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绝为阎璃倒了一杯酒,亲自请酒,道:“小弟在此恭贺兄长大婚。”
阎璃回之一笑,接过了他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若是可能,明年你大婚的时候,我定带了内子进京恭贺。”司空绝又倒了一杯酒,递向阎璃。
阎璃自然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分明是想为柳三升求个宽恕,脱去罪人之名。
毕竟,皇位已定,宜阳公主一脉已经被铲除干净,驸马一族的兵权全部收回,在阎璃信任无比的镇南王手中,柳三升虽然有宜阳公主的血脉,但是她不过一个女子,不可能对皇位造成什么威胁,且,当初,夏锦华被从夏家从祠堂之中除去姓名,也不过是他的父亲安定侯急于和宜阳一脉摆脱关系的作为而已。
不如,现在做一个顺水人情,让柳三升回归了祖籍,毕竟她是戴罪之身。
阎璃笑容一直维持着,看不见半点异色,这还是司空绝第一次开口求他啊!
“那是自然的,谁让我们是兄弟呢,北方蛮夷蠢蠢欲动,若是有朝一日,为兄说不定还要仰仗你昔日擒虎将军的威名呢!”
说罢,将那酒杯接了过去,司空绝眉头微蹙,最终还是归于一般,道:“那是自然的,三国本为一家,那蛮夷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蛮夷入侵,我中原热血男儿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将之驱逐。”
两人说着笑,吃着酒,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个巨大的协议。
他为她洗脱罪名,他为他所用。
众人吃吃喝喝,吃完了竹叶青,又端来了鸡尾酒,三人把酒言欢,还真是像多年未曾见面的要好兄弟。
期间,不时有作坊和田地里面的人拿着文件来求给司空绝签字。
那也是柳三升提出的,若是作坊田里面要从仓库调动什么材料,都要经过司空绝的亲笔签字方可。
晚间,秋奴来唤众人去吃饭,司空绝便请了两人去饭堂,自然还是一大帮子的侍卫跟着。
宅子里有专门的食堂,只不过现在吃饭的人没有以前多了,那作坊里面的很多都在萝村安家了,便在自家吃饭,有几个光棍,房子还没落实的,还是住在宅子里面,吃宅子里的大锅饭。
今天食堂都腾出来了,毕竟那是皇帝,身边若是有太多的闲杂人等不好。
柳成龙也被请来了,与司空绝阎璃三人同坐一桌。
开饭之前,阎璃和阎茗在众人的护送之下,去上了一个厕所,走进那茅房,便是豁然一亮,那茅房之中点着熏香,脚下全是亮闪闪的瓷砖,便池连通着猪圈,一边用了一个大水桶装了水来,用完冲了便行了,在一边,还贴了一个标语——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阎璃不禁失笑,昨日便看见那县城之中有收费茅厕,那京城之中也早已经兴起了,成了贵族之中一个时兴的玩意,没想到这宁山县也有。
又看那厕纸,那厕纸现在京城之中已经开始上市了,乃是钱家所出,而听说最早的厕纸是从宁山县萝村开始生产的,想必是那钱家将厕纸的工艺给买了去了。
不过,这厕纸倒还真是好用,自从那钱家在宫中的那位太妃带了第一批厕纸进了宫中,赏赐给诸宫嫔妃使用之后,宫中便根本停不下来,宫中物品的采买一直是交给钱家的,那钱家的第一批厕纸一出来,自然是送往宫中的。
如今宫中都是用的钱家的厕纸,但阎璃看此处的厕纸,似乎比那钱家的厕纸更好。
想不到,这么一张小小的纸,也能做出这么大的文章来。
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柳三升和司空绝,一看见阎璃来了,柳三升便低下了头,挪动了脚步往司空绝身后躲一躲。
的确,她这般的反应才算是正确的,她的母族被满门抄斩了,确实是应该怕的。
司空绝道:“表兄,方才夫人来说了,那外间百来号人的饭菜怕是一时半会做不好,怕是要让他们再等等了。”
阎璃本来打算今晚便走了,那百来号人的伙食还真真是没有考虑,道:“那便麻烦锦华今晚劳累了,明年入春的时候,我便大婚了,锦华定要来,想不到身为舅舅,竟然在侄女之后成婚了。”
柳三升心头暗骂着——狗日的,领着百来号人,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他妈的,还像欠你似的!
