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女官最高品级。而尚宫局又分设七局,共二十七司。由各司各局管理皇清城内大小事务,条理分明,井然有序。
童尚宫一早知今日惠妃娘娘及二位嫔主亲临,已在尚宫局门口候着了,远远瞧见,跪下等着。
沈嘉玥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尚宫局而来,半盏茶后,才至门口。
童尚宫行叩拜大礼,礼毕,方才开口说话,“三位主子安好,臣尚宫童氏在此接驾。”
沈嘉玥虚扶一把,“童尚宫,往后本宫来时,不必接驾。让童尚宫一直跪着,也非本宫所愿。等会子也不必陪着了,尚宫去忙自己的事罢,随意些即可。”
童尚宫童云琤位临两朝,内宫里也有些实力。皇后从前为女官时,也唤她一声姐姐,与皇后关系尚好。如此,沈嘉玥何尝不给她几分薄面。
童尚宫面上愈发恭谨,说:“多谢惠妃娘娘体恤臣。娘娘可以随意往各司走走,臣的确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行礼告退。
杜旭薇掩嘴一笑,钗环玲玲作响,问:“如今我们先去哪个司?”又接:“不如先去司衣司吧,那儿掌着衣服首饰呢!”
沈嘉玥摊手无奈道:“今儿不就是为这事来的么?那…走吧,走吧。”
“姐姐,你选什么料子啊?”
“你们说我穿月白色好不好看?”
“赵粉色也不错啊!”
“宝蓝色会不会太深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一边讨论着一边走着,往司衣司而去。
一番行礼后,各自忙各自的,至留着罗司衣陪着。
沈嘉玥瞧见旁侧几匹料子,缓步行至,“本宫和两位嫔主来瞧瞧司衣司有什么新料子首饰,好除夕夜穿戴。罗司衣,这几批是何料子啊?”
罗司衣躬身说道:“回娘娘话,上面几匹是绒圈锦,中间几匹是织锦,下面几匹是云缎,底下几匹丝绸是前些日子仓库中取出来的,微臣瞧着仿似是前些年时新的。”
赵箐箐命罗司衣全都摊开,需细瞧瞧。罗司衣自然不敢违令,捧至宽大干净的长桌上一匹一匹摊开,以供欣赏。
沈嘉玥挑中了几匹云缎,细瞧着,欲开口要,只听得一句‘本嫔要了这几匹云缎,罗司衣赶紧叫女史捧去司制司那儿去,便说本嫔要制一套除夕夜宴穿的。’以为是箐箐或是旭薇,玩笑一句:“口气可真大,可要为我留一匹才好。”
杜旭薇忙拉了拉沈嘉玥衣角,抬眼,示意一番。
沈嘉玥方抬眸,暗暗悔恨说了错话,笑声双靥,温和道:“原是邵顺仪啊,本宫还以为是清容华或是杜婉仪呢!”
邵绘芬哼一声,眉头轻挑,言语间多讽刺,“嫔妾是谁,娘娘自然猜不出,也不必猜出来。或许说,在娘娘心中,只有这两个才是你的好姐妹,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顿一顿,又说:“昨晚皇上说了,他喜欢嫔妾穿云缎,显得嫔妾身段更柔软了。所以呀,今儿嫔妾便来司衣司寻云缎了。这云缎确实不错,平滑光亮又柔软,也不怪娘娘喜欢,可娘娘再喜欢也要以皇上的心意为准,娘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假意思索,半响才开口,声音尖而亮,句句皆是炫耀之语,“嫔妾好像没听说过皇上赞娘娘穿云缎好看呢。”
杜旭薇实在听不下去,冷冷言:“皇上喜欢的必然是极好的,荣宠如丽贵嫔娘娘也是端庄得体,懂规矩的。又怎会喜欢一个连礼都不行的人呢!”
赵箐箐欲开口,沈嘉玥制止了,脸色失了温和,似笑非笑,“这是自然,满宫姐妹哪一个不是以皇上的心意为准的。”生硬的挤出一声,邵妹妹。眉目肃然,无半丝笑意,“邵妹妹这是说甚,满宫妃嫔何尝不都是姐妹,我怎会这般认为呢!”
