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疾当前,谁敢抱怨一同侍疾的人不是自己交好的人呢,自然纷纷应下,只有李选侍李兰儿问道:“若是皇后娘娘及丽昭媛娘娘前来侍疾,那时辰岂非多来了?”
沈嘉玥一想也是,定然是与她和许美淑一起侍疾的了,可话却不能这样说,只道:“这个嘛,等会子再说,可能到时会有变动。”发号施令,“不侍疾的人先回宫去吧,或是去飞雪轩那儿也可,省得都挤在这里,弄得殿内一丝凉意也无。”提醒道:“侍疾的人要记得,太后娘娘若醒来,别忘了立刻遣人去皇上、皇后娘娘那儿回禀。”
“是。”
第三十四章 舒芳婕妤(2)
妃嫔三三两两出了寿康殿,结伴回自己宫室,只留下三位选侍在寿康殿侍疾。日头毒辣,皆由宫婢撑着伞,快步行走在宫道上,安安静静的无人说话,树上的蝉嘶鸣声响个不停,底下的宫人拿着粘子粘,摇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不免令人心中生厌,却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快步返回宫中。
沈嘉玥四人走在一处,只静静的走着,谁都未曾开口说话。杜旭薇余光瞥见远处走来的和芬仪朱芳华,小声说道:“她来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还有闲功夫谈天?”
几人都知道杜旭薇不喜欢朱芳华,聚在一处时不时抱怨几句,早已习以为常,沈嘉玥开始还为朱芳华说几句好话,后来见朱芳华与她们避而远之,也渐渐不再替她说话了,加之朱芳华不曾有宠,满宫有几人还记着她这样一人。
沈嘉玥掩帕轻言:“皇上打算追封舒贵人为舒芳婕妤,意为舒心可人、芳华早逝。”看向朱芳华时眼里多了抹怜惜,“可惜了她这样好的名字,若她知道,恐怕要阖宫不宁了。”
大家奇怪沈嘉玥怎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原是这层意思,皆面面相觑,站着等她走过来。
话语间,朱芳华行至跟前,一番行礼后,只朱芳华一人娇声盈语,“惠妃娘娘省亲这样好的事儿,被打搅了吧?”自作聪明,没瞧见旁人的眼神,假意宽慰道:“惠妃娘娘也不必难过,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沈嘉玥如今也不想与她多说,午膳都还没用过,哪有闲情逸致闲聊,拨弄着护甲,嫣然笑道:“和芬仪从哪儿瞧出本宫难过,好歹本宫也回过沈府,也不知和芬仪有没有这个机会省亲?何况,身为妃嫔自然要以皇家事为先,出了这样的事儿,本宫连午膳都未用便急急赶来了,和芬仪倒是好性子,还有在这谈天的功夫,有这闲功夫和芬仪多多去寿康宫侍疾才是要紧,也可帮着昭媛妹妹料理舒妹妹的后事。你不思为太后身子担忧,不思为舒妹妹和腹中皇嗣暴毙难过,更不思为皇后娘娘查案分忧,却在这说了好一通闲话,安的什么心?”
众人刚才见朱芳华过去说话,本想着看好戏,特特放慢了脚步,现下听沈嘉玥发了好一通火,连连加快脚步,也震惊于沈嘉玥的火气。而朱芳华早已脸色苍白,额上冒着汗珠,身子害怕的要缩成一团了,这样的罪过她可担不起,欲下跪却被沈嘉玥拦住,只听道:“如今本宫没时间与你磨叽,听你求饶告罪,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舒贵人芳华早逝,实在可怜,我们还要去飞雪轩去看看呢,就不与和芬仪闲聊了。”
几人绕过朱芳华,往锦瑟宫扬长而去,只留下朱芳华一人仍惊魂未定。
一个小小贵人的死根本不需要整个锦瑟宫,甚至整个皇宫陷入一片白茫茫中。
一宫主位以下妃嫔死去,只将住的宫室内挂三天白布,设一个简单灵堂便可,后宫妃嫔若愿意来上炷香便来,若不愿意也没有人勉强,皇上、皇后及太后更是不会来的。灵堂里只妃嫔儿女并着贴身宫女守灵,不可穿白衣,只能穿素净的衣裳,以全礼数。三日后挑个吉时,往妃陵抬去,葬了了事,然妃嫔儿女却要守孝三年,热孝之间不得出宫室一步,待热孝过后,也不可穿红着绿,不可随意与他人来往,一心为母守孝。
飞雪轩内挂起白布,传出隐隐哭声,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总不过是一些宫人在哀哭罢了,不会太过凄凉。
沈嘉玥几人正要进去,谁知被一个太监拦住了,正要发火,眼见慕容箬含款款而来,沈嘉玥冷冷问道:“这是做什么?本宫想去飞雪轩看看,昭媛妹妹不让本宫进去?”
