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害怕,她死死压抑住哭泣,生怕再惹怒这人,可不知怎回事,那凄苦哭声依旧从她口中跑出来,止都止不住。
柳行武背过身去,良久后说道:“三月中,我会托媒人上你家下聘,迎你过门你莫要再顽固!”
这一句话又似个大霹雳一般,震得她哭都忘了。
似探知她心思,柳行武又道:“你也莫打鬼主意,再想什么法子折腾我,想要你爹娘村人安生过日子,你最好乖乖听话”
说完,竟然是再不看她一眼,直接出门走了。
小屋里渐渐静谧下来,恢复了宁静
海棠似个木偶,睁眼呆呆望向屋顶房梁。
青砖木顶,那屋梁由一颗粗壮树干打横支撑住,这一撑,也不知多少年了
她只觉着那木头有些黑,梁子都这般旧了,她爹这回是亏大了,买了个旧屋来,还有这屋子,冷清清的,怎能不多添几个人呢?人多多热闹啊!
眼角处泪花刚刚干涸,须臾间又如决堤之水一涌而来!
朱婶子买完菜回屋时,看到海棠用剪刀剪着一件棉袄子,已经被剪成一块块的碎片儿了,初始还没在意,待仔细瞅明白后,吓得一跳,心疼道:“姑娘,这好生生的一件衣裳,你昨日里不还穿过的,咋的就剪成这样了?”
海棠木然摇头,呆声道:“被狗啃烂了,留着碍眼,剪了好,剪了,就不碍眼了”
朱婶子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今日姑娘似乎丢魂了,以往也丢魂,可没今日这般严重。
遂关切道:“你爹爹还托付我多顾着些你,我看今日你不对劲儿,要不咱还上铺子里抓些药材,看看大夫去?”
海棠又摇摇头,不言语了,只把手里那碎衣裳继续剪下去,似乎还嫌不够碎似的。
中午到了饭点儿,朱婶子的饭食刚刚端上桌子,尚没来得及叫海棠上桌,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朱婶子奇怪嘟囔道:“姑娘爹前两日刚来过,今日个该不会再来的,这周围也没姑娘家半个认识的人,只是谁呢?”
嘴里叨叨着,却不敢怠慢,紧着把门开了。
门外两个婆子提着食盒,见了愣神的朱婶子,笑着说道:“我家公子让给姑娘添个菜,大妹子,劳烦了!”
说着话,就将食盒递了过来。
朱婶子恍然,赶紧接过,谄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儿,我这便伺候姑娘吃去”
两个婆子点点头,冲她笑了笑,这就走了。
朱婶子还不知海棠居然还认得这般阔气的人,舍得这般为她费心思,
当下兴冲冲进屋,喜得眼睛都眯成缝儿,叫海棠出来看。
谁知她一出来,见了这雕花食盒,居然话不说一句,举起就甩出了门外。
哐当两声响,院里异香一片,油脂水花儿溅起一地。
“这这”朱婶子吓得一跳,看着外头地上鱼肉糕点,散的四处都是,心疼道:“姑娘啊,这是为何这般作践粮食啊?”
说完便要出去收拾起来,看看还能不能吃上一口。
海棠急忙喊住她,颤声道:“以后再有婆子送东西,不许要,强塞给你,你便当着面儿摔了!”
“这这”朱婶子还要辩解几句,可看到海棠一脸厌恶狠绝,像变了个人一般,可怕的很。
朱婶子便点点头,说道:“好吧,姑娘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说完,明显见着海棠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她竟也跟着轻松了。
吃完饭,收拾院中狼藉的时候,朱婶子忍不住又是好一顿心疼,这样精美的食盒,碗碟,白白这样扔掉,真是可惜了!
现在的年轻娃儿们,这心里头都是咋的想的哦!