邵绘芬不领情,回击道:“嫔妾哪有这福气做娘娘的妹妹,娘娘的妹妹在沈府呢!”附耳过去,不过一句话,沈嘉玥顿时失了颜色。
赵箐箐见沈嘉玥如此,实在恼火。目光锐利,急步过去,甩了她一耳光,又招女史过来,命令道:“邵顺仪无视宫规,以下犯上,言辞不妥,有失妇德。本嫔恳请皇后娘娘处置。你将刚才的情况及这话禀告皇后娘娘,再说本嫔等会子过去给娘娘请安。”
第二十一章 好坏
天灰蒙蒙的,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过片刻,望去便雪白一片。整个皇清城被雪覆盖着,却总有几处隐隐约约的白里透红,梅花临雪而绽。
同心宫,坐落在流华宫后面,左侧暗香园,右侧婉嘉宫,三面皆是宫殿,地理位置算不得好,可它居于满宫妃嫔宫室之首,自有它的妙处。同心,意在帝妃同心同德。与帝同心,这样的宫殿能不好么?定然是极好的!当日择选宫室时,太子妃亲定同心宫白露居为傅氏居住地。
傅氏,名傅慧姗。人如其名,聪慧异常,皇上甚爱其才华,常常称若为男子,状元无疑。新皇登基册为纯小仪。
傅慧姗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而身段较为柔软,擅长作舞。
可如今的她,连清秀都算不得,脸上全是泪,眼睛哭的红肿,怀里抱着小孩子的衣裳,一针一线存着浓浓的母爱和挂念。
沈嘉玥入内,见她这样哪有不明的,无奈叹一声,陪着傅慧姗一同坐着,劝慰着:“这个是没法子的,傅妹妹别再难过了,你哭的眼睛都红肿了,若被旁人瞧见了,可怎么好?”又轻言:“宫里出生的孩子,一过满月,要抱去螽斯宫养着的。你也知道啊,历来规矩便是这样的!”
傅慧姗泪如雨下,哭着说:“这规矩存着作甚么用,不知害了多少人连亲情都没得享,老祖宗定规矩前怎就不好好想想,这规矩根本就是丧尽天良,要它何用?”
沈嘉玥听她这番话,狠下心,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挤出一句,“你不要命了么?说起老祖宗来了!”
傅慧姗也不再哭泣了,整个身子愣在那儿,手捂着脸,细细思衬方才的话,才觉察不对,忙环顾四周,见只沈嘉玥一人,嘟囔一句,“我随口一说的。”
沈嘉玥听得了,取出丝帕,为她擦净泪水,缓缓开口,“这话说了便忘了罢,传了出去可是要你的命的!”拉着她到梳妆台,为她梳妆,安慰着,“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想着孩子,可你再想再闹,都于事无补,反而让人觉得你不顾大局,对孩子对你都没有好处。”
傅慧姗思索着确实是这个理,也慢慢的恢复了以往的聪慧和理智。
沈嘉玥瞧见她神色已经好了不少,含笑说着:“你如今要做的不是去想孩子,而是要想法子将螽斯宫里的嬷嬷全换成自己人才好,那样宜安在那儿你也放心些不是么?”突然想到自己那个无福的孩子,哽咽道:“你们这些有孩子的,好歹有个盼头,每月初一、十五便能见上一天,而我们这些没有孩子的,才是真正难熬呢!只要想着孩子,宫里的日子也过得快些,皇上岂会忘了自己孩子的生母呢!”
傅慧姗一把握住她的手,说笑道:“惠妃姐姐好不容易劝住了我,倒把你自己弄伤心。合该怪我才是。”
沈嘉玥噗嗤一笑,不说话。
不过一个时辰,天暗的更深了,沈嘉玥起身告辞,离去。
如花扶着沈嘉玥,见她神色不太好,小心询问:“娘娘怎么了?可是纯小仪让你难受了?”又懊悔道:“早知便听如菊的,不来了。”
沈嘉玥面上神色确实不太好,淡淡说:“没什么,今儿的满月宴上见皇后娘娘好似瘦了一圈,贞婕妤和箐箐也不多话,想来也是为着孩子罢。再瞧瞧白天还很光彩的纯小仪和方才的纯小仪,叫本宫想起了那个无福的孩子原本以为他没了总是件不好的事。现在想想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想不通透罢了。”
“娘娘,世间的事皆有好坏。他活着未必是好事,他没了也未必是坏事。他活着,娘娘必不会像如今这般淡然,要学会去争去抢,手上沾满血。他没了,娘娘不用日夜牵挂,日思夜想,不必去算计。娘娘,您说呢?”