慕容箬含听得沈嘉玥质问,愣了一下,不再移步,而弯腰施一礼道:“给惠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给丽昭媛娘娘请安,娘娘安好。”
沈嘉玥免了慕容箬含的礼,慕容箬含起身时抬手又免了她人的礼,才郑重其事道:“并非是臣妾不让娘娘进去,只是娘娘等下要去寿康宫侍疾,若将这晦气传去寿康宫可就不妥了。方才皇后娘娘来传话,一切侍疾之人禁入此地,而臣妾也不得去侍疾,这几日皆让臣妾住在这含德殿,等到太后病愈,臣妾才能再回福柔殿。”
沈嘉玥倒有些不好意思,略笑笑,“原是这样啊,我竟不知道。那清容华便是飞雪轩旁的体仁堂的,还有如今太后病着,定然无暇顾及宜欣公主,宜欣公主由清容华照顾,那要搬离体仁堂吗?”
赵箐箐思索一番,这样整合意,能彻底搬出锦瑟宫,在她眼里,锦瑟宫如同那个被封了宫的毓秀宫一样,很不吉利,禁足便住在这里,现在又死了人,还是个怀着皇嗣暴毙的可怜女人,这样一想,急急道:“应该吧,不过东西还在体仁堂未取来呢。”
慕容箬含答道:“事从权宜,这个是自然喽,虽然皇后娘娘未曾说过,但想来清容华是要搬的,至于搬去哪,这个便不知了,容华随意选个地住就是了,至于里头的衣衫什么的,也不必拿了,穿旁人的罢,毕竟本宫也未曾取衣衫来,只能用容华的了,方才问了这儿掌事姑姑,她说你前些日子裁了几身衣裳,不知有没有穿过?若是没有,本宫要借用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箐箐也只能应下,道:“未曾穿过,昭媛娘娘若不嫌弃,随意即可。”又接道:“那妾身和婷玉便去舒兰宫居一些日子了,打扰惠妃娘娘了。”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还嫌舒兰宫里没有妃嫔与我作伴呢,你们一来也好为舒兰宫添些人气,我还有几身新衣裳,你正好合身,先穿着吧。”沈嘉玥连连点头,又命令道:“如梅你回一趟舒兰宫,让宫人们把坠清堂立刻打扫出来。”
“是。”如梅得令匆匆赶去。
孙若芸见没什么事,问道:“既然里头不能进去,那我们便往宫正局去吧,皇后娘娘正在那儿审案子呢。”
“可是沈姐姐还没用过午膳呢!”
沈嘉玥听到‘宫正局’三个字,心里便一紧,很沉重如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但也知道还是要面对的,淡淡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哀愁与痛苦,“我不饿,等去过后再用膳也来得及,咱们早些过去吧!”
几人纷纷附和,不再停留一刻,连忙往尚宫局赶去。
“惠妃娘娘到——清容华到——恭嫔到——孙芳仪到——”
沈嘉玥步入正殿,童尚宫领着众人齐齐跪下行叩拜大礼,“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娘娘万福金安。给三位嫔主请安,三位嫔主金安。”
沈嘉玥抬手免了众人礼,问童尚宫,“不知皇后娘娘在何处?可在宫正局审查那事儿?”
童尚宫自然明白她们来的目的,忙拱手道:“回惠妃娘娘话,皇后娘娘确实在宫正局。”
几人赶去宫正局,沈嘉玥的心紧了起来,只是步子却不停下,入宫正局,众人又是一番行礼。
皇后着一身碧色长裙坐在主位上,见她们来,冷言问:“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要在太后娘娘那儿侍疾吗?太后娘娘可有转醒?”
