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暖心匆匆看了一眼藏粥碗的那个宫女,见她将东西藏好了之后,才微微吐了口气。然后她赶紧迎了出去,蹲身边欲行礼,被妍华扶住了。
“有身子的人儿了,不必那么客套。我又不是外人。”
“额娘,孩儿实在吃不下东西,待会儿好受些了会吃的。”暖心方才让藏粥,只是怕妍华会当着面逼迫她吃,到时候她若是吐个不止就太失体面了。
“多少都要吃点儿,不能由着性子来。即便你饿得,你肚里的孩子却饿不得。我怀弘历的时候哇,吐得比你还严重得多,却还是迫着自己个儿不停地喝汤喝粥……还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好,你说是不是?”妍华拉着她的手细细宽慰。
跟着来的灵犀却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她记得当初妍华也是左躲右躲,每次都要她们三番四次地劝,她才肯喝一碗。
妍华与暖心说了会儿子话后,暖心面上有些羞红,只得强压住不适,屏息喝下去一小碗。
妍华这才慈和地笑了笑,见她也没吐出来,这才转了转眸子,突然露出一丝不高兴的神情来:“怎得本宫来了,也不见另外两位格格过来请个安的?当初本宫……”
她话还未说完,一个挺着肚子的人儿突然急急奔了过来,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熹妃娘娘吉祥!”她行动不便,走到妍华跟前后才扶着肚子要行礼。
妍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忙示意灵犀上前搀扶。
“免了。”她皱着眉头,瞧了瞧眼前这位格格,面黄肌瘦,连肚子也不是很大,“本宫怎得不知道还有一个格格也怀了孩子?”
她看向暖心,眉目中满是疑惑。
暖心也茫然地瞪着眼,盯着那位格格的肚子看了半晌,良久才说出话来:“这……额娘,儿媳也不知……富察氏是何时怀上孩子的?”
她瞧着富察氏的肚子,小手下意识地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里突然有些酸涩。
那位同姓富察的格格,怯生生地看了暖心一眼,带了丝疑惑和茫然,还带了丝畏惧与无奈:“回娘娘,回福晋,奴婢……也不知道是何时怀上的……”
其实,她是当真不知,因为她从未让太医把过脉。但是她大致推算得出来时日,因为对于弘历让她侍寝的时日,她还是记得很牢的。
她没有另一位格格来事儿,所以并不知道怎样讨好弘历,以至于她怀上孩子后,弘历压根就没再让她侍过寝。她记得,她上一次侍寝,约莫是去年的九月初八,这孩子,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吧。
妍华见这事情委实蹊跷,不由得睨了暖心一眼。
只见暖心面上茫然,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湿润,看样子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另一位格格也被宫女叫了过来给妍华请安。
那黄格格看到富察氏的肚子时,很明显地愣怔了下,直到旁边的宫女偷偷提醒了一下,她才赶紧回过神来行礼:“娘娘吉祥!福晋吉祥!”
很显然,这乾西二所的大小主子们都不知道富察格格怀了身孕!
这件事情很奇怪,也很蹊跷。
“小余儿,你去请个太医过来。”妍华很镇定,只不动声色地给富察氏赐了座,而后气定神闲地喝起了茶。
她在用余光观察这两位格格,暖心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可这两位格格却是古怪。
那富察格格看暖心的眼神中,会有畏惧与疑惑,但是她看黄氏时,眸子里也带着同样的色彩。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富察格格对暖心和黄氏都带着戒备与怀疑。
妍华揉了揉额角,无端有些头疼。乾西二所里如今也只有她们三人,怎得情况就如此复杂的?她还计划着今年选秀女的时候,再让皇上给弘历指两个人儿呢。眼下看到这里情形如此怪异,她又有些犹豫了。
其实她也可以理解这位富察格格的做法,想必她定是察觉到什么危险,才会一直隐瞒着的。当初在潜邸时,妍华也曾想这样做,只是事不由人而已。
一盏茶的工夫里,她已经将两位格格都打量了好几遍。当初亲自挑了她们二人,是因为她觉着这二人都是温顺性子,长得也只是略微标致,应该不会将弘历迷得三荤五素地摸不着北。
可如今再细细一看,这二人的容貌竟是都有了些变化。黄氏的无关长开了些,比之前妩媚不少;富察氏则是下巴尖尖、翦水秋眸,也多了几分韵味。
只不过,富察氏的眼神还是像以前那般,如兔子般容易受惊,如清水般一见到底。而那黄氏,则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复杂。
妍华将这一切看破,却也不说出来,只时不时地问富察氏几个问题。譬如每日都吃什么喝什么?如此消瘦可是没有好生用膳?怀身子至今可有哪里不适?
