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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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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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四娘听到此处默然片刻,盯着苏幕遮道,“不料鲁南苏公子不仅有经纬之才,还有包打听的本事,竟然将四娘的过去查得一清二楚。也罢,那苏公子你倒是说一说,我为何不借别人,却偏偏要借给你?”

    苏幕遮笃定地笑了起来,道,“不为别的,只为那个爱喝酒的美、秃、驴。”

    金四娘一僵,急切道,“他在哪里?”

    “在路上。”

    金四娘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苏幕遮良久,好似要将他看出朵花来。沉默又沉默,她的脸色几经变化,苏幕遮却依旧笑意盈盈。

    终于,金四娘把心一横,咬牙将纸条推回到苏幕遮面前,道,“四娘什么时候见到他,便什么时候收下公子的字据。”

    说完,似乎怕自己反悔一般,她招呼也不打一声,腾地站了起来,然后旋风般朝外奔去。

    “四娘先行告辞,只等公子前来品茶看戏!”

    顷刻间,人影无踪,只余空中这句话久久不去。

    苏幕遮微微一笑,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香茶。他抿了一口,无限享受地眯起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高声吟道,“寒冬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诗句洒脱,和着不绝于耳的北风,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却在此时,苏幕遮长眉一挑,冲着远处笑道,“天晴茶好腊梅香,此情此景怎可随意错过?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陪苏某同饮一杯,如何?”

    话音刚落,风声骤急!

    只见人影掠动,一个、两个、无数个,竟如雨后春笋,又如天降神兵,猝然出现在了苏幕遮面前!

    他们黑衣蒙面,手握长刀冷箭,纷纷走出暗影,将草庐团团围住  



第90章 最后的念想

    茅草屋,小火炉,茶香阵阵。

    清香中,有一人轻裘缓带,临桌品茗。

    他的周围,站了密密麻麻的蒙面杀手。杀手们黑衣劲装,个个眼中精光熠熠,手中刀光闪闪,将草庐里里外外围了整整三圈。

    “原来来的不是一位,是很多位?”他眼神掠过屏气敛息的一众人,面不改色心不乱,轻声一笑道,“太子殿下倒是看得起苏某,只是这下可好,这里如今只有一个石凳,该是给了哪位英雄好呢?”

    一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一方是刀剑傍身的铁血杀手。然而,偏偏那孤身一人的苏幕遮只是一个眼神,便叫一众刀头舔血的汉子们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还是那蒙面领头人吃不消这等僵持。他右手一抬,做了个利落斩杀的动作!

    刹那间,周边寒风又寒了几分。而那雪亮的刀身,更是因着阳光一照,直直射进了苏幕遮的眼睛里。

    苏幕遮眯了眯眼,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

    “苏某与各位英雄好汉打个商量如何?”他衣带翩飞,迎风而立,笑道,“各位都是叱咤杀场的杀神,苏某原本也不准备反抗,来个引颈就戮,便算是牺牲小我,造福大家。但是,人之将死,竟突然想起,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未与殿下说。”

    一众黑衣人听得目瞪口呆,只拿眼睛去瞧自己的老大。却见那领头人略一犹疑,沉声道,“若是尚有遗愿未了,便去寻了那地下阎罗说吧!”

    言罢,仓啷一声,长刀出鞘,横在了身前。

    苏幕遮环顾四周,见这一众杀手皆是双眼如电。怕是只要那领头人一个命令,自己便要命丧黄泉了吧?

    他想到此处频频摇头,甚至皱着眉头掸了掸衣裳,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来。

    那令牌乃是纯金打造,映着洒落人间的阳光,便显得异常醒目!

    令牌一出,一众黑衣蒙面皆是大惊失色,齐齐愣在了当场!连那领头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呆呆抓着手中长刀,不知如何是好。

    苏幕遮挑了挑眉,高声道,“怎么,见了太子令,还不下跪?”

    于是,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领头人。那领头人满眼疑惑不解,问道,“你怎会有太子令?这不可能,此次乃是主公亲下的暗令。那暗令明明是”

    “是绝命击杀。”苏幕遮不待他说完,便截口道,“但是,你们看清楚了。苏某手中所握,乃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令。见太子令如见太子,若是杀错了人,你们承担的起么?”

    话音一落,包围在侧的黑衣人再次陷入沉默。

    苏幕遮见状将令牌收起,缓缓道,“苏某有个法子,不知各位想不想听?”