沈嘉玥福身回禀,“臣妾来时已去瞧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尚未转醒,众妃嫔都聚在东配殿,臣妾便命她们同级妃嫔一同侍疾,侍疾两个时辰,现在李选侍、高选侍和柔选侍正在侍疾。其余未轮到侍疾的妃嫔让她们先回自己宫去,等到侍疾再去寿康宫,臣妾善作主张,还望皇后娘娘莫怪罪。臣妾等方才去了飞雪轩,未曾进去,略略与丽昭媛说了几句话,赶来宫正局想着为皇后娘娘分忧。”
一通话下来,皇后脸色稍好些,也不想多说,“知道了,你做的尚好。舒贵人暴毙一事还未查清,那些子宫人竟闭口不提这事,具体的让曲宫正来告诉你吧。”想起这些事,就头大,不自觉的揉了揉脑仁,眉心微蹙,着实烦恼,“你们也帮忙想想法子,如何让她们吐口才好。”
“是。”
曲宫正,名曲橙槐,前曲司正,因着周宫正被杀后被童尚宫晋升为曲宫正。沈嘉玥尤记得那位为她向周宫正求情差点被夺司正之位的女官,便是眼前这位曲宫正,朝她微微一笑后,细细听她说话。
“娘娘,今早约莫辰时舒贵人的贴身婢子茹蝶去唤舒贵人时,发现舒贵人平躺在床上,脸色泛白,一动不动,起初以为舒贵人还睡着,过了一个时辰后再去唤舒贵人,靠近一看,舒贵人已经没了呼吸,茹蝶也慌了立刻去请清容华,奈何清容华去了寿康宫,去请的小太监竟善作主张去了寿康宫找清容华,这事也传到太后娘娘那儿,太后娘娘一时昏了过去,惊动皇上和皇后娘娘,特特找了御医去看舒贵人,查出舒贵人在昨夜暴毙身亡,至于原因还未查出。皇后娘娘查这事儿,将所有锦瑟宫的宫人暂压在这,审问此事,却毫无消息,众人都说没觉得昨夜怪异。”
一个女史进来,福身一礼回禀,“娘娘,方才皇上的旨意送达锦瑟宫飞雪轩:追封舒贵人为舒芳婕妤。丽昭媛娘娘身边的宫人来问是否将舒芳婕妤的丧礼规制抬高?是现在抬高还是明日再抬高?”
皇后喃喃自语道:“舒芳婕妤?”又道:“现在就抬高吧,也让尚宫局快些增补东西。”
“是,奴婢遵旨。”那名女史便匆匆离开。
皇后一脸好奇问:“舒字自然是她从前封号,赞她舒心可人;只是这芳字,却不知该作何解了?”
她们几人自然是知道的,却不愿多说,孙若芸轻轻说:“应当是德行美好,是个好字呢。”果真是舒芳婕妤,一个正盛宠的妃嫔早死,也未必是件坏事啊。不论是舒心可人、芳华早逝,还是舒心可人、德行美好,都是极高的评价啊!
