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本是要呵斥她们两句,侧福晋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会子后,脸色变得难看了些。她想,她们说的话何尝不对了,心里越想越凄凉,便喃喃地跟梳月说道:
“向来有心?哼~若是有心,他何尝不会差了人过来替他嘘寒问暖一声了?如今已是不肯再放心思在我身上了,自是连这一园子梅花也都记不起来了。”
梳月听到她这般讲,知道她心里又伤心了,忙喝止了那两个小丫鬟。
那两个小丫鬟俱是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侧福晋正站在身后,忙哆嗦着跪在了雪地里,连连认错:“侧福晋恕罪,奴婢知错了,侧福晋恕罪……”
李氏愣愣地看了几眼她们手中的梅花,出奇地没有斥责她们,只是淡淡地说道:“这几支梅不好,还是去南边儿摘吧,那里的梅开得好。各种颜色的都摘些,配在一起好看……对了,绿萼梅便单独用了我屋里那个彩陶花瓶装了送去……”
她叮嘱了一会儿,方才悻悻然地离开。
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后怕地舒了一口气……
胤禛的风寒还未痊愈,因为近来朝中无大事,他便跟康熙告了几日假。每日上午跟妍华一道看看雪写写字,倒也是惬意得很。
前两日在书房,妍华问他最爱哪首诗,他微微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垂了眸子看她:“我何故要喜欢别人的诗?”
妍华没有当即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胤禛继而挑起左边的嘴角,笑得意味不明:“傻瓜。”
妍华本是借故想问到他最喜爱的诗词,待她想好怎么装饰那块石头后,便把这诗给题上去。而如今,他却这般回答,实在叫她心里小失望了一把。
她微微嘟了嘴巴,故意白了他一眼:“傻瓜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能吃,柔柔软软的,有些甜。”他睨着妍华的红唇笑了。
妍华自从侍过寝后,也不知是被他打趣惯了,抑或是脸皮长厚实了些,虽是依旧会羞赧地泛红,却是比之前好些了。她脸上当时爬了两朵小红霞,没好气地别开了眸子,没有再回应,胤禛便盯着她直笑。
眼下,妍华便盯着那方石头发着楞。
石头的底部她已经让魏长安找人帮忙给铲平了,可以稳稳当当地座落在桌子上了,而石身也已经被清洗地干干净净。
她细细地观察着这块石头,石头顶部的那块幽绿色此刻仿佛要流出油来似的,泛出淡淡的光泽。她在胤禛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幅西洋油画,色彩艳丽,煞是好看。她想,她若是跟胤禛讨到那油画上的油彩来画这块石头,一定会往巧夺天工的方向做。
她盯着石头里露出的那一小块绿色的玉石发了会儿子愣,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念头,眼睛一亮,已是有了主意,其它图案她想等着慢慢再想,先提了笔将方才想到的东西写了下来。
她一直不曾告诉胤禛,她作画也是相当不错的。她能将花样绣得栩栩如生,一是因为她绣得细致,用线用色精确,二来便是因为她的花样底子画得好。
她既是想好了拿露出的那一小块玉石怎么办,接下来便是再从胤禛那儿套来一首他喜欢的诗便可。反正来日方长,她本就准备明年他生辰的时候送他这方石头的,所以也不急。想到前两日在书房里,胤禛叫她傻瓜的事情,她便有些心里犯堵,他呀,除了取笑他,便是挖苦她,哎……
“格格,听说贝勒爷昨儿夜里是去了锦绣轩呢。”灵犀从库房领了些过年要用的东西回来,进门一看到妍华,便说开了,“贝勒爷这几日身子刚刚好了些,怎得就跟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前儿夜里在祥和殿过的夜,昨儿夜里让宋格格侍寝的,今儿是不是又要换了?总该轮到格格您了吧?”
盈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要你瞎操心这些做什么,小心被人听了去告你一状!”