    “苏苏公子,请说。”

    从追杀对象变成了苏公子,苏幕遮闻言心头舒畅,展颜一笑道,“今时今日,你们不杀苏某,但苏某却可以跟你们回去交差。届时见了太子殿下,若他还是要杀,苏某依然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各位何愁抓不住我?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

    于是,烈烈寒风中,蓄谋许久的暗杀瞬时翻了盘。

    乌压压一群蒙面黑衣人,明明是来横刀夺命的,此时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带刀护卫。他们亦步亦趋,跟在那个墨发白衣的公子身后,浩浩荡荡地往梨山别庄赶去。

    梨山别庄的腊梅开得正好,点点红梅,连成了无尽芳香。

    听说当今的太子妃最爱梅花,若不是三日前有要事急急回了宫里,这梅花园定是少不了她的身影。

    阿四香凝满袖,却没有丝毫赏花弄香的心情。

    她穿梭行走于花丛之间,心头有些急乱。

    庄瑶不但没有安安分分等着自己去找她,竟还一转身回了宫里。人进了皇宫,那岂不是白算计了一番,见不着人影,她又该如何查案,如何报仇呢?当然,庄瑶还是留了自己的近侍静怡,她传话说事出有因,凡事回头再谈。

    不过,不知为何,阿四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随着时日的推移,越来越重,重到她几乎夜夜难眠。也许,终究还是自己太嫩,斗不过这些谋略高手吧?

    阿四忽然想到了苏幕遮。

    那人往往嘴角含着狐狸般的笑意,眼角眉梢一挑,便有无数计谋浮出水面。若是他在

    唉唉唉,人比人,虽然气死人,但也不能因此便指望他能来帮忙吧?再者,谁知道那狐狸眼睛一转,到底在算计谁呢?!

    阿四挥去脑中尚未成型的假设,再次将心思放回了庄瑶这边。她越想越不能理解,此事若是公诸于众,莫说太子妃的尊位,便是存活于皇族之中也是相当困难。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庄瑶,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急?

    哎呀,想不通想不通,还是去找那直愣子潘宁旁敲侧击来得快!

    阿四想到此处,不由得脚下生风,飞快地往潘宁所住的小院行去。

    可惜的是,她才刚刚望见那小楼的楼角,便能人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是两个劲装男人。

    他们面目普通,却呼吸绵长,腰悬长剑。

    若是其他人,定然不知道这二人是谁。但阿四曾跟在轩辕彻身边多年,对这二人简直太熟悉了。

    于是,她虽是怔了一怔,却立即反应了过来,冷笑道,“二位好久不见,这突然从天而降,莫不是要与阿四叙叙旧情?”

    “不敢,姑娘莫怪,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阿四闻言脸上更冷三分,“太子殿下真是愈发奇怪了,阿四明明住在他的行宫,却还要遣了暗卫前来前来护卫?”转眸间,她偏头想了想,忽而笑道,“亦或,盯梢?还是说怕我坏了谁的好事?”

    话才出口,阿四腰身一扭,提气一纵,竟如利箭一般飞射而去!

    那脚下功夫太快太快,快到两个暗卫毫无准备,只能暗叫一声不好,然后拼了全力发足狂奔!

    然而,十三护卫虽是个顶个的武功高手,阿四的轻功却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几条人影如鬼魅般腾挪飞纵,只是几个弹指,便纷纷落在了一座小楼前!

    暗卫是不敢再踏前一步,而阿四却是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惊。

    潘宁虽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却终究是陪着太子妃前来做客,所以她所带的丫鬟仆从便也只有那么几个。

    而此时的院子里,小楼前,竟莫名多出了不少人来!

    阿四只是随意一扫,心中便大致猜到了谁在里面。

    无意识的,她脚下一错,闪身就站在了房门前。不待门人怒喝阻止,阿四双手重重一推!

    然后,“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门里面,满地罗衣,一床锦绣。锦绣堆中,两具如玉的裸、体交缠在一起,伴着粗重喘息与低低吟哦。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那男子蓦地一顿,他睁着一双异常好看的眼睛,遥遥望向阿四。

    可惜的是,他已入深巷,此时想要脱身,其下的女子却不答应。

    潘宁双眼迷离,娇吟喘喘,似痛还甜地搂住男人的脖子,柔腻道,“殿殿下”

    这二人肤色皆白,其上汗珠滚滚,明明是落在床上锦缎之上,却似落了阿四心里,最后烫出一个个深坑来。她胸口翻腾,恨不能自戳双目,然后找个地方狂吐一番!

    一薄纸窗,里间热情如火,外面冰凉透骨。

    阿四终于没有进去,她逃了。等回过神来,鞋子丢了一只,她光着一只脚,两手空空站在柳树下。

    这是被她付之一炬的浣纱院,除了满地残骸,便只有这棵老树还屹立不倒。但阿四仔细去看,还是看到树身上,那漆黑的焦痕和断裂的枝干。

    阿四相信,只要再轻轻一脚,它便会轰然倒地,碎成树渣,然后碾落成泥,做了来年的花肥。

    此情此景当真好笑,岂不是正合了她如今的境地?

    阿四一直以为已对轩辕彻死心,于是,仗着他对自己的几分情意,便敢孤身来探虎穴。她也清楚对于轩辕彻如今的身份,联姻结盟实乃常见,却不知待到亲眼一观,竟还能有揪心之痛

    “不该,阿四你不该的!”她声音哽咽,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那年春天,第一次来到这梨山别庄。

    彼时,梨山还被叫做孤山。她整理了衣服用具,一个人提着包袱从皇宫出发,最后来到了这浣纱院。当那天最后一缕阳光照到柳树下,他正侧身站在光晕中。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他便看到了她。

    “小池,你来啦。”

    她当时喜极而泣,恨不能用尽一生,只换他开怀一笑。

    暮色虽浓,斜阳却仍旧将他那一袭青衫染得微红。只是一个眨眼,他那笑便全部融进了蒙蒙烟雨里。然后就此深深烙在了阿四的心尖之上,若要拔出,必定要割肉断骨,流掉一身鲜血!