明天走的时候肯定还要带两个番瓜,看他那眼神,分明将她亲手烧制的几个玻璃杯也瞧上了!狗日的白眼狼!
但面上却谦恭得很,低声地道:“多谢舅舅,明年锦华一定和夫君一道回来。”
这句话的意思,她自然是懂的,明年大婚,大赦天下,她这戴罪之身便也可以回归京城了。
那京城她是不想回了,只是这戴罪之身毕竟不好,那分明就是一种耻辱!
她分明就是那渣爹的亲生的,但是却被一个贵妾给陷害了,成了孽种!
总不能让她担着那孽种的名分一辈子活下去!
如此想着,心里才算是顺气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阎璃阎茗司空绝和柳成龙坐一桌,柳三升等女眷则是忙着上菜,司空绝还歉意得很:“我们这乡里乡下的,吃得自然是没有那京城之中的丰富,便只有一些自家地里的菜,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了。”阎璃道。
阎茗早闻到说了香味,蠢蠢欲动了,眼巴巴地瞧着柳三升亲手将一道道菜传了上来。
首先便是一条红烧鱼,一条大鱼完完整整地躺在盘子里,其上撒了不少调料,看起来美味十足,司空绝笑吟吟地道:“这是红烧鱼可是夫人的拿手好戏,鱼还是自家的鱼,可是美味了,各位快些尝尝。”
红烧是现在最时兴的一种烧菜的方法,还是两年前柳三升第一次交给吉祥酒楼的厨子,现在吉祥酒楼和钱家有了合作,酒楼已经开到京城中去了,红烧菜红遍了京城,连那皇宫之中的贵人也有耳闻,阎璃也不禁尝了尝。
“不错不错。”他甚至都没有让人先试吃,便夹了一块。
能得他赞赏,说明这菜还是挺美味,柳三升也是眉开眼笑,接连上了回锅肉、西兰花彩蔬丁、青豌豆炒豆丁,五香藕丁等菜式,都是她亲手做的。
一边上菜,一边心中暗骂——吃吃吃,吃死你个狗日的!
“来来,这都是夫人亲手做的,夫人才来的时候,做的菜可是不忍下口,不过这几年厨艺越发的长进了,都比那酒楼的大厨做得还好吃。”司空绝笑道。
柳成龙不禁笑了一声,阎茗忍俊不禁,阎璃也是勾了勾唇角,现场的气氛也是活跃了不少,柳三升恼怒,跺跺脚就要走,司空绝忙将她给拉住了,软声哄道:“好了,夫人,为夫错了,以后再不敢埋汰夫人的厨艺了,夫人的厨艺那是天下第一好,就算是砒霜,从夫人手里出来,那也是世间美味。”
“哼,我辛辛苦苦地忙了半天,一身的油烟,想不到就得了你这般的一句话,我心头怎么爽快!”柳三升恼了,就要走,司空绝将她的手给拉住了。
“夫人,都是为夫的错,晚了为夫与你道歉如何?还有人呢,稍微给为夫留点面子可好。”
柳三升这才消停了,被司空绝半哄半骗地拉到了饭桌之上,与自己坐了一条板凳,惹得一边的婢女们都笑了。
这戏码他们是每日都要见个几次,夫人和老爷的感情那可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啊!
阎茗早已经目瞪口呆了——自己那冷冰冰的表哥竟然还会哄女人,天下奇闻啊!