“我在万福阁说说,能有谁拿着我的话当把柄呀!”灵犀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又转开了话题,“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耿格格了,在花园里堆着雪人玩儿呢,倒是很久没见耿格格这般有兴致了。”
“咦?是吗?在哪里?我也去看看。”妍华停下手中正在画的东西,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盈袖给她拿斗篷。
“格格就别去了,怪冷得慌的,莫要冻着了。”盈袖劝了一句,可是妍华一脸的兴奋自是不听她的话。
“在竹林边儿上,那里雪多,没有被铲掉。”灵犀放下东西,在炭火炉上烘了烘手,“格格真要去吗?还是多穿些,外面寒得很。不过好在今儿没有刮风,眼下太阳也好……”
然,她还没说完,妍华便一阵风儿似的跑了出去。
“嗳?格格!你慢点儿!”盈袖让灵犀带了她去,灵犀赶紧追了出去。
妍华赶到竹林边的时候,耿氏已经差人堆好了一个雪人儿了。
只是看到耿氏是如何堆的雪人时,她心里泛起了嘀咕:灵犀这丫头,话也说不清楚,这哪里是耿姐姐在堆雪人啊?明明是耿姐姐在让人堆雪人!
原来,耿氏只是抱着小汤婆子在一边儿指挥着,让府里的丫鬟在堆着:“……嗯?脑袋这里,对,这里再添一点儿雪……那里,需再铲掉一点儿才是……对……”
“妹妹来了啊,快看,这个雪人堆得多有趣~”耿氏看到妍华来了,忙招呼着她一起看。
“嗯~好玩儿呢,我也要堆一个!”
妍华看着不尽兴,将灵犀带出来的小汤婆子又扔给了灵犀,说罢便学着丫鬟们的模样也抓了一把雪捏紧实了在雪地上滚啊滚的,很快便滚大了。
“妹妹快停下!冻着了可不好!”耿氏无奈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拉住了妍华。
妍华却偷偷捏了一点点雪,狡黠地一笑,朝着耿氏的脑门砸了过去。
“啊!”耿氏脑门上一冷,惊得花容失色,待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嗔怒地瞪了妍华一眼,“你个小淘气,怎得拿雪球砸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她说着便将小汤婆子给了身边的纤云,踩着花盆底的鞋子去追妍华。妍华嘻嘻笑着赶紧往竹林里的小径上跑去。
“妹妹快出来!那竹叶上的积雪多,小心掉下来砸着……”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嘭”地一声,便有一大坨积雪从竹叶上掉了下来,直直地砸到了妍华头顶。
“啊!”妍华只觉得头顶一凉,整个人便被积雪洒了个灌顶!她只觉得斗篷上的帽子蓦地一沉,她一下子失了重心,连带着往后倒去。
“没事儿吧?”耿氏后怕地抬头看了看,忙将自己的斗篷紧了紧,焦急地跑了过去,“可是摔疼了?”
“没有摔疼,姐姐我没事儿呢。”妍华坐起了身子,想要将斗篷帽子里的雪给倒出来,耿氏忙让纤云帮着将雪给倒出来了。
“妹妹,哎,你呀……”耿氏宠溺地笑着,将她搀了起来,抬手将她斗篷上沾着的雪花也拍了个干净,“快些出去吧,待会儿又要被雪砸了。”
她话刚说完,不远处便又掉下来一大片雪。
“姐姐说话可真是准呢,方才你一说完我就被砸了,这下又说了一句,便又掉下来了一片!”妍华弯弯地眯起了眼,捂着嘴咯咯直笑。
“幸好不是说我乌鸦嘴!”耿氏戳了她额头一下,笑着拉了她一起出去。
“我还要堆雪人呢。”出了林子后,妍华又赶紧滚起雪球来堆雪人。
耿氏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转眼朝着雍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胤禛似乎朝着这里走过来,心里一喜,面上却是没有做声,转过眼来只当没看见。她走近竹林摘了两片竹叶,将那两片竹叶插在了丫鬟们堆好的雪人脑袋上,仿佛两只绿色的耳朵一般,倒是有趣地很。
“兴致倒是高啊,不冷吗?”耿氏刚整理好那两只绿叶子,胤禛便翩然而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引蛇
妍华正蹲在那里滚雪球,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忙抬眼看了过去,见胤禛正盯着自己发红的手看,忙站起来福了个礼:“不冷呢,玩一会儿雪,手就暖了,不信你摸。”
她很自然地走到他跟前,将手伸了出来。
胤禛低头,握住了她的两只红彤彤的手,果真热热的,却还是轻哼了一声:“这里不是堆好了一个,你怎得还在玩雪儿?”
