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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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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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交情不浅,前几天刚去做客来的。”萧五笑得温文尔雅,一派谦谦君子样。
  奈何作贼?!江离暗叹,继续冷嘲热讽:“我猜秦府那天一定怠慢了客人,听说秦府现在闹翻了天,要请那天的客人回去好生招待过。”
  这姓萧的既然把四喜认做秦府的护卫,府里失了窃没理由护卫还要装做不知,她也不想被萧五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倒,她又没做亏心事。
  “是怠慢了客人,所以被人顺走了点东西!”萧五大大方方地说,脸上毫无愧意,更无一丝惧怕。
  看一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四喜和虬髯大汉,同一张桌子上,一边是剑拔弩张一边像闲话家常。江离的手心里冒出了汗,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来:这小子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秦府什么主子,想要拿自己当护身符吧?真这样的话,四喜是人家手下败将,肯定指望不上。秦府也不可能顾虑到自己的安危,只怕自己要成一个冤死鬼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好汉,我真不是秦家什么人,跟秦府一点边也沾不上!这秦府失窃的事,还是那天秦家护卫告诉他的。”江离一指四喜。审时度势,江离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没能力见义勇为,还是保命要紧。
  “秦相膝下只一位公子,且是文武全才,”萧五斜睨着江离,一脸轻浮的笑意:“公子美则美矣,实则太过单薄瘦弱了些,通没有些男子气!跟第一公子的名号半点也对不上,自然不可能是你!”
  萧五相信自己不是秦府的人,这就好办了!
  “还有,秦府失了什么东西我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保证他也不会去官府告发你们在这儿。”
  “我也相信他不是秦府的护卫,我在你们身后听了多时了。”萧五目光扫一眼四喜,坏坏的笑意落在江离的脸上。
  江离心下一松,道:“所以我说,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朋友我们还是不交的好!”
  “秦府的护卫一个个眼高于顶,也不可能跟那些走私犯混成一团!”萧五的话带一道惊雷,“刚巧我们跟那些船帮子一个也不熟,正好借小兄弟给我们搭条线,送我们平安上路。本来还不想麻烦你们的,是这位小兄弟一上来就认出了我们,这样也好,省得我们麻烦别人!所以这个朋友我们是非交不可。”
  萧五懒洋洋地瞥一眼窗外,从他这里看出去,江离她们一下马车到这里的全程都清晰可见。
  这么说是自己硬撞上来的?江离叹息自己怕是撇不清了。却不甘心受人摆布:“求人帮忙还这么跩!这个忙我要是不帮呢?”
  “帮人就是帮自己,这个忙你却是非帮不可。”萧五俯过头,凑到江离耳边低语:“你知道我们这次从宰相府里偷了什么吧?”萧五笑嘻嘻地自问自答:“大燕攻下了南陈都城,把南陈主皇宫中的宝物选上好的,送了几十箱献给大宋皇帝,大宋皇帝不受,大燕使者转手送给大宋当朝宰相。我们刚好就在宰相府把这批宝物给劫了!”
  江离侧了身子躲开,话却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满耳,一张小脸变了颜色,双手忙捂住了耳朵:“我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就算了?这要是抓住了我,我可会说什么都给你说了!你猜,这个人人称颂的秦相被人戳穿了假面,会选择相信谁呢?”萧五俊朗的脸盘依旧散发着令人眩目的玉色光辉,气度还是那么飘逸出尘,语气温和,却听得江离后背发凉!
  想不到堂堂大宋宰相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大燕送南陈的宝物给大宋,谁都看得出来其心怀叵测,想把南陈亡国的仇恨往大宋引。好在大宋皇帝精明,却不知手底下最受宠信的宰相胆儿这么肥,私下收受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却罔顾大燕的狼子野心。
  这样的事一旦被人撞破,那是诛九族的罪。谁牵扯进来,都会被人灭口!江离浑身发冷。
  “所以趁着这里还没有人认出我们来,赶紧找船把我们送走,这样,你们也能睡得安稳些!”萧五脸上始终带着笑,江离望进他的眼底,却感到森冷的寒意。
  自从这个秘密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己就被牵连进来了。
  这个该死的强盗,竟然把自己拉来搅这淌浑水!
