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当着她面儿脱。
养伤无聊时,他会叫她给他找一个树枝,然后他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能雕刻出一朵花儿来,之后他便会看着这花儿出神,她得喊好几声他才能应她。
吃饭时,他也只吃青菜与一些少少的海货,她给他熬出来的鸡汤,筒骨汤,他不喝,直说是已经很麻烦他们了,不好再多作要求!
可她知道,他的那些同伙们,早好了的,回来已经给他把看病银子补上了,这些钱都够她和爷爷花销一年的了,为何他还这般客套?
她不懂他,总觉着他郁郁的样子,甚是迷人,他做事专注的样子,也迷人,便是发呆沉闷的样子也格外迷人。
她越来越想靠近他
直到又一次,她偷眼瞅到他又在远眺大海,她看他又在望着夕阳下的大海傻笑,她心里便渐渐的低落下去,她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因为这样的傻事儿,她也经常干。
她第一次觉着真正的难过,比小时候丢了心爱的玩具,比被小姐妹抢了喜欢的糕点还难过。
只有好多年前,爹娘去世时,她才这般心痛过,这么久了,想不到这心痛又重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柱子的腿伤看得见好了,头上的伤也早就好彻底了,他的心情渐渐明朗,时常能够见到他灿烂的笑脸,可她却越来越难过了。
她知道,他准备离开了。
这一日晚,有村人给爷爷送了一户好酒,她烧了几个好菜,小院里,三人围坐而坐,他的腿上已经好的差不多,爷爷也劝他喝几杯。
酒水下肚,话匣子打开,他才一一道来,原来他果然有了心上人,那心里人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海棠,他这一趟出海,是最后一次,赚够了钱财,正要回去与她完婚
她听完,心如刀搅,一桌子美酒好菜顿时失去了滋味儿
她把心里的喜欢默默压抑住,送走了他,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了,因为那个她喜欢的人,已经走远了,连带着她的心也被他给带走了
时日渐渐过去,转眼又是一年。
阿春做梦都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他,只是这一次,他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出生没几日的奶娃娃。
他瘦的厉害,憔悴不堪,连带着更加沉默了,每每逗他说些趣话,他也只是勉强扯扯嘴角,着实让人心疼的慌。
他也从不曾提起孩子的娘,她想,他一定很爱很爱她,只有真爱一个人,才舍不得把那人挂在嘴边,只会留藏在心底最深处,默默的想,默默的念,就跟她想着他一样
他租了房子,雇了阿嬷照看孩子,他跟着村里的渔民出海讨生活。
她自然高兴万分,看样子,他是要在这里落脚生根了,她以后还能经常看到他,也许她还能与他
她心里断裂的弦蠢蠢欲动,又生了几分期许。
直到有一日,她看着他归来,她眼睁睁看着他,朝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走去,然后猛的抱住了她
那姑娘并无半分好颜色,脸蛋尖尖的,苍白的可怕,抱着他时,那环腰露出来的手腕子,也细瘦的吓人
可柱子哥为何偏偏喜欢那女人,还众目睽睽之下搂抱她,难道难道这才是他心里记挂着的女人吗?
她既然舍得丢弃孩子,为何还来找他?他为何还喜欢她?
那一刻,她的心是真死了,再没有一点儿期盼,所有的一切,全被那一个悲伤入骨的拥抱给打败了
她冷眼看着他们双双住在了一起,看他们男耕女织,深情对盼,看着她一日日鲜活,渐渐的,竟然生出了万分光彩,惹得渔村的汉子们流连不止
之后那个孩子会喊娘了,会满地跑了,他们依旧恩爱,偶尔消失几个月,随后再回到村里来,她知道,她再没了半分希望
心里的绝望再次慢慢涌上来,如同月夜下滔天的海潮
第318章:番外小六子(一)
西河城柳家老宅,西厢花厅。
屋内安静的诡异,常随小六子偷眼瞅了瞅一案之隔,倚靠在美人榻的主子柳行武。
精锻铺就的美人榻上,柳行武依旧假寐,面色一如既往平静,只眉心慢慢蹙起。
小六子赶紧垂头,不敢再越矩。
打探一通,就得了这么个敷衍的话儿,他都不知自个是找谁借的胆子,居然敢就这般报上来了。
主子现在未说一句责难话,可他知晓,他是生气了,生大气了!
冷汗一颗一颗冒上来,小六子心跳都停了半拍。
“那老小子一把年纪,也该解甲归田了!”
就在小六子惶恐不安之际,柳行武突然淡淡开了口,说着话,他微睁了双眼,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吹了吹,低头浅饮。
花厅桌案前,半丈远处,小六子躬腰低头,手掌不自觉握紧,额头冷汗不止
城主府的主薄大人,是个老歪歪的老学究,掌管着一城调遣文书,换成旁人,要寻个把人,谁人不看他家爷的面子,巴不得捧上文书屁颠儿上赶着奉承呢,有那会拍马屁的,说不得还亲自帮着把人名儿画出来。
可这主薄大人,真正是个老古董,现成的红人不知攀附,还真把自个拿大,竟然敢给脸子他看!