虽是责问,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宠溺。
耿氏站在一旁,施施然地垂下了眸子,笑得有些牵强。她还记得就在去年今日,也是在这片竹林附近,他握着她的手说:“素素,等我们的孩儿生下来后,定要长得像你,女儿柔美,男儿聪明。”
如今,她与他都在,竹林也在,可是他握着的已是妍华之手,什么叫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是耿姐姐堆的,我也想自己堆一个玩玩儿。”妍华转眼看向耿氏笑了笑,松开胤禛的手却又不好再蹲下身子滚雪球,只巴巴儿地盼着胤禛快些离开。
耿氏站得离竹林近,竹叶上有一小团雪花落了下来,正好打在她的发髻上,她受了一惊,忙往胤禛的方向跑了两步。胤禛顺势张开了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后,又抬手将她发髻上沾着的雪给拂去了。
耿氏心里一暖,方才的凄凉又立马消散了,她娇羞地微微低头,喃了一声:“贝勒爷~”声音软软糯糯的,风情无限。
“今儿个良辰找了几支梅插在花瓶里,倒是好看。素素陪我去园里转转吧,红梅兴是都开了。”胤禛方要转身,看到妍华站在一旁动也不动,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便探眼问去,“婵婵可是要一起?”
妍华瞟了一眼耿氏与胤禛挽在一起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贝勒爷还是跟姐姐一道去吧,奴婢的衣服有些湿了,要回去换呢。”
胤禛眨了两下眼,没再说什么,只冲着妍华点了个头,便跟耿氏往书房外面的小花园走去。
妍华待他们走远后,面无表情地又蹲下身子滚起雪球来。
“格格怎得不跟着一起去?好好儿的机会又让了人,格格不能这般好心!若是换做旁人,定不会这样这般傻!”灵犀在一旁气得直跺脚,看到旁边两个小丫鬟瞄着眼睛在看,气呼呼地嚷道,“看什么看,这里不用你们了,各回各处吧!”
她可不是傻瓜么,胤禛前两日还这样叫过她来着。
她心里本也是有些不痛快的,只是耿氏待她好,她私心里也是盼着耿氏高兴的,这样想着心里的郁结很快便没了。所以听到灵犀又这般恼她时,她只无奈地笑了笑:
“傻灵犀,方才贝勒爷明明儿只想让耿姐姐陪着的,没听到他是叫耿姐姐陪他去转转吗?后来叫了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声而已,我怎得能那般不识趣呢?若是搅了贝勒爷的兴致,他心里倒是要怪我太不懂事儿了。”
灵犀听罢,虽觉得有道理,心里却还是不太高兴:“格格真是的,眼下贝勒爷愿意宠着格格,格格便应该多把握机会,若是能升了位分变成侧福晋,那便极好了,格格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快别说了!被人听了又该生事端了!”妍华左右看了看,忙打断了她的话。什么侧福晋,她不稀罕,只要胤禛心里一直有她便好,她不奢求那么多。
她又滚了两下雪球,见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便站起身来回了万福阁。
是夜,胤禛留了耿氏在雍华殿侍寝。
第二日,他又去了绿萼苑赏梅,当晚便在绿萼苑过了夜。
第三日,他再次去了锦绣轩,只是这一次,他径直去了武氏的屋子。
武氏本也没再抱奢望,近来都安安分分地也没想着引起胤禛的注意了,只等着到了年夜里找了机会单独跳舞给胤禛看。所以听到紫烟禀报说胤禛去了的时候,她慌得差点儿碰翻了一旁的炭火炉子。
银针看到她手里正捏着规矩册子,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还在背着呢?”