第三十四章 舒芳婕妤(3)
沈嘉玥强撑着疲惫,为太后娘娘侍疾,沈嘉玥本不是深夜侍疾的,然赵箐箐要照顾宜欣公主,故而与她商量能否换下,沈嘉玥哪会拒绝,爽快应下。其实,说是侍疾,也不过是陪一晚,皇清城内众人早已歇下,唯有锦瑟宫和寿康宫灯火通明,寿康宫内进进出出的宫人,步伐急促却丝毫听不见声。
沈嘉玥望向窗外,月光柔柔的透过窗棂,照在脸上,只觉满眼金光,外面的蝉也不再叫唤了,皇清城的夜晚总是格外宁静祥和。
如梅静悄悄走进来,轻轻说道:“娘娘要不要休息会子,让奴婢守着,晚上应当没什么事儿的。”
沈嘉玥一说到睡,眼快要合上了,揉了揉惺忪的眼,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都没来得休息,实在是力有不逮,却也不敢马虎,直说道:“寿康宫这么多宫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我自顾自在旁边休息下了,明日指不定多少闲言碎语呢,你知道的,我哪里还经得起这些,左不过守两个时辰罢了,也没什么事儿的,累点也没事,若实在撑不住再说罢。”如梅还想说什么,沈嘉玥便让她退下了。
清早回家省亲时梳的繁复的垂鬟还固定这,这一天下来压得沈嘉玥脑袋疼,肩更疼,揉了揉肩,又移步坐在床边,望着不知是熟睡还是昏迷的太后,心里顿感渺茫,为她擦拭脸后,又会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她要好好想想,想想这一日之间发生的事。
程挽卿就这样暴毙而亡,到底是谁这样大胆,竟然让她一尸两命,而飞雪轩所有宫婢竟然毫无察觉,守夜的人应该是很容易被惊醒的,暴毙的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群御医竟查不出原由,背后有一个无形的力在推动着一切。
沈嘉玥忆起此处,不经打了个寒战,这样的人在宫里往后还有安生日子吗?又想到曲宫正的话‘去请的小太监竟擅作主张去了寿康宫找清容华,这事也传到太后娘娘那儿’那个小太监为何去找箐箐,而不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能名正言顺处理各宫事宜的啊,而箐箐并非锦瑟宫主位找她怎会有用?太后一时受不住昏了过去,那么要让太后不适,甚至薨逝,又是何人?意欲何为?
沈嘉玥想的脑子都疼了,这些理不清、扯不断的事,闭上眼睛索性不去想。
太后悠悠转醒,见月光透进来,殿内烛光明亮,便知是晚上了,又瞧着斜靠在椅子上睡眼惺忪,看去就很疲惫的人儿,定睛一瞧,是惠妃,出声,“惠妃?”
沈嘉玥吓一跳,但好歹是端庄的人,也不知失色,才发现原是太后醒了,连连起身,坐在床边,露出微笑,也松了口气,“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您都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有多着急,现在好了。”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唤了宫人进来,“你们快去禀告帝后,就说太后娘娘醒了。等皇上一来,再将寿康宫墙边守夜御医请来。”又接:“再将小厨房随时准备好的吃食取来。”
太后听着沈嘉玥一同嘱咐,暗自点头,做事很有条理,不过一想到明日皇上还要上早朝,拦下了,“不用去禀告帝后了,明早再去也是一样。哀家也不饿,都下去吧,哀家与惠妃说说话。”
太后这时倒有了精神,可怜了沈嘉玥,只能强撑着陪太后说话,只是太后不开口,沈嘉玥也不知说什么好,静静等着太后开口。
好半晌太后才问道:“程氏真的……死了?”明知是真的死了,却还是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倒不是可惜程氏,说白了一个妾侍罢了,死了就死了,只是可惜了她的孩子,皇上的孩子,自己的亲孙子,哎!
沈嘉玥哪敢隐瞒,却怕太后受不住,一番心思转后,还是说了实话:“舒妹妹是昨夜暴毙的,她的贴身婢子茹蝶今早才发现,太医也查不出暴毙原因,皇上下令让宫正局彻查此事,皇后娘娘在亲力亲为的查案子,不过毫无进展。”顿一顿,道:“皇上已经下旨追封舒妹妹为舒芳婕妤,后事是丽昭媛娘娘在料理。”
太后恶狠狠道:“务必要让宫正局查出此事,严惩不贷。”又由着沈嘉玥扶着躺下睡着了。
沈嘉玥的心事也多少放下了,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寅时,慎贵姬许美淑正殷勤的为太后喂饭,连忙起身:“都是臣妾不好,竟睡着了,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难得好心情,挥手道:“无妨,昨日发生这许多事,听慎贵姬说你连午膳都未用急急赶回宫了,你也累了,先回宫休息会子罢,等下你还要去宫正局陪着皇后查案子。”
沈嘉玥确实太累了,要回去休息会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行礼了退下。还未出寿康宫,却见和芬仪朱芳华跪在寿康殿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后薨了呢,问念湘姑姑,“和妹妹怎的跪在这里?她触犯太后娘娘了么?”
念湘一直以为沈嘉玥和朱芳华关系不错,一心以为沈嘉玥要向太后娘娘求情,言语间多了几分不满,“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她触犯了皇上,并非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不知道外面跪着和芬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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