这般想着,又开始心疼海棠,这女娃娃中午一口饭动没动,也不知是出了啥事儿,呆坐了片刻,又进书屋去写写画画了。
朱婶子一阵摇头,今日定是撞邪了哎这般相见心疼得我直抽抽,我的好闺女儿,你妈不是人!
第302章:惊吓
黄羊镇某处偏僻茶馆隔间里。
一男一女,隔着茶案,相互审视
年轻男子突然扬手,往袖袋里摸出一个锦囊,推向对案女子,朗声道:“这是你该得的”
女子盯着那锦囊半晌,默默收了,抬首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虽未谋面,却如此帮我如若有幸,小女子定要当面谢他救命之恩的。”
男人抬手,摆了摆,道:“公子事已成,此次之后,我不会再找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男人起身,大踏步朝外走去,室内女子忙起身相送,直到这刻,透过胸口之下的细布罗裙,显而可见女子腹大如鼓,怕是快要临盆了
朱婶子不敢违了海棠的意思,第二日中午在婆子们再次送饭时,当着面儿拒绝了,婆子们没完差,自然不依,朱婶子无法,只好说了海棠摔碗的事儿。
这可让那两婆子面面相觑,尤为震惊,却也没多言语为难她,便提起食盒转身回去了。
到了下午,柳行武居然亲自上门来。
朱婶子迎他进来后,识趣的掩好院门,自个儿回家去。
院中吹起一阵清风,柳行武衣袂飘飘,踏步而来,全然一副贵胄公子哥儿姿态
海棠冷冷盯着他进来,没出言阻止,也没说别的话。她在心中苦笑,这样一表人才的男人,为何偏偏就死磕上了她?
他再怎么仪表堂堂,在她眼里,也跟那屋外头的古树老藤没甚差别,好看则好看已,可也只落个好看罢了,是不会往心上去的
柳行武在她跟前站定,见她楞神,蹙眉道:“听几个婆子说你不肯吃饭,可当真?”
海棠淡淡瞥了他一眼,凄然笑道:“我吃不吃,有什么关系?你又巴巴的跑过来作什么?”
柳行武听完这话,眉头蹙的更紧些,拉起她的手朝屋中走去。
饭菜一样样摆上桌,腾腾儿冒着热气,屋里一阵鲜香扑鼻。
四菜一汤,一份糕点,两碗米饭。
柳行武道:“你要不吃,以后我都陪你吃”
说完就将筷子递给她。
海棠一惊,吓得打哆嗦。
柳行武却不顾她,眼神犀利如鹰,紧紧盯住她,似在催促。
海棠哆嗦这手指头,拿住筷子,勉强送了口米饭,却只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柳行武蹙眉道:“不好吃?不是爱这米饭吗?我托人从番邦带来的,你喜欢,以后日日就吃它了”
海棠摇摇头,轻道:“何必这么麻烦,饿时,连野道边的草根,树上的野蝉都吃过,现在有窝头,苞谷面,就够了”
说完又扒拉一口米饭进去。
柳行武眸子里渐渐现了丝疼惜,终于软和了语气,轻声说道:“吃完饭,我带着你骑马去我记得你不会骑马,我教你!”
海棠又咽下一口白米饭,点点头,没说话。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一家老小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她顺着他,也许他们还有点好日子过,逆着他,别说他们,便是她自己,只怕这刻也不知成什么样儿了。
老天爷就是这般捉弄人吧,总是嫉妒有情人,总有法子拆散人
太阳渐渐落下山,余辉照耀野地
风起,吹散一头青丝。
柳行武替她掩好披风,将她紧紧拥住,弯身在她耳侧道:“海棠,往后如今日这般,待我温顺些,可好?”
