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皇后,但她永远都只是夫君最信任的盟友,有这些,她,就够了。
☆、偷偷见面
自从那日在谢昉和沈芳年校场表明了心意以来,京城中出了皇帝病重这样的大事,一时间愁云惨雾,流言四起。锦衣卫身负职责,忙于捉拿造谣生事之人,一面还要时刻关注宫内的信息,一旦皇帝醒来便要第一时间禀明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直到皇帝苏醒过来,没有了大碍,这才该轮休的轮休,该休沐的休沐。
沈芳年接到曹淑的请帖时,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到时候在曹宅中等待自己的肯定不止曹淑一个人。这么想着,她心中的那头小鹿几乎要撞破了头,一下一下跳着,强迫着她去和婶母说要出门的事情。
虽然曹瑾风历来于阉党交往甚密,是谢崇礼的左膀右臂。但是曹淑即将成为肃怀王妃,便是正经的皇室中人,她下的请帖,袁夫人虽然有些排斥,却终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叮嘱她定要早些回来。
“谢谢婶娘。”沈芳年笑眯眯的,绽放笑靥,看上去确实比前一阵病恹恹的比起来更加明艳动人许多。
袁夫人帮她整理好衣裳,道:“知道你和这位曹小姐是旧识,有许多话要说,还是要趁早回家,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一口答应下来,便乘轿向曹宅而去。
走进了仪门内,穿花廊中,她果然在藤蔓的光影之间发现了他的背影。她曾经无数次欣赏过这样一个背影,在沙漠中,在沙洲幽深的星空下,在锦衣卫衙门略带阴森的大门口……可只有今天这一次,她只望了一眼,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想看却又不敢多看。
她的脚步声也不是轻不可闻,更何况哪个锦衣卫不是耳力超群。没有给她过多的准备时间,他便转过头来。
他转过来的那一刻,恰好吹过一阵夏风,吹翻了顶上几片硕大的藤蔓阔叶,阳光得以洒在他的眼睑,在下方留下了一个比本身更好看的拉长的睫毛影子。她心中在尖叫,强作镇定,还是像寻常一般行礼:“谢大人。”
谢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依然礼貌的回敬:“沈姑娘,午安。”
见他站定在原处,没有移动脚步的打算,她好奇问道:“这里晒得很,为何不进去?”
“好,进去。”
二人并肩走进了这座别院的正厅,却发现,不仅邀请她来的主人曹淑不在,连平日里奉茶倒水的婢女也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淑儿呢?”她皱眉问道。
谢昉咳了一声,“听说是进宫了。”
进宫了?她瞬间明白过来,低头了然的笑了笑。刚要张口,她却被谢昉从身后抱住,他均匀的呼吸声就响在她的耳畔,仿佛奏响的和谐音律。
“这次出门,府中长辈可有阻你么?”他轻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
“那么我便找到了一个见你的好办法。”谢昉的声音中带了狡黠的笑意。他身为堂堂锦衣卫,总不能总是做夜闯闺房的事情,若真让人捉到,有辱朝廷颜面。
她想了想,想要告诉他,自己若是频繁被曹二小姐请做客,难免也要被婶娘看出端倪。不过此时此刻,还是先让他暂且开心一阵吧。
她没出他的怀抱,只是转了个身,问道,“陛下的病怎么样了?”
“陛下现下已经能下床正常起居,只是……”谢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告诉了她,“近来宫中频繁出现几个道士,巨大的炼丹炉已经在乾清宫正中间立起来了。”
她沉吟片刻,“陛下重病过后,又迷上了寻仙问药,岂不是身子更加要被拖累了。”她忽然想起几天前谢昉说过,要同皇帝请求去补去南京的那个空缺,想来也没有来得及吧。
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忽然道:“那天从校场回京便听说了陛下昏迷的消息,直到今日陛下才能照旧召见臣子。明日我便去同陛下说那件事。”
她撇了撇嘴,道:“还是再缓缓吧,万一惹得陛下情绪波动,病情复发,你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陛下才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牵动情绪。”虽然他入朝时间尚短,却也在频繁的召见中摸清了这位天子的脾气——他是着实厌倦这些朝政之事的,否则谢崇礼也不会执掌司礼监这么多年,深受宠信了。
“横竖南京那个空缺,也根本没人会和你抢,便再等等嘛。”她在他怀中轻轻左右摆动,仿佛在用撒娇来改变他的心意。
谢昉焉有不应之理,他“嗯”了一声,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几日,你们很忙吧?”她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问出口却又后悔了,她不该多问这些公事的。
谢昉却道:“陛下重病,忙是一定的。只不过是打消一些即将扩散的谣言,防范为主,倒没有什么大麻烦。”
她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听闻太子一直忙碌于朝政,想来这些天没有再见小芫了吧?”