  ………………………………


第十六章 与贼为谋
  “找船需要时间,三天之后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江离抚额,不想多看面前这两个瘟神一眼。
  “那么三天之后我还在这儿等你。”萧五郎愉悦地笑着起身。与四喜怒目而视的虬髯大汉跟着站起来,抬高下巴哼哼:“头痛个鸟!咱们的船钱又不会少你的,就当你自家铺子上走私活儿一般!”
  江离气呼呼抬头狠瞪他一眼。萧五忙拉一把推他,笑对江离说:“这是我兄弟陈鱼,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你可以叫他陈七。”
  “没有以后!还有,我们也不会成为兄弟。”江离翻白眼道。
  “别那么小气。我们兄弟不白受人恩惠,真办成了,会记着你的好。”萧五郎手里折扇一摆,笑得十分客气。
  江离气馁挥袖,像赶苍蝇似地示意两人快走。
  萧五从容地跨着步子下了楼,向楼角一桌上两个低头喝酒的黑衣人使个眼色,黑衣人瞟一眼江离主仆两人,几不可见地点头表示应了。
  陈鱼一路哼哼唧唧。
  出了门还在哼哼唧唧:“我看你也是急疯了!找这么一个娘娘腔的人帮忙,还让人一副对待叫花子的脸孔轰咱们走!要我说咱们犯不着对他这么客气,他不送咱们,大不了咱们找别人,真找不着出路咱还不走了,看秦府的人能把咱们怎么的。”
  萧五沉着脸喝叱道:“看把你能的!还不走了?不走了准备留在京城当皇帝呀?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些走私船轻易能带咱们?我们在这儿晃荡了十来天了,我们能躲能跑,那么多东西怎么带走?别忘了还有一家子兄弟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
  “当皇帝怎么的,皇帝轮流做,说不定过两年这皇帝就到咱们哥哥头上了呢。”陈鱼非得咕哝。比功夫比老五不上,比口才也不行,但比耍横他一直都不输于人。碰到有气不能出的时候,他还真想把老五这个斯文败类气疯。
  偏老五不如他的意,回头手里折扇拍着陈鱼的一头乱发:“有些事不是靠一身蛮力能解决的!看兄弟我跟人吃一顿饭就把难题解决了,让自己的麻烦让别人去头痛才是真本事,学着点!”说罢重重在脑袋上敲上一记,大步朝前走了,一身月白袍子不染轻尘,风流无限。
  头痛的自然是江离。
  酒楼上的人陆续下楼,看货交易完了她也没有动身。
  原本她只是想来瞧热闹的,不想却惹了一身的麻烦。无论谁被人逼着上贼船想来日子都不会好过。她要是个小子倒也罢了,大不了惹了事流落江湖落草为寇去。要是个单身小子就更简单,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江湖草莽谁怕谁?!可惜她不是,她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母亲留下的大把财富她都还没来得及享用呢。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个俗人。
  还有,穿越而来之后,她都没有见过远在青州的父亲。想着今天她遇到一两个强盗都这样头疼,而她以前一直怨恨着的父亲在青州任着通判,那是一个见天与匪徒打交道的高危职业,青州是出了名的土匪强盗窝,那他每天该是怎样地操劳头痛!