    阿四自嘲一笑,道是已无情,却不知情丝如藕,似断还连。

    她太蠢,竟还存了一丝侥幸与念想!

    今日这一幕,她一定要牢牢记住。它如同一记耳光,将她扇得心如死灰,却也将她扇得耳目聪慧!一个男人,连杀她都敢,睡几个女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阿四想通之后筋骨舒畅,连凛冽的北风都觉得馨甜起来。

    于是,她理了理鬓发衣袖,脚尖一转,便要往住所行去。

    回眸间,有一男子裘衣博带,逆着狂风潇洒而立。

    他将手中的绣花鞋往前一递,柔声道,“阿四,我来了。”  



第91章 我来就山

    狂风忽卷,乱了阿四的满头青丝。

    而苏幕遮肩披一抹斜晖,正遥遥立在废墟里。

    不知怎的,阿四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好似他只这么轻轻一站,黑暗与寒冷便纷纷退去,徒留那溢满眼眶的柔柔暖意。

    斜晖脉脉,眼波悠悠。千帆过尽之后,她是不是也能

    阿四猛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真可谓异想天开。大名鼎鼎的鲁南苏公子,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太子行宫呢?

    于是,她扶额一笑,启唇道,“苏公子,你怎会在此?”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苏幕遮手中的绣花鞋尚有余温。

    那温暖如同一把柔柔软软的刷子,刷过手心,刷过经脉,骚得他心尖痒痒,几乎就要颤抖起来。于是,他有些不能自己地踏前一步,递过鞋子,柔声道,“你的。”

    阿四瞧着那只大手之中的绣花鞋,忍不住粉面通红,正要伸手去接,斜刺里却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来!

    那只手相当蛮横,几乎是一把将那绣花鞋拽了过去。

    阿四与苏幕遮齐齐一怔,顺势去看。只见那棵焦黑的柳树之下,有人背光而立。

    斜阳西下,昏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庞,阿四却只凭一眼便能叫出他的名字。然而,她只是揽裙低身,垂目道,“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太子轩辕彻,一晃多年,他仍那样站在柳树下。却不知,时光荏苒,吃人的宫廷早已将他那些年少轻狂啃得干干净净。

    如今,携裹一身寒气,他踏着暮色匆匆赶来。

    “阿四”轩辕彻几次开口,最终化为一声低叹。犹如午夜梦回时的低语,轻轻落在谁的心田,然后尚未激起一丝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逆光之中,阿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不想看清。松垮的领口,汗湿的鬓角,还有那身凌乱的华衣,她垂下头来一声冷笑,就此不再说话。

    苏幕遮看了眼被抢走的绣花鞋,又扫了扫轩辕彻凌乱不堪的华衣,最后冲着着低眉敛目的阿四扬起嘴角。

    “叩见太子殿下。”破天荒的,苏幕遮完完整整地行了一礼,甚至心情颇好地为轩辕彻掸去了肩上的落叶,道,“殿下的行宫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苏某这一路走来差点便被迷花了眼,真是大开眼界啊。”

    轩辕彻来不及与阿四说些什么,便被苏幕遮气得够呛!

    找了一帮子人前去砍人,结果被砍之人不仅笑嘻嘻地跑到了自己家里,还大摇大摆地与自己的女人眉来眼去

    任谁摊上这等破事儿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然而,这厢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要起吗?

    当然不能!

    于是,轩辕彻只能铁青着脸低喝,“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侍卫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行礼道,“叩见殿下,苏公子他非要”

    轩辕彻寒着脸摆了摆手,沉声道,“贵客临门,怎可怠慢如斯?”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领下去歇息?!”

    “是。”

    苏幕遮也不多言,最后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阿四,然后缓缓退下。与轩辕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地玩味一笑,不紧不慢道,“啊对了殿下,听说,虓虎将军的三公子从行宫回去后便一病不起。何将军闻言惊怒交加,正上奏今上要回京探病呢”

    轩辕彻闻言一震,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那侍卫道,“孤此时分、身乏术,你去请了吴语过来,苏公子远来是客,切莫怠慢了才是。”

    “是。”

    苏幕遮笑意盈盈地越行越远,柳树下便就此安静了下来。

    轩辕彻环顾四周,苦笑道,“知道为何这浣纱院被烧成一片废墟,我仍不让人修葺么?”

    浣纱院被阿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唯一幸存的便是那棵摇摇欲坠的柳树。残阳映照下,它弓着背,好似垂垂老矣,尽是沧桑颓败。

    阿四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盈满鼻间的烟熏味儿,刺得她眼睛酸疼酸疼。

    轩辕彻见阿四不答话,忽然心底荒凉,于是指着那残垣断壁,缓缓道,“这浣纱院就如同你我之过往,一把火下去,便是镶金嵌玉,也回不到从前。既然不能回去,便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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