阎璃则是眯了眯眼角,显然是对司空绝又是另眼相看了。
以前的司空绝可是一条吃人的狼,可是现在,却如一条狗,一条卑微无比的狗,连对着女人摇尾巴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傲气的司空绝能做到如此境地,说明他是真真的变了。
柳成龙在一边笑道:“让大人见笑了,我这妹妹一直被妹夫给捧在手心里,早就宠坏了,不知轻重惯了。”
柳成龙也听出了柳三升和眼前这金贵的男子有些关系,但也未曾惊奇,柳三升本来便是京中被贬的贵女。
阎璃笑笑:“倒是让人羡慕。”
见那对面的柳三升乖巧地坐在了司空绝的身边,不曾言语,只是低头吃饭,司空绝端着酒杯与阎璃两人说话,一边还不忘往身边的女子碗中夹菜,还抽空叮嘱她多吃些肉。
柳成龙也与阎璃说着话,似乎是很投机的模样,看来他是十分赞赏柳成龙的。
当晚,阎璃一行人便宿在宅子里面,那百来号人也妥善的安置了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阎璃便在那宅子里活动着,听见宅子里很早便传来了柳成龙的读书声,司空绝和柳三升已经起床了,柳三升入了厨房之中,领着众多的妇女做早饭,又看见北极和南极挑着刚从地里采回来还带着露珠的菜进厨房,阎璃自然是知晓那两人的,还是阎茗给指点来找司空绝的,是他以前的暗卫。
不过现在看那两人,已经完全找不到半点暗卫该有的模样,跟司空绝一般灰头土脸的。
饭还未做好,看见司空绝从外面进来了,还抱着一个幼儿,还笑着哄那孩子,他身边还有一个男子。
司空绝笑着将那孩子递还给了那男子,抹了一把汗,与阎璃笑道:“那是村头赵家的孩子,表兄你的孩儿想必比那个都大了吧,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怕是今年都没好消息了。”
他似乎有些沮丧,阎璃温润地笑道:“锦华那孩子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好调养便是了。”
司空绝点头,正说着话,冬奴前来传话:“老爷,大人,早饭好了。”
司空绝忙请了阎璃等人去吃饭,阎璃看看那宅子里,一个丫鬟正在喂狗吃昨晚的剩饭,司空绝的脚下蹿过了一只大老鼠,长工们已经开始准备着吃完饭去上工。
这分明是一个普通的农家,而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他又看见司空绝已经入了饭堂之中,将柳三升手中拿着的一叠碗担忧地接了过去。
他笑笑,摇摇头,便也款步入了饭堂之中。
阎璃在村中观察了十天,按照柳三升的说法,是白吃白喝白住了十天,终于确认了司空绝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普通人,便领着他那吃了十天白食的一百来号人打道回府。
他离去的那一天,阎璃在田地里找到了正在挑粪淋菜的司空绝,他一身的污秽,曾经的锋芒都被磨灭得一点不剩,剩下的只有卑微和低贱,在阎璃眼中,他就是一条狗。
他高高在上,远远地看着那在田间忙碌的司空绝,不由得嗤笑道:“你本是持剑的胳膊舞剑的手,领兵打仗治天下的料,却在这乡野山村陪着一个妇人种田下地挑大粪,呵呵,你的抱负、你的雄心呢?”
“表兄,你不懂。”司空绝看着远处,那正提着水壶来给自己送水的女子,“她便是我今生所有的抱负和雄心。”
阎璃却笑道了,带着几分嘲讽:“你是男人,竟然被一个女子左右一生,实在可悲。”
“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子,与我共甘苦,同患难,我只想和她一起度过我这可悲的一生。”
阎璃眼中的鄙夷不改,道:“为兄看你如今太过于劳累了,我送你二十人吧。”
皇帝出手就是大方,一送就送二十人。
不过,那二十个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恐怕作用不只是表面上的。
“多谢表兄。”
阎璃去了,留下二十人直挺挺地站在田埂之上,冷冷地看着司空绝。
他只是笑笑,未曾说话。
那阎璃白吃白喝了十天,终究还是走了,吃便吃吧,不过就是吃了几百斤蔬菜肉鱼,还有几百斤番瓜的事情。
但那卖菊花的走的时候,还婉转的要了百斤厕纸、一整套玻璃用具、几十块瓷砖、未成熟香蕉若干一车、番瓜一车、吃食不计,客厅里四台沙发被搬走了三台,就连窗户上的玻璃窗都被扣下来运走了!