身下马儿喷着响鼻,踢踢嗒嗒迈着碎步,一派闲适。
海棠如木头一般,即没有应,也没摇头拒绝。
柳行武等待片刻,渐生不耐,猛然间夹紧胯下骏马,马鞭扬起,清啸一声,“骏风”扬起四蹄,肆意奔腾。
一时间冷风兜面而来,路两侧古树飞快倒移,海棠一惊,骇得紧紧抓牢他。
柳行武对她这番举动格外满意,再次把她往怀里箍紧,埋在她后颈处舒心大笑,甚是张扬。
一路狂奔,毫无目的,海棠被颠簸的恨不得吐出苦胆,时日一久,她禁不住苦苦哀求,柳行武却没依她,依旧策马狂奔,不得停歇。
海棠倔劲儿上来,不管不顾又高声冲他喝道:“柳行武,你要死,你别拖着我一起,你要死,便死远些,别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猛咳
半晌,柳行武附在她耳畔咬牙,“你就这般恨不得我死?”
风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海棠不知他什么表情,只是这刻这般情形下,竟然有片刻错觉,就这般死了,也比不死不活跟他一起遭罪强。
遂道:“死了便死了,活着有什么劲儿?”
柳行武顿了顿,不再言语。
又奔跑片刻,速度慢慢放下来,柳行武突然拿马鞭卷起她,将她置于地面,扭头冲她道:“你这般希望我死,便如你所愿”
说完,竟然突然夹紧马腹,高喝一声,朝着前头冲去。
海棠不以为然,只觉着他又要搞幺蛾子了,待站稳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不远处,居然是一处悬崖之地,那马儿长嘶一声,四蹄朝空,竟然一跃而过,可马背上马背上竟然空无一人
海棠使劲揉揉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再看,那马上却真是空空如也
“骏风”越过悬崖,稳稳落到对岸地面处,来回踢踏着步子,不走了。
它打了几个响鼻,不紧不慢低头啃起路旁野草来。
风呼呼的吹,四野安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海棠骇的小跑上前,低头朝那悬崖深处看去,只见崖底空空深黑一片,空不见底。
这这柳行武是跳下去了?
这厮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傻子?她又不是什么人?为何平白无故会为了她死?
海棠惊慌失措,止不住摇头,止不住往后退去。
可这么个大活人,就这般没了,不是掉下去了,还是为何?
心下一酸,想到这混人竟然这般傻,为了她一句话就跳下悬崖,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号傻人,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或是害怕
“柳行武”她怯弱着喊了一声
空地开阔,狂风将她的呼喊卷走
第303章:试探
“柳行武你是傻子吗?你这莽夫,害得我不得安生,你死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心疼你,你做梦吧!”
海棠痛声叫骂,“你以为,我会感动,会想着你,会念着你?你做梦去,我恨死了你,呜呜呜呜呜”
她骂着骂着,竟然大声嚎哭起来,也不知是为了柳行武,还是为了自己。
自从她与柱子决绝,自从柱子与杜鹃成亲,自从她受尽柳行武欺负,她都不曾哭过,可这刻,却不知怎回事,胸口处郁积多日的愁苦哀怨竟然全部一涌而来,止都止不住
海棠鼻涕眼泪一大把,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天昏地暗,全然再没半分顾忌了!
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
海棠抽泣不止,透过泪眼婆娑的雨帘,抬头看去,只见柳行武眉头紧蹙,眼里闪烁着点点柔光,竟是从未见过的温和。
海棠吓得一跳,挣扎着哭喊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你回来做什么?你拉我下去陪你,我也不走的,我不想死啊”
柳行武突然将她搂得更紧些,苦笑道:“傻丫头,我就是唬着你玩罢了,既然你这样舍不得我,我还是不死了,省得你当个惹人疼的寡妇”
海棠被这一番话惊得忘记了抽泣。
原来原来他那般举动竟然是唬她的!那她这般哭喊,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喜怒为何全要看这男人行事?
这男人这是在作死啊!
越想越觉着憋屈,海棠气的一把将鼻涕眼泪全抹他胸口,又扬起拳头下力气捶他,叫骂道:“你是傻子吗?有你这样吓人的吗?你你作死,还要拉着我!”