打他脸,不就是打他家爷的脸吗?
小六子义愤填膺,可那头摆着规矩行事,不给他行个方便,他也揪不出错处。回头主子这头,他也少不了一顿编排
冷汗一滴滴划过额角,滴答进了眼眶子,酸涩的难受,小六子偷偷擦了,斜眼再偷瞅上位的主子。
还好,那位似乎刚刚还愤怒着,这刻没见啥动静了
他心下安稳,规规矩矩垂头站好,只待这阵暴风雨过去,便是晴天安好。
“嘶嘶砰”
小六子脑子里尚在天马行空,惶恐中被一连串声响给吓得醒神,抬眼看去,就见柳行武咧着嘴角,蹦跶着跳起。
簪花白瓷的小碗砸在厚厚的羊绒毯上,咕噜噜滚出老远,发出沉闷声响
“春婶是如何当差的?这茶还能喝?”
柳行武咆哮道。
外门帘子掀起,应声进来个上年纪的仆妇,战战兢兢回话道:“公子,这这“雨前春”前几日刚喝完,兵荒马乱的,老爷就没派人采买,换上了夫人爱喝的花茶,这这老妇今日是忙晕头了不该给您送这个”
小六子听了这话,更是惊慌,今日真是晦气啊,自个给主子不痛快,便连这端茶的,都给他添堵啊!
屋里气氛低沉,半天没了声响,小六子只觉着脚底似乎都生了钉子,扎得慌,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儿了。
可不说话,这么杵着,又是这主子爷的忌讳啊
小六子抹了抹额头冷汗,战战兢兢道:“爷,要不小的再找那城主府的文书打探打探去,定把这姑娘给您捞出来”
柳行武跺着步,摆摆手,示意春婶出去。
长叹一口气,又对他道:“罢了,今日这事,就此作罢,军中事务忙,吃罢饭你就随我回军中罢”
小六子睁大眼,不敢置信抬头,瞅见主子一本正经,不像玩笑的样儿,实不敢置信。
似猜到他所想,柳行武笑着解释道:“我与那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既然这般无缘,那便罢了现在战事吃紧,开战在即,我也不能霸着人姑娘,万一不能活着回来,岂不是害了她?”
“爷说的哪里话?您啦,命里是要享大富贵的,岂会被这几个毛贼所欺?”
小六子连连摆头,把老夫人那一套搬出来,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主子脾气虽阴晴不定了些,可实在不是个坏人。
“得少在这儿嘴贫,快些下去收拾,与你父母做个别,回头忙起来又该几个月落不着家了”柳行武催促。
小六子连连点头答应,喜得差点掉下泪来。之前提前吊胆,没想着这事儿就这般过了,真是幸事儿,幸事儿。
出了门,屋外艳阳高照,驱散连日阴霾,他这心里也舒坦许多,只是对这名叫李海棠的姑娘,也越是好奇的紧了。
这么些年了,除了先头死去的那位,还从未见主子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以前他也办砸过差事,挨得责罚不知繁几,从未如今日这般,云淡风清就过了。
要真如主子所说,这个姑娘在他心里没甚位置,那何苦还差使他去城主府查人呢?
对了!定是主子看重她,舍不得因为她责罚他。
小六子一通瞎琢磨,虽未见海棠,此刻却对她生了许多好感。
只是他没料到,短短不到十来天工夫,他就见到真人了。
夜里游兵来袭,夹杂着城里混入的奸细,里应外合,城北门差点沦陷,柳行武调兵遣将,连夜厮杀,内内外外,终于肃清残敌,穷追余寇十余里。
小六子不是武将小兵,只是柳行武的长随,平日是不用出战的。
只是这一回,任凭柳行武想的多周全,本事多厉害,还是在城外受到余寇冒死反扑,中了一刀,不幸中的万幸,没伤到要害,无性命之忧,但因流血颇多,躺下去养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能幸免了。
小六子便是在第五日早遇到的海棠,隔得远,只远远看到个背影儿,看着纤瘦,干净,与现下满目疮痍的西河城相比,这样干净的女孩儿,尤其是在这战乱地方,着实少见了。
柳行武吃了药,不知为何,苦的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连着喝了三碗清水漱口,又吃了两块饴糖,才算罢休。
小六子着实纳闷儿,前几日喝的药,苦是苦了些,可也没成今日这样,为何今日这般?
正瞎琢磨,柳行武突然道:“药碗在桌上,还剩下些汤末,你去找军中大夫查验,看是否是方子里那几位药材?”
小六子听这话,大惊,连连道:“大人,可要叫大夫来把脉,若这碗里有毒,那也能早些应对?”
柳行武笑着摆摆手,安抚道:“莫怕,她倒不至于害我”
小六子见他心情这般舒朗,倒更迷惑了。
主子是什么人?从未对哪个姑娘如此和颜悦色,也从未被人害得吐药了,还这般给好脸子,难道难道这送药的女子便是主子要寻的人?