说到这件事,谢昉便又不快活起来,运了好一阵气才勉强道:“今日小芫被以太子妃的名义召入东宫了。”
“哈?”她惊讶的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笑道,“谢大人竟能忍住没把宣旨来的使臣打出去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哼。”谢昉暂且松开了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她识相地走到他身边,用手中的团扇帮他扇风,“谢大人,消消气,算了算了。”
谢昉语气一转,又有些欣慰,“不过,小芫答应我了,这次进东宫,她要和太子决绝。”
她心中一震,就从她那日在西苑见到的谢芫姬和太子二人来看,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说决绝吧?
谢昉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答应我随我一同去南京。”
沈芳年忽然觉得好生气,撇嘴道:“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答应叔婶不随你一同去南京,这样可好?”
“不好!”谢昉伸手捉住了她的肩膀,执拗道。
沈芳年将他的手艰难的掰开,皱眉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却死活不答应让自己的妹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呢?”
谢昉挑了挑眉,斜眼瞥她:“我今生今世可以只娶你一人,纪煜身为太子,他能吗?”
沈芳年本来还准备了许多如“你不懂得以己度人”这样的话来反驳他的无理霸道。但此时被他这句话噎着,倒是无可辩驳,心里甚至还觉得美滋滋的。左右想来,也只能缓缓说三个字:“那好吧……”
“她那样一个孱弱的身体,加上不争的性子,入了东宫岂不是会被撕成碎片?即使纪煜对她有真情,恐怕他也无法完全的保护她。”
她点了点头,不过,她始终觉得小芫其实是一个倔强性子,即使她真的今日去与太子决绝,那也绝非是被她这个混蛋哥哥逼迫的,而是她权衡利弊后,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自己何尝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受,权衡利弊,四个字说来容易,但真要付诸行动,那定然是很痛苦的过程吧。
回府之后,被撇在家中的秋瑶赶忙凑了上来,“小姐,你去了好久呢!”
“婶娘都没问,你问什么?”沈芳年不以为意,一边摇扇子一边道。
“不是的呀,小姐,奴婢哪敢做您的主?”秋瑶满脸堆笑,为她奉上了一杯冰镇好的酸梅汤。
初夏的傍晚,仍然是暑热不止。沈芳年刚从外面回来,心浮气躁,身上仍有汗意,此时将这酸甜可口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自然是通体舒畅。
青瓷碗撇在一边,她含笑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觉了?还愿意给我做酸梅汤来?”
秋瑶扭扭捏捏的,又来回踱步一阵,这才终于横下心来做小伏低:“小姐,奴婢想问你,你是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要跟着谢大人了?”
秋瑶用的这几个词儿听上去都不太美好,她也习惯了秋瑶对自己的这种态度,猜想她是又要劝自己了,不耐烦道:“是,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奴婢替您开心呢!”秋瑶已一反常态,道,“从前奴婢总觉得谢大人他有些可怕,近来反思自己,才发现那不过是因为奴婢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像个好人!但是呢,一想到谢大人竟然肯为了你放弃京城的功名利禄,去到南京避世,奴婢便觉得他对小姐还很上心呢。更重要的是,他的样貌也是京城中少壮官员中顶尖的呀!”
“你是不是喝多了?”沈芳年皱眉,伸手摸了摸秋瑶的额头,“要不就是烧坏了脑子?”
秋瑶连连摆手,委屈道:“小姐,奴婢多说谢大人的好话,您以后可别再把奴婢一个人扔家里了,好歹我也是您的贴身婢女不是?谁家的大小姐出门一个人也不带呀?”
秋瑶就是委屈,其实她对谢大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偏见,他三翻四次救自家小姐,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忠言逆耳,在小姐心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看来自家小姐是头顺毛驴,不能逆着来啊。
沈芳年本也不是故意不带她一同去赴约的,只不过今日出门时看见秋瑶还在打瞌睡,便没叫醒罢了,没想到这个傻丫头竟然还吃心了。
虽然心中并没有恼怒她,沈芳年还是佯装勉强答应:“好吧,看你今后表现如何了。”
秋瑶雀跃,“谢谢小姐,小姐将来也一定要带秋瑶回南京,好不好?”
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吧?沈芳年眉头一皱,问道:“你想回南京干什么?”
秋瑶双颊微红,“小姐忘了,奴婢老家在南京,自幼还给奴婢说了个亲事呢,只是没想到后来跟着老爷夫人搬到了京城,奴婢倒还时常向回去看看呢。”
☆、夏秋半岁
谢昉回府时,谢家外宅差点就整个儿被谢芫姬的眼泪淹了。
谢芫姬还没有换下因为要去东宫觐见储君而精心准备的装束,便已经扑在哥哥的怀中继续用眼泪淹没他。
她没有在东宫中待许久,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太子妃张氏在一起,静静的等待——太子还没有忙完他的国事。
她有些局促的坐着,她一直都知道纪煜有这样一位太子妃,可她第一次见,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如此的沉静和婉。张氏的心中,一定是讨厌自己这个勾引她丈夫的女子的吧?可她竟能保持那么优雅的风度,与自己偶尔的谈笑间,展现的都是太子妃该有的气韵。
再看看自己,总是怯懦的,惶恐的,自己有哪一点能比上这位已经陪伴他四年之久的正妃呢?