等他一走,柳三升立马原型毕露了,拿着那账本看了半天,狠狠地摔了出去!
去你他妈卖菊花的!
司空绝将那账本给收捡了回来,他已经确定阎璃已经打消了对他的顾虑,但看着账本之上,那记着阎璃打的秋风,他也着实是心疼,那都是他们两夫妻辛辛苦苦挣来的家当啊!
厕纸玻璃杯便算了,番瓜可是值钱东西,更别说那仅有四台的沙发了。
他安慰柳三升道:“好了,娘子,不必心疼了,他不是曾经赏给你几百两金子吗,算是扯平了,而且,他还给我们留下了二十个长工,作坊里面也能帮上忙。”
现在也只能这么算了,但柳三升还是心疼那沙发,伏在司空绝怀中,“但愿他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是啊,但愿不要再来了——”司空绝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
阎璃走了,日子恢复了正常,司空绝又去叫了工匠来做了几台沙发,还按照柳三升所设计的,还做了一个弹簧床垫,晚上睡觉也是爽了许多。
又在砖窑里烧了一些玻璃出来,做了新的杯子,新的玻璃窗户,还去城里扯了新布来做了新衣服。
皇帝留下来的二十个眼线,也被妥善地安排进了作坊之中,物尽其用,还不给工钱!
眨眼番瓜便也卖完了,就要入秋了,村里都开满了菊花,柳三升最是喜欢各种各样的花,这宅子边便也种满了花朵,如今正是群花灿烂的时候。
柳三升每日出门做晨间运动的时候,总要经过一处开满野菊花的小山坡,跑在花丛之中才算是舒服。
秋后之后,村里今年又是大丰收,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的,大丰收了,说明能分到的粮食也多了,每年除了种田的工钱之外,还要按照上工的次数和时间来算工分,年末按照公分拿粮食做奖励。
有些干得多了,甚至都不用另外买粮,也能够一家过年。
如今秋收了,也该是计算工分发粮食的时候了,众人怎么能不高兴。
作坊之中,生意也是一帆风顺,产量稳定了,最近都不加班了,工作六天便放一天假,今日正是放假日。
柳三升一大早起床就鼓捣着要去野营烧烤,还将那试图睡懒觉的司空绝给抓了起来,收拾了简单的小菜、用具和自家男人,柳三升便兴冲冲地上山去了。
在那开满菊花的后山之中,璀璨之中,升起了一层青烟,像是那菊花的芬芳成了形一般,直冲上天际,被秋风慢慢地吹淡了。
开满菊花的荒地之中,已经安上了一个铁架子,上面摆了各色各样的吃食,铁架之下,一堆干柴正烧着,考得那铁架之上的美味滋滋作响。
司空绝去找了干柴来,一边往那铁架之下舔着柴,一边又去一边的简单灶台之下添柴,那里烧着一只水壶。
司空绝一边添着柴,一边看着柳三升往那烤肉上面作料,飞快地翻着,那动作可谓迅速。
他不禁笑道:“娘子,你们那里世界的人,都是这般吃饭的不成?”
“这叫野餐,偶尔出来吃吃便行了。”柳三升边烤边道:“我的烧烤技术可是一流的,当年我在特警学校培训的时候,做过野外求生训练。”
说起当年的事情,柳三升也是自豪不已:“在那荒无人烟的丛林之中渡过一个月,在一个月之内,到达指定的目的地,手中只有一个司南,一把刀,还有一些简易的铺盖卷,一些火折子,一些简单的干粮,一个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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