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前,北极在后,在临开门的时候,北极却突然道:“头儿,这一次您杀了这么多土匪,柳姑娘心中定然不快,若是这一次,她不能原谅你,那我们便离开吧,北极誓死追随。”
二狗子没有回答,但是那开门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轻轻地带开了门。
“主人,我怕您越陷越深……”
二狗子未曾理会北极的话,径直往餐厅去了,但是却没有看见柳三升的声音,问了苏鸾凤,她道:“三升一回来就回房了,说是累了,你们先吃吧,我给她送点到房里去。”
听这话,北极看向了二狗子,见他未曾说话,只是低头吃饭,但还是掩不住他的失落。
看来,她真的对他今日的行为很是恼怒。
其实二狗子可以不杀那些土匪的,可他还是将那土匪一个不剩地全部宰了。
按照柳三升的理论,那都是人,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是畜生!
匆匆地吃了两口饭,二狗子便回了房中。
当晚,柳三升一直没出房间。
夜半,二狗子站在自己院中许久,仰望着那没有半点星月的天空。
天阴惨惨,更惨的是他的心。
最终,他还是从那道围墙一跃而起,高大的身躯毫无阻碍地便跨过了那一道高墙,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柳三升的院子之中。
那院中无人,这院子之中几个房间,都是柳三升的工作间,冬奴和秋奴也是睡在另外的地方。
房中早已经熄灯了,看来柳三升早已经睡着了。
二狗子悄悄地从窗户翻了进去,没有弄出半点动静来,步入了房间之中,还是小心翼翼,怕弄出声音来惊扰了那正睡得香的人。
走到了那床前,床帐将那大床给掩了,看不见那里面的任何东西。
二狗子便站在那床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听着那声音许久,才想到了今晚自己的来意。
“我知道,你在怨恨我。”他低声道。
这一句话之后,他便找不到其他的话语了。
三狗子从床帐之中露出一个鼠头来,鼠眼朦胧地看着二狗子——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二狗子没理它,依旧是站着,最终道:“我明天便走。”
说罢,决绝转身,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了,不能让自己害了彼此,不如尽早退出,天下之大,定有他的容身之处!
但未料,那床帐之中突地伸出了一只皓腕来,将他的手给抓住了。
“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
柳三升那带着疲惫和哈欠的声音从床帐之中传来,却不见她现身,但一直是抓着他的手腕。
“三升,你没睡着?”
“今日我可是累了,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被你给弄醒了。”
她有些埋怨,她前世做特警的时候,经常去野外进行生存训练,便要时刻保持警惕,在单位上的时候,经常半夜出警,她睡眠向来都浅,二狗子那动静早将她给弄醒了。
“我——”
二狗子愧疚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我怨恨你,我何时怨恨过你了?”柳三升依旧是没露面,但还是死死地抓着他,要他说个清楚才行。
“我今日,杀了这么多人……”
“那个吗?”柳三升似乎是一点都没在意,还笑道:“你以为我是想责怪你滥杀无辜吗?”
那床帐外面的男人默不作声。
柳三升轻笑道:“我虽然是对人仁慈,但并不是愚善,今日那左府之中的东西都被搜查出来了,那些土匪若是有心从良,便该主动出来承认罪过,他们没有承认,便是怀着侥幸。”
二狗子抬起头,看向了那床帐,眼中有些吃惊的意味。
“你将土匪抓出来的时候,他们装傻求饶,可见他们根本没有悔改之心,甚至还反抗,企图夺取人质从容离去,这个时候,若是不该杀,那就是对不起被那些土匪祸害的宁山百姓了。”
二狗子看着那床帐,半天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着一阵阵晶亮的光芒。
“好了,你快回去睡吧,大半夜的,闹什么闹,明天还有一大堆活要你干呢,我可是给你发工钱的,你要是敢跑,我就让官府的画了你的影,到处去捉你。”
那手腕也松了,二狗子似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方才那还坚定无比要离去的意念瞬间便土崩瓦解了。
但马上,便看见那双美丽的手在床上一阵寻摸,摸到了三狗子,便将它往那床帐之中一拉。
“三狗子,我的小宝贝,快到我怀里来,别冻着了。”
瞬间,便知二狗子的神情该是有多狰狞!
很想嘶吼一声——那头老鼠是公的!
