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吃惊之余忘了生气。睁大眼睛问道:“为何这么赶?”
谢昉干咳了两声,“咳咳,我同他们说,我夫人不喜我同你们出去喝花酒,所以只能先行一步了。”
“你,你,你真的去喝花酒了!”沈芳年急怒攻心,当场就狠狠来了一脚。
“我没有!”谢昉为了保命,第一时间否认。
“还说没有?你方才自己都承认了!”
谢昉哭笑不得的尝试着阻止她的暴行,“我是承认喝了酒,但是,没有花。”
“怎么可能?别人都有,就你没有?”她皱眉。
谢昉实在觉得自己无辜,“是他们非要拉着我去的,说是河间府有个……地方有名,赵大人郑大人,一人搂着两个,我谁都没搂,只能喝酒了。”
“除了喝酒难道就没干别的?”她双手都被谢昉钳制着,却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挑眉问道。
谢大人显然没有仔细听题,答得有点没过脑子:“没有干别的,就是看跳舞嘛。”
“跳舞好看吗?”她又问。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谢昉摆手,一时忘记了危险,“比沙洲那些胡姬跳的差远了,那才叫腰身……”
沈芳年的手不受束缚,当下便要去拔他的刀了!
谢大人怕是有血光之灾,赶忙服软:“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你若不信,去问赵大人,他那晚还嘲笑我新娶了妻子所以胆小来着。”
“……”她还是有些忿忿不平,斜眼瞥他,“你这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是,是,是,都是从前义父让我有意结交的,对官场上有助益的狐朋狗友,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抛下他们。”把锅背到不在现场的义父身上总是机智的。
沈芳年又回过味来,“那你也不能说因为我不喜欢啊!他们定会觉得我善妒!”
“我哪会这么说?骗你的。”谢昉微微一笑,“我说皇陵被盗的案子紧急,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你骗我?你去喝花酒都不告诉我,现在还好意思骗我?”沈芳年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他不会搂着姑娘喝酒,但是嘴上依旧不饶。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谢昉扭转了局势,从守势变为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深刻的检讨自己:“每天晚上回房间时你都已经睡了,我又不忍心吵醒你,早知道你会大动肝火,那夜就吵醒你,告诉你便好了。”
谢大人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沈芳年终于缓和了语气:“那你当时打算怎么告诉我,让我不用大动肝火的让你去喝花酒?”
谢昉迟疑了片刻,笑得阴险:“我会……这样吧。”他放开了她,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她还天真的以为他要认真的同自己说一番道理,没想到他迅速的凑近,狠狠的咬住她的唇瓣。她一时放松了警惕,竟叫他得逞了。
“你……”她刚刚来得及说一个字,咒骂的话就全被堵在了嘴边,化作了娇软的嘤咛。
他一只手就能捏紧她两只手腕,她抬腿想要踹,却被他轻巧的闪腰躲过,反倒成了她跨坐在他身上……
他还有多余的一只手,隔着春衫肆意妄为,越来越过分。
“放开我……”眼看事情不可收拾起来,她慌张着躲藏,低声威胁,“这是马车里,外面还有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可是我想……”谢昉可怜兮兮的试图激起她的同情心,“每次晚上你都早就睡了。”
“那也不能……不能在这里……”她羞耻难当,这马车如此不隔音,外面还是熙熙攘攘的官道,若是他非要逼自己在这里做事,她只能一头撞死了。
看见她被自己欺负得唇瓣红肿,眼角沁泪,衣衫散乱,真是一副绝妙的景象,虽然谢昉鲜廉寡耻,确实很想,不过还是心生怜惜,只得转而安慰她。
“好了,好了,不答应就算了。”他闷声道,“今日要比前几天行的路更多些,你也该在车上多休息一会儿。”
“嗯……”她抽泣着,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出去,换秋瑶上来?”
“……”原来她一直盼着自己赶紧走啊?谢昉无奈,只得下车换人。暗自在心中憋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安慰自己,早晚有一日能软硬兼施劝动了她!
果然,为了和身后的大部队拉开距离,他们今日赶路赶得紧,知道夜深才赶到了茌平。
茌平驿也是个小驿站,没甚娱乐,更何况狐朋狗友也不在了,只剩下几个青涩懵懂的小徒弟,谢大人自然没可能再晚归喝花酒。只是沈芳年沾了枕头,又迅速入眠了……
接下来几天再向南走,沿路的风景愈发柔婉秀丽起来,官道旁缠绕的便是清透溪水,时而路过峻岭高耸,时而路过青青矮丘,连向来懒得挑帘的沈芳年都忍不住时而探头出来欣赏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人来车往的官道上的一道风景。
“一直抻着脖子,累不累?”谢昉又骑马到了她的车窗前,毫不客气的帮她挡住了一部分艳羡目光,“何不干脆出来溜溜?”
“也好,坐了几日车,也有些烦了。”天气好,风景好,她的心情也好,于是便听从了他的建议,顺便灵机一动,“夫君,教我骑马吧?”