沈嘉玥隐隐约约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又记不得这是谁的声音。立马问道:“你是谁?”
那人久久没有回答,沈嘉玥只当自己听茬了,与如花匆匆赶回嘉仪殿。
这一夜,注定难安。
第二十二章 鸩毒
鸩毒,一种鸩鸟的毒,剧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是谁这般恨极了慕容箬含,竟在她膳食里下了此毒?因而惊动阖宫。
阖宫妃嫔皆在永福宫里候着,承受着皇上的怒火,忍着慕容箬含嘤嘤哭泣声,仿佛回到了先帝驾崩的那个午后。这样的气氛,谁受的住。
皇后在一旁劝慰着慕容箬含,可她依然泪如雨下,伤心欲绝,愈加衬得她楚楚动人。
皇帝已下令撤查此事,人人心照不宣,这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妃嫔膳食全由司膳司负责,做好送入各宫,一道膳食经过多少人的手,多少人因此命丧黄泉,冤么?亦不算太冤。后宫有多少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皇上冷意森森,目光扫视周围站立的妃嫔们,冷冷道:“这件事必要撤查清楚,谁做的谁心里有数。”扫视至全容华处,接着说:“望你们好自为之,自己坦白,尚有一线生机;若查出来,必重罚。”
大家跪下,口称不敢。
皇后头次感到厌烦,对着慕容箬含也不似往日那样满意,隐隐生出许多不满。倒也肯耐着性子,躬身道:“皇上,臣妾未管理好后宫,才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愧对皇上,臣妾愿交出宫权,以作惩戒。”
皇上本想斥责皇后,现如今听她这样说,便不好说什么了,思索片刻,皇后不掌宫权,难道要予惠妃么?拨动手中佛珠,言:“这事与你无关,是那起子小人作祟。”又虚扶一把,示意皇后起。
皇后缓缓起身,又询问:“皇上,此事真要大张旗鼓的查么?”觑着皇上神色,无奈说着:“此事尚未惊动母后,若是一旦大张旗鼓查,定会惊动母后的。再说了,毕竟未伤到丽妹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查。难道要搜宫不成?”
皇上还未开口说话,慕容箬含倒脱口而出,欲挑衅皇后,“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如今我是留了个心眼,没用这膳食。若方才用了,那岂非死不瞑目了?”
皇后脸色不大好,却不屑与她一争,转而问:“惠妃,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办?”
皇后一问,所有目光皆转向尚且还跪在地上的沈嘉玥,齐齐看着她。
沈嘉玥本不想参与此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思索片刻,才徐徐说:“回娘娘话,臣妾以为娘娘说的极是。不过也不是不查此事,若不查会让那起子小人愈发变本加厉。若查,臣妾以为只能悄悄的查。”
皇上点点头算是默许,沉声道:“那便这样吧!等查出来再告诉母后也不迟。”挥挥手,“你们都散了吧!”
“臣妾等告退。”
众妃嫔都退下,离了永福宫。皇上自然要留下的,安慰一番慕容箬含。
“两位姐姐去我那儿坐坐可好?反正也无事。”
沈嘉玥回首,是全容华,一口回绝道:“昨儿晚上很晚才睡下的,今儿一早又赶来永福宫,现下困乏,便不去了,多谢全妹妹好意。”
赵箐箐本想应承下来,没想着沈嘉玥一口回绝,自然也没什么兴致,也以有事而拒绝了。
三人也不再多言,各自回去了。
如花见沈嘉玥很累的样子,一边扶着她,一边为她捏肩,抱怨道:“丽贵嫔只知道整事,又没真的吃那膳食,何必闹得阖宫都惊动呢!”