小六子有心想问道问道,却也没敢,只好把心思收了,收拾干净屋子,端了药碗急匆匆找军中大夫去。
坐诊的老大夫很快就给了结论,气的小六子差点儿吐血,原来这药里掺了苦味子!
这个贼胆包天的女子,受了谁的指使,来这般加害他家主子?
苦味子虽然无毒,可那是折磨嘴硬受刑犯人才用的,苦不堪言,味苦至极!
这丫头怎敢给他家主子吃这个?
小六子气的肝疼,为主子打抱不平,就要告知柳行武一声,等着拿了这女子来,唯她是问。
第319章:番外小六子(二)
他家主子这回是真把他吓得下颌都合不拢了。
柳行武听他转述大夫之话后,居然哈哈大笑,屋顶子都快被他笑翻了。
小六子吓得倒退两步,脸色僵硬问道:“爷,我看这事儿定不简单,要不要拿她过来问个明白?”
柳行武神色愉悦,说的话里都带着笑意儿,“捉她作什么?爷又没缺胳膊断腿?”
“可可这女子着实可恨,这般害人,我实在看不过眼!”小六子气呼呼道,胸脯跟着起伏不停。
“可别都给我把嘴巴闭严实,别吓着她!”柳行武正色道,顿了顿,他又苦了脸吩咐:“你下去多买些饴糖顺道儿熬些糖粥来。”
“爷你不是不好甜口么?今日怎的想要喝糖粥了?”
“废话,让你喝一碗苦味子试试,少啰嗦,快去快来”
一连三日,日日都熬甜粥,但柳行武的气色与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痛快,便连说出的话也软和了许多,小六子就算对海棠再恨,也慢慢淡了心思,主子说的对,只要他高兴,只要他喜欢,她即便错了,也是对的,他一个常随,还能咋的,有气儿也得消了。
主子的腿慢慢的好了,可脾气似乎又回来了。
小六子仔细观察一番,这才发现那送药的换人了,不是那小姑娘,变成个上年纪的大婶子了。
小六子却长出一口气,他宁可日日瞅主子的脸色,也不愿意那姑娘来害他了,虽说后来这姑娘也没使这阴损招儿,可他心里依旧膈应,他就瞅不得谁人对主子不好。
转眼主子已经能出屋活动了,可只要出了院门,日日都要蹦哒到后院里,瞅着前头药房出神儿,喊多少回不应,就算应了,顶着大冷的天儿,也不肯回屋躲风。
真是撞邪了!
没办法,小六子也只得陪着吹冷风,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子呢?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西河城似乎越来越乱,到处流民肆掠,风声鹤唳,唯一让人能安心些的好消息,便是那蔓延多日的瘟疫,被许家给治下了!
西河城总算喘了口气。
可主子这几日日日都不曾回来军营安歇,听守军中尉大人说,有邻国奸细潜入城内,传播流言,煽动百姓,想要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西河城。
城里一时人心惶惶,柳行武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六子日日提心吊胆,收拾完军中大小事务,再把柳行武办公的那张桌案擦得光可鉴人之后,终于盼回了主子。
人是回来了,可似乎换了个人,他眉头都紧蹙成了厚厚的川字,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下颌处冒出一片儿青短须茬,不知几日几夜不曾睡觉歇息,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隔得远都让人胆战心惊。
他这晚归来,也带来个天大的消息,西河城南城被烧,死伤无数
小六子被委派着去寻人,寻那姑娘家的父母,还有一同下落不明的柳家姑母。
本以为这已经是个坏消息了,可谁知还有更坏的,那叫海棠的丫头,也跟着一起下落不明!
主子似乎着魔了,日日疯了一般,四处找寻,找来找去,也没有得到啥有利消息。
西河城这么大,柳行武又不允许进屋盘查,日日只在几个路口设置关卡,大海捞针一般,哪里这般容易找到人呢?
好在过了十多日,柳家姑母托人送信来,原来纵火当日,她家人早逃脱了,更巧的是,居然还带着那姑娘家人一起跑的。
这实在是好,实在是好!
柳行武得了这消息,难得竟然松了一大口气,就这般靠躺在椅背上睡着了!
小六子着实心疼的紧
西河城的战事一时松,一时紧,转眼,大雪落下,西河城一片儿白。
战事似乎也消停了,领国的那些匪兵暂时停止了骚扰,让整个西河城也有了丝喘息。
小六子跟着柳行武上了满香楼,今日是他大宴宾客,请的也都是些他平日里玩的要好的公子哥儿。
宴席设在二楼雅间,小六子随着一众仆人在大堂里开了桌席,正喝着茶水,吃些果子点心,聊些闲话,放松的很。
正说的起劲儿,小六子突然瞅见自家爷没命儿一般冲下楼,冲到长街外,转眼不见了影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六子连茶水都不喝了,回头急匆匆寻人,好不容易在长街上寻到人了,主子也不知发什么疯,莫名其妙赶他走,还要他去告诉王庆年王公子,说着酒宴取消了!
小六子以为自个儿耳背,以为自个听错了,可眼前主子半分没有说假话的样子
他无奈应允,无奈着答应了。
哎!这辈子,是栽在主子手里了,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