但现在得到了柳三升的原谅,他的心也松了,又从窗口翻了出去。
那正在院中等消息的北极看见二狗子回来时候背着手,脚步轻快,神情愉悦,就差哼个小曲儿了,便也知道他那才建立起来的决心又没了,终究只得一声长叹。
他高兴就好。
第二日,众人还是一大早便起床了,还是各忙各的,作坊、养殖场、鱼塘都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中,不断还有商家上门来求合作,柳三升还得派人去调查那些个商家的底细,可是忙了。
很快,书院之中的春试也来了,但是放榜之日过后,柳成龙垂头丧气地回家来——他落榜了。
考举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况且他才刚刚考上秀才而已,柳成龙落榜也在柳三升的意料之中。
今年宁山县一个举人也没出,隔壁泰山县倒是出了一个,还是个已经思十几岁的老秀才,一听自己中举了,当场就高兴得昏死过去了。
在这个时代,中举那就是正式踏入仕途了,可以去吏部注册为官了,可谓跃上龙门了。
中了举人才有资格进京参加春闱,考中了便成为进士,进士就能当大官了。
这一次失败,意味着下一次春试要等到三年之后了,柳成龙也着实是萎靡了几日,但没几天还是打起精神来读书了。
每次春试之后都要放学几日,柳成龙这几日便在家中安心读书,早晚不辍。
他回家一趟,还是去看了张氏一面,如今那左伟一死,左家一倒,柳蓉没了后台了,在家安静了几日还是往那城里跑,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那张氏最近也是老实了许多,不敢出来乱窜,更不敢乱扣柳三升屎盆子了。
柳成龙回来了,家中可是要热闹许多了,他这几日,除了在房中看书,便是在村中走走看看,特别是对柳三升书房里的玩意感兴趣。
“三升,这又是什么?”柳成龙拨弄着柳三升书桌之上一个奇怪的圆球,那圆球用了东西固定,可以随意转动,那球体之上,被雕刻上了奇异的花纹。
柳成龙拨弄着那球体,不明所以。
一边的南极忙答道:“我知道,那是地球仪,那可是我亲手雕刻的!”
柳三升无意之间与他们说起地球时,二狗子十分感兴趣,时常便来问她,柳三升便将那擅长刀法和雕功的南极叫来,让他照着世界地图模样雕刻了一个地球仪。
南极的刀工果然是非同寻常,几日便完成了地球仪,虽然无法做得像现代的地球仪那般标准,但是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南极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刀工,记得曾经二狗子要惩罚一个叛徒,当着众人的面,南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那叛徒凌迟而死,锋利的刀片在那叛徒身上翻飞,落下的肉片轻薄不已,一个时辰,叛徒半个身子露了白骨,南极脚下的肉片却一直保持着奇异的厚薄一致……
最近南极揽了厨房切菜的活,一手刀工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北极和二狗子此时正在书房的门口借着屋里的灯光,准备连夜编两个竹筐出来,作坊要开工了,得需要不少的运输工具。
柳成龙更是疑惑了,翻来覆去地看那地球仪,南极的刀工实在不错,将地球仪刻成了浮雕,还画出了中原三国如今的国界,和周边的一些小国家。
柳成龙很快便看见了中原三国的轮廓,大惊道:“这是中原,那另外的地方——”
柳三升闲来无事,正在练字,便放下笔,与柳成龙解释道:“大哥,地球,就是我们生活的大地,这地球仪是一个缩影。”
“啊!?”
柳成龙自幼饱读诗书,但也不曾听闻这种奇闻异事。
柳三升便将那地球,和世界地图与他说了一遍,又讲起那太阳月亮与地球的位置,阐明了日出日落的原理,和一年四季的来历,听得柳成龙连连称奇。
“妙啊,想不到我们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柳成龙赞叹道。
“大哥,读书可不是死读书,得多走多看,别成真正的书呆子了。”柳三升笑道。
柳成龙还是看着那地球仪,连连赞叹,又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道理我自然是懂的,读书,便是读这世间的道理,要是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那便是白读了。”
他还是抱着那地球仪松不去手,翻来覆去的看,柳三升不禁道:“大哥,我看你的机会不远了。”
“恩?为何?”
“新皇登基已经一年有余,该是要立后的时候了,新皇大婚,定要开恩科,那个时候岂不正是大哥你的机会。”
这科举考试不是每年都有,错过了一次就要等下一次了,但是若遇上国家有重大喜事,或者是皇帝为了揽收人才,一定会开恩科,所谓恩科,就是在原来的三年一试的基础之上,再加一场。
新皇登基,正是需要培养新臣的时候,一定会开恩科。
柳成龙也知道这个,道:“这个道理我也知晓,但是世事难料,谁会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子呢?”
他忽地又道:“前几日,我倒是听闻武安国先皇驾崩,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并且开了恩科广纳人才。”
说起这个,柳成龙便两眼放光,“三升,你可知道那武安国新皇!那可是芝兰玉树、睿智无比的人物啊,两年前,七皇子司空绝起兵造反,还是太子的他识破了阴谋,策反了叛军副将,釜底抽薪给了司空绝致命一击,那胆大包天的司空绝落败,最终伏法。”
听见这话,屋里的气氛似乎是变了一遭,正低头雕雕刻刻的南极,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正在编竹筐的二狗子,见他没有丝毫动静。
就连那一边正玩耍的三狗子听见了这话,也是顿住了水桶般的身躯,看向了二狗子。
柳三升一边临字帖,一边无意地道:“司空绝,那又是个什么人物?”