“当然可以。”谢昉自然乐意带着她摆脱这些肆意的眼光,于是对她笑了笑,抬手叫停了车马。
沈芳年弯腰走出了车厢,站在车上拉住他伸出的手,向前迈了一步,轻巧的跨上了马。谢昉帮她整理好了裙摆,便策马向前。
“庞英,今夜我们宿在哪里?”他们先来到了车队的最前面,谢昉问道。
庞英在马上,看到自家公子和少夫人同乘一匹马前来,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不忍直视,“今日傍晚应该到东平了。”
“好,你们先走,我和夫人会直接去驿站。”留下了这句话,谢昉轻夹马腹,便纵马离了官道,向那青山绿野踩去。
人生地不熟的,谢昉也不敢走得离官道太远,只是远到尚能望见人影车马,听不到喧闹之声,沿着官道的方向缓缓向下走。
坐在一会儿颠一下的马背上,听着马蹄哒哒的声音,加上身后有个熟悉的人肉靠垫,沈芳年三年前早已熟悉在这样的环境中昏然欲睡,如今这个惬意的午后也不例外。
学习骑马的课程还没有开始,这不上进的学生就先睡过去了。谢昉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箍紧了她的腰,防止她栽下去,同时拉了缰绳,让马走得再慢一些。
☆、过生辰
沈芳年在马上眯了一小会儿,也没有睡熟,不过再被潺潺溪水的声音唤醒时,倒是解了不少乏。
“嗯……”她抬起双手抻了抻腰,“我要下去看看。”
谢昉停了马,先行下马,再将她接住。
她已经在京城许久,上次出远门去的还是干旱缺水的西北,难得见到这样的山水宜人景色。她走到了水边,见那溪水清澈无比,忍不住蹲下身来,捧起一捧。
本来还想问问谢昉这溪水能不能尝尝,一转头却发现他们那匹马站在她上游,一个低头饮了个痛快。
她皱了皱眉,还是就洗洗手吧,不要和马在一个槽里喝水了。
三月的西南风已经暖意熏人,但是这溪水还是有些刺骨的寒冷,她借着这一点冷清醒了过来,这才站起身。
“我准备好学骑马了!”
“好,自己上马会不会?”
“太小瞧我了吧?”沈芳年志得意满,将两个袖子一挽,自己踩着马镫,轻轻松松的坐到了马鞍上,转过身来向他炫耀。
她背对着倾斜了一些的太阳,阳光在她的发丝间投下金色的影子。
谢昉却没表扬她,只是走到马身一侧,拍了拍她的腰,“腰直起来。”
她挺了挺腰,谢昉又抚过她的小腿,“腿不要太紧张,但要微微夹住马腹,脚不要伸进脚蹬太多,不然不好保持平衡。”
她都照做,谢昉这才也翻身上马,坐回了她身后。
“我有一个问题。”谢昉牵着她的手又拽上了缰绳,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从前教淑儿骑马也是这样教的吗?”
“……”谢昉沉默了片刻,黑了脸,“没有,你还好意思问!”
她吐了吐舌头,忘了当初是自己大度的逼他们单独去学骑马了。
“缰绳不要捏太紧。”谢昉冷冷道,“让马慢慢走,不必过分控制,腿随着马的脚步微微用力就好了。”
“哦。”她小心的照做,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他就会发脾气。
谢昉甩了甩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就开始缓缓挪步。
“你来试试。”谢昉放心的将缰绳单独交给了她,脚下也放松不再控制。
她秀眉微蹙,一时间紧张起来,只能笨拙的学着他的模样试着微微用力控制马匹,却发现他说的微微用力,对她来说就是较为用力了。
好不容易让马能继续平稳的走直线,她牵着缰绳的手掌心就已经出了好多汗。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问道:“怎么样嘛?”
“不错。”谢昉淡淡道。
“你还在生气啊?”她将缰绳一摔,任性起来,“你这师傅教学态度太差,我不学了!”
“这还叫差?你应该问问那几个兔崽子,平日里我是怎么待他们的。”谢昉笑出声来,重新拾起了缰绳,本来也没对这大小姐的耐性有什么过分的期许。
“那也不一样啊!”那些兔崽子也没嫁给你啊。
“是,是,我又错了。”谢昉越来越觉得自己快要没脾气了,“那你还学不学?”
“当然了,再给我好好教一遍!”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谢昉只得又帮她悉心讲解,又小心牵马让她自己在马上尝试,眼看太阳即将要西沉,他才重新上马。
“呀,这下会不会要走夜路才能道驿站了?”她看着青山渐渐遮住太阳,担忧道。
“想不想试一次快马?”谢昉忽然提议。
她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她坐过很多次马背了,可才没试过策马狂奔的感觉。
“坐稳了,抓紧了。”谢昉嘱咐她后,扬鞭策马,马啸飞奔起来。疾驰中,她银铃般的笑声同风声一同传到他耳朵里,终于让他今日的教学有了一些收获。
“这样可还畅快?”谢昉在她耳边轻声诱惑道,“其实,有很多事情就如同骑快马一般,若是信马由缰,少些顾虑,才能体会到更多的真趣味。”
沈芳年在颠簸中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她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就是贼心不死吗?