  这一刻,江离莫名地格外思念她的父亲。她这具身体存着两世的记忆,上一世的父亲让她牵挂愧疚她无法弥补,这一世她可以抛开以前对父亲的怨怼,好好地做个孝顺女儿。
  说到底,父亲待她并不差,只是小时候见多了母亲终日的泪眼和无助,听多了母亲的怨言,让少不更事的她心底埋下了怨恨。这些怨恨都是母亲日积月累强行灌输给她的思想。现在这层隔膜被轻轻捅开了一丝缝隙,喷涌的思念让她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四喜一直唯唯诺诺地坐在一边察看着江离的神色。那个强盗萧五郎话一说出口,呆傻如他也只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力遍布朝堂江湖。江家虽是仕族,毕竟式微。想到可能给主人带来灭族之灾,四喜更是惶惶不安。
  看江离忽然红了眼眶,四喜噌地站起来,一把扯下那块绘着麒麟金光耀眼的腰牌,局促不安地说:“都怪我,都怪我!我要不成天把这块劳什子的东西戴在身上,就不会招来这两个强盗!我那天要是不莽撞地跟那个黑大汉打架更不会认识他们!我······”
  “把腰牌收起来!”江离收起泪眼,一瞬间恢复了冷静,冷着脸沉声对四喜说道。“兴许等下还用得上。”
  “你是说让我上秦府告密去?”四喜眨巴着眼睛问。
  江离对他只剩下白眼,冷冷地说:“萧五说得没错,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被人灭了口!在我们没能力对抗秦府,目前自保的唯一办法只能送他们走。”
  “不若我们回京城去找门路往上告?府中老太爷为官一辈子,枢密司里总认识些人?”四喜激起了一腔热血。
  江离微微摇头。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也还见过有个刘太尉来走动,他算是江家还在走动的最大的官。大人们提说过这个刘太尉是定远府八亲王一边的人,自来都跟秦宰相不对付。江离看来,就算是找定远府告密也没有用,因为现在大燕送的这批东西已经不在秦府了,他们自然更不会承认有过那么一回事。无凭无据红口白牙的,谁吃饱了撑的去捋秦府的虎须?!
  “我们还可以逃!以后你躲进深宅大院再不露面,我就远走他乡,咱们两边不得罪,也不偏帮谁,这趟活儿我们不接了成不成?”四喜难得清醒一回说道。
  江离环顾酒楼,零散还有些客人。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个位置只能放下两张桌子,其余的客桌都分散得有些远。刚才与萧五的谈话应该没有人听到。
  江离游目四顾,口里对四喜说道:“他们既然敢劫相府,要从护卫森严的相府里往外搬那么多东西,还要应付众多武功高强的护卫们的追杀,当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既然要威胁咱们送他们走,肯定得盯着防咱们溜,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不若大方送他们走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咱们去给他们找船去?”四喜不知不觉中思路跟上了江离,却全不知完全忽略了她是个女子。
  “不能用别家的船,省得害了人家。这次索性就叫你跟了崔海出船吧,事情不用瞒他,愿不愿意也随他。他要不愿意就让他休息几天,省得连他也害了。躲不掉的是你,事情既然你也有份,就让你把他们送走。这件事出了这酒楼咱们谁也不能说,你安排好,三天之后咱们再来。”
  四喜一一点头应下,主仆两人起身下楼。
  楼下的交易已经散了场。这些走私来的货物大多有长期固定的买家,货物一到讲究的是速战速决。江离在楼上头痛沉吟的那会儿功夫,偌大的燕子矶集市差不多又恢复了常态。
  只看到从集市里进出的人群中突然多出些风尘仆仆的面孔,这些人或者喜笑颜开、或者愁眉苦脸,更有甚者一脸的悲恸,躲在嘈杂的街市一角嚎啕大哭!