柳成龙冷冷一笑:“那可是个大凶人,武安国先皇第七子,好战喜功,手中无数血债,在朝中,他无法无天,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前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便是那般被他诬陷害得满门抄斩,他在武安国简直是一手遮天,无法无天了,加上先皇羸弱,他又手握重兵,武安国几乎都要落到他手中了。”
柳成龙说起司空绝,那似乎是无比的厌恶:“那司空绝,身得青面獠牙,丑陋无比,从里到外没有半点人的模样,三年前他挥军大破蛮夷,血屠蛮夷十三城,几乎灭人一族,而且他还吃人肉,喝人血,简直就是恶魔!”
南极听此话,又看看二狗子,惊得鼻尖都出了汗。
虽然做了普通人,但不代表皇室的骄傲不在,二狗子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如此污蔑他!
但半天也不见二狗子有行动,只是低头,默默地编竹筐。
柳成龙义愤填膺地道:“武安国若是落到此人手中,怕是国无宁日,先皇病重之时,他更是举重兵进入皇宫之中,企图谋朝篡位,却不想被太子逐个击破,成为丧家之犬。”
“后来,新皇派人去抄他的府邸,发现那七皇子府花园之下,深井之内,竟然无数的枯骨!还有各种地牢,里面全都是些灭绝人性的东西,去抄家回来的人都道,那七皇子府简直就是个地狱!他在府中若是无事便杀人玩乐,用人肉喂狗,用人血沐浴!”
“幸好这等恶魔伏法了!”
这房中处在一种低气压之中,只是柳三升和柳成龙似乎没发觉,他们绝对没有想到,两年前司空绝兵败,却还是逃了出来。
但是那太子也不是吃素的,暗中筹划了许多年,司空绝的退路虽然多,但还是被他一条条给堵了,直逃了一年多,到了万里之外的宁山县,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村之中。
南极北极紧张至极,就怕二狗子突然控制不住冲上去将柳成龙给杀了。
但柳三升却突然打断了柳成龙的话,“大哥,枉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岂能忘了那成王败寇的道理,”她笑吟吟地道,只当是家中闲话:“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改写的,太子成功即位,便就是成功者,与他争夺皇位的人不仅要死,而且,新皇还要让大家觉得自己杀了他是为民除害,说得不好听的,皇家最多龌龊事,兴许那新皇干的坏事不比那司空绝少。”
柳三升自然是知道的,她的外祖母宜阳公主一家就是站错了队,新皇登基之后,在新皇的授意之下,几位朝中重臣联名状告宜阳公主及其驸马一族拥兵自重,鱼肉百姓,里通敌国,并且列举出了相关子虚乌有的罪名,便被满门抄斩了,而那几个联名举报的重臣之中,便有夏锦华的父亲,宜阳公主的女婿安定侯。
柳成龙张张嘴,没想到一个小女子都比他都懂得那其中的知识,他摇摇头:“我果然是读书读糊涂了。”
二狗子也将她望了一眼,没想到世上还有她这等有见识的女子。
柳三升放下了笔,道:“上位者的厮杀是没有对错的,皇位历来都是无比肮脏的,如今咱们苍洱国新皇即位,国内一片安泰,说明咱们的新皇还算是个明君,算是苍洱之福了,现在谁还去管他的曾经呢?”
只要这个皇帝能治理国家,他之前所做的事情谁还会去在意?
人民只想要个安定富足的生活而已,至于谁是皇帝,他们才不会关心。
说了会儿话,柳成龙还是走了,回去继续挑灯夜战,今夜一谈,他的眼界也越发开阔了,知道了世界之广大,己身之渺小,读书也越发刻苦了。
柳三升将笔墨收好了,对那门口依旧还在编竹筐的二狗子道:“二狗,早点休息吧。”
二狗子应了一声,将地上的竹屑给收拾了。
待得柳三升一走,二狗子便突然问北极:“我是恶魔吗?”
北极动作一顿,半晌才坚定道:“柳姑娘说得对,上位者的厮杀没有什么善恶可言,那太子做的事情,不比我们干净。”
二狗子突然一笑,有种欣慰的感觉,顺便抹了一把脸——本大爷哪里长了青面獠牙?
他从此便也不再谈那离去的时候,北极知道,他是舍不得,舍不得这萝村,更舍不得柳三升。
北极也不再苦口婆心的提醒,纵然二狗子也明白他和柳三升是永远也没可能的,他的心意注定是一场飞蛾扑火。
村子里面如今可算是热闹了,春耕也开始了,作坊也休整完毕了,便要在这几天开始投产了,被左家扣下那那一批货也要回来了,肥料作坊和造纸作坊都可以投产了!
柳三升也没想到,自己随意鼓捣出来的小作坊,会在将来,这中原之地产生多大影响!
但是那作坊还没投产,柳大家的便传来了消息,那张氏娘家的侄子,中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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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啊冷啊冷啊冷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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