说完竟然又要哭。
柳行武眼底柔色重了几重,突然捧起她的脸,不管不顾低头狠吻上去。
海棠经了刚刚那一出,本已心跳如鼓,这刻又刚刚擦完鼻涕,只觉得脸上黏糊糊的难受的慌,没想到这厮居然这般不讲究,这般狠亲下来,这让她实在是羞愧难当,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止不住挣扎,柳行武却将她箍的越紧。
直到她不再挣扎,任由他胡作非为,待他解够了馋,柳行武这才松开她。
海棠喘着气,好不客气一巴掌又捶过去,又捶到他胸口处,骂道:“柳行武,你恶心不恶心,你要吃鼻涕,我不拦你,你还害得我跟着你吃”
说完竟然蹲在地上止不住一阵狂吐口水。
身后柳行武哈哈大笑,差点岔气。
经了这一闹,两人居然好了许多,再不复之前那般剑拔弩张的气氛。
天色越发昏暗,乌墨仿佛倒泼进人间
回程路上,柳行武依旧紧紧拥着她,待到了门口,扶她下了马,竟直勾勾盯着她,又似个痴汉一般。
海棠提心吊胆闪身进屋,正要关门落锁,柳行武挤着身子,如条泥鳅一般溜进来。
海棠骇得忙推他,急道:“你进来做什么,快走快走”
柳行武轻笑:“小娘子这般貌美,我来自然是要与你成就好事,做一对快活野鸳鸯!”
海棠知晓他在说胡话,气的一脚狠狠踩他脚上,骂道:“快滚快滚,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净胡说!”
柳行武龇牙,叫道:“娘子,你这般折腾亲夫,这是作什么?”
海棠又气的不行,骂道:“谁是你娘子,你再胡说,我拿棍子赶你了!”
柳行武自知今日目的达到,再闹便是过头了,这才收敛神色,又拉起她的手,往唇边轻吻一番,目光灼灼,轻声对她道:“海棠,今日这般,我甚是欢喜下月我便迎你过门我与你白首偕老,日日不分离。”
男人这一番表白来的太过突然,海棠猝不及防,听完虽感动,却也只是感动罢了
她收敛神色,没有答他,只淡淡道:“不早了,我累了,早些睡吧。”
没能得到回应,柳行武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收敛起来,又温声道:“我为你掌灯,待你回屋了我再走。”
海棠点点头,随他身后进屋。
清水村里一派祥和,张二娘这几天心情郁郁,自从海棠住进黄羊镇,她做啥事儿都跟丢了魂一般,便连陪着阿福逗趣儿都觉着没甚意思了。
这一日早,大山蹲在院中磨镰刀,经过几场春雨,田间地头野草茂盛,不除去,这地里的庄稼是不指望有收成了。
张二娘冷眼瞅着他,随着那一声声刺耳的“斯斯”声响,她的火气儿腾一下也被引出来。
“李大山,你这缺心眼子的,你是成心不让我过安稳日子了不是?”张二娘两手叉腰,迈进院子,跟个吃了炮仗的公鸡没啥区别。
院里的磨刀声戛然而止,大山抬起头,疑惑道:“你这又是作甚?日日都要闹上一回,是要让人看笑话还是怎的?”
这话如同一盆热油,直浇到张二娘头上,让那冲天的火气更涨了三分。
张二娘气的直哆嗦,手指头差点点到大山脑门上去,“你是娃她爹吗?你这是成心要坑海棠啊!送她上了镇,让她一个那头待着,你可知村里人都说些什么?人家说你闺女是给员外老爷当姨奶奶去了,你这木头桩子,日日只知道下地下地,好好的闺女都要叫你毁了!”
话说到一半儿,那厌人的“斯斯”声又起。
张二娘怒气冲冲说完,大山全然没有一丁点反应,依旧蹲地上磨镰刀口,那动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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