那黄氏在旁边听得渐渐握起了小拳头,也不知在气恨些什么。
“灵犀,你差个人去将高嬷嬷请了来,好生照顾富察氏。本宫还盼着早日抱个大胖孙子呢。”
那富察氏显然有些激动,感激地看了妍华一眼,忙又要起身行礼,被妍华制止了:“这么大个肚子,免了吧。”
妍华看到她的反应后,愈加断定这里头有问题。只是眼下人多,她也不好直接问,即便问了,这富察氏也未必肯说出来。她觉着还是让那高嬷嬷慢慢打探为好。
太医给富察氏请过脉后,只说她脉象微弱,并无其它堪虞之处,让她放松心绪、注意饮食便好。
妍华临走前还笑眯眯地牵着暖心,看着富察氏,高兴地说道:“我待会儿就过去养心殿与皇上说一声。双喜临门啊,皇上知道后定是要高兴坏了。”
她说着还用余光瞄了一眼黄氏,黄氏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一只拳头还微微握着,似乎情绪颇大。
离开乾西二所后,灵犀才悄声问妍华:“娘娘不觉着奇怪吗?怎得富察格格怀了这么久的孩子,都没有人知道?”
妍华白了她一眼:“时至今日你都不会动动脑子吗?眼下是几月份?”
“二月啊。”灵犀有点不明白她何故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没显怀的时候,她屋里头的人不说,别人自是不知道。开始显怀的时候已经入冬了,穿多一点儿再披个斗篷,谁人能看得见?眼下天气渐热,她穿不得那么多了,自然也就开始引人注目了。”
“娘娘方才故意提起皇上,是要警告谁吗?”灵犀摸了摸脸颊,一时间没有闹明白前因后果。她方才也在场,也没听熹妃问她们什么古怪的问题呀。
“她怀了这么久,却瞒着不说,自是在防着谁害她了?不管是警告谁,我摆明了立场,自是能护她一护。我看那富察氏的胆子颇小……”只怕她防的人太多了,竟是瞒了这么久。她突然怀疑,杜若看到她挺着肚子那一幕,许是富察氏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她。
看来,她还是得好好教教暖心如何操持弘历的后院。不过富察氏为何要怀疑暖心?
妍华烦躁地摇了摇头,突然觉着她的事情有点儿多,如今连弘历后院里头的事情都要管一管了。真是让她不省心啊!
行至养心殿外头时,妍华顿足看了两眼,还是往里去了。今儿的事情有些多,她还没来得及写小札呢。
“呃,娘娘来了~”还未进去,苏培盛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妍华的时候微微惊诧了下,旋即行了礼,“皇上正烦着呢,娘娘是不是……换个时辰再来?”
“不了,我有喜事要与他说,他听罢许就不烦了。”
第五百四十章 余孽
“……混账东西,真是混账东西!他都做了些什么……真是混账!”
苏培盛刚进去通传,便听到胤禛发出一阵怒不可遏的低吼,而魏长安就跪在下面,旁边砸落了一地的奏折。
苏培盛顿了顿,迟疑着上前:“启禀皇上,熹妃娘娘来了,说有喜事……”
“不见!”胤禛还未听完,就严词厉色地拒绝了。
苏培盛微怔,刚欲退下去将话禀给熹妃,却突然又听皇上开口道:“婵婵来了?进来吧。”想是先前盛怒之下,并未将苏培盛的话听进去。
妍华进去的时候,魏长安正跪在地上收拾奏折。她诧异地蹙起眉头,疑惑道:“皇上怎么又发火了?气大伤身哪!”
胤禛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正欲开口询问,他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妍华不解他的举动,方才盯着她瞧时,分明带了丝怀疑,可他眼下这模样竟又像是生了后悔之意,后悔他方才对她起了那一丝怀疑?
“皇上这是怎得了?”妍华心里虽然有疑惑,却并没有什么头绪,不明白他方才那一瞬间的怀疑源自何处。
胤禛歉疚地冲她笑了一下,起身拉着她往东暖阁里去:“没什么,有些许烦心事罢了。苏培盛说你有喜事要与我说?是什么喜事?”
“皇上啊,很快要有皇孙了!”
“哪里很快?暖心才怀了多久,起码还得七八个月……”胤禛无奈地干笑了一声,似觉着她想用此哄他开心的法子不奏效。
妍华却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非也非也,约莫再过三个月,皇上就有皇孙抱了哦~”
胤禛的步子顿了下,疑惑地睨了她一眼:“怎么会?弘昼也要当阿玛了?他怎得也不事先透露……”
“是弘历院里头的富察格格,也怀了身孕了。臣妾方才去瞧过,肚子已经挺大的了。”她见胤禛眉间拧着疑惑,忙又给那富察格格寻了个由头,“那格格也是头一次怀孩子,又是个怯懦性子,所以拖到今儿才将此事说出来。臣妾已经让太医瞧过了,她身子好着呢,定能给皇上生个大胖皇孙出来。”
聪明如他,自是转了转心思便想明白了些什么,所以他也没再纠结于此,只弯起嘴角,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很好。”
“皇上近来太忙,臣妾也来得少了,但是皇上可不得忘了允诺臣妾的事情,每日都要早睡半个时辰,君无戏言……”
“是三刻钟。”胤禛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她总是说成半个时辰,不是耍赖吗?