  江离的眼角余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掠过,猜测前者多半是这次走私来的货物卖了个好价钱;愁眉苦脸的自然是出了点事故折了货物,庆幸人还没出事。而表情悲恸的肯定是这次走私去的有人出了意外,没能活着回来。
  心底涌起一丝恻隐,概叹无论哪个世道,下层的人们为了生活汲汲钻营,生活的都不容易。
  可就这样不容易的营生,多少人靠着它搅扰一年的家计。跟着这些走私船跑活儿,成了一些寻不着出路的年轻人另一门养家糊口的本事。
  宽敞的场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了茶桌,粗瓷的大碗、简陋的灶台,竖一支旗杆,黑乎乎一个大大的‘茶’字,这就是跑船归来的伙计歇脚的去处。
  跑船的都是一些中年人,老年人跟少年人都是少数。这些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身体健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从面前走过飘过一路酸臭的汗水味、还有清新的江水味儿。
  江离带着四喜从这些跑船归来的汉子们身边往集市外走,从梅庄带出来的车夫正在集市外头伸长了脖子等着他们。
  一个着一身补丁袄子,儒巾束发的年轻人迎面走来,见到前面那些跑船汉子逐一地上前打着招呼:“大哥,请问你们船上还需要人吗?”
  人群中有些人抬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有人大声地切了一声:“你这身子骨跟着我们跑船?!我看在江上遇到风大浪急,还不飘飞了你!”
  “看他一个穷酸秀才,要文不文、要武不武,沦落到船上来讨生活!”人群中有人概叹。
  江离大步地往前走,目不斜视。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是连木材都分沉香木花梨木,还有朽木腐木,甚至拿来烧火都嫌火力不够的烂木头,人也千差万别,犯不着谁同情谁谁鄙视谁。
  眼看着几步就要走出集市了,走过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年轻人,喊道:“张小天!你不是租着江家的田地做你的庄稼么?这年头不太平,老实种田比跑船好!你小子文弱,将就在梅庄上当几年佃农,读书耕种,说不定过几年也能高中的!”
  梅庄?佃农?江离的脚步慢了。
  “呸!”着补丁的年轻人一口唾沫,“江家人刻薄成性,这梅庄我们一家是待不下去了!”
  前进的跑船汉子中有人止了步,好奇地等着年轻人说下去。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有家属,不少人家里现也租种着梅庄上的田地。这些人围了上去。
  江离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了,回头怀疑地审视着四喜,心说这小子管理梅庄的田地不久,背地里恐怕干了不少好事,才惹得人如此说话。
  四喜一脸的迷惘,也跟着凑了上来坐下。
  ………………………………


第十七章 修房造屋
  前来讨生活的年轻人脸上一下子汇集了众人的目光,他气愤的脸上还有些腼腆。
  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眉眼秀气、长相斯文,衣衫破烂、脸有菜色、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就这样一个老实人做佃农都还要被人欺负?人群中有些人愤愤不平。
  “快说江家人怎么的你了?”人群中有个中年人问,他脸色冷厉,看样子准备着打抱不平。
  江离也想知道江家究竟怎么他了,让他声称自己在梅庄待不下去。尽管她感念着忠心的梅伯的好,梅伯要真做了出格的事她也不会姑息。
  就听年轻人说道:“去年我们租着江家十亩来地,除去上交四成的租,剩下的也还能勉强够一家三口糊口。所幸我娘子和老岳母闲时做些刺绣活计,攒下些钱来供我读书,一家三口口粮全系在这十亩地上,日子还将就过得。”
  四成?江离记得梅庄上收的都是二成。颦眉继续往下听。
  “谁知今年早早地把租金粮食交过,不久,江家莫名地收回了土地,说是从今都不给我们种了,让我们另谋出路去!你说,我们一家子千里迢迢从边境逃来京城,只想凭双手挣口饭吃,原以为在梅庄当上佃农,也算是有一个暂时安身的家,就是以后我参加朝廷秋试也近些。现在江家忽然收回田地,这不是不给我们活路么?”年轻人说。
  江离从中听出一些端倪,心头隐隐有些眉目,想到不久前刚收回了两公顷的田地。
  “江家只收回了你一家子的田地?莫不是你平日里对江泼皮不够孝敬?”人群中有人问道。看来都是一个庄子上的人。
  泼皮?江离心里咯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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