等到纪煜终于有时间见她,她低着头,遵循着宫人的脚步,满目哀伤的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入了纪煜的书房。
纪煜略微抬头,看见了她,略带疲惫的笑道:“你来了,快过来。”
谢芫姬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将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走到了他的身前行礼。“殿下宫中的灯,果然比外面的好看呢。”
“这有什么,现在是白天,空看个灯壳。到了夜里,亮起来,那才好看了。”纪煜站起身来,直了直腰,牵过了她那双细嫩的小手,“将来我为你挑两盏最好看的,挂在你的门前。”
最好看的灯挂在门前?那洒下的光一定也是美的吧?她不禁遐想片刻,却又强迫自己收回了思绪,狠下心来,抽出了自己的手,低声道:“殿下,今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
“怎么了?”纪煜不解,她转身想逃,他便去扳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面对着自己。
谢芫姬只是无声的抽泣,不说话。纪煜见状,笑道:“是不是这些天没见到我,生气了?我只是太忙了,父皇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我会越来越闲的。”
“不,不是。”她忙摇头,“殿下,臣女近来想明白了,臣女……注定不是属于东宫的人。”
“谁说的?”纪煜声音一沉,脑海中闪过自己母后那疾言厉色的模样,“是不是母后欺负你了?”
谢芫姬又摇了摇头,“臣女听义父说,殿下因为臣女,与皇后娘娘争吵了。如果殿下真的在意臣女,担心臣女被皇后娘娘斥责,那么,又为什么会因为臣女而顶撞皇后呢?”
“我……”纪煜一时语塞,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她,不由得苦笑一声,竟然还是自己错了么?
谢芫姬抽泣,一面道:“对不起,让你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还要弄得你不畅快,也许我该走了。实不相瞒,其实我义父本就又攀附之心,才让我频繁和你相见的。如今他受了皇后娘娘的敲打,终于作罢了。”
纪煜缓缓坐回了座椅上,神情呆滞的望向她:“你不打算再见我了,是不是?母后敲打谢掌印?他再来敲打你?那么又有谁来问问我的意见?!”
谢芫姬后退了一步,黯然道:“对不起,我该回家了。”
她趁着纪煜尚未回过神来,走出了书房,她在门口脚步发迟,似乎潜意识中还想等他挽留自己。
可她终究没有等到,纪煜沉默以对,她便头也不回的离了东宫。
她走后不久,伺候太子的小内监举着一本名册而来,跪在他的面前。“启禀殿下,皇后娘娘定了今年如东宫的侧妃人选,请您过目!”
纪煜几乎将自己的拳头捏碎,伸手将桌案上的笔架纸砚统统划到了地上,“给我滚。”
听着妹妹抽泣着语无伦次的诉说,谢昉虽然达成了心愿,心中也不好受,只得一面拍着她的后背一面安慰,终于将她哄睡了,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不知何时,谢崇礼已经站在了院子内,双手背后仰头望天。
“义父,您怎么不在司礼监?”谢昉小心的走上前,问道。
谢崇礼没有理会他,只是专心看着天上的云,一时看得都出神了。
“义父,孩儿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谢昉又问。
谢崇礼仍旧不应。谢昉便当他听着呢,继续道:“您一心想让妹妹入东宫,怎么这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你这臭小子,依了你的意思,你倒要刨根问底了?”谢崇礼瞥了眼他,显然并不想理,“看好她,你能不能去南京,还得看你爹我的心情了。”
谢昉低下称是。其实他知道,是皇后说服了谢崇礼,只是他很好奇,不可一世如义父,是如何被一个后宫女子说服的?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部分权柄,甘愿给太子铺路?想到自己尚且年幼时早已模糊的记忆,他愈发疑惑了起来。
“沈泰可不是块容易啃的骨头。过些日子去把咱们家中那块云南进贡的鸡血石先拿去试试吧。”谢崇礼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阴阳怪气的不像在关心他,倒像是在幸灾乐祸,“希望你好自为之,别被他一脚踹出来。”
“多谢义父关心,孩儿量力而行。”谢昉笑了笑,同谢崇礼做父子做了十几年,他早就习惯了和谢崇礼这样的对话。
“照顾好你妹妹。”谢崇礼留下这最后一句,便径自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果然就如同谢崇礼预料的一般,谢昉分别在礼部、尚书府甚至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受着沈泰的避而不见。往日里沈泰于谢崇礼狭路相逢,虽然道不同,好歹也会行个礼。现在,沈泰想到他纵容自己的义子来找自己求亲,没有当场同他扭打在一处便已经是他身为礼部尚书最大的礼数了!回到尚书府中,沈泰也总是黑着一张脸,虽然不想告诉妻女有个煞星在打侄女的主意,却依然悄声叮嘱夫人,小心看顾芳年,莫再让她轻易出门了。
虽然身为一名身手了得的锦衣卫,谢昉自然有能耐能够见到心上人。可他想要扭转沈泰对自己的看法,就要表现的像一个正人君子一样,不再和采花贼抢生意了。
直到秋叶掉落的时候,沈泰才勉强将对谢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