“是是是,三刻钟就三刻钟,皇上莫要累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然臣妾要心疼的。”她说话间,无意识地走到了多宝阁旁边,看到了那块“与子携老石”,眼里略过一抹不自在来。那个回忆太伤心了,她已经不想再看到这块石头。她也想通了,她们之间的情意不是靠这块石头来证明来维系的,所以她真的不必将这块石头看得那么重要。
倒是胤禛,见她看了那块石头后,神色有了变化,忙将她圈在了怀里:“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妍华涩涩一笑,他还是将她看得那般透彻啊,总是能瞧出她的小心思。
“其实臣妾也不在意这块石头了,既然已经碎成了这样,皇上何必还留着呢。皇上若是喜欢,臣妾再让人找一块石头来重新画一幅就是。”
“意义不同。我每次瞧到这块石头,就与自己说一声,再也不能让我的婵婵遭那样的罪,护不好你便是我的无能……”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才红唇堵住了嘴巴。
他眨了眨眼,莞尔一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其实,他一直在用这块石头告诫自己,倘若她嫁给了她中意的那个背影之人,定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他不能比那个背影做得差,也不想让她再生出后悔嫁给他这样的念头。偶然想起这样的心思,他也忍不住自嘲,想他堂堂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竟然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委实没出息了些。
他也不知他会爱得如此深沉,每次批折子到深夜时,一想到有个人真心实意地惦念着他,他心里便暖得很。所以,没出息便没出息吧,他很高兴能与她继续携手走下去。
妍华出东暖阁的时候,魏长安正等着胤禛,似乎有事要禀报。
她看了他两眼,他避开了她的眼神,垂着头躬了躬身。
“苏公公,钱贵在雍和宫里可好?他是我宫里头出去的人儿,做事机灵,公公可要多照顾着他些。”妍华离开时,看到苏培盛便唠叨了一声。钱贵是个苦命人儿,以后虽然不在景仁宫里伺候她了,她还是盼着钱贵能越来越好。
“喳,奴才知道了,请娘娘放心吧。”苏培盛不住地点着头。
半个月后,御花园灯会的事情水落石出。
谕旨曰,去年太医院死了个人儿,经顺藤摸瓜的调查,发觉那死了的人儿与塞思黑的死有关。原来是有人在其饭菜里下了毒,才致使其死亡。而阿其那,因为尸身葬于祸害,无以调查,暂不作定论。
行凶者乃前朝余孽,现已经抓捕入狱,不日便将行刑。
该余孽还曾潜入宫中,在花灯里做了手脚偷放了火药,以至于上元节的时候,御花园出现爆炸一事。所幸皇上吉人天相,躲过了一劫……
谕旨里的内容昭告天下之际,朝野上下皆哗然。
行刑之日,余孽被押往柴市砍头,周遭被围得事泄不通。老百姓们无非是想看看那个想祸害皇上的余孽是何人,结果他们看过之后才发觉,原来那余孽不止一人,竟有十几个!
但他们稍微一想又觉着应该不止一人,否则哪里做得出那般大的响动。
行刑过后,负责跟进全程的魏长安回养心殿复命:“皇上,事情都办妥了。”
胤禛听罢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此事不得泄露半分,否则格杀勿论!即便熹妃问起,也不得说半个字。”
“喳!”“喳!”
魏长安与苏培盛先后应了声,不敢怠慢。
妍华听闻了谕旨的内容后,心头莫名浮起一丝疑惑。
她知道胤禛前一段日子一直在忙着此事,可这件事情的结果与她预料的差太多,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因为先帝还在的时候,她便未曾听过前朝余孽的事情,现如今胤禛的皇位也已经稳固了,怎得突然就出现了那么多余孽呢?
她想不通,却也只是疑惑了片刻,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毕竟朝政之事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她派去乾西二所的高嬷嬷今儿回来了一趟,向妍华禀报了些事情。
原来那富察格格在察觉到自己怀了身孕之前,黄格格便已经小产了。富察格格闹不明白她小产的缘由,害怕是暖心私下里害的。富察氏以为暖心妒心重,看不得她们格格与弘历亲近,更看不得她们未弘历孕育子嗣,所以才会害得黄格格小产。
可后来,她隐隐约约又觉着,黄格格似乎也不大对劲儿。黄格格自从小产后,就仗着暖心对她的那点愧疚,越发嚣张跋扈。所以富察氏思前想后,怎么都不敢把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泄露出来。
她也曾想过找熹妃娘娘,可是她身边本来就只有一个贴心的宫女伺候,若是让她出去了,万一再出个什么差池,她简直就不知道如何过下去了。
看到杜若去了乾西二所时,她满心欢喜,一直想着怎么求杜若告诉熹妃她怀了身孕之事,可没有想到杜若瞧到她的大肚子后,便神色微变地离开了。她担惊受怕了半个时辰,便看到熹妃娘娘去了。她高兴不已,只觉着自己肚里的孩子有活路了,然后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妍华听了颇有些头疼,也不知是乾西二所太乱,还是她们几个太弱,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
“早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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