭喊着离不开这小妖精我这是造孽哦,可怜我家的香火,就断在这女子头上喽”
说完,泪珠子跟断线一样掉。
赵氏吓得一个哆嗦,看看这老姐妹的脸,确实这两年,脸上褶子不知添了多少根,原本只以为她是农事劳累,没曾想还有这一出,当下只好熄了自个的心思。
虽受了那小辈一番闲气儿,她心里却是一万个庆幸,幸亏她家儿子长眼,当初没迎那春花进门,同一个家里出来的女子,定一个德行。
庆幸!庆幸!
第321章:番外张春生(二)
黄羊镇上,张春生忙前忙后,布庄,糕点铺子,脂粉铺子,来回跑,不停采买物什,尚不知昨日家里出了一摊子糟心事。
自从上门被杜鹃父母请出家门,已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即便被拒绝,他也没有放弃,一日不能迎娶她进门,一日他这就跟放在火上烧,片刻不得安宁。
卖花布的小嫂子瞅他相貌堂堂,此刻却竟挑选些女儿家红艳艳,黄脆脆的鲜亮布色,忍不住打趣道:“小哥儿,这是买个你媳妇儿的?真是个体贴的小郎君呵呵”
说完不忘掩嘴巧笑。
直把张春生一张脸笑的红透了,张春生呐呐着停了手,作个揖低声道:“嫂子,我尚未成亲,这是要送往那姑娘家去”说到这儿,连耳根子都红了好几分。
卖花布笑的更欢,打趣道:“得,既然是送姑娘的,那你就选吧,选好了,嫂子给你便宜算,回头你成亲,记得还来我家买喜布儿”
这话儿说的张春生一阵欢喜,连连点头,挑了三匹颜色靓丽的,尚还觉着不够,那小嫂子止不住咂舌,直说这些便是娶亲都够了,上女儿家门提亲,这些是绰绰有余的,他这才罢休。
这些日子来,他这般急急的准备聘礼,急急的上赶着往清水村跑,不为别的,全因他心里惦记的姑娘,摊上大事儿了。
自从去年不经意一瞥,他只远远瞅了那女子一眼,心神便全丢了。
那日下着朦胧细雨,杨柳茵茵,那女子一身红妆,撑一把乌油伞,款款行来,如同行走在雨雾之中的仙子,浑身儿都是灵气。
他呆傻着看走了眼,直到那女子进了绣庄,再直到那女子出门回去,他就这般痴傻着,也不知打伞,跟了那女子一路
幸好,幸好他生的尚算正经,离那女子颇远,没被人当成登徒子,可他这行径,实与那登徒子没区别了。
眼瞅着她进了村里,眼瞅着她入了村中茅屋,顶着村人异样的眼光,他又傻傻的出了村往镇上去。
他要去问问那镇里绣庄老板,要问那姑娘叫啥名字,他本可以直接问村人的,可这般唐突,着实与她名声有误,他心仪她,见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经过一番口舌,使了几个铜板子与老板娘,总算知道,原来她是清水村村长家的大闺女,名叫杜鹃
年方十四,待嫁闺中
本是春意盎然的季节,他只觉得繁花都提前开了,原来泥泞不堪的回家路,也显得顺当无比。
一路回去,他一路念叨,念叨着她的名字,手里揣着她的绣品,心里虽高兴,却无端端生了小小的怯意,她长的美,手艺又好,可他,平头小子一个,无钱无地,又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如何娶她?
一年来,他上了三回她家的门,都被他爹给请出来了。如今他在镇上的官衙里谋得差事,总算能够有了点儿底气,又恰逢着她遇到那般恶事,这也算老天助他,定是要让他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父母再此拒绝了他,四次上她家门,次次都被请出来,他倒是要问明白,为何如此不待见他。
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小雨,似在为他哭泣,他想到她父亲说的那番话,闹了一通,原来她竟然是因为他与那春花有了牵扯,才这般不待见他
春雨朦胧,垂柳氤氲,一如去年那个美丽的初见,可他的心却碎了,背篓里绫罗水粉,糕点果子遭了雨,沉重的再走不动路,他赌气一般卸下来,往一旁沟渠里倒下去,心里无端端空落下去
这般丢弃在河沟里的,何止是这些俗物,也是他一颗火热的心
他踉跄着回了家,母亲不知何故,躺在床上呻吟,似病的不轻,父亲忙前忙后,熬药做饭,涮洗衣裳,喂鸡打扫,一刻不停。
他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年多了,这刻,这梦终于醒了!
是啊,家里缺了当家的妇人,他爹娘老了,他又不在身边,是缺个照料的人了。
他闭了闭眼,硬生生把她从心里捥走,虽流着血,痛的喘不过气,却也似乎轻松了些,也似乎好受了些
赵氏的病很快就好了,没几日,张家就传来消息,他家春生已与镇上一户人家定下亲事儿,那闺女儿听说是个手巧的,做的绣活在镇里都是出名的好呢。
村里人眼巴巴望着,听了这话,很是羡慕,是呢,他家的儿子出息了,找了个好差事,这才能迎这有本事的姑娘进他家门。要不,以前哪里有镇里的姑娘家还下赶着往乡下穷地方嫁呢?
晃眼到了年跟前,张家村喜事连着办起来,那会绣花的小娘子进了张家门,可别说,那身喜服绣的那是一个好看啦,全村的媳妇儿,就数她家的绣的最好,最入眼,一时妇人婆子,人人夸赞。
只是第二日,到了认族亲时,村里人又有了些叹息,这小娘子手虽巧些,就是长的可实在配不上张春生那出挑模样儿,啧啧,这着实可惜了。
日子不咸不淡过去了,转眼三月有余,没曾想,那女子居然是个能耐的,不仅绣活好,便是连屋里屋外的事儿,都料理的条条顺当,除开地里的活儿,厨艺收拾得当真算是村里的一把手了。
便连骂人的本事,也是出挑儿的。
那刘小花这回算是找到对手了,平日里无事都能来找人晦气骂一通,现在再不敢放个屁,听村里的长舌妇说,那小娘子把她堂妹儿春花当日如何勾搭她男人的话儿一五一十全当着人面给抖出来了,说的蹬鼻子上眼,
初使刘小花还粗着脖子狡辩,说她污蔑,她脆声声回道:“真要是我泼了你妹子的污水,当日她怎的就这般急匆匆嫁人了,只怕是自个找了不知哪里的野男人,肚子里兜不住了,要拉我家春生当个便宜爹,
哼,我男人不傻,没同意,她便猴急的嫁那老鳏夫,你们去打听打听去,看我说的有没有假,那刘春花嫁人后,是不是八个月都没到就生了孩子?”这一席话出来,简直就是打到了七寸上,把刘小花打得动弹不得了
自此,她就算迎着面儿见到这小娘子,也要拐弯儿走了
有些事儿,就算掰扯了,如今到底孰是孰非,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真要盘根问底,那便是自找羞辱
张家从未有个这般顺遂,不出两年,一连添了两个大胖小子,赵氏喜得差点蹦起来,也把这小娘子拱的老高儿,都生怕说句重话委屈了她。
倒是张春生,平日里倒好,对媳妇儿客客气气,只有在喝酒说胡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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