武氏忙点了点头,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是呢,奴婢犯了错,贝勒爷为了奴婢好才让奴婢背这规矩册子,已是格外开恩,奴婢自是要认真一些。”
“嗯,那便好。”
武氏是头一回跟胤禛这样单独相处,高兴地一会儿叫紫烟倒茶一会儿叫绿兰上点心,端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夜色已晚,胤禛也没有跟她多闲聊,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武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见他走了,当即便失望透顶。只是胤禛前脚刚踏出门去,魏长安后脚就又进来了,低头顺眉地告诉武氏,胤禛让她准备一下,去雍华殿侍寝。
武氏高兴地赶紧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新衣裳,便赶紧赶去了……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竟是在这几日之内,轮番都侍了寝。
第四日,胤禛待武氏离开后,便叫来了魏长安:“可有线索了?”
魏长安抬眼看了一下:“奴才已经锁定了两个可疑之人,昨儿夜里已吩咐人去查探了。这几日,只有……与那那二人接触过,奴才发现唯独其中一人侍寝的时候,不曾发现有人偷听……”
“哦?竟是她?”胤禛冷冷地笑了起来,眼里一片冰寒,“下去吧,先不要声张,先把那两个可疑之人摸清楚了再说。”
突然问道一股幽香,他循着香味看了过去,看到了几支绿萼梅,便看着那几只梅发了会儿愣。
等走出寝殿的时候,正好在外面看到了妍华,他看着这个心无城府笑得纯真的小女子,松了口气,牵着她便往书房去了:“今儿怎得直接来了雍华殿?”
“昨儿听贝勒爷说梅花开了,正巧路过这里,想问问良辰府里哪里有梅花的。”
“怎么?也想看梅花了?”胤禛挑着眉毛,挑衅地睨了她一眼,“昨儿叫你一起,你可是没跟着呀。”
妍华的眼皮抖了一下:“只是想摘些花瓣……想让盈袖做些梅花糕吃吃,若是花瓣多,再酿几坛梅花酿……”
“酿是可以酿,但是不许喝。”胤禛面无表情地白了她一眼,她醉酒的两次可是都缠住了他,叫他苦不堪言。
妍华嘟囔了一句:“那我不酿了,就只做些桂花糕好了……”
“为何不酿,我要喝。”胤禛轻哼了一声。
妍华听到这话,停住了步子,瞪了他两眼,只觉着他如今是坏得变本加厉,简直令人发指。不让她喝酒,好,她不做梅花酿了!可他却还非要她酿,酿好了让她看着他喝!怎能这样折磨人?
可是她还是不敢抱怨出声,只咬牙切齿地为自己争取着:“其实……桂花酿跟梅花酿都很难喝醉人的,因为……”
“你不是一般的人。”胤禛白了他一眼,压住了她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噎得她无言以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哼!”快到书房的时候,妍华突然就哼了一声,然后撒开了胤禛的手。
胤禛纳闷地垂下眸子看她,眼里带着疑惑。
“我今儿研不了墨了!”妍华注意着胤禛的脸色,开始察言观色地闹小脾气。她打算见好就收,只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些有益的条件,她立马就会屁颠屁颠地乖乖去研墨了。
“为何?”胤禛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冷冷地看着她,居高临下。
妍华仰头望着,只感觉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他一大截,却是不肯这么快就认输。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一切合理的托辞,最后却是突然抚着额头装作病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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