他们一路飞奔,在天色大黑之前赶到了东平州的驿站,方才还在马上快活得不行的沈芳年,下马时才发觉,自己的腿好酸,腰好累……
“今天才真是该早早休息了。”谢昉也有些自责自己思虑不周,吃过晚饭帮她按摩了一阵,估计也不怎么奏效。这下真的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他光想着逗她开心,却没想到她初学骑马,定会受些疼痛,竟然还提议一通飞奔。
果然,翌日早晨,她便觉得昨日用来骑马发力的整个双腿内侧的肉都是疼痛紧绷的,即使秋瑶已经在马车上铺了好几个软垫也没能缓解些。更可恶的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下人,不想想夫人是骑马累着的,倒是偏偏往歪处想,纷纷劝谢大人路途劳顿,还是节制些吧。谢大人欲哭无泪,我还什么都没机会做啊。
接下来几日行程,她慢慢的缓了过来,偶尔也会再从马车走出来和他学骑马,不过这次知道了,要循序渐进。
出发后的第八夜,他们宿在彭城驿。第二天太阳高照时,沈芳年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饱了觉自然醒来。
不对,每日他们都是披着晨光便启程的,难道是她起晚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一个人?她赶忙坐起身来,呼唤谢昉。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将谢昉当作秋瑶来使用了。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谢昉推门进来,问道。
“怎么今日没有叫醒我?”她从被子里出来,准备起身找衣裳来穿。
谢昉拦她起床,笑道:“不急,今日我放他们半日假,下午再走。”
“这样啊,那我也已经睡够了。”睡懒觉,让下人知道了多丢人啊,她还是起床了。
谢昉拗不过她,只得道:“那你先洗脸,我去给你端吃的。”
“谢谢夫君。”她笑眯眯的由衷感谢,随后开始穿衣梳洗。出门在外,她也不那么讲究了,穿着昨日的旧衣,随手将头发一挽,用一根玉簪固定。
刚刚整理好仪表,谢昉便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来了。
“这是啥?”她好奇,这一路晨起都是随便吃两口就上路了,哪有这汤汤水水的。
“长寿面。”谢昉小心端至了桌子上,将筷子交到了她手上。
连日奔波,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他当初还说在京城过完生日再走,如今竟然还想着,她心中一软,被热气熏了眼睛。
谢昉继续道:“彭城已经是南直隶的地界,当地人不好吃面食,这碗面是我特意嘱咐厨房做的,或许不太好吃,凑合尝尝吧。”
她红了眼眶,拿着筷子也忍不住钻进了他怀里,“肯定会很好吃的。”
谢昉轻轻抚着她的背,笑道:“那就快吃吧,放久了就肯定不好吃了。”
顺理成章的将她揽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谢昉看着她将寿面吃得津津有味,完事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靠在他的怀中。
谢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家娘子简直太好取悦了,不过是一碗面条便高兴,还没见到寿礼呢。”
“还有寿礼啊?”既然知道有,那她肯定要问一问,“寿礼呢?”
“寿礼……太重了,没搬来。”谢昉用高鼻梁蹭了蹭她的鼻尖,“寿礼在南京等你。”
“不会是……很多金银珠宝吧?”她想了想,觉得这很像是谢昉的行事作风。
谢昉却没有回答她,“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大概还要走五六日,我们就能到南京。”
“嗯嗯。”她颇为期待的点了点头。
“芳年还记得儿时在南京生活的情形吗?说给我听好不好?”他轻声要求。
“当然记得了。”她怎么会忘记儿时的美好记忆,她在他怀里娓娓道来,同祖母、父母、叔叔、姑姑都生活在祖宅中,她依稀记得宅中有一颗她一个人抱不过来的银杏树,父亲总是笑着说这树是宝贝,几次母亲觉得太遮挡阳光,想要命人砍去,都被父亲阻止了。
她本该住在父母院子的东厢房中,但是她却总爱让已经订了亲还没出阁的姑姑带着睡,母亲说了好几次都未果。那个时候,姑姑就总会给她讲书上看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后来又长大了些,婶婶生了个小妹妹芳灵,她们便成了最好的玩伴,加上和她一般年纪的秋瑶,三个女孩子总喜欢在小芳年的房间中一起玩,一起说悄悄话,偏偏不带同龄的男孩子沈宏一起。为了这,男孩子宏儿可是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后来姑姑出嫁了,她舍不得,便将姑姑看过的书都留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时而翻翻,躺在床上也能瞧的到。
再后来,祖母病逝,父亲和叔父都被召入京城,这座自幼陪伴她成长的宅子也就被卖给了别人。
她在讲起儿时生活的时候,脸上洋溢的都是怀念的光泽,让谢昉忍不住亲了亲。随后他对她柔声道:“你很快就能回到故乡了。”
☆、小马车
休息了半日时间,过了个仓促而温馨动人的生辰,他们继续启程。
余下的路程不太远了,人马稍作休整后也重新积蓄起了精力,继续南下。过了彭城驿,又走了四天,今夜应该宿在距离南京已经只剩一日路程的采石驿了。
暮春时节,江南已是山花烂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