“多嘴!编排什么不好,非编排这个。”
“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沈嘉玥柔声言:“你还知道失言啊,以后切记就行了!”
如花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如梅笑着说:“娘娘别怪她了,她就这样,何时记住过。”见如花扮了个鬼脸,噗嗤一笑。心里装着事,笑也失了几分真,压低声音,絮絮叨叨说:“娘娘,昨儿晚上奴婢去茅房时隐约瞧见有个人出了锦瑟宫进了同心宫婉嘉宫这几处的宫殿,就不知是谁了。大概是后半夜,奴婢瞧的不大真切,也许是奴婢看错了!”
“同心宫、婉嘉宫这几处宫殿?那儿还有凤朝宫、流华宫和永福宫。”沈嘉玥思索再三,对着如梅说:“你让别人去查,暗暗的查,暂时别说出来,等查到了再说!”
如梅深知事关重大,连连点头应了。
第二十三章 长恨歌
小年过后,皇清城内愈加忙碌,准备过除夕,迎新年。皇帝已封印,开始各类祭祀活动。
妃嫔们也都开始花心思,预备着除夕夜宴穿戴,才艺,愿以此博得来年的恩宠。
嘉仪殿内沈嘉玥坐在古筝架边芊芊玉指拨动琴弦,时而婉转缠绵如春雨绵绵,时而清爽动听如黄鹂鸣枝头。
赵箐箐静立在殿门口听着,殿内静极了,只悠悠扬扬的曲子回荡在殿内,不由击节称赏,“姐姐琴技不错,精进了许多呢!”
沈嘉玥见她入内,听此赞赏,不觉羞红了脸,娇羞玉滴,开口便要反驳,“我本就不擅音律,怎会这么好?你莫要欺我。”想起家中小妹,思念油然,阴郁朦朦胧胧显于脸上,声音忽高忽低,愁丝绵绵,“一入宫门深似海,家中亲人不知何时能再见了。”浓浓情谊只能化成一声一声叹息。
赵箐箐虽思念家人,可到底有个女儿相陪,自是能排解一二。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颜,道:“姐姐,我也是你的妹妹呀!”转移话头,笑问:“姐姐,今日来找我和旭薇是怎么回事?旭薇还没来么?”
沈嘉玥点头应了,“你自然是我的妹妹喽!”命宫人上茶后,才说话,“瞧我这光顾着说话,忘了正事儿。”嘴角含笑,略有深意,“我想问问你推旭薇出来分慕容箬含的宠,你觉得如何?”
“分宠?”赵箐箐愣住了,整个人呆呆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儿,约莫一刻钟才缓回神,又拿起茶盏,喝了几口通天岩茶,遮掩自己的失神之态,眉心微蹙,缓缓说道:“姐姐,其实我早就猜到了,那日我们三人一同去锦瑟宫路上,你说了句‘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时,我便猜得了。你没说我也只当没猜得。只是……”放下茶盏,柔声问:“姐姐今日怎么提出了呢?好歹也要等到年后啊,现下大伙儿正忙着,恐怕……”
沈嘉玥不以为意,摆摆手,道:“正是因大家忙,无人去理会旭薇的恩宠,应当不会有人害她。”
心中隐隐觉着年后有事发生,却不与她说,自然这也是原由之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若是旭薇不愿,怎么办?还有我倒也罢了,只姐姐得宠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其实,孙芳仪也是极好的人选。”
沈嘉玥思衬这话,转而否认道:“孙若芸虽好,可她到底没和我们在一处过,不是知根知底的,我也不放心。我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太后时不时试探,弄得我胆战心惊,若再得了宠幸,太后必不叫我安生,何必趟这浑水。而你又不愿得宠,我也不好强迫你,这才选了旭薇。至于她是否愿意,等下她来了,问问便是了!”
听着这分析,赵箐箐连连点头,又问:“若她不愿意,莫非要强逼她么?”
“自然不是,若不愿,也罢了。全当作没提及,以后再说。”沈嘉玥附耳过去,没待说完,却听得有人敲门,“进来吧!”见来人,起身笑称:“只等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